第20章 棉小傻

到最後, 文棉還是在媽媽、師娘的雙重勸說下,勉勉強強地答應了繼續跟賀懷治病。

今天是個周六,媽媽又說她有事情要加班, 邱香也說她有別的事。于是,接送文棉的任務就落到了周末休假的賀懷身上。

經過一場大雨的洗禮, 天氣變得涼了起來。

文棉早上穿了件薄薄的的針織,淺粉色的。

本就白皙的皮膚, 這會趁得更瑩潤了。

一路上,天空都是湛藍的,陽光晴好。

穿的像個小芭比娃娃一樣的小丫頭, 就坐在副駕駛的座位上打盹。

暖呼呼的太陽光透過車前的窗子, 落到她長長又濃密的睫毛上, 渡上一層淺淺的金。

甚至讓人産生一種錯覺:這雙漂亮的眸子睜開之後, 會露出清澈的、天空般的藍。

車裏放着舒緩的輕音樂。

馬路上很安靜, 好不容易休假的打工人們,大概還在睡懶覺。

只有三三兩兩的老人推着小車走在路上,像是才買好菜回去。

到了研究所, 才剛九點半。門還沒有開, 人也很少。

車穩穩地停下。

車鎖打開發出一聲輕響,文棉就困頓地睜了眼。

“下車吧,小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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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側響起賀懷的聲音, 接着身上的安全帶就“咔噠”一聲,被這人按開了。

才剛睡醒的小丫頭, 連眨眼的動作都是遲緩的。

她伸了伸胳膊,打出個小小的哈欠。

再一轉頭,剛才還在駕駛位的人,就已經出現在她的車窗外。

男人單手一拉, 門就開了。

微涼的風随着他的動作吹進來,伴着他身上的香水味。

她聳着鼻尖悄悄地聞了聞,面前伸出一只寬大的手。掌心紋路清晰,還帶着薄薄的繭子。

“來。”

賀懷說。

小姑娘就聽話地把手放到他掌心。

下一秒,被緊緊地攥着,下了車。

文棉又跟着賀懷來到上次的辦公室。

男人把她安排到寬大的辦公桌前坐好,自己就掏出手機開始給人發語音。

“我帶她進我辦公室了,你到單位了嗎?”

可惜,這條語音發出去好一會兒,手機一直都沒有動靜。

文棉端端正正地坐在書桌邊上,雙手放在自己的小挎包上。

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賀懷,腦袋歪歪,有點疑惑。

“喝點什麽嗎?”賀懷怕她無聊,幹脆放下手機,開始扒拉桌上的飲品盒子。

文棉抿着嘴唇,看他在盒子裏翻來覆去。

有圓形的小桶,也有普通的袋裝,上面寫的都是她不太認識的字,但看起來似乎是各類咖啡和茶包。

文棉看看盒子,又擡頭看看賀懷。

一句話也不說。

從表情上看,就是半點興趣都沒有的樣子。

賀懷:“……你是不是更喜歡喝奶茶?我看邱香她們喜歡這個……要不,我給你叫一杯。”

文棉眨眨眼,這回動了。

小姑娘直接拿起他的手機,推到了他手邊,嘴裏頭還念念有詞:“拾叁茶,木犀清露,大杯燕麥,5分去冰。”

賀懷:……

拿着手機的手,有一點僵硬。

“等會……”他啧了一聲,點開外賣軟件:“什麽茶?什麽露?大杯後邊是什麽?你再說一遍,慢一點。”

但文棉不說了。

不僅不說了,還縮回了椅子上。

小姑娘脊背繃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特別嚴肅。

賀懷:“……你這是什麽表情?”

文棉:“你為什麽連我講的話都不明白,你是不是腦袋也出了問題?”

賀懷:……

他直接站起來,半個身子都傾到了小丫頭面前。

然後,擡手就捏到了她臉蛋上。

“文小棉,幾年不見,出息了你,是吧?”

小姑娘被他捏着,眼睛還一直朝他手機上瞄,說話都費勁,還在用嘴形提醒他:“賴茶。”

賀懷:“喝喝喝!祖宗一樣。”

文棉:“拾叁茶,木犀清露,大杯燕麥,5分去冰。”

“讓你說慢一點呢,還給我說這麽快。五分是什麽意思啊?哦,五分糖是吧……”

“就說你腦子壞掉了。”

賀懷:“……”

好不容易把奶茶給折騰完,賀懷的手機也響起了消息提示的鈴聲。

文棉看着他點進消息提示,一個成熟的女聲,就從外放裏傳了出來。

“我到了,進走廊了。不是還沒到十點麽,你着什麽急?平時加你個Wechat都困難,說什麽工作的事,工作軟件解決,就丢給我個釘釘號。現在有事找我了,知道急了?該。自找的。”

和消息裏的話音一同響起的,還有走廊裏有節奏的、恨天高的聲音。

噠噠,噠噠,一下又一下,一下比一下聲音大。

文棉睫毛随着這聲音也跟着一抖一抖的。

這個聲音很尖,踩在地上又很重。她感覺每一下都踩在她的耳膜上,甚至感覺下一秒,她的耳膜就要被這個聲音給踩破。

突然,對面的桌位響起一聲不耐煩的“啧”。

再擡頭時,賀懷已經站到了門口。

男人粗暴地把門拉開,臉色不是一般的黑。

“都說了有病人在,還穿高跟鞋。邵書南,你的職業素養呢?”

門外:穿了一襲長裙的女人,一只手拎着黑色大高跟,另一只手才剛剛擡起。

顯然是正要敲門。

賀懷抱着胳膊,上上下下把她給審視了一遍,問:“你這是個什麽造型?”

女人拎着高跟鞋的手,就往他肩上甩:“具有職業素養的造型。你給我起開。要不是你釘釘上催我,我能提着高跟鞋直接過來嗎?不識好歹。”

賀懷身子微微一側,堪堪閃了過去。

女人的面容就露了出來。

那是一幅很漂亮的面孔。

長長的頭發一直披到肩膀,化着精致的妝。

哪怕手上還拎着高跟鞋,人也依舊保持着優雅。

是走近任何一個CBD都能看到的,商務女高管的樣子。

在文棉看過去地瞬間,邵書南也看見了她,笑着朝她揮揮手。

之後,目光就又落回了賀懷身上,笑着和他聊天:“還真是位小妹妹啊。真有25歲了?看着像是二十歲都不到,長得真秀氣。你自己怎麽不親自出馬?你都是資深幹預師了,肯定比我強。再說了,讓熟悉的人來做幹預,效果才更好吧。”

“讓你做,你就做。履歷你都看過了吧,用我再介紹一遍嗎?”

“看過了,背的滾瓜爛熟,放心吧。”

原本只是簡單的工作交接,但邵書南說完之後,手卻忽然攀到了賀懷肩上。

女人踮了腳尖,故意與他拉近距離。然後,故意壓低了聲音,在他耳邊說:“賀老師,我幫了你這一回,你能不能……”

然而,話才說到一半,就被賀懷攥着手腕,給弄了下去。

男人淡漠地後退一步,和她保持整整一米的距離,之後才不耐煩地說:“周末加班,雙倍工資,外加績效。不想來當時就別答應,有的是人願意拿錢辦事。另外,不能。好好幹活,不該肖想的人,別想。”

女人氣得幾乎要跺腳:“我還什麽都沒說呢,你就不能了?好歹你是要我來幫忙的,能不能有個求人幫忙的樣?”

賀懷:“我再說一遍,今天是正常工作,正常加班。文棉的case是經過研究所專家會診,達成一致,走正規流程簽進來做研究方向治療的,不摻雜任何私人利益和情感。”

說完,徑直走到了文棉面前。

乖巧聽話的姑娘,目光一直追着他。

等他到人到了身前,整個腦袋都仰起來。

賀懷暖呼呼的大手,直接就落到她的腦袋上。話還沒有說,唇角先好心情地揚了起來。

“棉棉,這個小姐姐叫邵書南。你從今天開始跟着她做幹預,過來和她認識一下。”

文棉朝賀懷身側探了探身子,眼睛朝着那人滴溜溜看了一圈,又坐了回來。

沒說話。

也不像是想和人認識的樣子。

邵書南倒是一臉無所謂,笑着擺手:“沒事,這個病症本來就這樣嘛,不愛和人交流,我見多識廣着呢。”

說完就自來熟地坐到了文棉對面。

不過,她的眼睛還是看着旁側站着的賀懷。

“先說好啊賀老師,咱們是來做幹預的。如果你妹妹全程一直不說話、不配合,那我可是要采取一些措施的。”

文棉手指來回地推拉着書桌的抽屜,目光一直看着裏面的雪茄盒子。

就像是完全屏蔽了外界似的,沒有任何其他反應。

賀懷的聲音依舊響在耳側,對她說:“聽見了嗎,棉棉?好好配合人家。”

她聽見了。

但她只是抿着嘴,機械地做着推拉的動作。

不回答。

“棉棉?”

男人的氣息,伴着聲音忽然靠近了。

而後,幹燥的手掌便輕輕地箍在了她的雙頰。

“小祖宗,你又怎麽了,嗯?接下來和邵姐姐好好做幹預,我就出去了啊。你乖乖的。”

說完,便放開她,轉身開始往外走。

安靜的辦公室裏,突然響起一聲刺耳的摩擦。

緊接着,便又是“咚”的一聲巨響。

只一瞬的功夫,整個辦公室一片狼藉:

椅子摔落在地。

抽屜被大力拉出來,整個掉到地上,摔了個四分五裂。

文件飛得到處都是。

整個辦公室,堪稱搶劫現場。

而始作俑者,正縮在書桌底下凹進去的地方。

雙膝都曲在一起,抵在自己的胸口上,整個人幾乎團成一團。

一只小胳膊還朝外伸着,大力地拉在賀懷的褲腿。

文棉低着腦袋,眼睛看着自己伸出去的胳膊。

手指遲疑地松開一下下,卻又抑制不住地用更大的力氣,緊緊揪住。

直到,手背上,被人溫柔地拍了拍。

接着,那人微微有些粗粝的手指,便緩緩地探進了她的掌心。

再然後,一雙大手,就把她溫柔地包裹進去。

“噓,別怕……”賀懷說。

聲音很輕,像是安撫受驚的幼崽一樣。

文棉看看這散了一地的文件,忍不住又往後縮了縮。

然後,把小半張臉都埋到了膝蓋裏。

“棉棉?”賀懷又在輕輕地叫她。

“對……對不起……”

文棉小聲地說着。

像個鴕鳥一樣,把小腦袋埋得更低了。

她不是故意的……

剛剛她只是從椅子上站起來,想要拉住賀懷。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椅子突然就倒了。

然後,抽屜也不知怎麽搞的,啪唧一下,就給掉下去了。

文棉懊惱地揪着自己的衣角,嘴巴嘟的能挂個油瓶。

半蹲在外頭的人,發出噗嗤一聲淺笑。

“哦,你是怕我生氣啊?”

她聽見賀懷說。

擡頭望過去時,正對上一雙含着笑意的眼。

她遲疑地,點點腦袋,說:“房間,亂掉了……”

一句話才剛說完,半蹲在外面的人,忽然就單膝跪到了地上。而後,傾着身子朝她探過來。

男人有力的小臂,穿過她的後背和膝彎。

不過眨眼之間,便将她從書桌的小洞裏,接了出去。

“我能生你什麽氣,嗯?棉小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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