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單刀會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世子确實很意外,但要說驚喜,那是一點都沒有的。
驚吓還差不多!
這一刻,他終于回想起了曾經被聶昭支配的恐懼,以及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屈辱。
……現在滑跪還來得及嗎?
世子驚駭之下,下意識地将懷裏兩個美姬往前推,努力将龐大的身軀縮到她們後面。
“你你你,你不要過來!來人,來人啊——!!”
“聶姑娘!”
秦筝也沒想到聶昭突然發難,但既然已經撕破臉,自然要堅定地與她站在同一陣線,“鎮國公府守備森嚴,你小心些!不必為了我硬拼!”
聶昭回過頭沖她一笑:“放心吧。就算今日他們不來請你,我遲早也要殺上門來。”
“快來人,人……人呢?!”
世子一邊拼命朝桌子底下鑽,一邊發出殺豬般的慘叫,“我明明安排了人,在客廳周圍埋伏……”
“森莫?李四嗦則些倫嗎?”
與此同時,客廳中響起了另一道輕快、爽朗,卻不知為何有些口齒不清的聲音。
“誰、誰……”
世子戰戰兢兢擡頭看去,只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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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足有三米多高的哈士奇,鐵扇大的前爪裏攥着兩個人,鋼刀般的尖牙上挂着三個人(的衣領),正歪着毛茸茸的狗腦袋,眨巴着又圓又亮的黑眼睛,憨頭巴腦地盯着他瞧。
“你是在找他們嗎?”
哈士奇将三個人呸到地上,貼心地重複了一遍。
“真不好意思,我剛把他們拍暈了。其中有幾個是吓暈的,還失禁了,味道有點大,我就沒把他們一起帶過來。”
“……”
世子倒是沒失禁,但他胃裏一陣翻騰,感覺有點想吐。
聶昭走近哈士奇身邊,擡手揉了揉他軟乎乎的腮幫子:“幹得好。對了,你沒把他們弄死吧?”
“哪能呢!”
哈士奇得意地高昂狗頭,“我下嘴一向知道輕重,連油皮都不會擦破。要是有人自己把自己吓死,那可不幹我的事。”
聶昭笑撫狗頭:“乖。”
她看也沒看世子一眼,徑自走到秦筝桌前,彎腰撿起地上打翻的鎏金酒杯,笑吟吟地遞到哈士奇鼻子底下。
“來聞聞,這裏頭裝的是什麽美酒佳釀啊?”
“嗯?”
哈士奇試探着嗅了嗅,忽然鼻子一縮,猛地打了個噴嚏,“阿——嚏!”
這一噴嚏又将地上幾個人掀飛兩米,但哈士奇顧不上這些,一個勁兒“噗嚕嚕”地搖晃腦袋:
“什麽啊這是?誰在酒裏放這玩意兒,太缺德了!就這麽一小杯,要是倒進水源,方圓百裏的母貓都該叫春了!”
聶昭:“……”
這比喻好生硬核!
不愧是狗!
她調整了一下表情,沉着臉轉向世子——乍一看還沒找着,因為他已經鑽進了桌子底下,正撅着百八十斤的屁股瑟瑟發抖。
“世子,你能解釋一下嗎?”
“我我我不知道!不是我!我沒放過!”
世子一疊聲否認三連,要不是知道藥效兇猛,他恨不得一口吞下杯子毀屍滅跡,“對、對了!可能是我手下人自作主張……”
“真的嗎?我不信。”
聶昭迤迤然緩步上前,一手提起桌上酒壺,手掌平削,輕而易舉将那酒壺劈成兩半。
“你瞧,這是什麽?”
那酒壺中裝有夾層,顯然是專門為世子設計,一層用來自斟自飲,另一層用來給他看中的女子加料。
泾渭分明,一目了然。
“這是……”
事已至此,秦筝再天真也看清了來龍去脈,只覺得背脊發寒,對秦弈的憤怒與失望如潮水般湧起,“我從未對不起大哥,他為何用上這般手段,意欲害我一生?!”
“我更想不到。”
她又轉向世子,姿态不卑不亢,目光灼灼如炬火,“威名赫赫的鎮國公府,竟是如此藏污納垢、蠅營狗茍之地。世子才情享譽京城,人人交口稱頌,不知又有多少水分?”
那還用問,聶昭想。
大海啊你全是水~
人間啊你全是鬼~
“我、我……”
世子面如金紙,滿頭冷汗涔涔,“确實,那些詩文不是我寫的。但我也不想啊!都是我爹,他非要逼我出人頭地……”
“大膽!什麽人在此鬧事?!”
“有刺客,保護世子!保護世……世子?您趴在地上做什麽?”
就在此時,一陣紛繁雜亂的呼喊聲、腳步聲從門外傳來,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聶昭:“哦嚯。”
秦弈飛出門外的姿勢太浮誇,又使出了吃奶的勁兒鬼哭狼嚎,一傳十、十傳百,很快便有無數披堅執銳的衛兵蜂擁而來,将客廳圍了個水洩不通。
不過,他們顯然疏于操練,素質堪憂,有人沖進大廳時被門檻絆了個趔趄,還有人被同伴狠狠踩了一腳,“嗷”地一聲蹦起老高。
“……”
聶昭一眼掃過,并不将他們放在眼中,保持着敵不動、我不動的閑散姿态,面向門口後退一步,落落大方地坐在首席。
為了增強氣勢,她很想一腳踏上世子顫抖的電動馬達臀,又怕髒了自己的鞋底。
幾番糾結之下,她最終還是選擇跷起一條腿,支起一條胳膊,一手斜斜托着側臉,眼神中三分涼薄三分漫不經心(裝的),還有四分“今天你們全都得死”(真的)。
那架勢不像仙子,更像是銅鑼灣唯一指定扛把子。
作為扛把子,聶昭的發言也充滿社會氣息:
“怎麽着?大家夥兒,都來吃世子的席哪?這麽熱鬧,要不再請個樂隊助助興,唢吶一吹布一蓋,全村老少等上菜。那才叫排面呢!”
“你——”
“你們發什麽呆?還不快來救我!”
聶昭看不起這些“吃席”的衛兵,世子卻十分看得起,當即抖擻精神,匍匐在地上艱難蠕動,将自己胖頭魚似的腦袋拱了出來:
“快殺了這個瘋女人!她好大的膽子,竟敢這樣對我,我要把她挫骨揚灰……”
聶昭聽得發笑,正要配合他來兩句“你叫啊,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驀然間心頭一震,眼角似有寒光一閃而過,四肢百骸都本能地緊繃起來。
“——昭昭,快閃開!!”
在哈士奇焦急的呼喚聲中,聶昭縱身一躍,整個人好似鳥雀般飛掠而起,空中轉體一周有餘,險而又險地躲過了一道從臉側擦過的劍光。
那劍光疾如流星,一擊不中後立刻調轉方向,如有靈智一般直追着聶昭而去。
“昭昭,小……咦?”
令人和狗都大感意外的是,聶昭在這種境況下依然不慌不忙,身形輕盈如柳絮,在客廳中靈活地輾轉騰挪,劍光窮追不舍,卻始終差她一寸,怎麽也刺不到她身上。
而她此刻心裏想的是:
幸好,當年報名參加過《男×女×向前沖》。
比起那些反人類的大轉盤、大擺錘,眼前這把劍路數單調,閃躲起來要容易得多。
而且,對于眼前這一幕,聶昭并非全無防備。
想也知道,既然世子能大大咧咧說出“太爺爺要派兩個仙子來伺候我”,那他這位神通廣大的“太爺爺”,豈會不在自己的寶貝香火身邊安插保镖?
當然,保護一個凡人,也用不着什麽絕頂高手,是個神仙就行。
對方剛一亮劍,聶昭便察覺這一劍雖然兇狠,但論其威力,并不比她強悍多少,只是仙界中游水平。
“去!”
幾個回合過後,聶昭抓住破綻,一枚沉甸甸的金镯從袖中飛出,不偏不倚套住劍尖,拖着那道劍光向下重重一墜!
那金镯是清玄上神贈與原身的禮物之一,本身只是個精美的裝飾品,并無武器之能。但聶昭将靈力傾注其中,再加上仙界千錘百煉的赤金材質,硬生生阻住了飛劍去勢,拖着它一起墜落地面。
聶昭疾步上前,一腳踏上劍身,當場将它碾進地裏。
就在這一瞬間,人群中有個儒生打扮的青年面色大變,立刻擡手掐訣——
“……找到你了。”
然而,聶昭的動作比他更快。
打從一開始她就留了個心眼,分出一道餘光留意人群,自然不會錯過這人一閃而過的表情變化。
不等他反應過來,聶昭纏繞在手腕上的“天罰鎖”便如蛟龍出海,攜着凜凜風雷之勢破空而去,直撲面門——
哐!!
“哇啊————?!!”
就連聶昭本人也沒想到,本以為旗鼓相當的對手,竟然被她随手一抽,就像個高爾夫球一樣遠遠飛了出去!
飛過庭院,飛過圍牆,飛過十裏長街……
然後消失了。
“…………”
這法器……有這麽強嗎???
聶昭眺望着那人化為流星的身影,感受到天罰鎖中翻湧的磅礴靈力,一時間有些晃神。
薩摩耶的解釋在腦海中回響:
【天罰鎖會裁定使用者的功德、心境,越是勞苦功高,一心向道,發揮的威力就越大。】
原身是個虐戀情深受害者,含蓄內斂,娴靜溫柔,一生吃盡了愛情的苦,沒有機會建立功德,也沒有牢不可破的道心。
那麽,天罰鎖裁定的……難道不是原身,而是她這個異界之魂嗎?
要說聶昭的“道”,那倒是再明确不過。
那就是——
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堅持四項基本原則,堅持改革開放,為把我國建設成為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美麗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而奮鬥。
事實上,她也的确是這麽做的。
淩晨三點加過班,大年三十巡過檢,天災面前逆過行。
并沒有期望過回報。
也不覺得自己有多特別。
對她來說,那只是每一個人民公仆都會做,也都應該去做的,再稀松平常不過的事情罷了。
結果就是——這些年見證過太多混子和蛀蟲,深感“仙界不值得”的天罰鎖,在接觸到聶昭靈臺的一瞬間,驟然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力量。
……社會主義鐵拳的力量。
聶昭:“…………”
不是吧,這也行???
那豈不是爽爆了???
“你、你對他做了什麽?你到底是什麽人,哪個殿的,竟敢如此放肆!”
“你以為這是什麽地方?這可是辰星殿挐雲司掌司,金仙君的府邸!你打的是金仙君的曾孫!”
繼頭一個仙界保镖被她抽飛之後,陸續又有好幾個小仙越衆而出,義憤填膺地向她怒吼。
“……”
聶昭不是很想回答,她只想打十個。
但打人也要講究起手式,因此她将天罰鎖收回,一端纏在腕上,另一端握在手中用力一扯,如利劍般橫于胸前。
“無須多言,一起上吧。”
她和藹可親地微笑道,“我不是哪一殿,我代表震洲千萬黎民來到這裏,要做你們這個王朝的掘墓人。陳年朽木的名字,不必報給我聽。”
“反正都快死了,還指望我給你們刻墓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