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狗咬狗

“我的手!我的手啊啊啊——!!!”

“……”

就在這弟子嘶聲慘叫的同時,聶昭毫不遲疑,一記肘擊撞上他小腹,當場撞得他面目痙攣、口吐白沫,兩眼一翻向後倒去。

聶昭眼看他重重摔落在地,立刻緊跟着跳下去,搶在其他弟子前放聲驚呼:

“師兄!你怎麽了?你別吓唬我啊師兄!”

“發生什麽事了?”

其他人見此情狀,一窩蜂地圍攏過來,七手八腳将那弟子平攤在地上,又是掐人中又是灌靈力,直把他一張臉折騰得好像紫薯發糕,也沒見半點動靜。

這很正常——聶昭剛才一肘子封了他的靈竅,就算把人中掐出個洞來,也沒法讓他醒轉。

“師兄他……”

聶昭本想擠兩滴鱷魚的眼淚,又覺得太過浮誇,于是跳過流程直接開口,“他方才伸手去抓血晶,突然大叫一聲,然後就摔下來了!我跟在他後頭,好像看見、看見……”

其他人焦急道:“你看見什麽了?”

聶昭雙目圓睜,恰到好處地流露出一分驚恐:“我看見血晶活了過來,還張開嘴,在師兄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

“什麽?!”

祝平空有一身煉器天賦,智商常年離家出走,乃是春晖峰出了名的傻白甜,自然沒有人懷疑他的話。

再加上這些人自私成性、唯利是圖,幫天工長老辦了不少損陰德的差事,難免做賊心虛,最怕鬼神之說應驗。

聽聶昭描述得活靈活現,他們忍不住心頭打鼓,背後發涼,不敢再靠近附骨木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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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一想,我好像也見過血晶睜眼……”

“別胡說!這可是師父的神木,難道你懷疑師父不成?”

“那師兄怎會昏迷不醒?你看看他的手,就像被磨盤碾過一樣,都碎成什麽樣了!”

聶昭趁熱打鐵道:“事有蹊跷,不如我們先離開這裏,我去禀報師父,待師父回來再做定奪。”

衆人深以為然,一個個溜得比兔子還快,巴不得與那棵“張嘴咬人”的大樹保持距離。

他們吃起外門弟子來一口一個,滿嘴流血又流油,一旦輪到自己被吃,就沒有這麽好的胃口了。

還有好幾人自告奮勇,提出與聶昭一同前往懷雪峰,向師父和各位長老求助。

不過,看他們顫抖的雙腿、閃躲的眼神,還是寫作“自告奮慫”比較貼切。

“多謝師兄,我們這便動身……”

——這便動身,然後送你們上路。

聶昭好言好語将他們哄回地面,一秒鐘都沒耽擱,反手便是一道太陰殿封條貼在附骨木上,又揚手甩出蓄力已久的天罰鎖,飛也似的從人群中穿梭而過,或捆手、或拴腿、或勒脖子,将這些弟子一個不漏地吊起來挂在樹梢,真正做到了“把你的心我的心串一串,串一個同心圓”。

遠遠望去,他們周身五花八門的法器在日照下閃閃發光,與其說是路燈,不如說更像是一棵挂滿彩燈的聖誕樹,成為了春晖峰一道全新的亮麗風景。

“師弟!你這是做什麽?!”

“師弟,別跟師兄開玩笑了!快放我們下來!”

“這、這是什麽古怪的法器,怎麽會越來越緊……好痛!好痛啊!”

“救命!我喘不過氣來了……”

衆弟子不明就裏,一個個痛苦得面目扭曲、涕泗橫流,只能扯開嗓門大喊大叫,叫到最後都帶上了哀懇的哭腔,比挂在懸崖上的外門弟子還要狼狽百倍。

然而,聶昭甚至沒有回頭多看他們一眼,更遑論手下留情。

她只是背對這棵五光十色的聖誕樹,淡淡抛下一句:

“諸位放心,我說到做到,這便動身去找你們的師父,送他與你們團聚。”

“不過——”

“你們團聚的地點,我不保證在陽間就是了。”

……

聶昭的下一站,正是天工長老前往的懷雪峰。

與偏居一隅的春晖峰不同,蘇無涯掌管的懷雪峰名為清修之地,實則位于湖心島中央,一看就是黃金地段,僅次于掌門坐鎮的主峰。

蘇無涯是個足不出戶的老宅男,懷雪峰直入雲霄,終年積雪,峰頂只有他和洛湘師徒二人,沒半分煙火氣,就連鳥叫蟲鳴都聽不見幾聲。

但今日的懷雪峰,可就大不相同了。

“!”

聶昭剛一踏上山道,便有一團火球攜着熱浪撲面而來,險伶伶地貼着她頭頂掠過。

要不是她及時避開,只怕已經被燙成了地中海。

不過,與山頂的盛況相比,這團火球只能算是一點微不足道的小火星。

一眼望去,只見火光映紅了半面天空,平日裏輕飄飄、白茫茫的雲霧都像被架在火上烤,色彩鮮亮到刺人眼目,仿佛一片誤了時辰的晚霞。

“程仙官,莫要欺人太甚!”

蘇無涯面籠寒霜,白衣仗劍,昂首傲立于一側山巅,語聲如同水波一般層層疊疊地擴散開來,落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廓。

“我看在鎮星殿的面子上,對你禮讓三分,你還道我怕你不成?”

他略一停頓,又沉下嗓音道:

“我雖是凡人,但潛心修煉數百載,劍道修為已臻化境。若非顧念門派,又豈會未入仙籍?仙官若想憑身份壓我一頭,怕是找錯了對手。”

“哦嚯。”

聶昭忍不住在內心發出噓聲,“聽見沒?他還挺得意。不是我說,能讓他成為‘天下第一劍’,你們修仙界沒人了啊。”

“前些年劍修沒落,山中無虎豹,方有猢狲稱王。”

葉挽風話音泠泠,上揚的尾音像個鈎子,挑着點不可一世的倨傲,“天下第一劍的名號,遲早都是要換人的。你就當我讓着他,才晚生了幾百年吧。”

聶昭:“……”

失敬,論裝×這一道,您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位“蘇長老”老而不朽,當真生得一副好皮相。

面如冠玉,目似朗星,嗓音低沉有磁性,再加上師尊、劍仙之類的熱門标簽,就差把“仙俠男神”四個字印上腦門。

十來歲的小姑娘春心萌動,又沒法來個貨比三家,難免會對他動情。

可惜,經過他一番神鬼莫測的操作,如今聶昭看他,腦內只會浮現出一行大字——

【人類高質量男性】

而與他遙遙對峙的仙官,不是別人,正是不久前剛與聶昭打過交道,憑借一番鬼斧神工的表演,令她看不懂且大受震撼的——

【仙界高質量男性】

“……”

“……”

“……等等。等一下。”

聶昭認出了那張仙界高質量男性的臉,一時間不敢置信,擡起手用力揉了揉眼睛。

“對面那倒黴玩意,不就是洛湘的前男友嗎???”

無論怎麽看,那人都是被她親手逮捕、押入天牢的程仙官。

不知為何,本該接受勞改的他出現在這裏,通身靈光閃耀、意氣風發,甚至還換了一身光鮮亮麗的新行頭。

看那鮮紅的面料,璀璨的金邊,還有刺繡精美的龍鳳花紋,仿佛是……

黎幽:“喜袍?”

聶昭:“yue——”

其實她還沒有完全搞清楚狀況,總之先哕了再說。

她一邊哕一邊追問:“怎麽回事,他不是應該在天牢嗎?難道阮仙君出事了?”

暮雪塵同樣不得其解:“仙界犯官,若有五曜上神擔保,或可持手令外出。但阮仙君執律甚嚴,極少首肯。或許,她另有用意……”

“也對,阮仙君辦事定有理由。随他們狗咬狗,我們伺機而動便是。”

碧虛湖受歲星殿結界保護,周圍屏障重重,向仙界傳遞消息十分困難。

就在片刻之前,聶昭剛放出一張珍貴的通訊符,向阮輕羅說明情況,請她盡快派人抄了春晖峰老底,以免天工長老銷毀罪證。

懷雪峰這邊的問題,就只能靠她自己解決了。

眼前這兩個男人搭了一臺戲,背景特效齊全,場面煞是好看:

一邊是千裏冰封,一邊是烈焰翻騰;

一邊是師徒禁斷,一邊是兩世糾纏;

一邊是素衣如雪的蘇無涯,一邊是紅衣似火的程……對不起,她沒記住名字。

“蘇長老言重了,我絕無欺壓凡人之意。”

面對白方蘇無涯的強勢發言,紅方程仙官不甘示弱,同樣以靈力傳音,揚聲反駁:

“我與阿湘青梅竹馬,早已相知相許、情定三生。我來此尋我的道侶,豈非天經地義之事?”

蘇無涯不為所動:“程仙官此言差矣。若真如你所說,你待她情深義重,怎會放任她被貶下凡?她既已轉世,便與你恩斷義絕,又怎會是你的道侶?”

程仙官步步緊逼:“仙界之事,與你何幹?我倒想問問,阿湘這般溫柔純善的好姑娘,怎會被你們扣上‘悖逆人倫’的罪名,蒙受不白之冤?她若有個三長兩短,我定不會輕饒!”

蘇無涯怒道:“你懂什麽!湘兒誤入禁地……咳,誤入歧途,動了不該有的心思,為名門正道所不容。我讓她離開,都是為了她好!只有這樣,她才不會鑄下大錯!”

程仙官也怒道:“那你又懂我什麽?我對阿湘一心一意,昔年貶她下凡,亦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蘇無涯加倍怒道:“你有苦衷,難道我便沒有嗎!”

程仙官怒搬後臺:“承光上神親口允我前來,你這般無禮,是不把鎮星殿放在眼裏嗎?”

蘇無涯針鋒相對:“碧虛湖世代供奉歲星殿,你興師問罪,可曾向重華上神打過招呼?”

聶昭:“………………”

太醜陋了。

實在太醜陋了。

她得再去後臺哕一會兒。

再看周圍一圈吃瓜群衆,天工長老看上去比當事人還着急,幾次試圖打斷:

“別說了!蘇無涯,你那徒弟大逆不道、罔顧人倫,豈能在大庭廣衆之下談起?碧虛湖乃清修之地,不是你們吟風弄月的地方!”

這話說得義正辭嚴,聶昭也覺得有理。

倘若他不是為了掩蓋所謂的“禁地”,那就更有說服力了。

黎幽忽然道:“我明白了。女之耽兮,不可說也,這小姑娘當真可憐。”

聶昭:“yue……我也明白了。”

話說到這一步,她哪裏還會不明白?

多半是那個祝平犯傻,不小心将洛湘帶入湖底密室,讓她得知了碧虛湖殘害外門弟子的事實。

天工長老有心殺人滅口,礙于蘇無涯的面子,只好退而求其次,以“悖逆人倫”為名将她流放。

這一次,蘇無涯沒有反對。

他出于某種曲折離奇的腦回路,不能接受自己對徒弟動心的事實,一心認定“趕走她是為她好”,默許衆人公審、用刑,廢了洛湘十餘年的修為,将她流放離洲。

畢竟對他而言,十餘年不過彈指一揮間,只要留洛湘一條性命,來日沒了師徒身份阻礙,或許還能再續前緣。

在言情小說裏,“或許”的概率一般是99%。

簡而言之——

蘇無涯和程仙官,其實沒有什麽不同。

在這兩位高質量男性眼中,他們只是讓心愛的姑娘“暫時受些委屈”,這委屈可以擱上天平,稱出斤兩,用來日的悔恨和彌補抵消。

他們秘而不宣的苦衷,顧影自憐的心痛,都能成為換取原諒的籌碼。

而且,他們好像也發自內心相信,洛湘一定會原諒他們。

舞臺上,兩位深情男主的表演還在繼續:

“我今日着紅衣前來,便是要風風光光接我的新娘回去,為她補上這一場大婚。阿湘只要看見,定能領會我的心意。”

“湘兒下落不明,生死未蔔,你還有心思籌備喜事?自她離去,我從未換下這身白衣!”

“……”

若是不知前因後果,光看這幅畫面,或許會以為他們是故事中的紅白玫瑰,一個是心口朱砂痣,一個是窗前白月光。

只可惜,一旦結合故事情節,就成了糊在掌心裏的蚊子血,嵌進牙縫間的飯米粒。

“也罷。待我們抄了春晖峰,将碧虛湖一幹主事繩之以法,再好好料理他們。”

聶昭強忍反胃,努力冷靜分析,“阮仙君布置妥當之前,還是得盯緊他們,不可打草驚蛇。這姓程的雖然草包,但他替我們吸引了碧虛湖的注意,倒是一堵擋風的牆。”

沒錯。

她該做的、能做的事,都已經做完了。

沒有人察覺太陰殿的到來,沒有人知道自己的罪行已經敗露。

以防萬一,她還使用了另一樣珍貴道具——執法記錄儀“畫影珠”,完完整整記錄下了春晖峰的每一個角落。

接下來,就只需要靜候時機,與阮輕羅裏應外合,将這些腐朽的蛀蟲一網打盡。

理論上是這樣——

——但現實,從來都不會完全符合理論。

“咦……?”

黎幽最先察覺異常,從黃金屋裏向聶昭搭話:

“阿昭,快看春晖峰的方向。好像有魔……”

轟————!!!

“……氣。”

他吐出的最後一個字,完全湮沒在地動山搖的巨響之中。

伴随着那聲巨響,向來偏僻不起眼的春晖峰驟然升騰起一道黑煙,穿透重重疊疊的防禦法陣,以銳不可當之勢沖上雲霄,将遠處的天空撕開了一道裂口。

倘若定睛細看,便會發現那團“黑煙”中藏有實體,正是一棵通體漆黑的巨樹。

高聳入雲,無葉無花,千百道枝條嶙峋如枯骨,濃烈的魔氣環繞周遭——除了附骨木還能是什麽?

“這……”

聶昭猛地倒抽一口涼氣。

她實在沒想到,還沒等阮輕羅上門取證,“證據”竟然自己從地底下鑽出來了!

這又是鬧的哪一出?

難道附骨木在地下憋悶久了,也要出來曬曬太陽?

或者說——

是幕後主使察覺事跡敗露,打算一不做二不休,将春晖峰連同罪證一起毀滅殆盡?

若是如此,那他察覺得也太晚了。

即使毀去春晖峰,也毀不去聶昭手中的執法記錄儀。

要說有什麽問題,也就是那幾個挂路燈的弟子,搞不好會被一起滅口……

“阿昭,情況不對。”

聶昭原本不以為意,黎幽卻如臨大敵,從黃金屋中一躍而出,用肉墊啪啪拍打她臉頰。

“別管這兩頭孽畜了,快去春晖峰!附骨木吸收了近千人的靈力,一旦發狂,不光春晖峰,滿島的小崽都是俎上魚肉!”

“——不管幕後主使是誰,那人為了湮滅證據,要拖整個碧虛湖陪葬!!”

“什麽?”

聶昭悚然一驚,沒計較“孽畜”、“小崽”這些稱呼,當即長身而起,準備混入人潮裏趕回春晖峰。

然而,她不去就孽畜,孽畜自會來就她。

程仙官将蘇無涯視為眼中釘、肉中刺,不僅嘴上不饒人,手中還暗自揣着一團掌心焰。

眼見異變陡生,他第一反應不是救援,而是看準蘇無涯分神的一瞬間,将那團靈焰向他狠狠砸了過去!

“蘇無涯!你苛待阿湘,我今日便要為她報仇!”

“你——”

蘇無涯低估了這位仙官的戀愛腦,猝不及防之下,只得反手揮出一道劍氣,與靈焰撞個正着,化作無數碎片和火花,朝向四面八方飛濺出去。

“哇?!”

“愣着幹什麽,快躲開!蘇長老的劍氣,我們可承受不了!”

若在平時,周圍的弟子自然不難閃避。

但眼下春晖峰炸開了鍋,衆人驚慌錯愕之下,便有幾個反應慢的愣在原地,眼睜睜看着劍光和火光傾注而下,直奔自己頭頂而來。

“啊……”

“救、救命……”

聶昭見那些弟子分散在各個方位,僅憑自己一人回護不及,揚聲喚道:“雪塵!葉道長!”

“我明白。”

話音未落,她身旁便倏地掠過兩道流光,一者往北,一者向南,将不知所措的弟子們卷到身後。

緊接着,金鐵交鳴之聲響起,一截刀刃、一段劍鋒大放光華,瞬間擊碎了漫天飛散的火星。

“快走!”

刀是暮雪塵的刀,少年黑衣束發,綁高的馬尾被烈風吹起,清亮眼瞳裏映着跳躍的火光。

“……”

劍是葉挽風的劍,他面容如雪,衣衫如雪,精心洇染的長發也如雪。仗劍而立的背影,就仿佛大雪壓覆下“挺且直”的青松。

他刻意停頓了0.5秒,讓衆人充分瞻仰自己的英姿,然後側身投去一瞥——這個動作他對鏡練習過千百回,角度和時機都拿捏得恰到好處,眉梢斜挑,下颌微擡,目光鋒銳逼人,如同北地的朔風一般凜冽。

他啓唇,嗓音清冷:

“衆人退至我身後。”

聶昭:……就1秒鐘你哪來這麽多戲啊!!!

與此同時她也沒閑着,斂在袖中的天罰鎖騰空而起,将襲向自己這一方的劍風一一掃落。

三人合力之下,衆弟子平安無恙,反倒是蘇、程二人被自己招式的餘波反噬,猝不及防之下倒飛出去,伴随着“轟隆”、“轟隆”兩聲巨響,各自嵌進了一座山頭,一口老血從半空中飛灑而下。

“唔呃!”

“嘎啊!”

聶昭懶得理會他們,伸手往儲物袋裏去取靈石,準備先設個法陣,将這兩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困在其中,免得再橫生枝節。

就在這時,她忽然感覺有人握住她的手,輕柔地、小心翼翼地,将一條沉甸甸的珠串塞入她掌心。

“仙官姐姐,用這個吧。”

随之響起的,是和那雙手一樣輕柔溫軟的聲音。

“你——”

聶昭回過頭去,正好迎上一張清秀的少女面孔。

“洛……湘?”

“是我。”

少女微微一笑,眉眼間透着掩不住的倦意,“多謝仙官姐姐,我已無礙了。”

或許是重傷未愈的緣故,她依舊蒼白、柔弱,一看就是個任人搓扁揉圓的受氣包,一雙眼卻極亮,有種大夢初醒的通透和清明。

“用這個吧。姐姐的積蓄,不能糟蹋在這裏。”

她再次重複了一遍,将自己從不離身的珍愛之物——蘇無涯所贈的沉香手串按入聶昭掌心。

聶昭低頭掃了一眼,一臉嚴肅地确認道:“你确定嗎?給我‘用’的意思,就是我要炸……”

“我知道。”

洛湘虛弱而堅決地點點頭,“仙官姐姐,炸了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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