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五話
謝瓊樂一回長公主府就把自己關在了房裏,連晚膳都沒有用。
她穿越過來的時候,《風月謠》還未完結,她看到的部分是謝安登基稱帝,秦玖韶未入後宮但成了能夠上朝議政的女官。
季成安是謝安的心腹,在謝安登基後卻沒有位居丞相位,而是隐居在忠孝侯府遠離朝堂,不問世事。
唯有秦玖韶遭惡人蠱毒所害時,他出面替她轉移了蠱毒,最後毒發身亡。
她近來生活過得太過安逸,季成安對她也是和顏悅色,她一時都忘了季成安的角色一直都是個白切黑,黑心蓮。
謝瓊樂不禁膽顫,《風月謠》在她看到的部分就可以完結,可是《風月謠》的作者曾經說過這是一篇長篇小說,分上中下三部分。
她看到的部分只到中,那麽後面的內容又寫了什麽,謝瓊樂不得而知。
既來之,則安之。
眼下看來,季成安還沒有害她的心思。
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謝玑瑤身邊的那個樂妓晏青,絕對有隐藏身份。而這個身份,是連當今的大興皇帝,皇太子謝安,乃至無所不知的季成安都沒有查到的身份。
謝瓊樂覺着自己最近有點鹹吃蘿蔔淡操心了,她又改變不了劇情,還不如快快樂樂地做一條鹹魚公主。
“秋畫,我想吃芙蓉糕。”
比起其他的,填飽肚子才是要緊事。
謝瓊樂在長公主府裏待得安逸,小肚子都圓了一圈。
皇帝見她樂不思蜀,差人傳話讓她盡早回宮。
謝瓊樂借着要參加曲竺的及笄禮的托詞又拖延了幾日。
女子十五及笄,意味着成人,是可以嫁做人婦的年紀了。
這場及笄禮,不僅是為了慶祝曲竺十五成人,亦是曲竺的長輩們為曲竺準備的“相親宴”。
及笄禮的觀禮,只許家裏人與破例前來觀禮的公主郡主參加。
但禦史大人相邀了衆賓客來家裏吃酒,筵席備在前廳。
女子及笄禮有“三加”,即三次加簪。
三次加簪皆需更換不同的衣裳。
初次加簪禮身着襦裙。
曲竺一身桃色淺粉襦裙,梳着俏皮可愛的雙環髻,天真爛漫。
“曲竺你可真好看。”
謝瓊樂還是第一次看見曲竺穿得如此少女。
平日裏她不是穿綠便是穿藍,都是些清新淡雅的淑女款式,極少能見她穿上粉色與鵝黃這般顏色稚嫩的裙子。
聽見謝瓊樂如此不做遮掩直白的誇贊,曲竺捂着帕子低頭笑了。
站在謝瓊樂身後的古思域透過鏡子好奇地打量着曲竺的這一身裝扮。
左看看右看看的模樣像是個小孩子。
雖說古思域已經辦過及笄禮了,但是她當時身處在并不富庶的漠城,及笄禮辦得匆忙,禮儀也是從簡,由陪着自己的嬷嬷幫忙加了一次簪就算完禮了。
對于曲竺這樣禮儀完全的及笄禮,她也是覺得新奇。
“怎的紮着雙環髻,那不是小丫頭才紮的頭發嗎。”古思域不解。
“你不是辦過及笄禮嗎。怎麽不知道及笄禮的三次加簪是換上不同的三套衣服,分別代表着童年,少女和成年。”
曲竺疑惑地給她解釋,古思域倒是一副不太在意的模樣,聳了聳肩。
“我的及笄禮辦得匆忙,就只加簪了一次。不過也好,那樣繁瑣的禮儀我慣是不喜的。還要換三套衣服,聽起來就麻煩。”
謝瓊樂忍俊不禁,每個姑娘家都是愛穿不同的衣裙的,也就古思域與旁人不同,偏生得同男人一般,簡單得很。
也不知是該說她直爽還是該說她活得過于粗糙了。
古思域從小就在軍營裏長大,家裏除了母親其餘都是男人。難免是會過得不同于京城嬌養閨閣內的女兒家們精細。
她自小玩的游戲也是男孩子玩耍的內容,接觸的人不是父親長兄就是軍營裏的将士,自然而然就養成這麽一個不拘小節的個性。
曲竺也是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有些不習慣,仔細地檢查着自己的頭發和衣裙,生怕出一點兒纰漏,等會兒在衆人面前出糗。
“哎呀,我的好姑娘們,你們怎麽還在這裏。還是快快去外面的觀禮臺上坐着吧。”
秦嬷嬷前來幫曲竺檢查,沒想到幾個女孩子都還在曲竺的房間裏,催促着她們快些去坐着準備觀禮。
“曲竺,你別緊張。我們就在臺下呢。”謝瓊樂語重心長地拍了拍曲竺的肩膀,在她耳邊叮囑她。
曲竺點了點頭,目送着兩個人出去了。
曲竺的及笄禮辦在內院。
謝瓊樂落座後,眼神就開始在場內巡視着尋找李景寧的身影。
“你在瞧什麽呢。”古思域見她眼神飄忽張望,出聲問她。
“我找個人。”
謝瓊樂伸長了脖子,還是沒看見李景寧。
真是奇了怪了,這曲竺的及笄禮這般重要,李景寧怎麽可能會缺席。
哪怕是不合規矩,他應該也是會想方設法來瞧幾眼的。
“你是在找季成安嗎。”
古思域一直記着謝瓊樂身邊跟着一個容貌出衆的男子,叫季成安。
後來聽父親說,季成安是忠孝侯的親外孫,身份也是尊貴。
那樣尊貴的人願意日日跟在謝瓊樂身邊,定然是喜歡她的。
“找我?”
季成安是外男,是不會進入這內院的。
她心下剛如此一想,季成安的聲音就在她腦袋頂上傳來。
謝瓊樂聽着聲兒回頭,先是瞧見深色的裙擺,目光順着裙擺往上瞧。
果真是季成安。
“你怎麽來了。”謝瓊樂說完覺得自己這話說得怪嫌棄他的,又解釋了兩句,“你不是外男嗎,怎麽來內院了。”
“來找你。”
“找我做什麽。”謝瓊樂皺着眉頭,不解地望着他。
季成安不接話,又問她:“你剛剛在找誰。”
“反正不是找你。”謝瓊樂小聲嘟囔。
季成安挑了下眉,見謝瓊樂只是随意地瞥了他一眼,眼珠子繼續在全場上轉着,心裏納悶,堵得慌。
季成安是與謝安一同來的。
這可是禦史大人嫡女的及笄禮,多少想要和他結交的官員皇子都來了。
季成安心想着謝瓊樂定然是在內院,就想着來瞧兩眼。
進了院子裏也沒有人敢攔着他。
季成安不能在內院久留,彎腰低聲在謝瓊樂耳邊輕聲留了句話就走了。
我在前廳等你。
“今日曲某在此謝過諸位大人來參加小女的及笄禮,還請各位盡興而歸。”
曲廉先是在前廳與來參加筵席的人打招呼,等到快到及笄禮開禮的時間,才匆匆往內院去。
曲商一襲深黑刺金衣,站在臺上為曲竺的及笄禮開禮。
為曲竺加簪的正賓,是曲竺的外祖母林老太太。
林老太太是二品郡夫人,有诰命在身,是身份極為尊貴的長輩,又是曲竺的親外祖母,是為曲竺加簪的最佳人選。
協助林老太太行及笄禮的贊者,是曲竺的親姐姐,曲娴。
曲娴也是為了曲竺的及笄禮,特意從江南趕回京城的。
林老太太為顯對外孫女的重視,在行禮的日子穿上了珍藏許久,只有在入宮時候才會穿上的诰命服。
深綠色的袍子上是彩線精繡的花,袖口是金線的紋案,端莊而華貴。
先是贊者出,曲娴莊重地走向臺子中央。
随後,就是曲竺出場,在場中央與前來觀禮的衆賓客們作揖行禮,接着走到曲娴面前跪下,低下頭。
曲娴微笑着拿起梳子,輕柔地幫曲竺梳理頭發。
将梳子放好,林老太太便到場子中間輿盆淨手擦拭,站在曲竺面前高聲呼。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
謝瓊樂一邊瞧着及笄禮,覺着新奇,又覺得這氣氛過于肅穆,有些無趣。暗自又在已經落座的人群中尋找着李景寧的身影。
來觀禮的人并不多,可瞧了一圈,都沒有看見李景寧的影子。
這家夥到底跑到哪裏去了。
等謝瓊樂眼珠子提溜了一圈後,初加的禮儀就已經結束了。
曲竺回到自己的廂房內更衣,換上另一套與發笄相配的素衣襦裙。
蓮衣點清波,翠色映青白。
曲竺穿綠色極為好看,嬌嫩而淡雅。
向父母行拜禮,以感恩養育之情。
“吉月令辰,乃申爾服。敬爾威儀,淑慎爾德。眉壽萬年,永受胡福。”
二加加發簪,換曲裾深衣。
層層藏繡花,步步慢輕踏。
藍色曲裾裙擺猶如花瓣,随着曲竺慢慢移動而如流水波瀾。
二拜林老太太加簪之恩。
“以歲之正,以月之令,鹹加爾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黃耇無疆,受天之慶。”
三加加珠釵,換大袖長裙禮服。
墨綠長裙拖地,翠玉墜耳,雙手交叉于胸前,三拜謝賓客。
最後,便是曲竺的母親對她教誨。
繁雜的禮儀完,謝瓊樂都快坐不住了。
正當她準備悄悄溜走的時候,李景寧出現了。
這家夥這真夠賊的,禮儀完了才來。
謝瓊樂彎着腰半起的身子又坐回了席子上。
“兒雖不敏,敢不祗承!”曲竺柔聲應語。
曲廉看着女兒長大成人,滿意地點了點頭。
“禮畢,恭賀曲家二小姐成人。”
“謝秦嬷嬷。”
“那就有請衆賓客們到前廳用餐吧。”
“等等!”
所有人起身後的目光都落在了突然出聲的李景寧身上。
李景寧與身邊的小厮示意了個眼神,大步流星地走向曲廉,在曲廉面前站定,鞠躬行禮。
“給曲伯父請安。”
“原來是景寧,有什麽事嗎。”
曲廉與李景寧的父親李尚書李騁是同門,更是一同科舉中舉的進士,有深厚的情誼。
自李景寧出現,曲竺的眼神就黏在李景寧的身上,沒離開過。
“今日我想向曲府提親。”
曲竺瞪大了眼睛,緊張地抓緊了自己的袖子,慌亂地看向站在自己身側的父親。
曲廉皺了皺眉頭,有些意外,但終究沒能看出他究竟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引得在場人嘩然,誰都沒想到李景寧竟如此大膽,在曲竺的及笄禮上就和曲家提親。
在旁人眼裏,曲竺是禦史府的二小姐。這樣的身份,就是嫁入皇室做皇子妃,哪怕太子妃都是綽綽有餘的。
李景寧也是當真有膽子。
況且,禦史大人已經将自己的大女兒下嫁,這小女兒,莫不是也要下嫁。
随着李景寧的話語一出,後面搬來金銀珠寶的李家下人們把箱子放滿了內院,排場浩大,也引得不少愛看熱鬧的少男少女們從前廳來偷偷瞧上一眼。
李景寧的父親是尚書局的尚書大人,領的是朝廷的俸祿,沒有多少積蓄。
但李景寧的母親是商戶之女,最不缺的就是銀兩,這也是李景寧為何從小就愛随意揮霍錢財也無需擔心的緣故。
如今這排滿了大廳的箱子裏全都是價值不菲的珠寶和真金白銀,誰看了不說一聲誠意十足。
就是見慣了好東西的謝瓊樂也對這場面有些意外。
但除了震驚之外,她心中的激動之情無以言表。
李景寧這回是憋了個大招啊。
在肅穆和雕像別無二般的曲廉面前還能如此氣定神閑,不愧是她欣賞的角色。
這在現代就是妥妥的富二代求婚現場啊。
然而這裏畢竟是古代,婚姻一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若是曲廉不松口,就是曲竺和李景寧再怎麽蒲葦紉如絲,磐石無轉移,也是沒有結果的。
曲廉的臉色冷冷的,目光如炬地盯着面前這個年僅十七歲的少年。
他的的确确是有意将自己的女兒嫁給李家。
李騁是他的同門師兄,對待自己的女兒必然是和自家閨女一般。
和其他想要把自己女兒塞入皇室的高官們不同,曲廉是個好父親。比起自己家門所謂的“榮耀”,他更希望自己的女兒們可以得到幸福。
用女兒去換前程,曲廉向來不屑。
可是李家的三個兒子裏,李景寧是最不在曲商的考量範圍內的。
李景寧行為無度,雖心地善良,可不思進取,喝酒玩樂就沒有他不會的。
把自己的女兒嫁給這樣的人,曲廉是不可能同意的。
但是,曲廉瞥見身邊女兒的眼神,憂慮又擔心的眼神。
他又何嘗不知,她對這個混小子有情。若是他一口回絕,只怕曲竺會傷心欲絕。
“你父親可是知道此事。”
李景寧微微愣了一下,馬上回答:“我回去就知會父親。”
曲廉嘆了口氣,做事如此随性,完全不考慮後果,他如何放心把竺兒交給他。
“這門親事,我不同意。”
作者有話要說:
及笄禮的流程參考了百度。斜杠裏的句子是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