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六話
自信滿滿的李景寧未曾想過曲廉會拒絕得如此幹脆利落,一點兒情面都沒有留給他。
哪怕是看在他父親與他是同門的份上,自己又和曲竺兩情相悅,曲廉依舊拒絕得十分決絕,一點兒也沒有松口。
“伯父,我……”
事态的發展超出了李景寧的預料,他神色慌亂支吾着想要再說些什麽來說動曲廉。
曲廉揮了揮寬大的衣袖,一個打斷的動作不願聽他多說:“景寧,伯父也是看着你長大的。你是什麽樣的人,伯父還算是清楚的。”
站在一旁揪心的曲竺雖然早就料到父親不會同意自己與李景寧在一起。
在李景寧毫無預料地出現向她父親求親時,她還是心存了一點希望。
曲廉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李景寧的提親,曲竺心裏還是止不住地失落。
她仿佛是被雨水打落的飄花,低垂着頭,胸口悶悶的。
曲廉注意到了曲竺臉上的憂郁,心口刺痛。
在這樣喜慶的日子裏看見女兒難過的表情,他的心裏也不好受。
他有些許心軟,便朝着霜打的李景寧說道:“若是你想娶我家竺兒為妻,我有一個要求。”
少年郎的心情全都寫在了臉上。
李景寧無精打采地垂頭喪氣,聽見曲廉松口,事情有所轉機。他猛然擡起頭來,眼睛裏黯淡的光芒刷地亮了起來。
“真的!”語氣毫不掩飾地激動與興奮。
曲廉看李景寧是十個不順眼。
可還是看在曲竺對他的心意上,決定給他一次機會。
“若是你能在十九歲前考中進士,我便答應把曲竺嫁給你。”
大興十五歲便可參與科考。
李景寧如今十七,要在十九歲時考中進士,也就意味着李景寧只有一次破釜沉舟的機會。
曲竺畢竟是個姑娘家,不能久待閨閣苦等着李景寧到黃花落下。
若是李景寧考不中進士,曲廉自然會為她擇一個好夫家嫁出去。
“這……”李景寧明顯是猶豫了。
李景寧是家中最小的兒子,自小就是爹娘長兄護着長大的,向來做事情随心所欲不計後果。
他的兩個長兄都考中了進士。
只有他,從小就不愛讀書,別說考進士了,能不能過鄉試他都說不準。
在所有人眼中,曲廉的這個要求對李景寧是難如登天,明擺着就是不想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他。
李景寧心裏也清楚,要求娶禦史大人的嫡女,自該是學有所成。
曲竺出自名門,本身又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女,想要求娶她的人都能排到京城外。
這些想要求娶曲竺的人中不乏有家族門第高于他的,才學比他強的。
曲廉是瞎了眼才會把女兒嫁給他這樣的混小子。
李景寧霜打的茄子似的喪氣地看向穿着禮服的曲竺。
曲竺的眼睛裏像是閃爍着星星,期待地看着他。
只是這一眼,就給了李景寧莫大的勇氣。
他不想。
不想曲竺成為別人的妻子。
“好,我一定會考中進士的。”
曲廉盯着這個一時意氣的少年,他的眼神中不乏堅定。
這樣的堅定定是一鼓作氣,至于會不會再而衰三而竭,他很期待。
曲廉眼裏的李景寧是個意志不夠的半吊子,一時上頭的出格之舉也只是孩子般的玩笑。
曲竺表面還算冷靜,謝瓊樂卻十分激動,在心中暗暗給李景寧加油。
給我沖啊,李景寧!
我磕的CP可不能BE.
季成安趁着人群亂動,在遠處的長廊目睹着這場“鬧劇”的發生。
他的眼神一直緊緊盯着謝瓊樂,而她的眼神一直都停駐在那個叫李景寧的少年人身上。
季成安眯了眯眼睛,難道她剛剛就一直在找的人就是李景寧嗎。
曲竺得到了心滿意足的回答,兩眼彎彎的,哪裏還見剛剛滿臉的愁雲慘淡。
“那小子膽子還挺大的。”謝瓊樂樂呵呵地站在她身側,湊到她耳邊悄聲說。
李景寧在禦史府鬧事的消息這一會兒已經穿到尚書府裏。
李景寧的大哥騎着馬趕來禦史府給曲廉賠罪。
李景寧的二哥則是把李景寧逮着押回去“問罪”了。
曲竺面上顯露出淡淡的擔憂:“可是,他真的能考得中進士嗎。”
這個要求是不是太為難李景寧了。
若是他考不中,自己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白高興一場了。
謝瓊樂聽見她憂慮的話語,一時也想不到什麽安慰的話來寬慰她。
畢竟這事關她的後半生,她也不能信口雌黃地直接對她信誓旦旦地保證,李景寧一定會考中。
謝瓊樂拍拍她的後背,試圖讓她能夠安心一些。
“過來。”謝瓊樂一對上謝安的視線,就被他叫了過去。
“你們去自己的位置吧,我先找我皇兄去。”
謝瓊樂這段時間不在宮裏,所以也沒有見到謝安。
“父皇不是讓你回宮嗎,你怎麽還住在長公主府?”
謝安拿出了做長兄的十足的氣勢,質問她。
謝瓊樂讨好地對着謝安笑:“這不是曲竺的及笄禮嘛,我等禮成後就回宮。”
“長公主給了我一壇桃花釀,我送給你了,你別和我計較了。”
謝瓊樂湊近他,扯着他的袖子撒嬌。
謝安拿着折扇把她的頭給戳遠了些,得了一壇桃花釀才好聲好氣地與她說話。
“乖乖坐着,一會兒就和我回宮。”
謝瓊樂撇着嘴,心情不悅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你很在意那個李景寧。”謝安撇頭問她。
李景寧和謝瓊樂的關系,謝安不是不知道,怎麽會這麽問。
謝瓊樂的目光幽幽地瞟向端坐在一邊的季成安。
他先前說等着她,難不成就等她來被審問嗎。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李景寧什麽關系。”謝瓊樂攤攤手,無所畏懼地回答。
說起李景寧,謝瓊樂撐着下巴搖了搖頭。
他這次回府肯定是得頭懸梁錐刺股了。
尚書府。
“我怎麽會生出你這麽個逆子!”
尚書大人李騁氣急敗壞地拿起手邊的茶杯,又放下,拿起硯臺,又放下。
真是拿什麽東西都不順手。
李景寧能拿着那麽多金銀財寶去曲府求親,尚書夫人必然是知道的。
尚書夫人匆匆來遲,就看着夫君舉起書簿要朝李景寧砸去,趕緊沖上前護住自己的寶貝兒子。
“你這是要做什麽。”
尚書夫人抱住李景寧的腦袋,跪在李景寧的身邊,驚異的眼神望向自己的夫君。
“都是你慣得這小子沒天沒地的,現在竟敢擅自跑到禦史府去求親。你說,他将我老子這張老臉往哪擱。”
李騁把那本書簿摔在了桌上,氣得坐在檀木椅子上上氣不接下氣。
李騁怎麽會不知道,李景寧這麽個熊心豹子膽是誰寵出來的,那些提親的彩禮又是誰出的。
不然就李景寧那麽個大手大腳花錢的性子,怎麽可能存下那麽多金子。
“那你也不能動手啊。”尚書夫人只顧着心疼自己的孩子,泫然欲泣地撫摸李景寧的面龐。
“我的兒啊,你沒事吧。”
李騁深呼吸看着這一對情深義重的母子,氣不打一處來,仿佛他才是那個惡人。
“我來及動手嗎?”李騁沒好氣地說道。
李景寧跪着朝着李騁走了兩步,朝着父親磕頭。
“爹,我是真的喜歡曲竺,我想娶她。”
李騁一個冷眼,那曲家二小姐是你想娶就能娶的嗎。
“還請父親幫我。”
李騁好歹是尚書局的官員,幫助自家兒子考取功名算是近水樓臺。
“明日就讓你二哥教你。”
李騁揮着袖子直接走了,多看一眼那不孝子都生氣。
遲早有一天得被他氣死。
不過轉念一想,敗家兒子竟然願意開始讀書了,他這個老父親心裏還是有些欣慰的。
翌日。
李景寧對着書桌上那些層層疊疊的書,随手翻開,每一頁密密麻麻的字就像蟲子一樣在他眼前爬過。
還沒有一分鐘,他就趴在桌子上提不起勁了。
“起來,不是下定決心要學習了嗎。”坐在他身旁監督他學習的二哥随手就拿書本敲了敲他耷拉着的腦袋。
三分鐘熱度,就這樣怎麽參加科舉。
昨日李景寧豪言壯志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尚書夫人涕泗橫流地命人給他煮了一桌子好菜鼓勵他,現下還沒執行一分鐘就要繳械投降了。
“哥,這讀書可真不是人幹的事。”李景寧悶悶地開口。
“那難不成是畜生幹的事嗎,你還想不想娶曲家二小姐了。”
“我想啊,可是這曲伯父提出來的要求也太苛刻了。你說他是不是故意刁難我,想讓我知難而退啊。”
李景儀把書攤開放在他面前。
“若是曲伯父真不想将女兒嫁給你,就不會提出這樣的條件了。你仔細想想,曲家二小姐什麽樣的身份,她父親是禦史大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她的母親又是出自名門,外祖母是有诰命在身。若是你沒點兒真本事,他憑什麽要把女兒嫁給你。”
“再說了,曲家二小姐辦了及笄禮,便是可以出嫁的年紀了,多少達官顯貴想攀上禦史這門親事,他在大庭廣衆下就答應你只要你兩年內考中進士就能迎娶曲家小姐,這是斷了曲家二小姐兩年內的婚事。”
李景寧聽自家二哥這番仔細解釋後,心裏了然,狠錘了自己的腦袋。
就是為了曲竺,這書再怎麽難看他都必須啃下去。
醉仙樓內,幾個公子哥們正喝着酒議論着曲廉答應李家親事的事情。
秦玖韶今日難得出宮一趟,便回來醉仙樓看看。
不巧就聽見那群京城纨绔肆無忌憚毫不遮掩地對李景寧和曲竺的親事議論紛紛。
“你可聽說了禦史大人答應李家曲二小姐婚事的事了。”
“這事兒鬧得沸沸揚揚的,誰能不知道啊。”
“你說這李景寧是真改了性了。就連我們喊他出來吃酒他都說不來,看來是真真下了決心了。”
“誰知道呢。就他那性子,指不定挨不過三日。”
“那我們打個賭,就說李景寧能堅持幾日。”
“我賭一周。”
“我賭三日。”
“那我就賭明日他便來與我們一同吃酒了。”
幾人捧腹大笑。
秦玖韶替這群纨绔關上了聒噪的房門,她對李景寧不甚了解,但是曲竺是實實在在的好姑娘。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秦玖韶對李景寧的印象是大打折扣,不由地操心起曲竺的婚事。
謝安總是有事要忙,他是皇太子,偶爾要幫着皇帝看群臣的谏書,處理國事。
後宮裏還有懿貴妃和謝守二人不省心地盡出亂子。
盡管謝安日理萬機,還是有時間關心她與季成安之間的進展,總是刻意地安排季成安和她見面。
謝瓊樂估摸着謝安是想要當月老,老想着把季成安和自己捆綁在一起。
上次季成安在東宮都講得那麽清楚了,謝安還不死心,那不是把她的妹妹往和親的死路上推嗎。
“季大人,其實你不必每次都送我。”
季成安走在她身後不遠不近的距離,每次都跟個雕塑似的繃着臉。
“這是臣的職責所在。”季成安語調平靜地回複她。
謝瓊樂嘆了口氣,轉身屏退左右。
她面對着他,喊他:“季大人。”
季成安這才擡眸瞥她。
這又是在生什麽氣。
謝瓊樂跟季成安相處久了,對他這個顯山不露水的性格也摸索出了一絲絲的規律。
他情緒有起伏的時候就很喜歡順手摸摸一摸他腰間挂着的那塊紫玉玉佩。
“季公子。”
“嗯。”
也不知道是什麽毛病,就這麽不喜歡季大人這個稱呼。
每次謝瓊樂喊他季大人的時候,他都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
“我哥要是做了什麽,你全算在他頭上。”
謝瓊樂莫名其妙的一句話,讓季成安擡眉收回了自己撫摸玉佩的手。
“什麽意思。”
謝瓊樂深吸了一口氣,對着他盡可能谄媚地笑:“意思就是,我真的沒想再糾纏你了,我哥如果做了什麽違背你意願的事情,你別怪在我頭上。”
“違背意願的事情,比如?”
謝瓊樂略遲疑地擡頭打量他一眼,不知道季成安是真的遲鈍還是故意在逗她玩。
“比如,你不用聽我哥的送我回宮了。”謝瓊樂順手一指沐月宮的方向,“就這麽直直的一條道,我怎麽可能回不去。”
謝瓊樂語重心長地對他說:“你不必做這些不情願的事情。”
“你認為我是不情願。”
季成安眉頭微蹙,眼睛直直地盯着她。
季成安你是什麽複讀機嗎。
“我知道你對我沒有心思,我現在也不糾纏你了,咱們橋歸橋,路歸路,各自安好。”謝瓊樂把天窗打開,敞亮地說明白。
說完,謝瓊樂又想起了什麽,補充着解釋:“不過,我答應你的那個諾言,我還是會守信的,你不用擔心。”
季成安像是聽到了什麽極好笑的事情,輕笑了兩聲。
“公主,你這是想和我撇清關系。”
謝瓊樂心想,難道不是你一直想和我撇清關系嗎。
我現在遂了你的心願,你怎麽反倒是不開心的樣子。
她認真地點了點頭。
季成安氣急,用力扯下腰間的那塊玉佩強塞到她手心裏,抓着她的手。
玉佩壓在兩人的手心之間。
“可是公主,我不想和你,橋歸橋,路歸路。”
謝瓊樂的神情震驚又困惑,疑惑地問:“什麽意思。”
“公主,你看不出來嗎。”季成安湊近到她面前。
季成安每朝着她走一步,謝瓊樂就不自覺地後退一步。
他拽住她的手臂不讓她後退,側頭嘴唇挨着她的耳朵哂笑着開口。
“是公主你先招惹我的。所以,別總想着逃。”
季成安後退一步,見她受驚的眼神,唇角勾着若有若無的笑。
“這個玉佩,就當我給公主的……信物。”
信物,什麽信物,定情信物嗎。謝瓊樂在風中石化。
季成安,瘋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開始切題,開始貓捉老鼠的愛情故事。
季成安竟然表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