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七話

謝瓊樂手裏還抓着那枚雕刻了芙蓉花的紫玉玉佩,驚愣在原地,目送着季成安轉身闊步離去。

這枚玉佩她早早就注意到了。

若是她沒有記錯,這枚玉佩應該是季名姝的遺物。季成安一直都佩戴在身上從不離身,哪怕後來季成安意識到自己愛上了秦玖韶,礙着謝安的關系,這枚玉佩他也沒給過秦玖韶。

可是現在,季成安卻把這麽重要的東西随手就塞到了她的手裏。

漂亮的紫色玉佩在她手心裏似有千斤重,壓得她心也沉沉的。

她的右手撫上自己熱乎乎快要升騰的耳垂,剛剛季成安在她耳邊細語的畫面浮現在腦海裏,那股炙熱從耳尖燒到臉頰。

季成安那話的意思是喜歡她嗎。

不是她的幻聽嗎?

“殿下,你沒事吧。”秋畫走到她身側,盯着謝瓊樂呆愣的臉。

秋畫在一旁見着兩人一進一退,季大人抓着公主的手悄悄說了些什麽。

待到季大人離去後她才敢上前,瞧見公主殿下愣愣地抓着季大人從腰間扯下的玉佩,心中生出不安的情緒。

“沒事……吧。”謝瓊樂緩慢地開口。

她的靈識出竅,只覺得剛剛像是做了一場夢。

季成安怎麽會喜歡她呢,怎麽可能會喜歡她。

季成安喜歡上她,那劇情不是崩壞了嗎。

謝瓊樂心煩意亂,回過神對着秋畫急忙吩咐。

“秋畫,你去尚食局尋一個叫秦玖韶的小女官,讓她馬上到沐月宮來。”

她也有段時間沒見過秦玖韶了。

她必須要通過秦玖韶确認一些事情。

季成安轉身的那一瞬間又恢複了原來那不冷不熱的樣子,謝瓊樂小兔子般震驚的神情還在眼前,他不自覺地想要摸一摸自己腰間的那塊玉佩。

空空蕩蕩的衣擺讓他緩過神來,他一時沖動把那塊随身的玉佩硬塞給了謝瓊樂。

謝瓊樂想那麽輕易就和他劃清關系,哪有那麽容易。

季成安去了東宮。

謝安注意到他這麽快就回來了,心裏疑惑,往日他都會想方設法地與謝瓊樂多待一段時間。

他還以為,季成安會一如往日地在她的宮裏喝盞茶再回來。

季成安直接就坐在了書房內一邊的靠背椅上,立刻就有人為他上茶。

“你這麽快就回來了?”

“逼得狠了,反倒不好。”季成安端着茶盞,右手捏着茶盞的杯蓋把茶沫拂開。

謝安放下手中的毛筆,好奇地問:“你做什麽了,能把我那妹妹都逼急了。”

謝瓊樂現在的性格雖然時不時還是跳脫,但是太出軌的事情是一件也沒有做過。

謝安也有段時間沒有給自己的妹妹收拾爛攤子了。

乍然之間還有些不習慣。

“沒做什麽。”季成安不動聲色地回答。

謝安眼尖,一眼就瞥見季成安腰間的紫玉玉佩不見了。

“你那貼身的紫玉怎麽不見了。”

謝安知道那是對季成安極為重要的東西,是亡母留給他的遺物,他不會這麽疏忽把玉佩給弄丢。

“你把你那玉佩給謝瓊樂了?”謝安對自己的猜測大為震驚。

季成安不急不躁,明顯就不是玉佩丢了的狀态,只能是他親手交由旁人了。

在國學的時候他就看上了他腰間的那塊紫玉。

那是難得的帝王紫,顏色飽滿。謝安要拿自己的和田玉玉佩和他交換,被他婉拒,就說了那是母親留給他的重要之物,再名貴的東西也不換。

“你竟是認真的。”謝安大為震驚。

謝安還以為那日他說的喜歡謝瓊樂是假的,當他有多厭煩謝瓊樂的死纏爛打他不是不知曉。

可是如今,他竟然喜歡她到願意把自己身上最貴重的玉佩都給了謝瓊樂。

“我從來就沒有不認真過。”季成安面色更冷了。

季成安做事向來是要麽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極致。

他既是喜歡謝瓊樂,便是要想方設法地也要将她納入自己的羽翼之下。

沐月宮內。

謝瓊樂手指勾着那枚玉佩的流蘇,心情複雜。

這麽貴重的東西,她可不能弄壞了。

謝瓊樂尋了個軟盒将玉佩放在裏面,又找了個小鎖鎖着放在隐秘的暗格裏。

宮裏有個暗格本就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

謝瓊樂也是偶然發現,原身在暗格裏放的東西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斷了的毛筆,被撕毀了的殘畫。

原主把這些東西當成寶一樣放在裏面。

謝瓊樂将玉佩放進暗格後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斷了的毛筆,殘缺的畫作,豈不都是出自季成安之手。

也難怪原身會把這些垃圾當寶似的收藏起來。

她把原身那些亂七八糟的“垃圾”從暗格裏清理出來,讓夕窈拿去丢了。

夕窈詫異地捧着那些曾經公主愛不釋手的東西猶猶豫豫地走了。

公主這是怎麽了?

莫不是與季大人鬧了別扭。

她現在一看到季成安的東西渾身就跟發了燒一樣,太奇怪了。

“公主,尚食局的那位小女官已經傳來了。”

謝瓊樂提着自己的裙擺小跑着到了正廳,見到有月餘未見的秦玖韶,倏然一笑。

她似乎又清瘦了不少。

“阿九。”

秦玖韶轉頭看見她,剛要喊她軟軟的話語頓住,朝她行了個禮。

“參見公主殿下。”

謝瓊樂驚詫,連忙讓她起來。

“阿九,這裏是我的宮殿,不用多禮的。秋畫你見過的,夕窈和流雲也是我的貼身宮婢。”

謝瓊樂拉着她的手坐下,又吩咐流雲她們去取些糕點來。

“不用了,我特意帶了些好吃的來。”

“真的!”

她可是好些時日沒有嘗到她親手做的點心了。

“這是什麽?”

“火腿餅。”

宮中的糕點她素來都喜歡甜口的,還是第一次吃這火腿餡的酥餅。

“你嘗嘗。”

秦玖韶拿起一塊酥得掉渣的火腿餅遞到她手上。

謝瓊樂覺得新奇,咬了一口發現,竟然別有風味。

火腿幹和肉餡的鹹香,協調又美味。

“好吃。”謝瓊樂嘴裏咀嚼着火腿餅,笑得燦爛,不停地誇贊她的手藝。

“軟……公主,你一直沒有召見我,今天怎麽突然讓我來你宮裏。”

秦玖韶感謝謝瓊樂沒有好心辦壞事地在宮內幫她打點。

今日,秋畫親自去尚食局找她,她還吓了一跳。

“阿九,我只是好久不見你想你了,我聽說你現在也在尚食局得了食珍的位置,我想喚你來沒什麽大事。”

秦玖韶送了口氣,總比謝瓊樂出了什麽大事要強。

不過,謝瓊樂是公主,她要是真出了什麽事,她恐怕也幫不上什麽大忙。

都是關心則亂。

“那就好。”

謝瓊樂把一整個火腿餅吃完了,拿手帕擦幹淨了手。

“阿九,你還記得季成安嗎。”

秦玖韶歪了歪腦袋:“記得的,我還差些把他認成了你的未婚夫婿。”

謝瓊樂小心翼翼地開口:“你覺得他這人如何?”

秦玖韶想了想,還是對她實話實說:“軟軟,我覺得季大人性格冷了些。不過我看他待你确實不錯,時時都關注着你。”

果不其然,秦玖韶是絲毫對季成安沒有在意的。

“我哥哥近來可有尋你。”

秦玖韶提起謝安,說話的語氣都沒了好氣:“自從我成了食珍,皇太子日日都要我做一份新鮮糕點去栖凰殿。”

“我母後應該很是喜歡你的點心吧。”謝瓊樂笑了笑,她可是聽說最近謝安往栖凰殿跑得很勤快。

謝安還算是有腦子的,知道不能讓秦玖韶直接送糕點去東宮,不然豈不是宮中風聲四起,要是穿到了謝封仁的耳中,還不知道秦玖韶會不會被皇帝盯上。

秦玖韶如今的身份,是配不上東宮太子的。

“皇後娘娘親切,倒是從未說過我的糕點不好。”

沈雨嫣待下人都極好,後宮除了懿貴妃,想必沒什麽人會和她唱反調。

“那就好。”謝瓊樂安心。

秦玖韶在尚食局畢竟有差事,謝瓊樂也不好久留她。

謝瓊樂本還心憂該怎麽避開季成安,若是季成安想要堵她,去白芷書院下學時他就能輕而易舉地抓住她。

謝瓊樂順着生出要不然裝病先向書院告假的心思。

季成安突如其來的表明心意,與其說是告白,更讓她感覺季成安有一種要與她清算的意思。

其實她真的很想告訴他,先招惹他的并不是她,而是原身。

他找錯人了。

沒過幾日,季成安得了诏令要先行去北宆。

過段時日就是鹿尾期,也就是秋圍。

大興皇帝要與北宆部落親王見面,并一起參與圍獵,捕獵談判。

謝瓊樂聽到這個消息,心中懸着的一顆石頭暫時先放下了。

她暫時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去見季成安。

躲得過一時卻躲不過一世。

謝瓊樂是皇帝與皇後最寵的公主殿下,此次也在随行名單之中。

謝瓊樂一想到即将要見到季成安,路途之中心惶不止。

此次圍獵的地點就在北宆與大興的臨界。

謝安作為皇太子帶着典客與季成安先行至北宆,提前面見北宆親王,并準備好營帳與所需物件。

大興皇帝到時,謝安與先前就到圍獵場的其餘官員都來接見。

北宆親王也特意派了自己最得意的兒子前來接駕。

謝瓊樂從車駕上下來,一眼就瞧見了跪在地上的季成安。

謝封仁讓他們起身,十分親切地問候,并相邀北宆王子維克西鷹到營帳內一敘。

謝安跟在他們身後進了營帳,謝瓊樂正猶豫着是不是要先去自己的營帳內休息。這麽颠簸一路,她着實是有些累了。

她喚秋畫去禀告謝封仁她長途跋涉身體乏了,就先行告退去歇息。

謝瓊樂看見季成安的身影時,季成安也遠遠一眼就瞧見了她。

季成安的身份,是接待外賓的官員,謝瓊樂直覺他應該是會與謝安一同去見皇帝。

但他畢竟不是典客,不算十分重要的官員,并非非去不可。

季成安大步朝她走來,拽住了她要走的手腕。

“殿下。”

謝瓊樂被他這麽一拽,這裏不比宮中的石路平坦,差些就要崴了腳。

季成安锢住她的手臂,她的上半身都靠在了季成安的懷裏。

身邊還有旁人,謝瓊樂慌了神,趕緊站穩從季成安的懷裏起來,又退了幾步。

“你先下去,我一會兒親自帶公主過去。”

一旁的人聽他吩咐,又看向一旁的公主,公主沒有發話,就機靈地退下了。

“季……公子。”謝瓊樂穩住心神,低着頭不敢擡頭直視他。

明明她是公主,是君。

他是臣,可是謝瓊樂總是沒來由地打從心底怵他。

她對季成安的恐懼本是随着相處日漸散了的,她甚至也将季成安當成了她的朋友。

她将他當做朋友,是想與他保持一種良好的關系,不想與他交惡,但是她可沒想到把自己給搭進去啊。

那現在季成安把她當成了心儀的人,那關注的點不都到她身上了,那她還怎麽實現自己養面首的偉大理想。

“公主,我贈你的玉佩呢。”

謝瓊樂擡眸瞥到他眉頭蹙起,唇角向下,很是不悅的樣子,趕緊解釋道:“那玉佩看起來十分貴重,我就收起來了,沒放在身上。”

可即使她這麽說,季成安的情緒也沒有變得開懷。

“既然送給了公主,公主怎麽不戴呢,公主送我的簪子,我可是日日都戴着。”

聽到季成安的話,謝瓊樂的視線才落到他的頭上,的的确确是她送的那根簪子。

“那玉佩我見你一直戴着,應該很是貴重,我讓秋畫帶來了的,一會兒我讓人送到你的營帳去。”

謝瓊樂帶着那塊紫玉就是知道此行必會見到他,要将玉佩還給他的。

“公主不喜歡我送的東西。”

季成安摸了摸自己新挂在腰間的翡翠玉佩,即使腰間的那塊玉佩已經不是數年戴在身上的紫玉,可這摸玉佩的習慣是輕易改不掉的。

謝瓊樂盯着他摸玉佩的手,五指纖長又好看,真是一點兒都看不出來他在生氣呢。

季成安樁樁件件地細數她的“惡行”:“我贈給公主的扇子公主雖說喜歡卻推脫着一次沒用,那時分明還未入秋,公主喝着涼茶卻說天氣轉涼,不肯用。”

“這段時間我不在京城,尋人給公主送的東西,據說公主全都退了回來。”

“就連我最珍視的玉佩給了公主,公主也不喜歡。”

季成安勾着笑,謝瓊樂卻無端地生出害怕。

“不知道公主讨厭的,究竟是東西,還是送東西的人。”

謝瓊樂心頭一緊,季成安不會因愛生恨,最後連送她去和親的機會都不給,直接暗殺了她吧。

“我,沒這個意思。”謝瓊樂糯糯地回答他。

“公主可還記得,我說過,送出的東西就沒有要回來的道理。”

這話,是當初她找他要簪子時他推脫時所說。

“我既将紫玉送給了公主,就不會要回來。”

季成安悠悠地對着她說:“畢竟我不似公主出爾反爾,送出去的東西轉頭就能要回來。”

“就連着那心意也是,轉頭就忘。”

作者有話要說:

我怎麽覺着季成安越來越黑了……

他的設定可不是病嬌,只是一個比較腹黑的黑心蓮。

現在看來,季成安不僅黑還很綠茶。

咱們女主還只是貪圖他的美色,還沒有愛上他。

一個原因是她把他當成書裏的人,她怎麽可能愛上紙片人呢?

還有一個原因,她一開始就知道自己的命攥在季成安手上,壓根沒想過他會愛上她,更不可能生出那種心思了,畢竟她不是斯德哥爾摩綜合征。

咱們季大人的追妻之路還很漫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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