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八話

“走吧,公主,我帶你去你的營帳。”

季成安走在前頭,謝瓊樂在他的身後隔着一段距離磨磨蹭蹭地跟着。

公主的營帳離皇帝的營帳不遠,走一小段距離就到了。

季成安掀開營帳的簾子,等她進去。

謝瓊樂站在原地,不進不退,季成安擡眸嘆了口氣:“公主進去看看,若是缺什麽我讓人補上。”

謝瓊樂究竟在怕什麽?

季成安回憶起她喝醉後耍小性子的模樣,那個時候雖然鬧騰,但可比現在這樣畏手畏腳,對他避之若浼的态度來得可愛讨人。

謝瓊樂硬着頭皮鑽了進去,雖是臨時搭建的帳篷,但是裏面該有的東西看起來都很用心準備,那正中間擺着的床榻,簾子上挂着小顆雪白的夜明珠,還有細膩防蚊的紗帳,軟墊軟枕一應俱全。

季成安在她之後進了帳篷,放下了帳篷的門簾。

“公主還滿意嗎?”

謝瓊樂僵硬地轉過身,眼神閃躲地點了點頭。

“殿下。”

營帳外傳來秋畫的聲音,謝瓊樂單獨和季成安待在一起時總是感覺得十足的壓力。

她避開季成安出了帳篷,帳篷外的寬闊的視野與無邊的藍天,還有站在門口的秋畫,讓她懸着的一顆心才算安放回了胸腔。

謝瓊樂出來,季成安也沒有理由一個人待在公主的營帳內。

“公主,我先告退了。”

謝瓊樂張了張嘴,還是沒有說話,朝他颔首。

她要是現在又說要把玉佩還給他,他應該會很生氣吧。

目送季成安的背影離去,謝瓊樂的心裏總有一種事态朝着她預想之外的方向發展後的虛脫感。

她真的可以在沒有先知劇情的情況下在這樣的社會活下去,并且好好活着嗎?

她不确定。

“秋畫,我累了,幫我洗漱吧。”

此行謝瓊樂只帶了秋畫一個貼身侍女,夕窈和流雲都被她留在了宮裏。

秋畫瞧她的倦容,去打水給她清洗。

謝瓊樂在營帳內休整了一下午,傍晚時分醒來時困頓的腦子才算是清明了些。

秋畫為她梳發,換上幹淨的衣裙去見謝封仁。

“樂兒,休息好了嗎?”

謝封仁正在同沈雨嫣用晚餐,謝瓊樂饑腸辘辘地給兩人行禮問安,但眼神是一會兒也沒離開過桌上的菜肴。

“樂兒還沒用飯吧,來一起吃吧。”

謝瓊樂坐下後,身旁便有侍女去尋來了一副新的碗筷。

“陛下,明日的射獵可要親自去?”

沈雨嫣夾了一塊羊肉到他的碗裏,又夾了一塊到謝瓊樂的碗裏。

“如今是年輕一輩的天下了,就讓皇太子去吧。”

沈雨嫣微笑着:“陛下正值壯年,明日北宆親王也會同來,他可會上場?”

北宆親王若是親自上場,身為一國之主的謝封仁自然也是要上馬同他一起的。

“他前段時日兼并小部落據說受了點傷,應當是會讓他的王儲,北宆的西鷹王子上場。”

謝瓊樂一邊聽他們說話,一邊靜靜地吃飯。

北宆,與大興對峙數年,勢均力敵,彼此都無法壓制對方,只得聯盟。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樂兒難得來一次北宆臨界,要不要學一學騎馬?”

謝封仁扭頭問她,謝瓊樂正夾着一顆青菜準備往嘴裏塞。

話題被引到她的身上,她只能放下手中的筷子,笑盈盈地回答。

“女兒想學。”

謝瓊樂上次騎馬騎的是小馬,若是要學,只當得用成年的馬匹來學了。

大興馬背上贏天下,武官又高于文官,謝瓊樂若是說自己不想學,皇帝不會多說什麽,只是說了想學,應該會增加他的好感度。

謝瓊樂悶在宮裏不是學繡花就是筆墨紙硯習字看書,難得有出來放風的機會,騎騎馬也是惬意的。

“女兒家騎馬還是危險,還是尋個靠譜的師傅來教比較好。”

沈雨嫣的祖父是平定将軍,她自然是會騎馬的。只是成了後宮之主,做了皇後,就不怎麽騎了。

“你說得對,還是要給咱們女兒尋個細心的師傅。”

謝封仁左思右想,實在想不出一個合适的人選。

尋常的馬術師傅只怕對着公主戰戰兢兢,只會保護她的安全,謝瓊樂很難學到什麽真本事。

若是讓景炎去教,未免又有些大材小用,更何況景炎向來不知對女流之輩留心些,是個糙漢子,不夠細心。

“不如讓季成安來教吧,那孩子出身忠孝侯家,馬術騎射都是頂好的,性格也謹慎,是個極好的師傅了。”

原身瓊樂公主對季成安的窮追不舍鬧得整個京城皆知,遑論她這個皇後了。

謝瓊樂是她的女兒,沈季兩家交好,她與季名姝曾是閨閣中的姐妹,只是可惜她走得早,她待這個自幼喪母的孩子親如自家的孩子,若是能讓他們兩人配成一對,她也是樂見其成的。

“你說我怎麽就忘了他了。”

謝封仁握着沈雨嫣的手輕拍她的手背:“還是你心細,讓那孩子來教樂兒甚好。”

謝封仁和沈雨嫣都覺得好,可是謝瓊樂卻不樂意。

“季大人想必諸事煩身,還是不必勞動他了。”

沈雨嫣詫異地瞥了一眼面上不情不願的謝瓊樂,這孩子怎麽突然就轉了性了?

莫不是與季家那小子鬧了別扭。

謝封仁和藹地笑着:“萬事他上頭還有個典客,也沒什麽要緊事。”

皇帝說他沒事,他敢有事嗎。

別人還敢給他派活幹嗎。

“不若還是讓哥哥來教我吧。”謝瓊樂還想再争取一下。

謝封仁把手搭在自己的腿上,察覺出了謝瓊樂不想同季成安一處的心思。

她不是特別喜歡季成安嗎?怎麽又不願意讓他來教馬術呢?

謝瓊樂一百八十度大變臉的态度,讓謝封仁和沈雨嫣都很納悶。

沈雨嫣與謝封仁的沉默,讓謝瓊樂意識到自己對季成安過于抵觸了,會惹起他們的懷疑。

“既然想學騎馬,就別耍小性子了,讓季成安來教你是最合适不過的。”

謝封仁只當她是在耍公主脾氣,一錘定音,不容更改了。

還不如說不想學呢,謝瓊樂心想。

翌日。

北宆親王攜三王子維克西鷹與五王子維克納蘭前來。

“尊敬的大興陛下,很高興見到你。”

“朕也一樣,北宆親王。”

北宆親王身材魁梧,絡腮胡與天生卷的中長發都是深棕色的,那雙眼睛則是像蛇吐信藏着計謀的淺綠色。

“這位就是大興尊貴的皇太子,真是清秀。”

誇贊的話從北宆親王的話說出來還真是刺耳的諷刺,他的言下之意是說在說謝安長相不夠男子氣概。

“不憑長相論英雄,還是要看看馬上的技術。”

謝封仁連臉色都沒變一下,只是淡淡地笑着。

中原人慣會裝模作樣,北宆親王雖然不喜中原人,卻又強攻不下大興,心中有氣也只能嘴上說說。

“今日,我與我最驕傲的兒子一齊來此,就是想與大興的将軍們比一比狩獵。”

謝封仁不自覺地轉動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那就比吧。”

謝封仁與北宆親王落座,謝瓊樂在遠處望着北宆親王的兩個兒子,那個略顯年長的應該就是北宆的三王子維克西鷹,而另一個就是維克納蘭。

維克西鷹手握着弓箭,他的肩膀上還站着一只昂首挺胸的獵鷹。

也難怪他叫維克西鷹了。

“皇太子,你可有信心贏過北宆的王子?”

都是兩國未來的君王,這場比試也是兩國暗流湧動的實力較量。

謝安握拳:“兒臣自當竭盡全力。”

一個時辰,看誰捕獲的獵物多誰就獲勝。

謝安翻身上馬,與維克西鷹對視。

維克西鷹揚起下巴,肩膀上的獵鷹展翅翺翔,在無邊的碧空上展開他雄鷹引以為豪的翅膀與利爪。

“請。”謝安不忘禮儀。

這場比賽,謝安只能贏不能輸。

“大興陛下,我的五王子也想與貴國的将軍比試比試。”

謝封仁穩坐在位置上,端着茶杯:“不知五王子想比些什麽呢。”

這份從容不迫,讓北宆親王看得很是咬牙切齒。

“納蘭,大興陛下問你想比些什麽。”

維克納蘭撫肩跪地:“聽聞中原有個成語叫做百步穿楊,想必大興的諸位射箭技術極為高超,兒子也想領教一二。”

北宆親王含笑扭頭望向謝封仁,擡着下巴:“大興陛下,不如就比射箭吧。”

接着,跪在地上的維克納蘭擡起頭來。

“普通的射箭沒有意思,就比射活靶子吧。”

“活靶子?”謝封仁利刃一般的眼神射向那位惹是生非的北宆五王子。

維克納蘭勾着一邊的嘴角,毫不畏懼地回視這位大興陛下的眼睛。

“便是讓人活人在場上縱馬,手上拿着可供射靶的物件,就比十箭,看誰的準頭準。”

謝封仁沉默不語。

拿活人做靶,還是移動的靶子,這位五王子,究竟是對自己的箭術胸有成竹,還是想要故意生事。

這一個不小心,要的就是人命。

“大型陛下,您意下如何?”

見謝封仁遲遲不語,北宆親王開口催促:“莫不是覺得大興的将士們比不上我們北宆的王子。”

北宆親王用的是激将法。

“臣願意一試。”站在一旁護衛的景炎跪地。

景炎的箭術謝封仁是信任的。

“既然景卿想要比一比,那就且試試。”

原坐在一邊的季成安起身:“陛下,景将軍畢竟是個将軍,贏了也勝之不武,不如還是讓臣來吧。”

北宆親王見他身穿文官的衣服,臉上露出不屑,前段時間他見過這個年輕人,是代表着大興的使者團來北宆王朝觐見。

讓一個文官與他從小就演習馬術箭術的兒子相比,是瞧不起他們北宆嗎。

“大型陛下,這是何意?若是這區區文官輸了,才是我們北宆勝之不武。”

季成安恭謹又不怯場,底氣十足地回嗆北宆親王:“北宆親王大可不必先下結論,臣未必會輸。大興的子民各個都是射箭的好手,如何不能比得?倒是五王子,可是害怕會輸給我一介文官,面上無光啊。”

以牙還牙,季成安同樣用激将法激得維克納蘭不得不應戰。

“既然如此,便來試試吧。”

他怎麽可能會輸給大興區區的一個文官。

“為顯公正,射箭一方的縱馬人必須是他國的人選。”

季成安最後提出自己的要求,北宆親王自然答應。

“可以。”

“那就請景大人去縱馬吧。”

哪怕是穩坐如山的謝封仁也震驚地開口:“怎麽可以讓景将軍去做活靶?”

北宆親王眯了眯眼睛,大興人詭計多端,為何讓一位将軍縱馬,他們的本意可是随意拉下人來縱馬,哪怕失手也不過區區一條賤命。

只是,要将軍縱馬,那五王子失手豈不是可以射殺對方一員大将。

季成安泰然自若:“我相信五王子箭術精湛,必不會傷到景将軍分毫。”

季成安含笑的雙眼就這麽悠悠然地瞥向神情淩冽的維克納蘭。

你既然敢提出這樣的比試,若是失手,那便是你的過錯了。

“不知北宆親王又要指派誰來縱馬呢?”

季成安皮笑肉不笑地注視着這位從始至終都不曾對大興友善的親王。

北宆親王眼皮跳了跳,咬牙未說話。

能與景将軍相提并論身份的,他今日只帶了兩個兒子,一個與對方的皇太子去比試騎射獵鹿,另一個就站在這裏。

他這個文官,是要讓他的兒子親自上場嗎。

若是他的兒子有個三長兩短,他負得起這個責任嗎。

“兒子願意縱馬。”

維克納蘭畢竟年紀不大,年輕氣盛。

季成安得了滿意的答案,還要在北宆親王的心上再紮上一刀。

“雖說我箭術尚可,可難免萬一,若是傷到了王子,可莫要怪罪。”

北宆親王不想再聽季成安廢話,字字珠玑,惹人不悅。

“還是不要逞一時口舌之快了,快點開始比試吧。”

季成安十分謙和地禮讓:“為免王子受傷射箭,還是五王子先請吧。”

維克納蘭從下人手裏一把取過弓箭,站在了指定的射箭場地上。

好戲,即将開場。

作者有話要說:

我要開始搞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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