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如何哄他開心

玄龍身子倦得厲害,腹中不知怎的有些隐隐作痛,燕鳶走後,他來不及想太多便渾渾噩噩睡了過去。

再醒時,窗外已日暮西山,他從床上坐起身,發現腿間潮濕,黏膩得難受,鼻尖繞着股濃郁的冷香味,伸手摸去,果然沾到了血。

只是這回的血好像分外多了些,将床褥都弄髒了,怕是要麻煩宮人換一換。

“寒公子?寒公子?”殿外傳來敲門聲,清脆的三小下。

玄龍從怔愣中回神,隔着羅帳,扭頭望向殿門方向,開口聲線沙啞:“何事?”

小德子壓抑着激動道:“寒公子可算醒了,奴才今日來叫了您三回啦,您要是再不應奴才,奴才都不知該怎麽辦才好了……”

皇上吩咐過,不準任何人不經寒公子同意闖入偏殿,小德子自然不敢擅自入內。今早皇上走的時候臭着一張臉,看起來像是與寒公子生氣了,小德子怕過去通報會踩着燕鳶的龍須折了自己腦袋,便沒行動。

畢竟誰也不清楚,皇上對這位寒公子到底有幾分看重。

“寒公子?……您若是身子不舒坦,奴才這就去尋太醫來。”見殿中的人沒回應,小德子貼着門道。

玄龍按了按隐痛的小腹,覺得并不難忍受:“不必,勞煩你弄些清水來。”

“欸,奴才這就去。”

小德子動作麻溜得很,不多時就招呼着人回來了。

殿門被推開,幾個着朱青宮袍的太監魚貫而入,一桶一桶往原木浴桶中倒熱水,玄龍坐在床中聽着外面的動靜,有些出神。

有羅帳掩着,他們并不能看到他。

宮人們因此對這位寒公子越發好奇,但不敢往那邊多看,蓄滿水就出去了。

清理過身上血污,沐浴完畢時,胸前裹着傷的布都濕透了,玄龍出了浴桶,手心在身前一揚,那白綢便憑空消失了,露出猙獰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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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已不再流血,他懶得管,搖身一變,身上出現一套整潔的玄袍,手掌寬的腰帶勾勒出勁瘦腰身,及腰的發尾零星往下滴着水。

過後,小德子被召進來更換床褥,他掀開錦被一看,喉嚨裏頓時發出‘嗬’的一聲,瞪大雙眼道:“寒公子怎得又流這樣多的血啊,皇上可真是……”

自覺失言,後頭的話咽了回去。

其實也不是太多,巴掌大的一塊血漬,印在明黃的龍紋褥子上。

可這跟虐待有何區別。

小德子心中诽謗,卻不敢多問,尋着別的開心的話題,喜氣洋洋地說:“寒公子,您這一日日的待在屋裏,不嫌悶嗎?”

“皇宮中甚是寬敞,您若是哪天得了興,也該出去逛一逛的好,長久這麽悶着,怕是要悶出病來。”

雲母屏風上有雕紋镂空處,玄龍站在屏風後,借着镂空看小太監忙碌的背影,沉默未答。

他孤身在千年古潭中待了近萬年,早已習慣了沉悶枯乏的生活,于他而言,獨自去哪裏都是一樣的,唯有與燕鳶在一起的時候不同。

那人纏着他,對他笑時,世界好像都變了樣。

變得溫暖,變得令他覺得活着似乎也不是什麽太糟糕的事情。

那樣的歡喜與愉悅……只有燕鳶給過他。

玄龍想起今早的事,低聲問:“若有人生氣,該如何哄?”

小德子将髒掉的褥子扯下來,停頓道:“為何生氣?”

玄龍又是沉默。

他也不知燕鳶為何生氣。

只是忽然就不理他了。

小德子眼珠子一轉就明白了,繼而道:“若是皇上生氣……奴才實在不敢妄加揣測君心。”

“不過……夫妻之間吵架是難免的,奴才雖沒吃過豬肉,也聽過幾聲豬跑。”

“前幾日聽小桶子說,他的對食與他耍性子,要與他分開,他便用自己全部身家,托人從宮外買了個金镯子送與對食,小桶子的對食很是高興,立馬便歡天喜地與他和好了。”

小德子說着說着還有點羨慕,等他攢夠了銀子,他也要找個對食宮女與自己作伴,這深宮實在太寂寞了。

“這常人的感情是如此……但皇上身為九五至尊,自然什麽也不缺,奴才覺得,只要您真心便可了。”

玄龍垂眸思索。

真心……

何為真心?……

頸後的逆鱗已扯了送給燕鳶,除那之外,他便不知該如何向對方證明自己的真心了。

好聽的話他又不會說,甚至連那人為何生氣都沒弄明白,難怪那人會如此。

許是嫌他笨拙。

“不如您試着親手做個什麽小物件兒送與皇上?……”小德子将幹淨的褥子鋪好理平,對屏風後的龍道。

“真心嘛,送到就可以了。”

若是對方在意,即便是送一片羽毛,也會小心翼翼地珍藏着。

若不在意,将心掏出去,對方恐怕還會嫌血污髒了自己的手。

玄龍覺得小德子說得有道理。

他曾偶然在坊間的小攤上見過手工雕刻的小人兒,看似粗糙的木頭,經過攤販巧手的雕琢,便能将客人的樣貌還原得栩栩如生。

當夜,玄龍隐去身形出了皇宮。

坊間夜市燈火通明,人頭攢動,小攤小販熱情地吆喝着,這一切對于玄龍來說皆是虛無,他憑着記憶找到那家刻木人的小攤販,攤前圍了三兩個人,正觀看那老板現場雕刻的手藝。

玄龍尋了個不遠不近的位置,默默在旁邊看了很久,直到街頭清冷,才轉身離去。

回宮後就叫小德子尋來了木頭和刻刀。

第一次做,自然不可能像攤販那般技巧娴熟的,沒下幾刀便劃傷了手,好在他不需要如攤販那般,需要人坐在自己面前才能刻得出來。

燕鳶的面容早就印在他的心底,只需閉上雙眼,腦海中便會出現那人的一颦一笑。

玄龍坐在桌邊,專注地搗鼓那木頭,再擡頭時竟已天亮。

擡手柔了柔酸澀的眼,低頭繼續。

他要快些将這小木人做好,然後拿去送給燕鳶,叫他莫再生氣,雖然他并不知自己錯在哪兒。

但那不要緊。

只要阿鳶歡喜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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