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商沅走到城門時天色方蒙蒙亮起,密密匝匝的人群望不到盡頭——等待出城的人将城門圍堵得水洩不通,有幾車仆役細軟的官宦,也有一身布衣,攜家帶口的百姓,人人一臉焦灼的等待開城門放行。
商沅面色閃過黯然。
京城動蕩,新君暴戾,不少人想趁最後的時機逃出京城。
若是可以,他自然也想一走了之。
可商沅知道此刻遠遠不是時候,莫說他離開國公府後沒有身份掩護,極易被那暴君查到,就說一無錢財二無路引人脈,此刻出城簡直是送人頭。
而回國公府至少有個體面的身份,憑借商沅對原書的記憶,霍戎在砍了刺殺未遂的原主後,并未對衛國公府大開殺戒,他回去從家裏拿到足夠的盤纏,再上路也不遲。
這麽盤算着,等商沅走到衛國公府的時候,已是正午。
守門的人一看到他,眼睛卻瞪得滾圓:“大公子,您怎麽……回來了?”
商沅一路奔波只想回家躺平,不以為意道:“這是國公府,我不回來還能去哪兒?”
說着就要推門而入,那守門的人登時急了,慌不擇路的阻攔道:“大公子,您先等我……等我通傳一聲……”
看着下人激動得滿臉漲紅,商沅腦海中不由閃回原文劇情,剎時明晰了一切。
書裏的商沅,的确是正兒八經的國公府貴公子,但在家中的地位卻極為微妙尴尬。
他雖是嫡子,郡主母親卻早已病逝,他爹扶正了之前的妾室,本是庶弟的商闕也随即擁有了和他一樣的嫡子身份。
至于原主,妥妥的國公府背景板,旁觀旁人夫妻恩愛父慈子孝。
衛國公被吹多了枕頭風,一直想将國公府的爵位傳給商闕,只是礙于宗法禮教,才一直拖延。
原主在軍中當細作的事衛國公也不曉得,他一直覺得原主還在宮中學“規矩”,為嫁給太子做好準備。
皇帝這一年多早被燕王困在了行宮,本想着太子早晚要稱帝,原主也能當個君後。
可如今太子傾覆,這些人怕是要急不可耐的和原主撇清關系。
果不其然,商沅剛剛踏進去,已經聽到争執聲,有道女聲格外嬌媚:“夫君,如今京城這麽亂,阿沅又是準太子妃,那燕王又生性殘……”她頓了頓道:“這時候把人從宮裏接回家,難道這不是把禍水往自己身上引嗎……”
“夫人,你怎麽能說出這種話!”憤怒也無法遮掩這道女聲的柔軟:“如今大局正亂,哥哥在宮中無親無故,再說他還不是太子妃呢!!為何就不能接他回家!”
她抖着聲音,似乎在懇求:“爹,沅哥哥也是您的兒子啊……”
立刻有人陰陽怪氣打斷她:“蒹葭,你可別糊塗,你哥是國公府的公子,也是朝廷的準太子妃,他身份尊貴了這麽多年,我們可什麽好處都沒落着!怎麽?如今江山易主?他就想拍拍屁股跑回家連累我們?!”
誰不知道那燕王是個殘暴嗜殺的主兒,太子和他素來有舊怨,商沅這個太子妃也八成下場凄涼。
“他既然是太子妃,那自然要做好殉國殉夫的準備。”女聲咄咄逼人道:“他若落個幹淨,那是為家人盡孝,也是替咱們國公府盡忠!我要是他,為了不連累家人,早就一根白绫吊死在宮中了!”
商沅聽到此處,嘴角的冷笑愈發清晰,原主是個讨好型人格,對父母向來恭敬順從,如今遭難,這些所謂的家人卻要置人于死地。
“對!”衛國公威嚴的聲音響起,終于一錘定音:“阿沅是準太子妃,遲早要嫁進宮,既然已經是皇室的人,就該一死保全名聲!怎麽能再接回來?”
“你們不去接,我去接!”蒹葭看無人去宮中接哥哥,嗓音登時染上了哭腔:“南屏,去備馬。”
“攔住她!”衛國公倏然冷下臉:“不成規矩!如今社稷傾覆,陛下生死未明,眼看燕王就要入京了!你哥哥既然是準太子妃,就該懂如何取舍!”
蒹葭才不管那麽多,提着裙擺往外跑,冷不丁撞在一人身上。
她一怔,擡起濕漉漉的小臉。
眼前人眉目如畫,唇色含朱,竟然是她的沅哥哥!
“哥哥……你……”
蒹葭暗道不好,也不知哥哥在這裏站了多久,方才争執激烈,若是讓他都聽到了,定然會極為傷懷。
只是眼前人非但沒有流露出半分傷感,眉眼之間卻含着幾分淡淡譏諷。
……哥哥怎麽和之前……判若兩人了?
商沅将巾帕遞給妹妹,在衆人愕然的目光下,翩然走至庭院中間:“好一句懂得取舍,父親還真是頭腦清晰善于權衡利弊啊。”
只不過要舍的是他商沅的命而已。
少年溫潤矜貴,谪仙般的沉靜氣質登時讓争執偃旗息鼓。
衛國公呆怔在原地,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商沅?你怎麽回來了?!”
雖然問的是這句,但是聽在商沅耳中,卻是“你怎麽沒在宮中自盡。”
商沅淡淡一笑:“兒子怕父親在家擔憂,如今回來,也省的家裏日夜焦灼,再起了争執。”
衛國公知道方才的争吵全部被兒子聽了去,面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還是大公子明事理。”國公夫人一見商沅全須全尾的回來,臉色由紅轉白,細如嫩蔥的手指掐着手帕道:“只是你若真的為你父親着想,就不該在風波未定時往家裏跑,你身份尊貴,如今我們國公府可容不下!”
“夫人這話是何意?”商沅唇角勾出微笑:“該不會夫人也盼着阿沅自盡在宮裏,如此國公府博了個忠義的名聲,還能成全了體面。”
“你……”國公夫人沒曾想商沅如此直截了當,當場哽在原地。
衛國公看愛妻被冒犯,登時用鼻孔冷冷哼了一聲。
意思是你都想得這麽清楚了,為何還不去做!
商沅微笑,唇角漾出淺淺梨渦:“兒子辜負了父親的一片苦心,不過咱們衛國公的忠義體面,還是有法子成全的。”
商沅凝視國公夫人妝容精致的臉,笑意愈發深了:“父親若真的想要忠義之名,不如趁着燕王還未進京,先和夫人一起追随太/祖盡忠吧。”
國公夫人一愣,登時怒道:“商沅,你竟敢咒你父親死?”
衛國公臉色登時鐵青:“你你你……你在胡說什麽!”
別說太子還沒稱帝呢,就算他是皇帝,謀逆的燕王也是他霍家的人,他犯得着為別人的江山,丢自己的腦袋麽!
“夫人這話,是真的誤會阿沅了,父親方才已經發話,只有一死能保全名聲,您二位若先行,兒子定然追随盡孝,相信闕弟也不會猶豫……只是看情形,父親另有安排。”商沅走近,笑吟吟又不失恭敬道:“都說父行子效,已是國公爺的您既然不願保全名節,那兒子這個待嫁的太子妃,更要遵從父親的行事了。”
“你……”衛國公只覺被兒子一把扯掉了遮羞布,氣得手都在顫,偏偏這話又挑不出毛病,只能自己吃啞巴虧。
國公夫人擠出笑來道:“商沅,這和你父親有何關系?論身份,你是太子妃,是君後,我們只是臣子而已,如今江山傾覆,該擔責的還是你……你若跑到家中偷安,讓父母受你波及,良心想必也不安吧!”
“還是夫人明事理啊!”商沅點頭,微微一笑道:“多謝夫人提醒,我尚是準太子妃,是君,夫人也只是臣子,都說主憂臣死,太子妃怎麽能走在臣子前面呢?”
眼看二人要氣得昏厥,商沅語氣陡然一轉:“不過此事說來,終歸是因兒子和太子牽涉過深,兒子一人之事,自然不能牽連家族。”
在場衆人完全被他帶着走,臉色青白不定。
商沅望着臉色稍緩的二人,含笑淡淡道:“所以為免二老擔心,不如把婚退了吧。”
話音一落,真如平地驚雷,滿院的人登時石化。
方才面色稍霁的衛國公又差點氣得背過氣去。
在這個節骨眼上退婚?
先不說能不能退掉,衛國府豈不是要被旁人的唾沫淹死?
相比兒子的性命,那自然是國公府的體面更重要。
“這是和皇家的婚約,豈是你說退就能退的?!”衛國公怒了:“在這個時候退婚,旁人只會恥笑我們國公府膽小怕事……”
“這也算是實情吧?”商沅懶懶道:“還有,本朝風氣開放,婚前若是有人反悔,無論是不是皇家,婚約皆是不作數的。”
書中世界開放,男男可婚,且婚約都是兩廂情願,就算是皇家,和離的也比比皆是,他一個沒過門的太子妃,退婚也不算什麽!
該說的說完,商沅翩翩然行了一禮,退去後院了。
國公夫人呆滞在原地,不曉得向來軟包子的商沅進宮學規矩了一趟,為何就能句句犀利致命。
衛國公也是滿臉不解,這大兒子一向是逆來順受,可今日從宮中跑回來,卻不知發了什麽瘋,句句都是忤逆之言。
唯有蒹葭怕哥哥受委屈,想要追到後院去,卻看到商闕已經先一步過去,只能停下腳步。
商沅憑借原主的記憶,輕車熟路的進了房,他上馬車前已卸下面具,只用清水輕濯臉龐,舒舒坦坦的喝了口擺在桌上的熱茶。
在此之前,他只知道原主雖不被待見,但面上都還過的去,卻沒想到如今太子一倒,撿回一條命的原主逃到家裏,竟然是此等場面。
商沅垂下眼眸,心裏并無太多怯意。
衛國公在外一直是家和萬事興的模樣,原主是國公府正經的嫡子,現下還是準太子妃,就算這些人氣不過,也只能忍着。
讓他心煩意亂的,是另一樁事。
商沅對鏡拉開衣領,脖頸上,赫然是昨夜歡好時印下的痕跡。
指尖覆上那道略顯蠻橫的吻痕,腦海中驀然憶起那人壓制自己的模樣……
此時,門外傳來一道易碎的少年音:“大哥可在?”
商沅掩上衣領,面無表情的打開門。
門開,露出少年瑩白如玉的臉,身量纖細,眸含水汽,猶如三月帶露春花般令人憐惜。
是他的好弟弟,商闕。
果然,綠茶弟弟會在吵架時沉默,卻不會在事後挑唆時缺席。
“大哥,父母年紀大了身子也不好。”商闕一開口就搶占道德高地:“你怎可那般說話,若是激怒他們傷了身子……”
“氣到身子不是有闕弟這個好兒子嘛,想必闕弟定會在床邊好生伺候的。”商沅全身疲乏,懶得和他客套:“我也困了,你若是來教訓我的,不如自己關門出去。”
商闕被這直白的方式噎得面色微變,頓了頓,還是輕聲道:“大哥,你不要和父母計較,他們也是擔憂京城變天,你和太子牽扯……”
商闕猛然住口,商沅盯着他的眼神冷飕飕的,讓他不寒而栗。
商沅定定的望着眼前的弟弟,忽然嘲諷的勾起唇角:“和太子牽扯過深的人,恐怕不是我。”
在原書裏,太子和原主訂下親事,卻和商闕暗中傳情。
太子繼位,君後的位置輪不到原主做。
太子失勢,倒輪到他這個名義上的準太子妃陪葬了。
這對兒母子還真打的好算盤,如今商闕可進可退,卻要逼他去死。
被商沅直接點在面上,商闕的笑意有些勉強:“話雖如此,哥哥畢竟是太子妃,誰不曉得哥哥對太子情根深種,若是看殿下失了勢就要退婚脫身,難免讓旁人議論,也讓太子寒心……”
他壓根不相信這廢物哥哥真的敢和太子退婚。
商沅聽得卻忍不住要笑。
他現在嚴重懷疑原主被作者搞成了無腦深情人設,縱觀全書,哪怕是暴戾的男主,都要比這個只會玩弄替身的惡心太子要順眼許多。
可原主卻一心想要當太子妃,更可笑的是,原主察覺到未婚夫和弟弟的勾連,非但包子到不敢出聲,還想着加倍的對二人好,以此來喚醒二人的愧疚之心。
愧疚之心沒有喚醒,倒是催生二人動了殺機。
讓原主喬裝打扮,在燕王身邊做細作,就是太子想借刀殺人而已。
“他寒心關我何事?”商沅皮笑肉不笑的盯着商闕道:“若真寒心倒也好了,只怕有些人,根本就沒有心!”
“大哥,你冷靜……”
“方才的話,闕弟若是沒聽清,我不妨再說一次!”商沅一臉平靜,絲毫沒有意氣用事的模樣:“從今日起,我,商沅,要和太子退婚,日後他不管是身居九重,還是一死了之,都和我商沅無關!”
商闕愣在當場,難以置信:“你……你真要退婚!?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你那麽愛太子……”
他大哥一向對太子百依百順,舍命盡忠的模樣做不得假,如今卻要退婚了!?
商沅懶得解釋:“是麽?那對不住,他失勢了,我從今日起不愛了,可以吧?”
商闕喃喃道:“太子失勢你就不愛了……難道你要讓所有人都認為你是愛慕權勢之人嗎……”
商沅偏頭,柔軟的唇輕翹,比畫中人還要驚豔魅麗:“那又如何,如今最有權勢的是燕王,衛國公不是向來出君後嗎,就算要嫁,我最想嫁的,自然是燕王殿下才對啊!”
商闕驚恐的望着他,嘴唇都顫了:“你……你知道你在說什麽?若是讓他知曉,我們國公府……”
商沅望着商闕一對兒細白牙齒不住打顫的模樣,不由得淡淡一笑。
若是讓他爹知道自己不是說說而已,而是真的爬了燕王的床,想必能直接壽終正寝。
商闕望着商沅的模樣一怔,面色煞白道:“大哥,你從宮中回來疲憊了,先歇息吧,弟弟先告退。”
說罷,逃也似的離開了。
直到出了二門,手心仍滿是黏膩的汗。
家人以為他這個蠢大哥去了宮中,他卻知道大哥是去了霍戎營中,只是不曉得為何,這人卻沒死在霍戎手裏……
這是他和太子的計謀,從來沒想過,或者從沒怕商沅知道。
可今日的商沅卻判若兩人,被他那剔透的眼神一看,似乎所有的秘密都無處遁形。
“殿下,京中又有人私自跑來投靠。”京營主軍大帳外,展淩恭敬禀告道:“這次來的是都虞侯。”
霍戎聲音波瀾不驚:“亂杖打死,明日一起拖去城門口。”
“殿下……哦不……陛下陛下……”被兵士摁在營外的都虞侯看到霍戎的衣角,如抓到救命稻草般吶喊道:“陛下是我啊!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我是來投靠您的,我我我忠心可鑒啊,您不能殺我……不能殺我!”
“別人來投靠都是榮華富貴,為何偏要打死我,陛下,陛下……”
霍戎在哀嚎聲中微微眯眸,停住了腳步。
都虞侯看到眼前逐漸靠近的高大冷肅身影,擡頭顫抖道:“陛下,陛下留我一條命,我一片忠心,日夜期盼陛下……”
“看本王兵臨城下,你們就紛紛上奏疏請求太子,說自己願出城借調兵馬,募兵是假,倒戈是真。”霍戎五官冰冷銳利,如殺神般漠然俯瞰:“還敢說自己忠心?”
“那是……那是臣一心仰慕陛下神威!臣對陛下是忠心的啊!”都虞侯口不擇言:“而且別的來投靠陛下的人不都是榮華富貴了麽?”
霍戎冷嗤一聲:“本王最恨背叛和出逃,都虞侯,很不幸,你兩樣都占了。”
說罷,他用馬鞭輕輕拍着掌心,眯起的眸子裏盛滿嘲弄:“至于你說的那些人,沒有魚餌,魚怎會上鈎呢?”
若想捕獵,自然要施以釣餌,等那獵物舍身主動來赴死路。
都虞侯雙眸中漸漸盛滿恐懼,看向霍戎的眼神如同看可怖的鬼魅。
這竟然是……是霍戎早就布下的局。
身後的哀嚎再次響起,霍戎卻沒有再回頭。
他早晚要入京稱帝,開殺戒震懾的同時,也會留下一部分舊臣。
進城登基後投靠,是識時務,此刻背主奔赴,是投機。
冥頑不靈,殺之,渾水摸魚,殺之,輕言背叛,殺之。
這場清洗,從霍戎還未入城時,已悄然布局。
只是說到背叛和出逃,忽然想起了前夜下藥後逃跑的小細作。
說來可笑,縱使已命人把那惡心的床燒成了灰,昨夜,他卻又夢見了那小細作。
少年腰身柔韌纖細,氣息灑在他喉結上,格外撩人心魄,他不由得将人圈緊,夢中的少年終于擡頭,卻露出一張讓他痛恨,又無法割舍的臉:“阿戎,世人都不可信,莫要太過信我。”
他看過軍營給出的畫像,那小細作的臉自己并未見過。
可這幾夜,許久未曾入夢的少年,偏又如邪魅般再次出現,攪得他不得安眠。
霍戎緩緩的深吸口氣:“那人有下落了?”
只要一提到“那人”,展淩立刻心領神會:“回殿下,屬下去他曾經呆過的營房搜查,通過一些粉質和軟體,确認此人曾用了易容之物。”
易容之物?
霍戎屏息道:“可有人見過他真容?”
展淩搖頭:“那細作機靈得很,從未以真面目在軍營中示人,之前屬下給殿下的畫像也有誤。”
霍戎眸中掠過晦暗。
下藥逃走,加上易容之物,那本就狡兔三窟的小細作,愈發撲朔迷離。
如同小貓撓人掌心後的迅速逃離,引得他心頭發癢:“确認那小東西逃進京了?”
展淩忙道:“……已沿途劃定了大致範圍,他下車之地,應是京城高門權貴的街坊。”
霍戎唇角露出微諷的弧度:“逃跑都找不對地方,逃到京裏……豈不是要自投羅網了。”
也不知這人是如何當上細作的?怪不得在他營中幾月,傳的都是無效情報。
霍戎邁開長腿向大帳走去,悠然篤定道:“展淩,進京後你負責追查此事,七日之內,朕有法子讓那小東西浮出水面!”
展淩看霍戎的目光一變:“屬下遵命!”
他們進京後多少大事啊?殿下卻心急火燎的要找到這沒折騰出風浪的小細作?
聯想到那被霍戎下令燒了的大床……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誰下藥撂倒他主子,借雨露後懷上龍子跑路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
完美預判劇情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