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讓他再也無力逃脫
霍戎面容登時陰沉,一言不發,起身往外走去。
唬得馮公公急忙跟上,衛國公正戰戰兢兢等在門口,望到陛下出來,立刻賠笑湊上前:“陛下,西苑的溫泉已備好,您此刻起駕還是?”
霍戎看他的眼神仿佛一夜之間結了冰:“衛國公,聽說府裏今日設宴?”
衛國公一怔:“是……”
霍戎聲調比雪山之巅的寒風還冷:“哦?朕住在貴府,竟也沒人通傳?”
“這是給犬子備下的說親宴……”衛國公硬着頭皮道:“陛下日理萬機,自然不敢驚擾……”
霍戎腳步絲毫未停,直接坐上了車駕:“衛國公大公子的說親宴……那朕倒是更要去看看了,畢竟是昔日同窗,若是他喜結良緣,朕還少不得送份賀禮過去呢。”
話說得沒毛病,眼眸卻陰鸷冷戾,讓人看得心頭發顫。
“還有,衛國公,你們的腦袋就是用來猜朕心思的。”霍戎一身玄衣端坐其上,語氣滿是壓迫:“若是總猜不出,腦袋也就沒必要留着了——你說對嗎?”
衛國公冷汗涔涔,連聲道是,忙伺候着擺駕花園。
商沅的說親宴安置在了前院的花園中,亭臺樓閣小橋流水,花園裏擺了設宴的桌子,正是熱鬧的時候。
商沅既然想尋樁婚事,也着重打扮了自己,他膚色細白,雙眸如林間小鹿般靈動清澈,象牙白的發簪挽起烏發,幾縷碎發灑在裹着狐裘的肩頭,如畫中的清冷貴公子。
有這樣的容貌,即使剛和太子退了婚,也還是引得不少人趨之若鹜。
“不愧是國公府家的公子,一看就是光風霁月,可曾讀了什麽書?可會騎射?”
“這就是你沒見識了,難道你沒聽說衛國公家的大公子是和當今陛下一起念過書的人嗎?身在太學,那自然從小飽讀詩書……”
商闕也坐在席中,望着如獵物般被打量的商沅,唇角勾起嘲諷的笑。
他的哥哥,因為是嫡長子,那麽容易就坐上了太子妃之位,他用盡全力,才攀上了太子。
結果太子還未登基,霍戎已奪了天下。
本以為霍戎繼位算舊賬,商沅定然是個凄慘無比的下場,結果霍戎來府之後,倒隐隐幫商沅出了頭,鋪子産業,也被那兄妹兩個奪了去。
他和母親本想給商沅指一門糟心親事,可那次嫁妝事件後,礙于陛下在,這次找的都是看似有頭有臉,內裏不堪之人……
商闕好整以暇的托着下巴,準備看自己的好哥哥如何應對。
那些京城的權貴公子向來好色,看着商沅的面龐,一個個眼睛直發亮。
“商公子,最近在讀什麽書啊?來,邊喝酒邊說嘛……”
“商公子,我這杯酒也要喝啊……”
“平日裏喝花酒麽?你畢竟是男子,若是進門了,不會像姑娘那樣管着夫君吧?”這武世子是京城出了名的浪蕩子,說着還想伸手去摸商沅肩上的狐裘。
男男雖也可結親,但不比男女始終有大防,這些人喝了幾杯,逐漸放浪形骸,看着商沅迷人的臉蛋忍不住的想要挑逗。
商沅之前還勉強喝了兩杯應付,看他們談話愈發惡臭,正準備出言反擊,眼前卻出現了雙骨節分明的手,替他盡數擋了這些酒。
耳邊響起一道沉靜溫朗的聲線:“陛下素來喜靜,如今就在後院,若是沖撞了大家都讨不好好,何況酒多傷身,還是少喝些吧。”
鼻尖萦繞淡淡的草藥味,讓人安心舒緩。
商沅聞聲望過去,看到一張溫暖又不失英氣的臉,雙眸清淺,望着人時卻總是帶着妥帖的笑意。
和暴君氣質凜冽陰鸷的氣質截然相反。
那人看到商沅看他,笑道:“在下名叫簡清,還不知商公子姓名?”
商沅報了名字,和這簡公子聊了幾句。
原來此人是太醫世家,從小在京城長大,他雖入選了太醫署,卻不願受人驅使,如今正準備去南京開醫館,想尋個夫夫和他一起打理。
商沅心下一動,開醫館定然需要資金,這簡公子看起來也不是富貴模樣,若是自己出錢讓他配合……想必也不會被拒……
況且此人如春風拂面,相處起來定然舒服,商沅精神一振,正準備多說幾句,忽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随即十幾個身着飛魚服的錦衣衛帶着刀闖進來,滿臉的兇煞之氣,洋溢着喜氣的宴會登時寂靜。
霍戎冷冷走進來,一眼便看到日頭下的商沅。
想是為了好婚事,少年今日格外乖巧,象牙白的玉簪搭着軟狐裘,臉上的笑意如春日雨霧,朦胧又溫柔。
霍戎冷冷勾起唇角。
他進來時看得分明,商沅分明是對着身畔那人在笑!
巴巴兒戴上他賜的發簪,卻轉身對着別人笑!!!
霍戎雙眸微眯,骨子裏的瘋狂暴戾如驟風般襲卷。
腦海裏只剩一個念頭。
将人捉走,禁锢深宮,讓他再也無力逃脫!
把那雙比琉璃還要幹淨的眸子弄哭!弄髒!
霍戎握着拳冷靜片刻,走過去反而淡淡笑了:“商公子在府邸設宴,怎麽也不說一聲?也好讓朕來讨杯酒喝。”
暴君一來,方才溫和的氣氛登時煙消雲散,方才舉杯歡笑的衆人戰戰兢兢,之前那些圍繞在商沅身側的公子哥兒們,都一臉驚恐,恨不得閃現回家。
霍戎則毫不客氣,徑直坐在商沅身畔,雙眸緩緩掃過衆人,如同伺守領地的獵豹。
商沅也是一怔,沒曾想暴君非但沒去泡溫泉,反而和自己又對線了。
想着想着,不禁暗暗嘆口氣。
“在嘆氣?”霍戎竟然還有心情慢條斯理的享用菜肴:“誰惹你不悅了?”
商沅望着眼前不請自來的暴君,心道還有誰……嘴上卻言不符實道:“無人,是方才酒喝得猛了有點頭暈……”
他之前的酒量甚好,今日幾杯酒下肚,不止頭暈,還有淡淡的惡心,望着滿桌菜肴沒有絲毫胃口,只想吃些可口清爽的解膩。
“還不是有些人敬酒太殷勤了。”霍戎冷峻的長眸眯起,目光停留在一人臉上:“武世子這雙手惹大公子不悅,怕是留不得了。”
立刻有錦衣衛拔劍,刀光一閃,方才還想伸手冒犯他的武世子捂着斷臂,慘叫出聲。
一切發生得太快,宴會寂靜無聲,風聲都停滞了。
霍戎臉色未變,看了眼身側石化的商沅:“吃飯。”
商沅望着地上流淌的鮮血,呼吸凝澀:“你……你為何傷人?”
商家世代行醫,救死扶傷的人,看不得這場面。
“你在質問朕?”霍戎面無表情的盯着他,語氣冷徹低沉:“朕殺人,向來無需緣由。”
商沅全身僵硬,說不出話:“你……”
他之前還只是隔着書感受暴君,如今穿過來,兩次宴會一次割舌一次砍手,才切身的體驗了瘋批的可怖。
霍戎盯着商沅,眼中湧現陰戾。
他讨厭商沅看他的眼神。
憤慨,不解,惶恐,似乎他是個無藥可醫之人。
那自己的無藥可醫,又是拜誰所賜?
“怕了?”霍戎唇角勾起似嘲似諷的弧度:“不過商公子是朕的同窗,又幫朕良多……朕還是很顧念往日情誼的。”
察覺到暴君微涼的指尖拂過耳畔,商沅下意識的皺眉一躲。
霍戎手一頓,雙眸随即凝起被激怒的暴戾。
商沅還未解釋,只覺身子一輕,登時被暴君拎着後脖頸扯離了席面。
一陣天旋地轉,反應過來時,商沅已被摁在假山後,粗糙的太湖石磨着他的脊背,脖頸也被霍戎冷硬的手腕扣住,身形高大的男人如陰影般将他籠罩,登時窒息到喘不過氣。
“不讓朕碰了?”霍戎雙眸透着克制不住的欲望,語氣嘲諷:“在未來的夫婿面前,開始裝矜貴了?”
商沅躲無可躲,冷冷道:“陛下你是不是誤會了?”
剛直面了淋漓的鮮血,他有些厭惡暴君的觸碰。
上次見面暴君說讓他“示好”,他已經重金打造了溫泉,甚至還請了美人作陪,暴君為何還來尋他?
少年修長的脖頸從狐裘裏露出修長一截,溫軟的皮肉緊貼着他掌心,烏發也松松垂落,點綴的那張白淨小臉愈發誘惑,可少年卻盡可能的貼着假山,顯然不願親近自己。
霍戎咬牙,聲音緊貼商沅耳畔道:“又裝出這菩薩模樣,以為朕還吃這套?你念朕之前寫的詩,又着急的退了婚,還不是想攀上朕?”
即使攀上他的目的,也許只是為了給太子傳遞消息。
可少年每次看到他,眼眸裏都是躲閃,看不出半分示好的意思。
就算是為了太子,親近自己也讓他感覺到為難了吧!
霍戎冷冷一笑,不過少年倒是很擔心細作之事敗露!
“商沅,時隔多年,你還真是不了解朕。”霍戎故意惡劣的拍拍他的臉頰:“你真以為朕沒有細作的線索?朕說了,朕将細作一案給你,只因朕想你立功——若你能再多親近些,那案子還不是你說了算……”
聽到這話,商沅忍不住呼吸一顫,情不自禁的望向暴君。
案子……他說了算!?
他第一次覺得暴君的聲音如此動人……
可惜他還沒,暴君沉沉的聲音再次響起
“但如今看來,是朕會錯了意,你對朕并無親近之意!——朕這就讓錦衣衛重新去查案,你既然不想要這功勞,多的是人想要——”
霍戎聲音低沉,如小錘子敲打的人心頭直顫:“錦衣衛會封了淮安坊,挨家查抄,用不了五日,那不知死活的小細作就要被捉來——”
商沅全身的血液登時湧向臉頰,雙眸劇烈收縮。
他想也沒想直接伸手抓住暴君的胳膊,如抓住救命稻草:“陛下沒有會錯意,臣一直想親近陛下,請陛下讓臣繼續查案。”
霍戎滿意的望着近乎哀求的少年,雙唇緩緩勾起:“哦?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