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你若是怕,就跟好朕
商沅動動唇角:“陛下何時來的?”
不會聽到自己說的愛慕權勢,想要在宮裏混吃等死的話了吧?
若是霍戎發現自己是個冤大頭,會不會要挾他,強迫他研墨捶背生娃一條龍啊!
霍戎眸光一直未從商沅身上移開,帶着一絲探究:“阿沅好像并不歡迎朕?”
“怎會——”商沅眼珠轉轉,開始獻殷勤:“桌上的是我今日給陛下熬的湯,還沒給陛下送去呢。”
霍戎瞥了一眼桌上。
今日的湯倒和往日不同,沒有任何進補之物。
一道簡簡單單的燕窩瘦肉粥,恰好是新婚那日他想喝卻沒有等到的。
如此微小的細節,也被商沅看在眼裏,記在心裏了麽?
霍戎想起方才商沅的話。
少年大婚以來,表現得倒是很賢後。
又侍寝又煲湯,方才竟然還為自己拉攏人?
滿意君後這位置,悄悄收心了?
霍戎挑挑眉。
他倒不很在意商沅戀慕權勢,畢竟,他即是權勢。
他最如鲠在喉的,是商沅曾背叛他,轉投太子,和少年是否如今還在和太子牽扯。
霍戎沉吟——
自己的試探,包括明日的計劃,對商沅來說,是不是都顯得有些過分了?
他慢悠悠的喝着粥,依然淡淡道:“明日你就要随朕去刑場了,難道就沒什麽話想對朕說?”
商沅垂眸,将賢後嬌妻的角色進行到底:“阿沅到時也許會暈血,還望陛下能多多包涵照料。”
說罷,恨不得來個黛玉式輕咳。
“又有怕血的毛病了?”霍戎卻絲毫沒有憐惜的覺悟,冷冷的指尖捏住了他的下巴:“君後總是如此善變。”
那時他被因謀反被折磨得渾身是血,少年在上首坐着,靜靜觀看這一切,眼神中沒有絲毫的慌亂躲閃。
霍戎冷哼一聲,好整以暇:“明日那些人将處以極刑,必然見血,你若是怕,就跟好朕。”
商沅忙屁颠颠:“阿沅明白!”
霍戎看了少年一眼,不由得唇角含笑。
某人倒愈發嬌妻模樣了,此刻的神情,恨不得上前牽住自己的衣角。
第二日,他便随着霍戎去了京城菜市口,坐在酒館二樓透過窗戶看行刑的場面。
霍從冉也來了,和監刑官一起坐在高臺之上,臉上的表情寫着被迫,卻還要表現出自己樂意前來。
畢竟霍戎已經下了旨意,說他最近在內閣表現甚好,顯然是思想改造的不錯。
這次讓他監斬曾經的心腹們,還是霍戎對他的恩寵。
霍從冉心如刀絞,面上卻還要笑着配合——
而不管是臺下的官員還是臺上待斬的囚犯,看到霍從冉來監斬,難免心中悲涼。
這也是暴君的離心之計。
監斬官一聲令下,劊子手手起刀落,人頭滾滾落地。
圍觀的衆人一陣驚呼。
而身邊的暴君,神情卻甚是淡漠。
商沅轉念一想,也就明白了。
暴君經了不少戰場上真實的厮殺,這樣綁定人犯的處刑,對于他來說,大約是捕獵和投喂的區別。
商沅默默吞了口唾液,深刻體會到什麽是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不忍心看了?”霍戎望着悄悄把頭偏過去的商沅,輕笑一聲:“朕知道君後不忍心,特意留了一個給你。”
“把人帶上來吧!”
一個小兵士模樣的人被堵着嘴巴帶了上來,眼眸裏滿是驚恐。
商沅一怔。
這名小兵士他曾在大帳那一夜見過,算是配合他一起刺殺暴君的手下。
當時他拿着暴君的玉佩跌跌撞撞跑出來,在此人幫助下僥幸逃過一劫,而在原書裏,此人忠于原主,在原主被暴君殺死後,開始潛藏僞裝為原主報仇,費盡心機尋找刺殺霍戎的機會……好幾次都差點成功,當然最終刺殺失敗,被暴君下令淩遲處死。
這次,他怎麽這麽輕易地被暴君捉住了?
方才被殺的即使是原主的友人,但畢竟和商沅不熟,他還能事不關己,可此人畢竟和自己打過照面,還曾在自己着急逃跑時幫了一把,自己看着他如此受罪,不免有些不忍。
他偷偷看向霍戎,而霍戎仍和之前的面色差不多,只是好整以暇的看向他,神情似笑非笑。
商沅也不知哪兒來的勇氣:“陛下,此人刺殺您,真是喪心病狂罪大惡極,但看在他是聽命于人的份兒上,能不能饒了他這一次。”
霍戎淡淡道:“旁人你都無動于衷,為何偏偏對于他,卻不忍心了?”
商沅硬着頭皮道:“那些人是臣的故人不假,但那些人都是有損社稷之人,臣也不敢給他們求情,唯有此人,和臣交好,還幫過臣一次,還望陛下看在臣的面子上,放過此人……”
霍戎:“此人幫過阿沅?”
商沅點點頭。
“這就怪了。”霍戎笑吟吟道:“朕查過此人,他大多時間都在各地軍營,按理說和阿沅應該不會身在一處,更沒有近距離相交惡毒機會——所以他究竟在何時何地幫了君後?”
商沅額頭登時凝出冷汗。
他總不能說此人幫他下藥逃跑吧?
只能勉強笑着含糊道:“他還是來過京城幾次的,只是陛下沒查出來罷了——”
霍戎道:“你想給他求情,卻連他怎麽幫過你都含糊其詞?”
“難道君後還不信任朕麽?”霍戎的聲音循循善誘:“說給朕聽聽,若是此人真的對君後有救命之恩,朕也不吝饒他一命,若是他真的有功于君後,朕還要重賞他呢!”
商沅擦擦額頭上的汗,随口編了個較為貼近現實的理由:“不必了……也只是小恩小惠,只是臣被野狗追咬時,他從野狗嘴下把臣救了出來……”
又是野狗?!
還有沒有點旁的理由?
霍戎神情明顯有些不悅,挑眉道:“阿沅是京中的貴公子,金尊玉貴的人,又怎會無緣無故被野狗追?”
霍戎貼到他耳畔,聲音低啞危險:“該不會是阿沅主動招惹的吧?”
話音一落,他猛地抓住商沅的手腕,眸中晦暗難辨:“那倒是——也怪不得那野狗緊追不舍了——”
就算他是野狗,不管是幾年前在太學,還是如今他進京稱帝——
皆是商沅主動來撩撥起他的心。
若是少年從未給予他溫暖,他又怎會有無法舍棄的執念?!
只有展淩和馮公公面面相觑,望着他們自認為野狗的陛下,簡直想要找個地縫鑽進去。
陛下不會将知道“野狗說”的他們二人滅口吧?!
商沅垂下眸子,聲音細微幾不可聞:“……陛下……”
他察覺出霍戎的欲念,時時刻刻都如灼熱的星火,有任何的風吹草動,便能瞬間燎原。
而這裏這麽多人。
狗皇帝萬一直接把他拉入內室幸了他,他以後也就真的不必要見人了!
可霍戎只是低哼一聲,擺了擺手,示意那些人将人放掉。
霍戎淡笑道:“卿要給他求情,朕自然要給君後面子——回去想想怎麽還。”
商沅沉默。
他還能怎麽還。
他的尊榮都是霍戎給的。
說到底,也只有一身皮肉,能讓暴君看得上罷了。
不過商沅經過前幾日的那次寵幸,對此事倒是更淡了些——
左不過,就是再多吃幾次避子藥罷了。
甜甜的避子藥,就當是事後小甜點了。
女子能來葵水,他卻連不侍寝都找不到理由。
這次殺人,那海東青也來了,此刻從刑場上飛了過來,阿哨也看到了商沅,兩只圓滾滾的眼睛轉了轉,落在他腳下啄衣角。
商沅低頭,看到了一個毛茸茸的腦袋在溫順拱他。
怎麽回事兒,突然覺得甚至還有點萌。
商沅不解:“他為什麽叫阿哨啊?”
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萬一原主知道原因呢。
阿哨似乎也聽懂了,還擡起頭傲嬌的叫了一聲——
霍戎淡淡道:“阿哨是猛禽,鳴叫聲如風中鳴哨。”
商沅望着那毛茸茸的腦袋哼了一聲:“我看它吃得這麽胖,不如就叫阿啾吧。”
不能對暴君出的氣,就出在他養的寵物上!
阿哨登時開始忽閃着翅膀,似乎在抗議。
“多好聽可愛的名字!”商沅看着阿哨圓滾滾的身子,自以為找到了欺負對象:“難道你還不願意?”
“阿啾?”霍戎哼了一聲:“你可知它為何體型龐大圓碩?”
“朕進京後經常用人舌投喂它,可能最近阿哨吃多了吧——”
商沅:“……”
吃……吃多了?
那麽小的舌尖也能吃多,這意味着暴君進京後殺伐從未停歇。
商沅登時石化在原地。
他就不該招惹這一人一鷹!
霍戎滿意的審視着商沅的表情:“所以阿沅說話還是慎重些,畢竟阿哨這畜生吃慣了人舌,萬一那句話惹怒了它,朕怕都來不及阻攔。”
吃慣了人舌?
商沅不自覺的咽了口唾液,把舌頭藏好。
還沒來得及反應,暴君的氣息裹挾而來,略帶冷意的唇貼在了自己唇角。
“和畜生講不通道理,只能用這直白的法子。”霍戎托着他下巴,語氣有些得意:“如今你沾染上朕的氣息,阿哨也會認你為主。”
“你若是怕他,朕每次都護着你便好了。”
商沅抿抿唇。
唇上,還留存有霍戎溫熱纏綿的氣息。
暴君護着他的法子——
還真是……和畜生不分彼此。
離開刑場時,暴君去前頭和大臣商議要事,商沅則被衆人簇擁着,翩然行至君後的車駕處。
正要上車,忽聽低啞的聲音響起:“阿沅……”
商沅擡頭,竟然又是霍從冉這個大炮灰前任。
他警惕的看了看自家暴君相公的方向。
要是讓暴君知道自己和前任說了話,他的舌頭會不會被摘去喂阿哨啊?
霍從冉目光深沉的掠過商沅。
少年似乎過得不錯。
大概連少年自己都不曉得,嘴角還凝着未褪的笑意吧。
只是這笑意在少年看到自己的時候卻驟然冷卻。
所以方才——他們二人做了什麽,又說了什麽?
霍從冉掠過商沅細嫩的手指,猛然想起少年婚後送湯至內閣的場景,抿唇道:“我記得你向來不愛下廚,卻沒曾想婚後竟至如此。”
語氣裏滿是遺憾悵惘。
商沅差點要笑了,當時讓他去下藥刺殺霍戎的命令,就是霍從冉親口下的。
若是自己那時就死了,恐怕此人也不會有所動容,而此刻自己和霍戎你侬我侬,這人便受不了——
那他偏要刺激刺激此人。
商沅悠悠然道:“人都是會變的,陛下對我疼惜,我自然要對他好。”
霍從冉一滞。
是啊,起初商沅和霍戎交好,之後才轉投向他,如今又和霍戎重修于好,可不是一直在變?
自己又如何會錯以為,自己真的擁有了他?
他沒再說什麽,只遞給了少年一小罐傷藥,低聲道:“這是西域高山雪蓮提取的玉蓮膏,治燙傷外傷最好,生肌止痛,你拿着,以後下廚時要小心,若是燙了傷了,即刻用上……這藥膏全天下都已罕見,本王這瓶還是父皇賞賜的。”
說罷不待少年拒絕,徑直大步離開。
霍從冉給的東西,商沅本想立刻丢掉。但他世代行醫,只看一眼就曉得這藥膏多珍貴。
冬蟲夏草,高山雪蓮,珍珠粉,雪山之水……這藥膏還真是天地精華。
而且……商沅想起了瘋批暴君。
既然已和自己成親了,這日子總是要過。
上次暴君發瘋般握住了那炭火,這藥膏名貴又能治燙傷,還不如收起來,若是碰到下次暴君發瘋,也能應付……
展淩站在車畔,默默的看着商沅将霍從冉送他的藥藏在胸口,眼眸逐漸轉冷。
君後日夜和主子相處,那藥被君後藏在了胸口,這藥究竟是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茸茸一摸——呵,誰給我媳婦的避子藥
已經百毒不侵的崽崽:爹地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