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身孕已經足足兩個月了
簡清接到傳召,很快就入了宮。
他請安後擡起頭來,曾經和他談論過婚事的少年坐在低垂的簾幕之後,如深宮之中深藏的上好美玉。
簡清不知為何,喉頭微微一哽。
雖然只見了少年兩次,可他也曾認真計劃過和少年的未來。
如今卻發現,那只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轉眼就成了空。
聽到少年婚事的那天,他心裏的失落自己都始料未及,當夜,他夢到少年穿着昳麗的嫁衣。
走向的人,卻不是自己。
可他連伸手阻攔都做不到,畢竟路那頭的人,是全天下最有權勢且最冷戾的男人。
之後,在太醫院每次聽到旁人提起君後如何如何,他心底都會翻湧上氣血。
直到此時,他都沒有将那日園子裏略顯羞澀的少年和一人之下的君後扯上關系。
商沅不知道簡清轉了這麽多念頭,倒很是自然:“簡太醫,我聽他們說每七日太醫院都會有人來給君後請平安脈,我想着我們也算是故交,便叫了你來。”
簡清輕輕颔首。
話雖如此說,但商沅并沒有任何想讓他把脈的意思。
只是接着道:“這次來,我是有件事想勞煩簡太醫跑一趟。”
簡清擡頭,認真看向商沅道:“君後的吩咐,臣一定竭力辦到。”
“我只有一個同胞妹妹,家父要将他許配給蘇二公子,過兩日本後會找個由頭給蘇家下旨診脈,到時還請簡太醫記錄一下脈案。”
蘇二公子若是常年在青樓跑動,身上說不定有種種毛病。
簡清點頭答應下來。
商沅吩咐好他此事,想起二人以往之事,抱歉的笑了笑:“前幾日倒是耽誤了簡兄的功夫,簡兄日後若是覓得良人,別忘了知會一聲,我定要送出一份厚禮。”
簡清含笑看了商沅一眼:“此事不急,緣分若是到了,臣定會報給君後。”
他溫潤的眸子定定的看向商沅,又不動聲色的在他身形上輕輕一劃:“君後這幾日倒胖了些。”
商沅被他如此直白的點評說的一怔,摸了摸臉頰道:“是麽,這幾日我還有些食欲不振呢!”
簡清微微挑眉,看向商沅的眼神多了一絲隐晦:“臣是來給君後請平安脈,君後不若讓臣診把脈,也許是脾胃失和,臣也能幫君後調理調理。”
商沅也沒必要駁了簡清的面子,伸出左腕,不在意的點點頭:“那就拜托簡兄了。”
簡清的指尖搭上商沅溫熱的脈搏時,不由自主輕輕一顫。
本來以為眼前人是自己的老婆,結果卻猝不及防轉身進了宮。
簡清當然也不敢給皇帝帶帽子,只想着對商沅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
不冒犯,也不過分親近。
可少年實在是美,手腕處;薄薄的肌膚如上好的雪緞,讓人不自覺的想盡情捏在手裏摩挲。
簡清手搭在商沅的脈象上,心思已經跑了,抿抿唇低聲道:“臣當時記得您說……想要離京,怎麽會進宮?”
以他的身份,問出這句話當然是冒犯,但是他沒有辦法再壓抑自己心中的情感。
商沅不由嘆了口氣:“不是有句話說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麽……我這是君讓臣嫁,臣不得不嫁……”
他當時竟然還異想天開,覺得暴君只是心血來潮和他玩玩,甚至以為自己還能通過嫁人離開京城,如今再看,只覺得這想法恍若隔世。
簡清一怔——
是他聽錯了麽?
商沅的語氣裏,沒有多少欣喜得意,倒是聽出了……無奈悵惘……
難道他嫁入宮中,竟然不是自己甘願?
簡清皺皺眉,再次回憶見到少年的場景,雖然只有那麽兩次,但他也能察覺出少年對離開京城的迫切,倒像是有人在後頭追殺似的……
那少年躲避的人究竟是誰?會是……陛下嗎?
簡清壓住自己紛亂的情緒,強自鎮定的将指尖重新搭在商沅的脈象上——
無論如何,他都是太醫,今日既然來了,還是要給商沅診治好身子的。
可這脈象……簡清面色一變,幾乎坐不住身子。
商沅也察覺到了簡清的不對勁:“簡兄,是我的身子有大礙了?”
簡清抖着手搭上了商沅的脈搏:“算……算不得有大礙。”
只是有孕了,而且已經有兩月了……
可……商沅才嫁入宮大半個月啊……
簡清心跳加速,他定下心思,再次認真的品了品。
他以他世代太醫的身世擔保,這脈象錯不了……
君後的确是有孕無疑……而且極有可能非皇帝親子……
意識到自己撞破何等宮闱密事後,簡清幾乎出了一頭冷汗。
他強自鎮定的問商沅道:“君……君後這幾日身子可有不适?”
商沅望着面色煞白的簡清皺皺眉:“我身子若是有事,簡兄不如直說……我還受得住……”
簡清這表情很眼熟,他在電視劇裏看到過,醫生總是在主角得了絕症時露出這表情。
簡清輕咳了一聲:“君後勿憂,您身子是有些一場,但卻不是得病了……”
商沅這才放下心道:“我這幾日也沒什麽不适,只是格外容易疲憊,而且食欲不振……”
簡清默然。
這身孕已經有兩個月了,按理說商沅應該早就有所察覺了。
只是……少年心大,再加上他這身子似乎還服了避子類的藥物,肚裏的東西倒發育得遲緩很多……
簡清沉吟,看商沅的模樣,定然是還不曉得有這個孩子。
那服用避子藥,向來只是不願懷孕罷了,只是這孩子早就已在腹中,避子藥只能起到減緩發育的作用,卻不會影響到這孩子的性命……
簡清緩緩思索着回答道:“君後身子很好,只是體質有些虛寒……”
簡清勾起唇角,笑容甚是溫潤:“君後除了容易疲憊之外,是否還有白日嗜睡,腰身酸脹,反胃等症狀……”
商沅忙點點頭,簡清說的恰是他這幾日的症狀,他少年時出去滑雪,結果不小心掉下雪道昏迷了好久,當時醫生都下了通知書,讓他父母做好兒子成為植物人的準備,後來他奇跡般的轉醒,卻從此落下了體質虛寒的毛病……
只是哪一次都不像這次般症狀明顯……
“不妨事,臣給君後開幾個房子調理一陣子,也就好了。”簡清不動聲色的笑道:“還有,君後這脈象既然讓臣看了,就莫要再傳召其他的太醫了——畢竟大家的診脈方子不一致,若是兩方相沖,再沖撞了君後的貴體,那臣就萬死莫辭了。”
商沅點點頭道:“簡太醫的方子多久能見效?”
簡清緊緊盯着貴妃榻上姿容絕世的少年,輕輕笑道:“君後莫急——最多半個月,您就能見到效果了。”
今日冬至,甬道風如寒刃,割得人臉頰生疼——
簡清提着箱籠從春和殿出來,面上卻噙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詭異笑意。
商沅之前曾口口聲聲說願和他一起離京。可如今,少年已是君後,和他身份已是雲泥之別。
少年定然不願,也不會舍命一搏,抛下這萬丈榮華和他逃離京城……
但若是,形勢逼人,讓他不得不離宮離京呢?
簡清輕輕勾起唇角,他要和少年共同擁有一個秘密——
少年眼看着自己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卻打不掉,可那肚子裏的孩子,卻不是婚後和暴君所生,以霍戎的鐵腕手段,驚慌失措的少年會不會再次來急切的懇求自己這個用藥如神的太醫,讓自己帶着他離開呢?
簡清向來溫潤如春水的眼神,逐漸染上讓人顫栗的瘋狂之色。
他無家無室,和那樣的絕色美人亡命天涯,倒也是——人生樂事。
雪花漸漸飄下,積了厚厚的一層,整個宮闱,都如同覆蓋上了一層白色的絨毯。
商沅望着窗外漸密的雪花:“陛下去了何處?”
按理說,此刻暴君該下朝回來了,可此時,卻不見霍戎的身影。
小進悄悄道:“陛下……可能是去了之前母妃住的地方。”
“今天冬至,是陛下母妃……被處決的日子。”
商沅一怔,想起原書裏的情節——
霍戎對他的生母很是避諱,也只有冬至時節,會去之前的宮中坐一坐。
商沅沉默半晌,還是披上自己的鬥篷,踩着雪去了。
他記得那扇宮門,已經被霍戎封鎖。
可那塵封的記憶,向來也并不容易根除。
如今恰是落雪時節,暴君一人去了舊地,想來就甚是落寞。
如今,他是暴君的君後。
若是自己再不現身,恐怕這蒼茫天地間,真的只剩他一人了。
“陛下,今天是冬至,小廚房已經包好了餃子,等着陛下回去呢。”
商沅望着雪色迷離中高大的背影,輕輕出聲。
霍戎還沒來得及回應,柔軟的指尖已經觸碰到了自己手心。
霍戎回眸,曾經出現的少年再次現身,正在兜帽下對他輕輕笑着。
那麽冷的天氣,他的鼻子都凍得泛起粉色,為了着急來尋他,大氅也沒有穿戴好。
霍戎在心底輕輕嘆息一聲。
将少年的兜帽輕輕調正,緩緩握住少年微涼的指尖。
“好苦啊……”
商沅抿了一口簡清熬來的藥汁,眉眼縮成了一團。
“臣看着您喝完,這藥渣……臣也要收回去。”簡清溫聲道:“請君後相信臣,這藥最能調理您身子,是臣花了一日的時辰慢慢熬制的。”
藥渣也要帶回去?!
商沅:“……為何要帶藥渣?”
“臣偷偷增了一味藥,那是最珍貴的高山雪蓮,臣沒有從太醫院過賬,怕人……追究……”
商沅氣鼓鼓。
果然他這個君後只是個挂名的嗎?!
連簡清都曉得自己可能用不了名貴的藥,甚至連渣渣都要毀屍滅跡!
簡清垂頭,他這可是保胎藥,若是讓旁人看到了藥渣心生疑惑,少年定然在劫難逃。
商沅喝時雖覺得苦,喝完了卻渾身舒泰。
為了找回面子,矜持道:“這藥不錯——本宮明日就上奏陛下,讓他重重賞你!”
作者有話要說:
茸茸:保胎藥?!重賞!
簡清:只為了拐走陛下的媳婦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