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朕要看君後的脈案

商沅轉了轉眼珠,立刻怼過去:“那臣掌管內帑,也是份內之事。”

內帑是皇帝的私庫,按例歸皇後或君後掌管,商沅大婚後,連內帑鑰匙的影子都沒看到。

之前商沅還不太計較,如今卻覺得是時候要考驗霍戎了——

他肚子裏都有暴君的崽了,若是暴君處處隐藏保留,他更沒勇氣坦白了!

霍戎輕笑了一聲。

某人膽子還真大,這是單刀直入找他要銀子來了?

霍戎望着理直氣壯的商沅,心裏浮現出微妙的情緒。

他們二人聊孩子,說銀錢,倒真像是從未有過隔閡,一門心思盤算認真過日子的夫夫。

若是自己先把屬于君後的所有權力都盡數給予向來膽子小的少年,少年會不會更主動更自如,他們之間,是不是就會更如同真實的夫夫呢?

霍戎挑眉道:“內帑本來就該由阿沅管,那鑰匙就在馮公公處,你既沒要,朕就一直沒提。”

霍戎心底總是下意識覺得如今的日子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畢竟商沅如今所做的一切,他都沒有找到切實的動機。

他在心底深處,已經做好了商沅随時背叛的準備。

便覺得不想牽扯那麽多——

以免到最後收場時,徒惹麻煩。

眼前的少年卻哼唧道:“陛下您沒提過,我怎麽要嘛!”

他的語氣那麽理所當然,好像并不畏懼逐漸加深這份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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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戎望着少年,忽然又想起一事——

本朝慣例,帝後大婚皆要出宮祭祀太廟,昭告天下。

可他一直沒有和商沅駕臨民間。

畢竟昭告天下之後,若是二人之間再有荒唐之事傳出,那将是天下人的笑話。

可霍戎望着少年的笑顏,心裏微微一動。

如今,他忽然想再試一次。

若像從未受過傷那樣再愛一次,結局會如他所願嗎?

霍戎輕聲道:“過幾日,君後随朕出宮一趟吧。”

商沅警惕的看着面前的暴君——

上次出宮都是讓他看殺人,這次不曉得又是什麽!

霍戎察覺到少年的緊張,輕輕在他唇角印了一吻:“你……還真是朕的克星,放心,這次不帶你看殺人。”

少年一直在後宮,還不曉得君後的重量。

全天下為證,兩人執手祭祀,從此,二人緊密相連休戚與共,身份不能再随心所欲的更移。

是冒險,也無疑是束縛。

霍戎輕笑。

他怕什麽?讓所有人都曉得商沅是他的君後,讓少年一輩子都逃無可逃……

于他,倒恰恰是想要的。

商沅拿到了內帑的掌控權之後,立刻讓人先點出來五千兩銀子。

內帑庫的太監過了四五日,才将銀子如數奉給了商沅。

饒是好脾氣,商沅也有些火了:“……這也不是什麽大命令,你們內帑庫的人,都是如此憊懶?”

那小太監欲言又止:“君後,奴才們也有奴才的難處。”

在商沅再三追問下,小太監才說出實情——

這內帑庫裏的銀子,總共也只有不到五萬兩,君後開口就要五千兩,對于他們來說,也算是傷筋動骨了。

商沅:“……”

暴君的私房錢還沒他多?!

本來拿到內帑還有些得意和感動的商沅,登時有些同情暴君了。

還好他拿着這個錢別有用處。

有他這個君後在,很快就能給霍戎賺到銀子——

那花水閣的愉兒姑娘在商號裏存了不少銀子,都是為霍從冉東山再起準備的,若是自己找個恰當的理由進去勘探查封,再将霍從冉的那些銀子都上繳給暴君……

嘿嘿嘿,小氣鬼暴君不看崽面看錢面,也會留他一命啊!

商沅一天都沒耽擱,直接叫來南屏:“就我們上次遇到的那個,叫愉兒的歌姬,你過兩日,挑個霍從冉蘇二都不在花水閣的時候,花筆銀子結交一下她。”

結交歌姬?

南屏吓得忙擺手:“公子啊,這別的事兒我都能幫你辦,就這個……您……您想想,我一個未婚的大好男兒,若是在青樓過夜留了案底,哪家姑娘願意跟我啊!”

商沅道:“……你想多了,沒讓你過夜,你若是不想結交,只要給她砸錢就成。”

商沅指了指剛從內帑拿出來的銀子:“喏,本宮銀錢都已經給你備好了。”

這也是商沅接收內帑的一個重要原因。

畢竟內帑裏的都是宮中的銀錢,上面都标有特殊的印記——

這些銀錢都是陛下的禦銀,若是未經典賣,便由民間機構直接收下,便是查抄的大罪。

只是這麽多年來,民不舉官不究,也有不少人會拿着宮中的銀子流通使用。

而他想對那商號動手,若是徑直去查,自然會打草驚蛇。

但若是借着追查內帑銀兩之事追查,自然能順理成章抄了那商號。

商沅含笑道:“你只要在花水閣一擲千金,等到那愉兒姑娘将錢存到商號後,立刻回來禀報就是。”

“沒讓你在青樓過夜,以後也能還你一個幹淨名聲——此事做好,我替你在陛下面前讨賞,你若是娶不到媳婦兒,可別賴在此事上。”

若真的能借着查內帑之銀,順利查抄了那商號,并把錢歸入內帑庫。

那對暴君瀕臨破産的內帑庫來說,無異于雪中送炭。

這份生辰禮,送得不可謂不大。

商沅不由美滋滋的腦補着,查出了霍從冉小銀庫的所在地,并趁着暴君生辰将錢全部上繳給暴君——

到那時候,霍戎必定會對他刮目相看,并徹底消去對他的疑心吧。

這幾日,商沅說的那幾句話總在霍戎耳畔不經意的回響。

商沅應該是極怕自己提到那小細作的,平日裏故意躲避還不及,可這次竟然主動提起。

而且竟然還提到了細作生子這般匪夷所思的細節。

難道商沅真的是看話本看得走火入魔了?

霍戎沉吟,腦海裏掠過一個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的念頭——

“你去太醫院一趟。”霍戎沉吟着吩咐馮公公:“去吧君後的平安脈案拿來。”

按照慣例,君後都有嚴格的平安脈案記錄,身體狀況一看可知。

簡清一怔道:“陛下為何會突然看君後的脈案?”

馮公公笑道:“也許是……擔心君後的身子吧。”

這太醫,還真是沒大沒小,歷來陛下要看君後的平安脈案,那都是為了備孕。

這種敏感之事,哪兒有他一個太醫說話的份兒。

簡清怔怔的看着太監拿着商沅的脈案,揚長而去。

看來陛下已經起了疑心,只是大約還沒有最終确定。

即使商沅決心和他一起逃跑,留給他們的時間也不多了。

簡清思前想後,直接給商沅寫了張傳話的紙條。

末了寫到:“陛下歷來多疑,您曾身為準太子妃多年,又怎會輕易摒棄前嫌?陛下生辰日前尚有機會重新來過,煩請認真思索,莫要抱憾終身……”

商沅看罷簡清所寫,也只是淡淡搖頭不以為意——

他沒想過離開,正全心全意給暴君準備生辰日呢。

這是個難得的特殊日子,他拼命回想,終于記起原書裏,暴君在生辰日總是要吃一份餃子……

商沅想了想,大約是因為暴君少年時在冷宮缺衣少食,而餃子則是他改善吃食時最常見的食物,而霍戎小時候八成只有在生辰日才能吃到……

因此即使執掌天下,霍戎仍保留着特殊日子吃餃子這一樸實無華的習慣……

商沅絞盡腦汁——

霍戎不是要餃子麽,好!那他就在餃子皮上做手腳,準備了不同顏色,不同形狀的皮,準備在暴君生辰日那天親手給他做一頓餃子屆的滿漢全席!

他這麽煞費苦心的投其所好,試問誰不感動!

商沅正在禦膳房配置餃子皮。

他發現不同顏色的餃子其實是不同的糧食。

比如紫色的餃子皮是紫薯粉所制,綠色的餃子是綠豆粉所制……

在禦廚苦口婆心的勸說下,商沅總算把原本定的十六色餃子皮減到了六色。

因商沅堅持綠豆健康養生,禦膳房這次所制的綠色面團格外多一些……

商沅望着盆缽裏花花綠綠的面團,不由道:“你覺得陛下會驚喜麽?”

禦廚:“……”

“這……咳咳,只要是君後的心意,陛下都會銘刻于心……”

這一頓五彩斑斓的餃子生辰宴,任誰都會記一輩子吧……

望着那綠豆粉做成的面團,禦廚就覺得很鬧心。

禦膳房也有忌諱,食材,盤子的配色都有講究,這綠色的餃子皮,按例是絕不會在生辰日這天奉給陛下的……

不過這是君後親手所制,他也不好說什麽……

君後在禦膳房親手準備陛下的生辰宴,自然引得不少人圍觀。

“哎,都說君子遠庖廚,咱們君後卻親自給陛下做生辰宴呢!”

“咱們君後畢竟是郎君,給陛下做頓膳食也理所應當,不過這麽早就準備,還令我們都保密,也真的是有心了……”

“陛下和君後如此和睦,還真是千古佳話啊……”

這些人都在門後竊竊私語,他們以為商沅聽不清,但這些話字字都飄進了商沅早已泛紅的耳朵。

“我看不見得——都大婚幾個月了,陛下還沒帶君後去祭祀游行呢,沒有昭告天下,民間都不怎麽曉得君後這個人,怎能稱得上千古佳話呢……”

商沅一怔。

他忽然想起,大婚時小進便給他說過祭祀之事,只是兩三個月過去,霍戎仍從未提起過。

禦廚看他表情不對,忙賠笑道:“君後莫要介意,陛下也許是最近忙于朝政,才……忘了此事的。”

其實他也無法說服自己,本朝慣例,祭祀是大婚的重要儀式,是陛下和君後二人真正的君臨天下。

可陛下一直沒有将君後領出宮……

商沅品了口餃子湯,卻不以為意。

小氣鬼暴君倒是很勤政,就連晚上也很難睡個安穩覺,甚至好幾次都深陷噩夢。

他們二人的夫夫之事也不急,還是讓霍戎先騰出精力把前朝之事處置好。

至于他……他可以等的……

不過作為妖妃,商沅當然不會放棄這個可以楚楚可憐裝委屈的機會。

他回去後立刻在那小本本上寫了一句:“按例,君後都要去祭祀并駕臨民間,可陛下從未提起過此事,也許……也許是陛下對阿沅還心有芥蒂,畢竟往事已發生過,阿沅并不怨怼,若是阿沅能将商號一事辦妥,想必便能讓陛下心中芥蒂消失吧……”

“阿沅期待和陛下一同站在天下人面前……”

啧啧啧,商沅寫着都快感動到眼角含淚了。

這麽幡然悔悟,深情不移,也不知道暴君能信多少?

商沅嘆口氣,他要求不多,只想着坦白後能過清清靜靜,吃喝不愁的鹹魚日子罷了。

乾清宮,霍戎的臉色不善,坐在龍椅上聽心腹彙報京城動靜。

“昨夜又有人去給那花水閣的頭牌送錢,這次前前後後砸了一千兩銀子,臣……臣發現一擲千金的,恰是君後的私人……”

花水閣,頭牌,君後一擲千金。

這些詞加在一起,霍戎的面色逐漸變得陰沉可怕。

展淩忙上前救場道:“這……這也不一定是君後愛慕那女子,打賞的那人是他身邊的小厮,也許是那小厮癡戀那女子,拿着君後給他的賞賜……”

“這話你自己信麽?”霍戎緩緩握拳,喉頭幹澀:“的确不是他愛慕那女子,因為他此舉,分明是想暗中幫助霍從冉!”

花水閣是霍戎早就派人盯上的地方,也知道愉兒只不過是霍從冉一派的擋箭牌,所謂的打賞,皆是霍從冉親信的效忠!

他之所以遲遲未動,不過是在尋找時機。

何其可笑——

他竟等到了商沅前去。

少年那樣嬌憨的要來他的內帑,卻連片刻都未曾停歇,轉身将銀子交給霍從冉!

霍戎之前冷漠的想,自己和少年大婚只不過是一場局,他留霍從冉在京城,也是為了方便他和商沅接觸,從而試探确認這二人究竟是否還在藕斷絲連,商沅會不會再一次背叛。

可這一刻,水落石出,霍戎卻難以相信——

幾年前,商沅背叛他的理由,說到底大約只是因為權勢。

可他如今明明已經有至高無上的權勢了。

商沅為何還會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叛他!

這于理不合,即使商沅拜高踩低愛慕權勢,也該千方百計讨好自己才是……

“臣也有話要說……”

“就這幾日,君後來給陛下送的那個湯,好像一直是蟹黃魚丸羹……”那大臣看着霍戎的臉色,小心翼翼道:“據臣所知,那是霍從冉最愛喝得湯,君後之前,常……常給他熬……”

望着霍戎逐漸冷厲的神色,那大臣再也不敢說下去,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作者有話要說:

沅沅:心心念念給老攻搞錢還被誤會,狗逼茸茸

茸茸委屈:是誰要追妻了,是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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