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這婚事不過是假象
春和宮,南屏神神秘秘的湊上來:“公子,公子,你交代給我的事兒,我都辦妥當了。”
商沅一怔:“愉兒姑娘把那錢存在商號裏了?”
他當時還擔心霍從冉等人多心,讓他這筆銀子打水漂呢。
沒曾想這愉兒姑娘的動作竟然如此迅速。
南屏忙點頭道:“我守在商號裏,親眼看着她把錢存進去的。”
“至于您說的,霍從冉和蘇二公子等人,從始至終都沒出現。”
商沅松了口氣。
看來是他想多了,霍從冉等人還沒細致到連銀子來源都追查的地步,倒是讓那姑娘助了自己一臂之力。
既然銀子已到位,接下來的事情便簡單多了。
在本朝,君後也有私人衛隊。
前幾日暴君将內帑之權給他的時候,也将立刻李統領召來和他碰了個面。
商沅立刻宣人觐見:“李統領,五日後,你派人去查抄一個商號,本宮聽說裏頭有違禁的銀子。”
沒錯,他就是在釣魚執,法。
他說着把那商號的地址遞給李統領:“記住,此事莫要外傳——就連陛下都說不得。”
五日的時間不早不晚,既不會前腳放銀子後腳查抄般讓霍從冉忌憚,也恰好還有時辰準備暴君的生辰禮。
“這……”李統領疑惑道:“陛下也不能說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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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來忠心護主,也正因如此,霍戎才把他給了商沅,不過如此行動要刻意瞞着陛下,倒是讓他有些不安。
“等事情辦妥了,将銀子直接送往內帑庫。”商沅悄悄眨眨眼,展顏一笑道:“就算本宮給陛下的生辰禮。”
李統領這次放下心:“屬下明白,請君後放心,屬下定然會辦好此事。”
商沅認真回憶了一番。
在原書裏,霍從冉勢力在徹底潰敗前一直富可敵國,此商號又在京城,應該是他私藏窩點中最富庶的一個。
若這次行動無誤,查抄來的銀子,應該比暴君的私人小錢庫還要多一些。
想到霍戎欽佩訝然的模樣,商沅嘴角情不自禁往上勾了勾。
他可不是只知道狐媚惑主的妖妃,還是個知道怎麽讓錢生錢的賢後。
李統領也看到了,不由暗中豔羨——
陛下有如此貌美機智的君後,真是夫複何求。
商沅本想趁霍戎下朝時試探一番暴君對生辰日的态度。
結果在寝宮等了半晌,也沒有看到霍戎的影子。
商沅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都想争奪帝位,可他卻打心眼兒裏覺得皇帝難做,如今月上枝頭,霍戎卻八成是還在和諸臣挑燈商議要事。
商沅将被褥大致鋪好,點上烏沉香,等房內彌漫了霍戎身上的味道,商沅才輕輕舔了舔唇角。
也許是孕期身體發現了反常,這幾夜,他總是夢到大帳那夜二人的瘋狂。
盡管不情願,商沅也不得不承認,身體深處叫嚣着渴望,渴望霍戎的每一次靠近,擁抱,和安撫。
“這不怪我。”商沅鼓着小臉甩鍋:“一定是崽在想他那小氣鬼爹爹了。”
睡在龍榻上之後,商沅還迷迷糊糊的吩咐下人道:“陛下來了就叫醒我。”
這可是他招供前的關鍵期,自然要認真的獻殷勤。
身邊的小太監看到卻覺得很是心酸,君後一直都不太舒服,今日吃的東西也吐了不少,可還在惦記陛下,絲毫不曾怠慢。
他嘆口氣道:“君後先歇息吧,陛下還在暖閣,不知還要批多久的折子呢。”
商沅迷迷糊糊的點點頭,這幾日,他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身子愈發笨拙了,還要強撐着掩飾,一日下來很是疲憊。躺在床上很快就陷進沉沉的睡眠中。
如今他已有了三個多月的身孕,就連睡熟之後,身子也會下意識的微微躬起,守護着小腹裏和暴君的孩子。
夜色已深,東暖閣燈火通明,但霍戎手邊的奏折卻遲遲未見翻動。
他情緒翻湧,只想立刻去後宮質問商沅,卻不知如何開口。
也只能揮退衆人,獨自留在暖閣。
可腳步仍不受控制的走向春和宮,等霍戎回過神,他已經走到了床榻旁。
床上的少年正在熟睡,眉心卻緊鎖,身子也微微躬着,并不舒展。
霍戎自嘲的微微一笑,在自己身邊,也許讓少年倍感煎熬吧。
以至于就連睡熟了,都是不肯放松的防備姿态。
小太監也在商沅床畔的腳榻上睡熟了,聞聽有動靜,忙張開眼眸,恰好看到霍戎正一臉沉思的望向君後。
他忙上前,準備叫醒君後。
卻被陛下一個手勢攔下。
“這……”那小太監壓低聲音:“君後說,若是是陛下前來,就讓奴才叫醒他……”
霍戎一怔,胸口湧上說不出的酸澀滋味。
自從大婚後,少年當着他的面,确實無懈可擊。
以至于自己險些覺得只要自己既往不咎,他們就真的能如普通夫夫那樣長相厮守。
此時,睡在龍榻上的少年不安地動了動,發出夢呓般的喃喃聲:“銀子,本子,都有了……別,別再懷疑我……”
少年聲音溫軟,透出對情人的乖巧求懇。
霍戎一怔,心底随即湧上發瘋一樣的嫉妒。
少年在夢裏,都不忘向霍從冉表忠心麽?
銀子他懂,本子又是什麽?
眼眸稍轉,看到商沅手底下蓋了個紙箋簿,霍戎眼眸暗了暗,伸手去拿——
誰知少年雖在睡着,卻無比靈敏的登時将這本子藏到了胸前,迷迷糊糊又無比認真的開口:“這個……要親手交給他……很重要……誰……誰都不能碰……”
這話說得甚是深情溫柔,好像那平平無奇的本子裏寫的東西,是稀世珍寶。
這本子裏記得是什麽?
有關自己的情報?抑或是,商沅對霍從冉的衷情?
霍戎的手頓在空中,少頃,才控制住自己的酸澀和無力。
他并不想翻看窺探,只是覺得自己何其可笑。
幾天前,就是在此處,少年兩頰泛着淡淡的粉色,親口問他和孩子有關之事。
他浮想聯翩,甚至還去找太醫問了他的脈案……
他以為經了這幾年,自己早已不再是之前那個任人欺騙背叛的少年。
可再次被商沅哄騙得團團轉。
就因為那幾闕時光,他在商沅面前便節節敗退。
霍戎俯身,漠然注視那張熟睡的臉:“商沅,既然你一再讓朕失望,就莫怪朕不給你機會。”
既然少年一心想着背叛,那他……從今日起,就不準備得到他的心了。
他要成為他永世的樊籠,糾葛生生世世。
轉眼到了霍戎的生辰日,陛下的生辰是京城中的大日子,即使霍戎無心籌備,禮部的官員也容不得下頭人敷衍。
因是冬末初春,京城又地處北方,京城早已從南方運來了不少花朵,芍藥牡丹次第點綴在宮中的漢白玉石階和玉欄杆之上,宛如春日提前來臨。
好一場人間芳菲,霍戎望着這滿宮繁盛,雙眸卻沉如凜冬。
商沅一大早便用心的刻意打扮了自己,正在春和宮的小廚房忙滿漢全席餃子宴。
霍戎這幾日想是朝政繁忙,一直未曾現身,不過這一日是他的生辰日,陛下都會來君後宮中,共用一頓膳食。
商沅本來極有自信,覺得自己這餃子全席極為巧妙,定然能感動暴君。
可如今煮着煮着,心裏卻有點不踏實……
剛煮了一鍋花花綠綠的餃子,這一鍋餃子又是不同形狀的小動物……
這擺在桌上兒,是不是有些可笑啊……
而且雖然自己這餃子很是用心,但說白了都是餃子……
暴君不會覺得他敷衍吧!?
商沅撓撓腦袋——
奇怪,自己當時又是怎的想出了這花花綠綠餃子的主意……
可事已至此,商沅也只有硬着頭皮給自己打氣,就這樣在自信和自疑之間反複游走了好幾次,霍戎仍不曾露面。
商沅心裏不知為何,總有些不安穩,他撐着逐漸沉重的身子緩緩走出門:“你們先把餃子在鍋裏煮着,我去前殿看看。”
早春的風微冷,前殿的漢白玉欄杆上圍着鮮豔似火的牡丹,随着春風吹拂,恰落在商沅的衣袖之間。
守衛看到是君後,都單膝跪地行禮,并未相攔。
殿門緊閉,商沅能聽到霍戎的聲音隐隐約約的傳出來。
商沅的一顆心砰砰跳着,不知為何又急又快。
“陛下,陛下大婚後一直未帶君後祭祖,如今恰逢萬壽節,不如定下祭祖時日……”
“荒唐!陛下迎娶君後,本就是為了方便尋找君後和霍從冉勾結的證據,如今證據确鑿,難道還真的要假戲真做下去,讓全天下都曉得麽?”
這聲音透過門,直直的插進商沅耳中,他腦中轟然一響,幾乎站不穩身子。
什麽叫勾結的證據,誰……又在假戲真做?
他渾身顫抖,卻聽霍戎的嗓音沉沉響起:“商沅當年寫信讓朕來京救援,後又誣陷朕謀反,已是罪不可恕,趁朕不備,又不惜下藥刺殺,還真是故技重施,死不悔改。”
“至于婚事,你們也知道,本就是一個圈套陰謀。”霍戎的語氣散漫慵懶,似乎說起了不值一提的笑話:“祭祖勞民傷財,犯不着為了他周折。”
這的确是霍戎的聲音。
只是隔着一重殿門,卻如此陌生疏冷。
也正是這陌生疏冷,才讓商沅思路陡然清晰。
原來……霍戎早就知曉那一夜下藥的細作是他。
之所以隐而不發,只不過是靜觀其變。
甚至……他和霍戎的前情也不是南屏說的那樣,只是曾經的同窗——
和原書不同的是,他竟是誣陷暴君謀逆的始作俑者,以暴君的行事風格,恐怕早就恨透自己了吧。
恨透了他,表面卻不聲不響,還将他立為君後……
霍戎的心思,的确不是自己能看透的。
胸口沉痛,商沅握緊雙拳,強撐着繼續思考——霍戎親口說了,這婚事不過是一場圈套,一個陰謀。
而自己甚至,都不是霍戎想要算計的人,只不過是圈套裏的一個餌罷了。
是他演戲太久,自己作繭自縛,差點圈住了自己。
商沅呆呆的想着。
他之前,那樣認真的隐藏茍命,在霍戎的眼裏,一定是蠢頭蠢腦,醜态百出吧。
就連每日來送湯,在這些知曉真情的大臣眼裏,也一定……很像個卑微的笑話。
霍戎早就判了自己的死刑,只是時機未到而已。
可那又如何呢——
是他背叛在前,霍戎只不過是一報還一報罷了。
商沅疲憊的閉上眼眸。
他不想梳理這前情舊怨,不想算誰欠了誰,誰負了誰。
他只是厭倦了自己,厭倦了自己的殷勤,厭倦了自己竟那樣不自量力,想着若是更近一步,就能讓霍戎前怨盡消,如同真正夫夫一樣,父慈子孝,夫夫和睦……
他忽然想起簡太醫的信,帝王心思深沉,所謂前怨,又怎是容易消解的?
作者有話要說:
跑路倒計時惹,莫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