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那孕夫就是君後

商沅捏着手心,逼迫自己鎮定下來道:“你既然能看出我的身份不是普通百姓,那也能猜出我的家人會來尋我,你就算控制了這條船,難道還能控制這條河,這個城嗎?”

那為首之人明顯一怔,旋即一笑道:“這就是美人你見的世面少了,把你們殺了扔到這河裏,我們上岸也好,順着河游走也罷,難道還能有誰能追查到我嗎?”

他話音一落,那些人又登時哄笑起來。

商沅咬咬牙。

他知道這人說的是對的,書裏的社會不比現代,即使有戶籍,但都是群戶,這些人上船之前八成也未留過什麽關鍵信息,很多人都是查無可查。

而且就算霍戎真的派人追查又如何,如今刀已經懸在了脖頸,即便是錦衣衛趕來,真的捉住了這些人,那他也已經被這河中的魚蝦吃得差不多了,完全是于事無補。

這些人既然已經殺了船上的這麽多人,顯然已經抱了破釜沉舟的心思,對于這些亡命之徒,萬萬不可激怒。

商沅只得再次發揚自己的茍活技能,抽噎嘆息道:“你們要是想殺了我們,我也沒有辦法,但是我是獨脈單傳,若是除去了我,可惜了我家的銀子,以後也無人承繼了——嗚嗚嗚,你們好慘,明明捉了我就能有發財的機會,偏要殺了,這豈不是斷了自己的財路嗎……”

邊說還邊用同情的眼神盯着這些人的腦袋,盯得每個人都不自在了。

為首之人狐疑的看了商沅一眼,問身旁的人道:“這人真是衛國公家的?”

“這我們誰知道……”那些人壓低聲音道:“不過衛國公家富可敵國,我們也有所耳聞,也許這美人真是他家的也說不準。”

為首之人哼笑道:“快——你們去搜搜,看看他們那行李裏,有什麽值錢的東西!”

船艙內登時響起翻箱倒櫃的聲音,這些人不顧南屏的阻攔,将所有的匣子包袱都翻了個底朝天。

但出乎他們意料的是,前前後後一共才搜出了一百兩銀子。

這銀子不算少,但卻遠遠沒有喂飽這些人的胃口,畢竟看商沅的模樣氣度,他們覺得怎麽也要有個五百兩以上。

那領頭之人陰恻恻的道:“美人,再不把錢拿出來,哥哥就要親自上手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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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聯手做這件事,首要為財,次要為色,畢竟一個孕夫,玩幾次定然是不成了,所以他們寧可趁着泊岸殺了這一船人,就是想拿到最多的錢財。

為了錢財,他們什麽都能豁出去。

商沅喉結微動。

暴君身上雖也有冷戾殺伐之氣,但和這些亡命江湖之人明顯是不同的。

暴君更為矜貴,平日裏倒含着一絲假惺惺的,讓人捉摸不透的笑意,只在關鍵時刻殺機畢現,而這些人卻是不要命的潑辣戶,可能一句話說不好,手裏的刀就不由分說直接要了你性命。

氣氛逐漸緊張,正當此時,南屏抖抖索索的聲音突然響起:“你們別搜了,你們要的錢,都在我身上。”

南屏說的是實話,商沅這次出來帶的銀票,大部分都被他随身攜帶。

少說也有幾百兩。

這本是這次逃跑出來的一部分家底,可是現在眼看人命都不保了,也顧不得許多了。

反正他們也有莊子號子,以後安頓下來再讓蒹葭動作,也不愁沒錢花。

“這還只是九牛一毛——”商沅望着他們的臉色道:“只是我們身上随身攜帶的卻不多,但只要到了下一個商號,拿着我開的票據,帶着我上岸,就能拿出少說上萬兩銀子。”

巧的是,這岸上就有商號,幌子在船上都能看見。

那人拿到錢,态度明顯的好轉了不少,持刀望着南屏,冷道:“笑話!取錢難道還需要你們少主子親自出面?”

南屏心領神會,忙道:“諸位好漢,我們哪兒敢騙您,這……我們是國公府,我們少爺開的票據是家裏的私票,只有人到了才算數,這真的是我們府的規矩,”

這些人面面相觑的看了看。

他們自然不知道這些高門大戶的規矩,但是都被錢打開了胃口,每個人都在想那些上萬兩的銀子。

“”好啊——我就暫時留你們二人一命。”為首的那人緊盯着商沅的臉:“不過這兩夜,你可要好好陪陪我——”

“好說……好說……”商沅覺得自己臉都僵了,望着在地上瑟瑟發抖的簡清,咬咬牙道:“不瞞您說,這位是府裏侍奉我的郎中,我不會寫字,給家裏的文書也都是他在寫,您若是讓他……讓他寫封信給家裏,說我們在路上遇到了麻煩,您還能再要到少說幾十萬兩銀子……”

商沅已經在此人眼裏看到了殺機,若是他不拉簡清一把,恐怕他的命就沒了——

即使傳信有可能讓京城知曉他的動向,他也顧不得了。

“是的是的。”簡清發抖道:“我能給衛國公府寄一封信,讓他們把錢直接給你們,定然會不惜錢財。”

“是麽?”為首之人持刀戒備道:“但我們不需要了。”

“對啊,你以為我們傻,讓你報信,等人來抓我們嗎?”

“好漢誤會了。”簡清喃喃道:“我寫完那信可以讓你們看,不會透露任何信息,只會寫……只會寫我們出門在外,需要錢了……讓家裏郵寄到某地,地點也是由你們指定……既然還能多賺一筆錢,你們何樂不為呢……”

為首之人打量商沅:“美人,你這樣子明明是私自掏出來的,家人會給你寄錢?”

商沅吞了吞口水:“我這是為了躲夫家,衛國公府只有我一個獨苗,那自然是無比疼愛。”

那些人開始議論紛紛,都覺得錢不能不賺:“他們說的也有幾分道理。”

簡清忙不疊爬起身道:“我……我這就去寫東西。”

為首之人陰冷一笑,刀光閃過,一個血淋淋的手指登時滾落在地。

簡清抱着缺了手指的左手,發出慘不忍聽的哀嚎。

商沅大駭,立刻掙紮着過去,撕下衣襟準備給簡清包紮:“簡兄,你忍一下……”

然而他還沒上手,已經被人惡狠狠的抓住并捆緊了手腕:“誰讓你擅自過去的,勸你們最好不要耍花招,否則就不是砍一個手指這麽簡單了。”

為首之人威脅的盯了簡清一眼,冷聲道:“別想玩花樣,立刻去寫——”

簡清顫抖着站起身,走路都腿軟——

他被人強押着去了內間,摁在了座位上,全身都在發抖。

雖然只是被切斷了小拇指,和這滿船的屍體比,他完全是個微不足道的小傷。

可只有刀砍在身上,才知道有多痛。

痛到他全身發抖,卻不敢再出聲。

他無比後悔帶商沅這一選擇,同時也無比清晰的意識到了一件事——

以商沅的姿色,他根本護不住。

這樣的人,合該在王公貴族身邊,而到了普通人的身邊,卻會變成害死人的禍水。

而他折騰了這一遭,甚至從未觸碰過商沅的指尖。

簡清看着自己血流潺潺的斷指,心中漸漸浮現愈發濃烈的怨恨。

方才若不是他巧計保命,只怕此時,他已經被人扔下船喂魚。

即便是他寫了這封信,也不會改變這些人将他抛屍河中的念想。

簡清無比清晰的知道,這些人沒有留下他的必要。

這封信,是他唯一的求生機會——

若是交給陛下,看在商沅的面子上,兵力定然會迅速來解決。

可被救之後,自己還能有命嗎?

不管是前進,還是後退,都是死路一條。

簡清抖着手,血跡将紙都染上了點點星火,那既然如此,他能不能——另辟蹊徑呢。

他和商沅相熟的那個相親宴,便是衛國公夫人舉辦的。

因為他的母親生前和衛國公夫人熟悉,他才得以前去,遇見了商沅。

衛國公府的秘事,他自然也聽說了一些——

商沅對太子死心塌地,太子卻和他的異母弟弟勾連,很是欺負商沅。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一直懷疑那孩子是太子的。

可如今從商沅方才斷斷續續的夢話聽來,那孩子倒極有可能是當今陛下的。

只是陛下一直不曉得而已。

這也是他為何情緒失控,非要立刻占據商沅的原因。

那他若是——把這個情況告訴一直想和陛下對立的廢太子呢?

如果知道君後和皇長子在此地,太子定然會有所動作。

而自己,就算不能出将入相,也至少會得到太子的封賞——

總之,比困在這船上,或是被暴君千刀萬剮來得好。

簡清陰冷的勾起唇角,蘸墨開始寫信。

他按照那些船匪的命令寫了一封求救信,又趁着這些人不注意,沾了沾特殊的顏料,在紙上又寫了一層。

這顏料也是太醫院用藥材研制的,只有放在水中,上頭的墨跡會褪去,而下頭這一層字體才會透出來。

他将這信投給衛國公夫人,只盼着她能覺出蹊跷,看出門道。

至于太子究竟能不能看到,已經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錦衣衛連夜查案,總算是查到了線索。

“陛下,這是太醫院的太醫,之前是他給君後診平安脈,那一晚,他的馬車也出去了,随後,他就沒來太醫院當值,徹底消失不見了。”

“簡清。”霍戎咬牙切齒道:“原來是他,竟然賊心不死,敢拐走朕的君後!”

展淩低頭——

既然陛下不顧事情真相,非要說是此人拐走了自家的純情媳婦兒,那他這個外人,自然也只能順着陛下的意思來。

霍戎冰冷道:“留他一命,倒是朕大意了。”

這人他記得。

相親宴上,商沅曾經戴着自己的簪子,對着這太醫一臉明媚的笑。

“屬下已經一路追查,在京郊查到了一處宅子,那是他的府邸,他曾帶君後短暫的歇過腳。”

霍戎緊緊握拳,強自壓抑心頭的酸澀怒意。

就算是自己過分了,傷了少年的心——

可商沅就這樣一走了之?甚至早就和旁人商量了逃亡計劃?

“之後,君後是上了一艘船,應該是想走水路離開。”展淩小心翼翼的看着霍戎的臉色,将這幾艘船的資料全部交付:“屬下追查到了這幾艘船,都極為可疑,一艘是镖頭的船,一艘是歌姬的船,一艘是茶葉商人的船……這幾艘船都在君後上甲板的時辰內泊岸,至于君後選了哪一艘,屬下還要繼續追查……”

霍戎的臉色越來越陰沉,水路本就危險,這些船只,在它看來,也皆是危險重重。

商沅一個美貌小郎君,又只有南屏一個知根知底的人在側,若是出了差錯……

“立刻傳旨,封鎖吳江流域。”霍戎全身泛起寒意,反而在一瞬間冷靜下來,只沉聲吩咐道:“此時想必會有漕運官船,就以避讓官船為理由,将所有船集中在沿岸,莫要驚動船上之人,等朕到了再開船。”

展淩一驚:“陛下要親自……”

霍戎揮手打斷他,接着利落吩咐道:“立刻通知運河沿岸官員,所有停泊在沿岸的船,由官府統一發派糧食衣物,并多散發官府招收青壯年兵力的消息,讓大家踴躍報名。”

衣食豐足的時候,人就會少做铤而走險之事,若真的有餓急了的亡命之徒,這消息也能緩一陣——

只需要暫緩就好,只需兩日,他就能再次搶回屬于他的少年了。

“還有一事,請陛下聽罷莫要……慌亂。”

霍戎挑眉,冷冷看了展淩一眼——

這人也是跟随他出入敵營的人,何時見他慌亂過?

霍戎一臉冷峻:“可是又和君後有關?”

“是……屬下……找到了當時在京郊時,為君後診脈的郎中。”

展淩輕輕咳了一聲,決定甩雷給別人:“你親自給陛下說罷。”

有一個民間打扮的郎中從展淩身後走出來,戰戰兢兢道:“草民…草民的确去過大人說的宅子,就京郊處,為一個孕夫看了脈象……”

霍戎皺眉打斷道:“從何處來的孕夫?”

“屬下問了守門衛兵,守城時,他們說的确對一個做草藥生意的郎中有印象,他身側也跟着一名極為美貌的孕夫。”展淩輕咳道:“屬下判斷,那孕夫可能……就是君後……”

孕夫?

這小東西為了跑路,竟然喬裝打扮到這個地步?

霍戎沉吟道:“所以他是打扮成懷孕的模樣出京……”

“不……不是打扮的啊……”那郎中聽得一臉莫名其妙,終于不管不顧道:“草民親自把過脈……那絕色公子就是懷了崽,我能測出那人的确切月份……”

“大概就是初冬,距今四個月二十天左右。”

一語既出,霍戎耳畔轟然一響——

那不恰好是商沅……在軍營和他春風一度的日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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