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霍戎如瘋魔般游過去

商沅意識登時模糊,只能察覺到有人将他緩緩放入底艙之中。

身下并不冷硬,反而是軟軟的軀體,商沅心頭卻泛起一陣顫栗,在意識消失的最後時刻,他意識到這是船中人的屍體——

他此刻躺在了那些屍體之上。

商沅拼命擡頭,吃力地想要喊出聲音,但卻只能發出連自己都聽不清楚的綿長呢喃。

頭頂,在一團刺目的陽光中,商闕居高臨下的俯瞰着他。

商闕似乎是擺了擺手,船艙的頂門緩緩關上,那炫目的光也被封存,眼前随即陷入了沉沉黑暗。

簡清在旁吞咽口水,忍不住上前道:“公子,您這是準備……”

“怎麽?”商闕似笑非笑的翹起唇角:“莫非你還放心不下我這個哥哥?”

“不是不是……自然不是!”簡清賠笑解釋道:“我是覺得這人身份敏感,就想提醒公子一聲,一定要把人藏好了……”

“閉嘴。”商闕望着窗外逐漸逼近的錦衣衛,冷道:“你看不到那邊兒來了錦衣衛?”

商闕指了指那些被自己帶來的死士控制住的水匪,惡狠狠威脅道:“你們,立刻去前頭,等這些人過來之後先去抵一陣子,不要聲張,否則我們都是個死。”

說罷,商闕又朝那些死士揮揮手道:“平日沒在京城露過面的,留在船艙上面,應付周旋,見過面的,和我一起躲去底艙裏。”

方才商闕已向船上的死士打探清楚,這船艙底下有逃生的暗門——

他們水性自然都不錯,倘若有突發情況,躲在底艙之中,倒是可以直接順着水流游走,不過若打開了暗門,水流會在瞬時之間真到了那時候,這船也會沉。

商闕臨下船前頓住腳步,看向簡清:“對了,商沅出宮時的衣裳,還在你那裏嗎?”

簡清忙遞過來一個包裹:“都在這裏面,他出宮時穿的衣衫,我都還封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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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沅出宮時穿的衣裳是君後的袍子,上面綴滿了寶珠,一眼望去就知價值不凡,他自然也不舍得扔下。

眼看錦衣衛已經飛掠過來,步步逼近,商闕再也來不及耽擱,咬咬牙,又看了一眼被打暈的南屏,匆匆道:“将這仆人也一并帶進去,有人認得他,免得他壞事。”

話音一落,這些人立刻按商闕的吩咐登時分頭行動。

有人持刀守在船艙四周,有人慌忙往底艙走去準備藏身。

一切剛剛站定,下一刻,錦衣衛已經護着霍戎,走進了船艙。

這些水匪幹的也是刀尖舔血的生意,倒是見了不少大場面,但這些錦衣衛一進,他們一顆心瞬間提起,連手腳都開始發涼。

這些人高大凜然,中間的男子側臉冷峻清貴,更是有種說不出的壓迫感。

那些水匪哪裏見過這等陣仗,別說上去頂一陣,拿刀的手都在抖。

錦衣衛何等敏銳,只是按兵不動的跳上甲板,冷聲道:“都站着別動,官府例行搜查。”

說罷,他們登時分散開,在船艙周遭敲擊查看。

因着懷疑,他們在船艙中仔細搜尋,就連裏頭的櫃子,都一腳踹開,仔細查看了。

有死士互相對視一眼,哂笑着湊上前,想要擋住這些人的視線道:“官爺,你看這裏面都是我們要押送的物資,你們這麽敲,要是碎了也不好擔待啊,要不兄弟通融通融,你看,我們也都是一些本分人……”

錦衣衛在甲板上敲擊徘徊,冷冷按刀道:“多說一個字。立刻去死!”

死士:“……”

這種情況下,也只能閉嘴,不動聲色地扶住刀柄,賠着笑靜觀其變。

展淩的目光依次掃過這些人,目光在他們緊握刀柄的手上停頓了片刻:“你們出門,随身帶刀?”

那些死士也曉得瞞不過錦衣衛,賠笑着上前道:“官爺,我們是押送貨物的镖局,幹的就是刀口舔血之事,不帶刀怎麽行呢?”

錦衣衛冷哼一聲,扶刀冷冷問道:“你可曾見過一個年輕公子,身懷有孕,身畔還跟着兩名男子?”

水匪忙搖頭否認:“我們沒見過這人,您要不去別的船上再看看?”

展淩不再說什麽,只是冷冷一笑。

殺人殺多了,他直覺這船上有異常,有種剛剛屠殺後的血腥氣。

錦衣衛在查人,霍戎則獨自搜尋,他瞥了一眼甲板上,眼眸微微一暗——

甲板顯然被人刻意清洗過,但仍有被鮮血染過的痕跡。

霍戎蹲下,他能清晰地看出,那是一道幹涸的血跡。

順着那道痕跡,他眸光眯起,定格在那船板上。

雖然那塊船板看起來和周遭的并無任何不同,但他仍能清楚的感覺到,這船板定然有不同尋常之處。

商闕在底艙時刻注意着霍戎的動靜,看到他起疑,咬牙道:“快,開暗門,我們逃出去。”

“可……”下頭的人猶豫了:“開了暗門,湖水倒灌,這船片刻就會沉啊。”

船艙上已有紛雜腳步傳來,商闕咬咬牙道:“等不及了——如今只有開門逃生,找個和此人身形相似的披上這衣裳,一起從暗門逃出去。”

說罷,他幽暗的眸光落在昏迷的商沅臉上。

少年昏迷着,臉頰和唇瓣都顯出幾分蒼白,睫毛輕輕覆在臉頰上,仍撩人心魄。

讓人看了就忍不住咬牙切齒。

若是沒有危機,他倒也不介意将商沅帶去太子面前。

但如今生死關頭,他可不願分出寶貴的心神,再去拉一個孕夫逃生。

還不如就此放手,就讓商沅在此地活活淹死。

商闕等人依次從底艙的暗門游出去,暗門打開時,水流倒灌入船,船身發生輕微的晃動,不露痕跡的開始微微下沉。

霍戎身子微微一晃,冷冷下令道:“打開底艙,這船還有暗門。”

此話一出,船上的水匪和死士登時都變了臉色。

船艙下是他們想要共同掩蓋的秘密,若是見了天日,那他們豈不是都是個死。

他們登時暗中提劍,全身都開始緊繃。

正在此時,已有錦衣衛忽然提聲道:“陛下,您看,那……是不是君後!”

霍戎擡眸,一瞬間幾乎忘了呼吸——

七八個人圍住了一個穿錦衣的少年,正從吳江上空飛速掠過,眼看就要沒入岸邊人群,那少年的衣衫身形,不是商沅又是誰?

倉促之間霍戎來不及辨認,登時足尖一點,立刻騰空追去。

此事不知從哪兒分出一支羽箭,恰好直對着那少年而去,霍戎腦中轟然一響,電光火石之間,他飛身上前,羽箭準确無誤的射入他的右臂——

那堪堪躲過的少年回了回頭——

那只是一個身形和商沅很相似的少年,穿了他的衣衫而已

錦衣衛看陛下受傷,再不隐忍,幾人紛紛騰空而起,飛速上前追趕。

霍戎如被那少年的臉驚醒了一般,登時猛然回頭——

方才他們上的船,眼看已經漸漸沉入江水之中,如今只有甲板以上的部分,還堪堪露在外面。

南屏是被水嗆醒的。

他被人打暈在地,睜開眼睛才意識到,漸漸上湧的水已經漸漸到了腰間,而四周近乎漆黑。

南屏心中一緊,在水中拼命喊道:“公子……”

他淌水走了兩步,發現一旁的木箱上隐隐綽綽有個人影,摸索着走過去湊近一瞧,竟然就是商沅,只是他安靜的躺在此處,一動不動的模樣讓人害怕。

南屏忙輕輕拍着他的臉頰,帶着哭腔道:“公子,公子你醒醒!”

可商沅并沒有任何聲息,但因為在木箱上,身上還沒濕。

不過一瞬的功夫,水流沖擊越來越猛烈,南屏幾乎要哭出來,濕透的衣裳緊緊貼在身上,他拼命的站穩身子,不讓自己随着江水流進更深的漩渦,摸黑将商沅又往上脫了幾分,一手拼命的捶打頭頂的底艙門。

他能聽到頭頂有腳步聲,但他連求救聲都喊不出,水流已淹沒到了胸口,而船上仍然無人應聲。

春日江水還有薄冰,轉瞬之間,南屏牙齒都已凍得咯咯響,窒息之下意識逐漸模糊,更讓他絕望的是,就連商沅,他也護不住了。

霍戎毫不猶豫的跳入吳江之中,順着那船的方向游過去,前方隐約能看見灰蒙蒙的暗門。

他順着暗門游進去,一片黑暗中,他只能下意識的用水聲來辨別方位。

底艙有不少桌椅,箱籠,還未被水流沖出的屍體,霍戎游過去,咬牙将這些人迅速搬離。

水中的空氣越來越少,底艙又被密閉,他能察覺出空氣愈發稀薄。

霍戎心急如焚,咬咬牙如離弦之箭般往前游,看到漂浮在水中的少年時,他渾身的血都如同被這初春江流的冰凍住了——

少年輕薄的衣衫在水波中緩緩下墜,少年卻雙眸緊閉,如精魅般靈動的同時又了如生息。

霍戎如瘋魔般游過去,緊緊攏住少年纖細的腰身,而少年的小腹,已經明顯的鼓起——

這是……他和他的孩子。

他們受盡磨難,如今,卻連卻生死未蔔。

霍戎将商沅小心翼翼護在胸前,拼命往江面上游去。

錦衣衛看到陛下跳入吳江之中,一部分人随着霍戎跳入江水,只是江面太冷,正常人總要适應下溫度,可這片刻功夫,霍戎竟以離弦之箭的速度不知游去了何處,以至于這些錦衣衛根本沒有幫上忙,另一部分錦衣衛則早就跳上了船,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底艙門并将底艙門迅速打開。

霍戎立刻将懷中的少年輕輕平放在甲板之上,他冷峻的臉龐沾了血跡和水珠,看起來愈發形如惡鬼。

展淩等人看到君後深度昏迷的模樣,将船上的人立刻驅散,兩腿都忍不住發了軟。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寫的有點卡,再加上昨天停電沒能更新,今天應該還會再有一更,謝謝一直支持的寶們,麽麽麽以後太晚更新就不要等惹,可以明天再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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