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節

脊一涼,夏明若于是陰森森笑起來。

夏明若這厮可能是祖上在五胡亂華時被弄混了血統,膚色要比一般人白很多。平時看沒什麽,晚上就有點兒吓人了,尤其在這種荒山頂上,在陰風吹着,野獸嗥着,孤魂厲鬼都要出來活動的晚上。

“小陳……我給你講個故事吧,我以前在湖北挖掘漢代大墓,第一層椁室怎麽都打不開,我家老黃貓也在一直叫,就好像裏面有個人使勁拉着一樣,真是邪門兒了。好不容易打開了,竟然還有一層,于是又拼了老命把第二層撬開,”夏明若的聲音陡然壓低,“你猜我看到了什麽?”

小陳捂着耳朵跳起來,急切地說:“小夏你去睡吧,我來守夜!”

夏明若為難道:“哎呀,那怎麽好意思。”

“沒關系沒關系!”

夏明若于是心安理得地躺回帳篷,又心安理得地睡到天亮,睡到楚海洋揪着他的衣領咬牙切齒:“別信,你太不要臉了。”

“哪裏哪裏,”夏明若撇開頭對着眼圈黑黑的小陳微笑,“是基層同志太客氣了。”

笑容很友善,小陳不敢看。

喂飽了肚子便往對面山峰上走。小陳昨天晚上估計得完全錯誤,三小時?三乘以三小時還差不多。

第一,完全沒有路,密林裏長滿了有毒植物,濕度極高,霧氣很重;第二,山谷裏有湍急的深溪,泅渡時很費了一番工夫;第三,雲貴多喀斯特地貌,夏明若掉進了隐蔽的溶洞,還壓壞了一條兩億年才能長成的石筍。

兩億年啊,我們可以預想李教授知道後,辦公室的牆面上肯定布滿了凹坑,都是用他那博學的腦袋撞的。

下午六點鐘時到達山頂,山頂生有幾棵稀疏的矮樹,裸露的土壤呈紅色,土壤下是石灰岩。頂上有一處隐蔽的灰燼堆,大概是一兩天前的遺留,這讓楚海洋反而松了口氣,說明行動方向并沒有選錯。

從山崖頂上到洞口,目測距離八米。

六點半,趁着太陽還剩一絲餘光,楚海洋和夏明若最後一次檢查裝備。

“多用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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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了。”

“水壺、壓縮餅幹?”

“有。”

“指北針、手表、相機、手電、鏟、刷子、篩子、繪圖冊、筆、皮尺、火柴?”

“有。”

“牛油蠟燭?”

“……吃了。”

楚海洋擡起眼問:“誰吃的?”

夏明若馬上指着小陳,小陳問:“什麽叫牛油蠟燭?”

楚海洋便玩兒命抽夏明若說:“叫你賴皮,叫你賴皮。”

六點四十,楚海洋摸摸腰上的繩子,開始下懸崖。

這一下楚海洋才發覺自己也估計錯了,山崖上的風至少比想象的大十倍,勉強滑下兩米後就被風吹得晃裏晃蕩直往懸崖上撞。楚海洋咬牙掄起登山鎬,深深鑿進岩石,兩腿奮力一蹬當做支架,這才維持了平衡。

他意識到夏明若那厮絕對不可能一個人完成這些動作,可惜夏明若不是一只貓,便對崖頂上喊:“別信!你也下!”

喊了兩聲卻不聽人回答。

“別信!”

小陳探出腦袋:“小夏同志跑了。”

“啊?!”楚海洋瞪大眼睛,“跑哪兒去了?”

“他說他回北京了,”小陳舉起手中的俄羅斯套娃給楚海洋看,一臉茫然,“臨別禮物,給我的。”

楚海洋立刻又噌噌噌爬上去,對着某人的背影大吼:“夏明若!你有種再跑一步試試!”

夏明若潇灑地揮手:“再見!До свидания(俄語,“再見”的意思)!”

楚海洋剛想解繩子去追,卻看到地上的蟠螭刀:“別信!刀沒帶!”

那人便立刻兜回來,結果被楚海洋一把勒住。

夏明若嗚嗚哭起來,他抱緊楚海洋的腿可憐巴巴說:“海洋,看在你我青梅竹馬的分上……”

楚海洋被氣樂了,一言不發往他腰上系繩。

“別,別啊!”夏明若抓着楚海洋的手哀求說,“你拿根繩子把我拴懸崖上那還不如讓我死呢,我怕高啊!”

“怕啊怕啊就不怕了。”楚海洋拖着他往懸崖邊走。

夏明若說:“不不不不不不!算了算了算了!哥們兒哥們兒!”

“別信,”楚海洋側着頭看他,鄭重地說,“這也許是趙老教授生前最後一個願望,你真的忍心不替他看一眼嗎?”

夏明若愣了愣,和楚海洋對視半天,最後下定了決心:“你看了也就等于我看了嘛。”

……太不要臉了(在鄉政府的老黃現在正聚精會神地蹲在一個耗子洞前)。

楚海洋果斷地布置:“重行李不用帶,拿好常用工具。小陳你不怕高吧?我們仨下。”

小陳驕傲地一挺胸脯,心中充滿報了一箭之仇的快感:“不怕!”

楚海洋先走到懸崖邊,抓緊繩索:“我第一個,別信跟着,和我保持一米的距離。”

夏明若高喊:“等等!”

楚海洋便等着。

夏明若說:“讓我醞釀醞釀!”

楚海洋說:“小陳,我包裏有軍用背帶,麻煩拿給我。”

小陳立刻奉上。

楚海洋一躬身把夏明若背起來,像打包裹一樣把他打在自己身上。

夏明若說:“別別別!”

楚海洋說:“你現在才不好意思,晚了。”

“我哪能呢!”夏明若說,“我是說別把我放後面,萬一繩子斷了我可就做自由落體運動了,換前面行不行?”

“前面也一樣自由落體,你還指望我撈你?稀罕去吧你!”楚海洋将他放到胸前,用背帶紮緊。夏明若深呼吸,迅速進入應激狀态,所謂應激狀态就是閉上眼睛後僵直,任憑時空在四周流動。

楚海洋開始慢慢放繩,借助登山鎬保持平衡。兩個人比起一個人重心容易穩定,但不代表好控制,一不留神就在崖壁上打轉。此時才能體會什麽叫做命懸一線,萬一繩子斷了,兩人就都算是捐軀了。

幾塊碎石被楚海洋踩塌,墜入了深崖。

夏明若問:“到了沒?”

“沒呢,”楚海洋滿頭是汗,喘着氣說,“你別動啊。”

“不敢不敢,到了說一聲。”

“差不多了。”楚海洋艱難地掉頭看,洞口就在腳下。

“別信,你的腳能碰到崖壁嗎?”

“能。”

“那就現在,和我一起蹬,一、二、”楚海洋喊,“三!”

四足發力,蹬離懸崖,楚海洋同時松繩,慣性将兩人甩進山洞。

然後跌個狗吃屎。

夏明若捂頭說:“卑鄙啊……”

楚海洋說:“活該,誰讓你要在前面。”

這是個下行洞,洞內平整,洞四周有人工開鑿過的痕跡。洞體延伸極寬,但除了落日光線能照射到的洞口部分,其餘都隐藏在濃濃的黑暗中。

楚海洋解開腰上的繩結,将其固定在洞頭突出的岩石上,然後探出頭去喊:“小陳!下來!”

小陳答應的聲音仿佛還在耳邊呢,他的人就已經站到了眼前,速度之快,動作之敏捷,就像一只貓,楚海洋自嘆弗如。

“我小時候,爺爺帶我采過藥。”小陳同志終于露了把臉。

這時夏明若的低呼聲在空曠中傳來:“我的天哪……”

楚海洋擰開手電:“啊?”

夏明若掩飾不住興奮地指着洞穴深處,楚海洋前進幾步,吸口氣說:“竟然讓你猜對了……”

懸棺。

不是一具,是層層疊疊密密麻麻的數十上百具。黑色的棺木大多已經坍塌腐朽,地上有零碎的屍骨——有的還是屍骨,有的已經腐朽成粉。

夏明若反射性地抖開手帕紮在口鼻上,然後就聽到撲通一聲,小陳吓暈了。

夏明若跑去掐他的人中,掐醒後被小陳突然一把抱住:“棺材!”

夏明若說:“嗯,都是木頭。”

小陳哭喊:“死人!”

夏明若說:“人類骨骼。”

小陳歇斯底裏了:“鬼啊——!”

夏明若一巴掌拍向他的後腦勺。

他一邊卷袖子、戴手套,一邊說:“小陳同志,激動是應該的,這是我國目前發現的最大的懸棺葬群。待會兒我們邀請你一起合影留念,然後光榮地刊登在考古學報上。”

楚海洋把皮尺的一端扔給他:“別信,測量。”

夏明若接過,往外推小陳:“你別貼着我,我沒法幹活。”

小陳抖抖嗦嗦說:“小夏同志,我害怕!”

楚海洋說:“小陳,你在洞口等我們。”

小陳大喊起來:“別丢下我一個啊!天要黑了,這裏有鬼!有僵屍!白白白白毛僵屍!吃吃吃人的!被吃了就投不了胎,要當孤魂野鬼的!”

“啧,”楚海洋叉腰說,“你都是從哪兒聽來的?還白毛,白毛那是正常現象,屍體本身會黴變,一黴變就長白毛。一定濕度,一定溫度,有營養的提供體,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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