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節
洋說:“我拉着你的衣裳呢,跑吧!”
“我他媽的傷口肯定感染!”夏明若又摔了一跤,龇牙咧嘴爬起來繼續跑,“搞不好骨頭都斷了!”
大叔突然剎車:“停!”
楚海洋和夏明若齊齊撞到他身上。
大叔說:“從這裏開始不能跑了。”
楚海洋問:“為什麽?你在黑暗中能看見東西?”
“當然不能,”大叔窸窸窣窣掏了一會兒,劃亮一根火柴,“還好還好,差點兒就濕了。”
“因為我到這兒踩過點兒,從下面跑上來一馬平川共一百八十六步,到了第一百八十七步,”大叔說,“用咱們兩家的行話來說,就到了墓道的盡頭了。”
墓道。
墓道的意思就是說娘娘墳雖然頭頂上有懸棺,但它本身卻不是懸棺,而是一個在山裏鑿出來的巨型石墓,有墓道,有甬道,有主室,希望還有棺椁。
楚海洋激動了,夏明若也激動了,大叔自我感覺還行,因為他上回激動過了。
“就在這兒躲一躲吧,那幫人我認識,都是些亡命之徒。”大叔說。
“也是搞古墓研究的?”夏明若問。
“不是,”大叔一邊點蠟燭一邊鄙視說,“都是強盜,沒素質,沒道德,不講文明!”
火焰在潮濕的空氣中噼裏啪啦輕響,大叔說:“最後三根,幸好藏在褲裆裏……”
他問楚海洋:“你身上還有電筒嗎?”
Advertisement
楚海洋搖頭。
他又看夏明若,夏明若說:“您別指望我,我連鞋都跑沒了。”
大叔豎起拇指說:“英雄。”
夏明若謙虛說:“哪裏。”
“鑿山為陵,大手筆。”楚海洋越過他們往墓室裏走。
“還算設計得精巧,”大叔說,“一般來說只能走到瀑布口,因為有兩股水流的彙入,一過了瀑布水勢就很大,就沒路了。其實入口就在瀑布邊,但從上面走下來的,必須得游幾米才能發現。呃,當然游了也不一定能發現,這裏有個角度問題,再說墓道口有塊遮擋視線的石頭。”
“但我是從下面游上來的,所以讓我找着了。”大叔突然懊惱地撓頭說,“我也是眼睛長了疤沒看見山上有洞,否則打死我也不游,差點兒淹死我老人家。”
墓室頗為規整,分前後室,前室較小,空空如也;後室長寬都是五米左右,楚海洋伸手就能觸到墓頂:“兩米二三,不會再多了,喲,那是什麽?”
大叔将燭火舉高,墓室的盡頭赫然是一具巨大的青色石棺。
“娘娘,”夏明若說,“看見你真親切。”
他剛想往裏走卻被大叔突然攔住:“等等!你們先看看牆上的東西,這也是我上回沒有開棺的原因。”
他不說不知道,一說那兩人才發現正面牆壁上有岩畫。這回畫的不是小人,不是牛,不是狩獵打仗,而是怪獸,鎮墓獸。
雙頭,雙身,赤焰為角,青焰為眉,如猛獅般蹲踞着,用它暴凸的眼睛冷冷地瞪着你,龇牙,吐舌,緊扣着利爪,仿佛只需一個輕微的移動便能換來它無情的吞噬……當然在某些人眼中充滿了一種古老文明的獰厲之美。
大叔親切地說:“請同志們節約蠟燭,研究完了沒?不是那個。”
那兩人又眯着眼睛繼續找,終于在石棺上方的牆上看見一行模糊的刻字。
“見鬼了,還是漢字,”夏明若念,“開者即死。”
大叔凝重地點點頭。
楚海洋湊過去說:“防盜咒語而已,對盜墓者的威懾。哎,別信,上回錢老師說過的那個……”
“諸敢發我丘者令絕毋戶後,”夏明若說,“挖我墳的都斷子絕孫。”
“大凡都很嚴厲,”楚海洋回頭對大叔笑,“我覺得像舅舅這種道行的不應該怕啊。”
“他怕個鬼,”夏明若也笑起來,“棺蓋太重,一個人打不開罷了。”
“咳……”大叔摸摸鼻子,“其實我們這行規矩挺重,忌諱也不少。所謂夜路走多了,就怕鬼敲門,而且像我這種雅賊……”
“舅舅你別解釋了。”楚海洋擺擺手,扭頭望着刻字,“奇怪了,明明是個少數民族的墓葬,古滇國也搞這一套?難不成真是什麽漢代娘娘?”
三人沉默了一陣,墓室在搖曳的燭火中更顯陰森。
“啊!”夏明若有了大發現,刷刷抹去棺蓋上的稀泥,“看!”
棺蓋上也有刻字,全是刻好後用朱砂填滿,雖已上千年,顏色依然不減。
楚海洋從大叔手裏接過蠟燭,舉近了默默念道:
生人上就陽,死人下歸陰;
生人上高臺,死人深自藏。
上天蒼蒼,地下茫茫,
死人歸陰,生人歸陽,
生人有裏,死人有鄉,
生屬長安,死屬太山,
生死異處,不得相妨。
如律令!
“漢代的鎮墓文,西漢中早期,”楚海洋說,“陝西出土過類似的,書體風格也很相似。”
他一邊念一邊抹,讀到下面撲哧一聲笑說:“怪不得,郡縣長官的傑作。益州牧,叫……郭解。”
漢武帝時,在雲南設益州郡。
“開棺?”楚海洋問大叔。
大叔說:“廢話,我找你們就是來幫忙的,當然要開。”
夏明若端着架子壞笑說:“不行哪,開了我們要犯錯誤的,報告還沒打呢,打了還要等上頭批呢。”
大叔說:“喏喏!瞧你們這點兒覺悟!盜墓賊就在跟前了竟然推卸責任,不要跑了空門又在報紙上罵我們。”
楚海洋哈哈笑起來,說不好奇是假的,他把蠟燭固定在地面上,招呼另外兩人嘗試推棺蓋。
“一、二!挺重的,”他卷起袖子繼續,“舅舅,你知道剛剛那些鎮墓文與鎮墓獸的意思嗎?”
大叔正咬牙用力:“風俗。”
“對,漢代的風俗,”楚海洋說,“但從側面說明了一件事,這位娘娘……”
大叔突然不推了,卻做了個噓聲動作,側耳細聽,然後蔫蔫往地上一坐:“陰魂不散!”
楚海洋和夏明若對視,聳聳肩,也坐下。
墓道上響起了腳步聲,豹子的吼叫近在耳邊:“李老盜!”
大叔懶洋洋應道:“哎——”
夏明若蹲在他身邊問:“咱們也不找個地方避避?”
“躲哪兒啊,”大叔對着墓道狠狠一聲啐,“一天之內被人抓了三次,真晦氣!老人家回去非改行不可!”
夏明若安慰說:“不是我們無能,是土匪太狡猾。”
豹子“噔噔噔噔”跑進來,對着大叔舉腳就踹,吓得他與夏明若滿墓室亂跑。(此時的老黃也追着一只大灰老鼠滿地跑。)
“他媽的!”豹子一拉槍栓,“我打死你這老狐貍!”
“打死了他,你們就出不去了。”楚海洋正跳在棺蓋上,舉着蠟燭冷冷地說。
豹子一愣,望望他,兩人靜靜對峙,最後豹子敗下陣來,扭頭四下裏打量墓室。
“這麽小?”他十分不滿地嚷嚷,“寶貝呢?”
大叔與夏明若耳語:“你看他這就是典型的非專業人士……”
那陰森森的瘦子對他們斜着死魚眼睛,兩人便毫不客氣瞪回去,瘦子端槍,兩人立刻雙手放回腦後。
“開棺!”豹子對楚海洋說。
楚海洋聳肩:“工具呢?我需要洋鎬之類的東西,鐵錐、錘子、杠杆。”
豹子梗着脖子說:“我哪有?”
楚海洋也火了:“沒有你來盜什麽墓?!”
瘦子打圓場說:“我有野戰刀,先用着。”
豹子說:“別給他!”
楚海洋惡狠狠地說:“別信,來幫忙!你們幾個都站到我這邊來,我喊一、二,就一起用力推棺蓋!先試試再說!”
大叔和瘦子照辦,豹子覺得受了頂撞,當場要發怒。
楚海洋指着他的鼻子說:“你少給我廢話,不懂就一邊去。”
夏明若咯咯笑說:“老豹同志,我給你普及點兒科學知識。棺蓋是石頭,棺身也是石頭,幾千年來石分子一直在不停運動,一直在自由擴散,所以兩者的接縫處很可能已經長在一塊了。懂嗎?分子。”
豹子說:“你騙人!”
夏別信說:“我騙你幹什麽?你們這些人就是不懂科學,比如說生孩子吧,這麽簡單的事搞那麽複雜,其實只要兩個人躺一塊分子跳來跳去就能生嘛,打個比方,你看楚海洋的分子……”
楚海洋大吼:“夏別信!”
夏明若縮着脖子站一邊去了。
豹子生生咽下口悶氣,參與到推棺蓋的隊伍中,果然無論怎麽推,都紋絲不動。
“方法有問題,”大叔問,“兩位還是把刀拿出來吧。”
楚海洋說:“質地比較堅硬的尖銳物體也行。”
豹子和瘦子把自己從頭頂搜到腳底,不甘不願地扔出了幾把大小刀具來。
大叔扶住刀,将尖頭對準石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