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只是一般的長相,一張圓臉,一團的和氣似乎有處處透着上位者的威嚴和大家婦的氣度。

她垂着眼睛漫不經心的擺弄手裏的流蘇:“我知道嬷嬷要說什麽,最緊要的是她有爺的兒子,又極其能生,便是不給她面子如何能不給阿哥們面子,這個側福晉是遲早的事情,只是.....”

她擡頭看李嬷嬷,李嬷嬷看一眼額爾瑾便道:“福晉索性就在賢惠一些,去德妃娘娘跟前求一個好生養的回來,再者,紅菱那丫頭也要用上了。”她頓了頓到底嘆氣道:“藥吃了那麽多怎的就不頂用,這天家的媳婦不好做,便是只有一個大阿哥也不行的,這幾日奴婢抽空再回去一趟,看看太太還有沒有什麽吩咐。”

到底是自小服侍的嬷嬷還是貼心。

“去跟額娘求,求一個回來,好生養又貌美。”依德妃的心思是不會給胤禛給身份高的女子的,但因為是德妃給的,在加上貌美卻足夠跟李氏大大擂臺了,即便以後真生了兒子身份在那放着到底是有限,再者也未必就一直受寵不衰,孩子或許還是可以放在她身邊教養的,畢竟她是正經的嫡母。

蘇荷從果毅公府上回去,身份檔次似乎大大的提高,老太太和夫人輪番賞賜了她,也不叫她做粗活,甚至給了明話“只當個小姐一般養着”,美夏幾人或者并不能看來這裏面的彎彎繞饒,蘇荷心裏卻清楚,因為自己淩柱家的這兩個小姐當是入了果毅公夫人的眼,到時候小姐們不管哪一個入皇子後宅,都當是定要帶着她的。

只是如今臨到頭了她又擔心了,她自己都能重活一回,原本不會發生的會發生,那原本已經發生的會不會也會不發生,就如敏蘭入的是胤禛的府邸,到頭來卻變了?

她坐立不安細細的想了好久 ,又覺得她的到來如何能輕易改變朝中局勢?只要局勢不變,敏蘭入胤禛府邸

的事情就不會輕易的改變。

她并不打算真就如個小姐一般被養着,親自細細的泡了茶水,捧進了敏蘭的閨房。

敏蘭半靠着床榻打量着蘇荷,蘇荷穿着打扮一如既往的素雅清淡,低着頭碎步向她走來,她只看的見蘇荷烏壓壓的發頂,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蛋,才開口:“不是都不讓你幹活的嗎,怎的又端了茶水進來?”

她的語氣裏是不加掩飾的挑剔和冷淡。

蘇荷垂着頭道:“奴婢是奴婢,這些事情是當做的,侍候小姐是本分,不能因為老太太和夫人擡舉,就不知道輕重。”

敏蘭輕笑了一聲,像是嘲諷一般:“放那吧,這會還不想喝茶,你出去了,讓美夏和如意都進來。”

她不知道想起了什麽,眼睛一時又亮了起來,閃着明顯的笑意,看着敏蘭弱柳扶風一樣走了出去。她端起茶碗裏的茶水嗅了嗅,泡得茶水确實不錯,長的在貌美也不過是她身邊的丫頭,到頭來也是任由她拿捏的。

蘇荷見着如意和美夏站在屋檐下說話,便走了過去:“格格讓兩位姐姐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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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夏滿眼的複雜,如意冷哼道:“到底還是小瞧了你,如今連進格格的屋子都要你來說話。”

蘇荷在心裏嘆了一口氣,輕聲道:“姐姐這話便是冤枉蘇荷了,蘇荷不過是碰巧傳個話而已。”

蘇荷如今在府中地位不一般,并不是能輕易得罪的,美夏拉了拉如意,一并進了敏蘭的屋子。

蘇荷垂着眼睛站在廊下,默了半響,才向着自己歇息的屋子走去,拿出了自己的衣裳去了井邊洗。

屋外的知了高聲叫着,隐隐似乎還能聽見屋子裏的說話聲:“若是去了……我還是想帶你們,只是瑪嬷……蘇荷……”

早起侍候着敏蘭穿戴洗漱了,敏蘭便帶了美夏去了老太太的屋子,同伊爾根覺羅氏,敏珠一起用早膳。

這幾日如意說話越發尖酸刻薄,又有美夏在一旁推波助瀾,戳着心窩子說的話都祭了出來,說的狠了蘇荷便是哭,珊瑚看不過眼勸幾句,如意也不敢太放肆才收了嘴。

蘇荷知道,敏蘭希望她被挑撥起怒氣,最好能跟如意吵起來,她在背後在住一把力,到時候鬧到老太太跟前,也讓老太太知道她是個輕狂的,得了看重就不知道輕重的奴才,不堪大任。

蘇荷垂手站在檐下,嗅着層層疊

疊綻放的鳳仙花透出的香氣,在蘇州的時候每年夏天娘親總會命下人用鳳仙花給她指甲,溫和的摟着她說話:“我們荷兒染了指甲最漂亮了。”

她的眼睛有些澀然,幾百年的風吹雨打,也就只有想起蘇州那段日子的時候她的心間才會泛出幾分溫暖,她将雙手放在心口,感受着強力的心跳,感受着鮮活的生命,活着真的很好,至少可以嗅到花香,感受到陽光的溫度,她要好好的活着,按着自己意願活着。

老太太這幾日來心情一直不錯,用了膳又特意留了敏蘭說話,随意的問敏蘭:“那個蘇荷你冷眼瞧着如何?”

敏蘭擡頭看了一眼老太太,仿佛是揣度着老太太的意思在說話,隔了一會才道:“祖母誇贊她不錯,她便不錯。”

老太太微微的皺眉:“讓你說你便說,這樣的事情上最好不要隐瞞,畢竟咱們家好了你們才能好,須知,便是将來出嫁了,也還要靠着娘家才不至于吃了虧。”

這話便說的重了。

敏蘭忙起身應了是,想了想緩緩的道:“不若孫女說幾樣事情,瑪嬷也聽聽,免得孫女哪裏沒有想仔細。”

老太太點了點頭。

“自瑪嬷說當小姐一般養着起,孫女便不在讓她做什麽事情,她也算懂規矩,每日裏到還知道泡壺茶進來問候幾句,瑪嬷知道她是個美人,便是在看都看不厭,她每次進來孫女兒都會多看她幾眼,以前的蘇荷進門彎着腰只敢看地上,孫女只看的見她那烏壓壓的發頂,又幾日孫女兒便感慨蘇荷的額頭光潔,沒幾日又覺得她眼睛實在漂亮,只是瞥眼間便是動人心魄,看的孫女每每都要恍神,有時候說笑也不免感慨幾句,這樣的女子生做丫頭,便是旁人看着大約都不甘。”她邊說着又似是感慨一般輕嘆了一聲。

她仿佛什麽都沒有說,但是卻将一個,在寵愛面前分不清輕重,一招得勢便不将主子放在眼裏,且很有野心的奴婢的形象勾勒了出來。

老太太慢慢的陷入了深思,好久似乎才從自己的思緒裏回過了神,她轉頭看着敏蘭,那雙飽經滄桑的眼睛看了敏蘭好久,看的敏蘭脊背發涼,老太太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閉眼道:“你是個聰敏的,你母親也算将你教養的不錯,不瞞你說,國公夫人隐隐也透了話了,看上了你和你跟前的丫頭,希望你們進皇子的後院。”

敏蘭的眼睛猛然一亮,又怕自己表現的太明顯不大好,趕忙垂下了眼睛:“這…

….”

老太太輕笑:“你不必害羞,你不是小孩子了,若是進了皇子後宅,要學的東西更要多了,只一樣,蘇荷是有大用處的,她賣身契捏在咱們手裏,翻不出什麽大花樣,她那長相,是個男人都邁不過去,皇子也不例外,便是輕狂一點也沒什麽,你現在要先學着籠絡住她的心,讓她以後心甘情願的為你做事。”

老太太的幾句話,讓敏蘭的心思慢慢的清明了起來,但對蘇荷卻無論如何都喜歡不去來,那種原本在蘇荷跟前時候絕對的優勢似乎在漸漸消失,她們似乎在向相同的高度靠近。

她想了想,輕聲道:“只是,要如何才能讓她心甘情願的為我做事?”

老太太滿意的點頭:“你過來,瑪嬷教你幾句。”

4、遇見

四九城在毒辣的日頭下仿佛一下子就失去了生氣,只有往出不斷吐的熱氣,街道上只是稀稀拉拉的幾個行人,也像是怕被曬熱的街道燙着了一般,只一閃眼就走沒了。

蘇荷帶着兩個小丫頭雖然是坐在馬車上也是熱得大汗淋漓。

敏蘭要如意去給她買四紅樓的胭脂水粉,蘇荷卻是被如意逼着在日頭最毒辣的時候出了家門,小丫頭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問外面趕車的車夫:“到四紅樓還要多久?”

“回姑娘的話,在過兩個街道就到了,姑娘在忍忍。”

小丫頭不禁嘀嘀咕咕的道:“如意姐姐也真是,二格格也沒說非得這會就要胭脂,如意姐姐卻非要逼着姐姐這會子出門,姐姐一貫是嬌養的,哪裏受得住這樣的熱氣,只怕這一趟跑下來還要受了這熱氣,怕是要不舒服上一陣子的。”

小丫頭滿口的讨好之意,蘇荷只垂着眼睛靜默的坐着,聽她說完也只擡頭看了一眼,小丫頭沒從她臉上看到喜悅的神情,有些讪讪然,便也閉口不言。

帕子擦濕了又幹了來來回回好幾次,才聽得外面的車夫道:“姑娘,四紅樓到了。”

兩個小丫頭下去,又回身扶着蘇荷下車,蘇荷下了馬車不禁回身看了幾眼,幾百年間這四九城她不知道走過了多少回,只是那個時候看見的跟現在完全不同,那時候的四九城似乎只有無窮無盡的聲音,她摸不到觸不到也嗅不到,便是熙熙攘攘,靜默的站在街上的時候她也是另外一個世界的,孤獨的讓人心碎。

她正打算往裏走,忽聽的一個尚且稚嫩的男童驚詫的聲音:“這兒還有一個額娘!”

她不知覺的停住了腳步回身看去,一個不過九歲的男孩身邊站着一個六歲的男童,那孩子正仰着頭看他,這兩個孩子生的唇紅齒白,穿着打扮又精細考究,當是富貴人家的孩子,年長一些的到底看着老成,但依舊掩飾不住眼裏的驚詫。

他在驚詫什麽?

小一些又要往前走,小丫頭在一旁攬着道:“哪家的孩子這般不懂禮數。”

蘇荷攔着小丫頭,看着兩個孩子道:“外邊天熱,兩位少爺還是早些家去正經。”

小一點的仔細看了一小會,很是誠懇的道:“姐姐與我額娘長的像。”

蘇荷抿嘴笑了笑:“小少爺謬贊了。”

年長一些歉然的抱拳道:“家弟年幼,

若有唐突之處,還請姑娘見諒。”

蘇荷點了點頭:“無妨的。”

一直看着蘇荷進了四紅樓,鄂容安轉頭吩咐一旁的小厮:“你去打聽,看看哪一家的姑娘。”

小厮一臉我懂少爺的心思的神情,利索的領了命令。

鄂容安牽了鄂實的手:“你也年紀不小了,還這般莽撞,回去了多寫幾張大字,磨一磨性子。”

鄂實癟了癟嘴:“是。”

鄂容安卻沒有多少心思理會他,思緒早已飄遠了。

兩人回了府,早有人去禀了西林覺羅氏嫡長子鄂爾泰的正室妻子,赫舍哩氏佩靜:“兩位少爺剛剛進了門。”

話音剛落,鄂實的聲音已經響了起來:“額娘,額娘!”

這兩個孩子自小都是随着鄂爾泰和赫舍哩氏在外任上長大的,如今剛進了京城便迫不及待的出門看看京城的情形,鄂實的性子一貫急躁。

赫舍哩氏笑着站了起來,走至門口候着,只見着二兒子已經跑了進來,一臉興奮:“額娘,額娘,兒子給額娘說個事!”

大丫頭翠環捧了茶水出來,抿嘴笑道:“大爺和二爺先潤潤嗓子在說不遲。”

赫舍哩憐愛的給鄂實擦了汗水:“如何是這般急躁,慢些而,喝些茶水在說。”

鄂實竟是絲毫等不得的樣子:“額娘,兒子今兒在街上見着了另外一個額娘。”

赫舍哩好笑的道:“可是又在說胡話,你哪裏還有別的額娘?你就額娘這麽一個額娘,在你眼前見着了。”

鄂實見着赫舍哩氏不信又去拉鄂容安:“大哥,你說我說的可是不對?大哥也見着了,那姑娘看着跟額娘完全是一個樣子,只是,”他看着赫舍哩氏嘻嘻的笑了笑:“只是,看着比額娘還要漂亮的。”

赫舍哩本想輕拍他一下的,臨到頭卻似乎是想起了什麽,猛然呆在了原地,她瞪大了眼睛去看大兒子,見着兒子朝着她微微颔首,她一時激蕩,眼裏竟流下了淚。

蘇荷拿了胭脂進了後院,要進敏蘭的屋子,如意站在門口擋着:“你先站在那裏等會,我進去通報一聲在說。”

日頭還是明晃晃的毒辣,便是站在屋檐下都熱氣逼人,如意仰着下巴示意蘇荷站在院子當中,蘇荷回頭看了看,站在了一簇木槿花下,花是粉色的也不見一絲嬌豔,

只是蔫頭蔫腦的垂着,蘇荷看着有些心疼,想着一會無事了澆些水。

她安靜的站着仿佛在這炎熱的季節之外,即便臉上的汗珠在不斷滾落,她也是超然的,對,就是超然,如意站在門後眯着眼睛看着蘇荷即想要多晾她一會,又怕真曬出問題了,上頭老太太太太怪罪下來,她擔待不起,但若真就這樣算了,她又極其不甘心,不過是個丫頭,一天到晚的還真将自己當個主子一般,慣會裝模做樣,尤其是那妖精樣她一看見就心煩。

美夏從屋子裏走了出來,往外面看了看,輕聲道:“罷了,別折騰她了。”

如意嘟了嘟嘴,甩着帕子走了出去。

美夏站在門口微皺着眉頭看着,即使如意是明顯的在折騰蘇荷,蘇荷在面對如意的時候還是心平氣和的,她眉眼低垂着看不清楚眼裏的神情,白皙的臉龐上暈着紅暈,纖弱的站在木槿花旁,就像是一株含苞待放的木槿,跟對面盛氣淩人的如意相比,無意的會讓人生出憐惜之情。

她撕扯着手裏的帕子,這個蘇荷長的實在是太貌美了。

敏蘭坐在窗戶下做着針線,想着站在太陽底下的蘇荷或者會被曬黑幾分,不禁停下手裏的針線抿嘴笑了笑。

如意到底沒讓蘇荷見着敏蘭,也怕蘇當着敏蘭的面告狀,接了蘇荷買回來的胭脂自己交給了敏蘭,敏蘭也只完全當做不知道蘇荷被如意折騰這件事情。

蘇荷回了屋子,喝了一碗鹽水,用溫水洗了臉,又找出了些黃瓜做了個面膜,臉上的紅暈才退下去了些,她一時無事又托着下巴坐在窗戶前向外看,太陽的光線太強讓湛藍的天空透着幾分刺眼的白,偶有幾只鳥兒飛過,似乎還帶着匆忙,別人都怕這樣的天氣她卻不是,重新活過來的她愛這世上的一切,春夏秋冬,每時每秒。

她一時又想起了街上遇上的那兩個男孩,當時覺得有幾分面熟,這個時候細想他們竟都是有幾分相似的,那孩子還說“又一個額娘”,這當中會有什麽故事?

蘇荷正在井邊洗如意給的幾件衣裳,小丫頭們在一旁笑嘻嘻的指指點點,隐隐約約的還有幾句話傳進蘇荷的耳朵:“還當是神氣了,如今看着也不過如此…….”

是啊,說是當小姐一樣養着,如今被下頭的丫頭們這般擠兌,還要來給大丫頭洗衣裳,這樣活計便是小丫頭都不用做的,蘇荷在衆人的眼裏又一貫是個軟弱的,現如今的情形落魄的多了。

蘇荷低垂着頭露着一小節白皙修長的脖頸,細細的慢慢的搓洗着衣裳,這樣的計量她不用想就明白,無非是故意縱容着下人欺負侮辱她,再在她最艱難的時候伸手,讓她重新活的體面尊貴起來,體驗了這樣的大起大落,她便會更忠心與敏蘭更忠心與鈕钴祿家的主子們。

她抿着嘴笑了笑,真像是小孩子玩的把戲一樣,只是她還不得不配合,她要是一個忠心的,膽小的奴婢才能安安穩穩的進了胤禛的府邸,她又不自覺的嘆氣,她幾乎将什麽都想開了,卻獨獨這一樁如何都放不下,非要這般作踐自己。

“格格叫你了!”

又是如意陰陽怪氣的聲音打斷了蘇荷的思緒。

她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站了起來:“格格可說什麽事情了?”

如意翻着眼睛看着天:“你如今可是紅人,格格出門都要帶着你。”

她多一句都不願在給蘇荷透漏,蘇荷只明白敏蘭是要出門還特意要帶着她出去,卻并不知道是要去哪一家作客,又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帶着自己,她努力回想上一世的事情,現在想上一世的這個時候敏蘭是不是要進皇子的後宅都是完全沒有音信的,更不會提早的就定下要帶自己入府,自然也就不會有現在的諸多事情,上一世的美夏一直是對她很照顧的。

作者有話要說:妹子們有沒有猜到點什麽?霸王的都出來吧~~~稍微修改一下

5、轉折

直到上了馬車蘇荷才堪堪聽出來些眉目,佟國維的夫人給剛剛進京的侄女接風洗塵,請了不少達官貴人家的夫人和格格做客,佟如玉邀請了鈕钴祿敏蘭,又透話說希望敏蘭将蘇荷也一道帶上。

這會的早晨到不覺得熱,街上行人還多,充斥着嘈雜熱鬧的聲音,蘇荷垂着眼睑安靜的坐在角落裏,幾乎能讓人将她忽略掉。

敏蘭自上了車就一直在閉目養神,心裏思索着老太太的交代,鈕钴祿家裏宴會卻獨獨邀請了她,若說是因為她跟佟如玉關系好,第一個不信的便是她,她還不如蘇荷跟佟如玉說的話多,想起蘇荷她心裏冷笑了幾聲,老太太最後的話還在她耳邊回蕩“只怕這一次你還是托了蘇荷的福了。”不過一個賤婢,又何德何能。

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等回神的時候才發覺身旁還坐着一個蘇荷。沒有外人在跟前她的目光肆無忌憚的在蘇荷的身上來回打量:“人人都道你美。”

她的話裏滿是嘲諷和輕蔑:“可是你也不過是個賤婢。”

蘇荷捧上一杯酸梅汁:“格格喝一口解解渴。”

敏蘭似乎很滿意她的卑微,臉上又露出了淺笑:“你只要當好奴才,對我忠心,我還是少不了你一口飯吃的。”

蘇荷低着頭細聲道:“格格仁慈。”

她的話音剛落外面便響起一陣馬蹄聲,她們坐的馬車猛然一頓敏蘭整個人向前撲去,手裏的酸梅汁全潑在了自己的衣裳上。

鈕钴祿家家境一般,為了外出見客伊爾根覺羅氏特特請了錦繡閣的師傅給姊妹兩做了幾身四季衣裳,不管是做工還是面料無不精致,敏蘭今日穿的便是那特別做的衣裳,酸梅湯潑在了上面這衣服只怕是以後再不能穿了,更重要的是,穿着一件髒衣裳她不能去佟府作客了!

敏蘭的怒火幾乎瞬間就被掀了起來:“作死的奴才!怎麽趕的車!”

趕車的老黃吓的跪在外面請罪:“格格息怒,巷子裏忽然竄出來一隊騎馬的也,奴才躲避不及這才驚了格格的。”一旁跟着的婆子和小厮也都一起請罪。

敏蘭還要發作,蘇荷輕聲道:“格格,這是在大街上。”

這是在大街上,就是有再多的怒火也不能發出來,敏蘭深吸了幾口氣,到底放低了聲音:“蘇荷,你下去看看。”

蘇荷應了是,外面立馬有殷勤的婆子打起簾子,又有小

丫頭上前扶着她下了馬車。她看了看地上跪着的人道:“你們先起來吧。”

衆人忙謝過起來,敏蘭聽到本想發作,但一想到蘇荷的話還是忍了下來。

蘇荷剛剛下車,就又聽到身後傳來了疾馳的馬蹄聲,她下意識的回頭,逆着晨光不免看不清楚馬背上人的樣子,只看的清是個身形挺拔的男子,但馬背上的人卻注意到了也看清楚了她。

浮動着細微塵粒的空氣裏似乎傳來了淡淡的荷香,那穿着一身淺色裙衫的女子,仿佛江南煙雨中的一株荷花,柔柔的立在一旁,像是剛剛從畫中走出,清亮的眸子裏還帶着幾分茫然幾分哀愁。他輕吸了一口氣,他也算見過不少貌美的女子,但這樣的看一眼就讓人美的想要憐惜的女子卻是第一次見到。

蘇荷只看了一眼便垂下了眼睛,她能感覺道馬背上人的眼神,雖然放肆,卻并沒有惡意,想來也是富貴人家的子弟。

胤禛急着去暢春園,也只是跟那女子擦身而過的時候下意識的慢下了速度,他只當也不過是一面之緣而已。

蘇荷看着一隊人馬疾馳而過,轉身上了馬車:“旁邊确實有個巷子,馬忽然跑出來,老黃能停下馬車已經算是萬幸了。”

外面的老黃聽見了,在心裏不免對蘇荷多了幾分感激,但敏蘭此刻滿心都是不能去佟家的惱怒,又哪裏聽的進去她說的話:“你的意思我還得多謝老黃?!這會是在外面我也不多說,等回去了,我要你們好看!”

外面的丫鬟仆婦們心裏哆嗦了一下。

靜默了片刻,敏蘭才不甘願的道:“你帶幾個小丫頭先去佟府去說一聲,就說突然竄出來的馬驚咱們的馬,我受了些傷,實在不便在前來打擾,等我改日好了,一定登門去致歉。”

蘇荷應了是。

她帶了幾個小丫頭,又讓小厮去車行租了輛馬車,才去了佟府。

佟府的後花園裏已經到了不少人,赫舍哩佩靜一手搭在佟如玉的手上,一手攥着帕子,好看的眉頭緊緊攢着,讓一旁的人看着都心裏生出幾分不忍。

佟如玉直到見到了自己的這位姑姑才明白為什麽會覺得蘇荷熟悉,因為這兩人實在太過相像,所區別的不過是歲月在兩人的身上留下的痕跡。

赫舍哩氏看她焦急,笑着勸道:“不差這一會,一會就到。”

可是赫舍哩佩靜一想到那姑娘可能

是自己的女兒,而女兒竟然在別人的府裏當了整整五年的丫頭,她的心就像是刀紮了一般疼,旁的話這個地方不能說,她嘴裏只反複的念叨:“都怪我,都怪我.”她一面說,一面就留下了淚。

赫舍哩氏是知道內情的,也看的難過,拍着她的手道:“你且先忍一忍,這邊人多嘴雜。”她一時又後悔請得人多了些,侄女心裏難過,當着衆人的面還要笑着。

蘇荷本來想着最多是見見哪位管事媽媽,說清楚了便走,但哪裏想到進了二門穿過庭院,一直進了一間幽靜的屋子,她剛進去便聽的一聲響動,她一擡頭,連自己都愣住了,眼前不過二十多歲的貴婦,跟她的眉眼何其相似,那種無法言明的親切和眷戀更是讓她驚異。

她見眼前的女子失态的落了淚,上前幾步緊緊的握着她的手:“你,你可是蘇州天河縣縣令蘇長青之女蘇荷?”

蘇荷點了點頭。

那女子嘴唇幾乎哆嗦了起來,眼裏滿是難過,喜悅,心酸,悔恨,太多的情緒從她眼裏湧現又化作淚水湧了出來:“你胸口有顆米粒大的紅痣?”

蘇荷些微遲疑了一會,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那女子一把将她攬進了懷裏,她有瞬間的恍惚,就仿佛是回到了幼年的時候,母親抱着她坐在芳華院裏桂花樹下替她梳辮子,輕聲細語的跟她說話:“娘親最喜歡妞妞了。”

她的眼睛酸澀了起來,艱難的推開赫舍哩佩靜:“夫人,您是不是認錯人了?”

看着蘇荷,佩靜終究是抵不住心裏的諸多煎熬萬般難過,大哭了起來:“兒啊,我是你額娘啊!”

鈕钴祿敏蘭回到自己院子就發了火,不過最終還是要帶着一臉的恭順去了老太太的院子,将遇上的事情說了一遍,事出突然誰也沒有料到,老太太沒有責罰,敏蘭悄悄松了一口氣,只是對上敏珠似笑非笑的眼神,她又憤怒了起來,這敏珠一點都見不得她好,果真又在看她的笑話。

一直陪着老太太用了晌午的飯食,也未見蘇荷回來,連敏蘭自己也不知道是嫉妒還是生氣,只覺得心裏的火氣越發大了,跪在老太太腳邊替老太太揉着腿,緩緩的道:“……蘇荷這丫頭……怎的這個時候還沒有回來……便是不回來也當使人回來報個信,到是累的我這個主子跟着擔心。”

老太太上了年紀即便是在熱也不會用太多冰盆,她睜眼看着腳邊跪着的敏蘭額頭上出了一層細

密的汗珠,依舊垂着眼睑一臉的恭順,心裏到底是滿意了幾分:“蘇荷不是那等不知道深淺的丫頭,她不回來,必定是有原因的,這會使人出去看看,莫讓人出了什麽事情。”

連老太太這樣精明的人都如此相信蘇荷,敏蘭的心裏忽然覺得不是滋味,只低着頭輕應了一聲。

外面有小丫頭打起了簾子道:“老爺回來了。”

老太太終于笑了起來,由着敏蘭将自己扶起來,笑着道:“怎的這個時候過來了,這麽熱得天,也不怕過了暑氣。”

淩柱不過三十五歲,是個有些清瘦的男子,如今只有一子兩女,長子正在議親。

他進來向老太太行了一禮,又受了敏蘭的禮就在老太太的身邊坐了下去,看了一眼敏蘭,示意一旁的丫頭都下去了,才慢慢的道:“敏蘭身邊是不是有個叫蘇荷的丫頭?”

敏蘭的心裏飛轉過萬千的想法,最終是恭順的道:“回阿瑪的話,女兒身邊是有這麽一個丫頭,只是今日女兒本是要去佟府,奈何路上被馬驚了馬車髒了衣裳又受了傷,只得半路又回來,又使蘇荷去佟府說了一聲,蘇荷到現在也沒有回來。”

淩柱點了點頭:“這就是了。”

老太太詫異的道:“可是蘇荷那丫頭出了什麽事?”

淩柱嘆了一口氣道:“就是我也沒有想到,蘇荷那丫頭是有來頭的,她竟是正白旗佐領鄂爾泰家的嫡長女。”

老太太也吃了一驚:“巴圖魯郡王妃的侄玄孫?他夫人是佟國維夫人的侄女,當年那個赫舍哩氏?”

不等淩柱回答,老太太先喃喃自語了起來:“是了,是了,我就說看着蘇荷覺得眼熟,只覺得是在哪裏見過的,可不就是那赫舍哩氏的樣子,那姑娘的貌美在京城是出了名的,當時,差點是要……”

她只說了一半就停了下來,轉了話頭,又跟着淩柱唏噓了一會。

敏蘭的心裏又何嘗不是翻江倒海,蘇荷竟然有這樣的身份,論起來雖然她們的血統都高貴,但蘇荷畢竟是嫡長女,而她不過是個庶女,只嫡庶之分,就讓她們差了好遠…..

她扭着帕子輕聲道:“阿瑪,女兒鬥膽問一句,蘇荷如今……”

淩柱以為女兒跟蘇荷是主仆情深,還是擔心蘇荷的,覺得女兒念舊情,臉上多了幾分笑意:“你也不用擔心她,她額娘已經接了她回府了。”頓了頓

又道:“只是有一樣你需記着,你身邊那個叫蘇荷的丫頭,跟鄂爾泰大人家的嫡長女沒有絲毫的關系。”

是了,那樣人家的嫡長女在一個四品典儀家裏給一個庶出的女兒當丫頭,說出去固然不好,但若是鈕钴祿家說了出去,又何嘗不是自己惹事,生生得罪了人家,或者,得罪的又不僅僅是西林覺羅氏,還有赫舍哩氏和佟家,這些,衆人心裏都明白。

敏蘭應了是。

淩柱朝着外面叫了一聲蘇荷,只見着一個跟蘇荷有三分相似的丫頭走了進來,向三人行了禮,淩柱道:“以後咱們府裏的蘇荷,就是她了。”

敏蘭看着那丫頭清秀的樣貌,心裏無端的舒服了幾分,她握着手裏的帕子想,她跟蘇荷,或者以後都是再無交集了吧。

淩柱讓敏蘭領着如今的蘇荷,又交代了幾句,便讓兩人下去,又跟老太太說起了話。

“說起來,今日找我說這話的,不僅有鄂爾泰,還有佟國維大人,那丫頭也是佟國維大人給的。”

老太太數着手裏的佛珠念了一聲阿彌陀佛:“誰能想到,你當日救的一個小丫頭,竟然有這樣大的造化。”

淩柱也笑了起來,喝了一口茶道:“鄂爾泰跟我滿口道謝,佟國維大人也跟我說,定會多多提攜與我,只是以後咱們都是不認識鄂爾泰家的嫡長女的。”

老太太立時高興了起來:“這有何難,便是佟大人不吩咐,咱們也不敢往外說的。”又在嘴裏念了句佛:“可見這人還是要多做善事的,如今咱們可不就是受了好報,只要佟大人願意提攜你,你的前程可就是一片光明了。”

敏蘭領着蘇荷站在門外聽到裏面傳出若有似無的笑聲……

6、因果

傍晚的風吹過滿池荷花,轉過翠綠的竹林,從開着的窗戶穿過銀紅色的阮煙羅窗紗,進了姑娘的閨房,攪的屋子裏的輕紗蕩出一圈圈的漣漪,将觀音瓶裏的石榴花香也卷進了風裏,繞過雕花的月洞門,一直進了裏間。

吹得坐在女兒對面的赫舍哩佩靜頭上的鳳頭釵下的流蘇晃了晃,漾出一圈華美的漣漪。

“殊蘭……”

蘇荷有片刻的恍惚,原來,殊蘭是在叫她(此後女主的名字為殊蘭,殊蘭在滿語裏的意思為冰雪聰明。)

她擡眼看向赫舍哩氏,她跟她幾乎一樣的眸子裏帶着緊張讨好和小心翼翼,明明眼睛哭的紅腫蓄滿了淚水,她一看,偏又趕忙露出一個讨好的笑意,局促的動了動,來回的揉搓着手裏的帕子。

殊蘭在心裏淺嘆了一口氣,确定她是殊蘭之後,赫舍哩氏立即就帶着她離開了佟府回了西林覺羅氏府中,鄂爾泰後腳就找了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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