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不嫌棄,我那裏還有一朵,一并給妹妹也松過去。”
到底還是小孩子,一聽這話,嘴角的笑意怎麽都擋不住,露出尖尖的虎牙直笑:“謝謝姐姐。”
蘇爾氏嗔怪姐妹兩:“怎麽這麽沒規矩,姐姐的東西也能随便拿。”
殊蘭笑着道:“二嬸見外了,妹妹們能喜歡我的東西,我喜歡還來不及呢。”
蘇爾氏笑看着赫舍哩道:“大嫂這閨女,看着可真可人疼。”
赫舍哩也想将女兒抱在懷裏,有些讨好的看着殊蘭:“額娘那裏有不少首飾,一會你去額娘那裏看看。”
殊蘭還沒有答話,鄂實便道:“一會兒子也去。”
赫舍哩瞪了他一眼:“你不去上學讀書了?一天到晚的沒有正行。”
鄂實癟了癟嘴,見着殊蘭對他抿嘴笑,又傻笑了起來。
夜裏睡的晚,鬧了一會老太太就有些乏了,也不讓人在跟前侍候,只叮囑了赫舍哩幾句:“該怎麽辦就怎麽辦,也不必都來回我。”就讓衆人都下去了。
三嬸馬爾屯氏實在是個內斂的,也只出門的時候笑着邀請了殊蘭一句:“若有空去我院子裏坐坐。”
殊蘭笑着應了是。
蘇爾氏拉着赫舍哩氏又低聲說了幾句:“嫂子回來,這府上的事情,我便不能管了,還嫂子來管。”
赫舍哩最不耐煩管家裏的事情,如今閨女回來了,她更沒有時間,只推脫道:“一家人說話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只要弟妹在,我是斷斷不會管家的,這話我是早先就說過,如今還是一樣,只家裏的生意還是我管,掙了錢交給弟妹。”
蘇爾氏也不過是出言試探,聽她果然還是這樣說,就放下心來,又笑着說了幾句才滿面笑意的分了手。
鄂爾泰出門應酬,鄂寧,鄂實和鄂容安去了外院的書房念書,雅莉琦因為一朵花就粘上了殊蘭,扯着她的袖子,一會東一會西說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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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容安臨走的時候忽的道:“我也有樣東西要送給姐姐的……”
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九歲的他長的五分像赫舍哩五分像鄂爾泰,實在是個漂亮的孩子,鄂爾泰是雍正朝的肱骨之臣,這孩子是乾隆朝的封疆大吏,她笑着拍了拍鄂容安的肩膀:“我們是親姐弟,你便是有心,我都是極其高興的,不管是什麽,我都極喜歡,極高興。”
鄂容安臉上的笑意燦爛了起來,笑着點了點頭,跟衆人道了別跑着去了外院,引得後面的兩個小的直叫着等一等。
父母們自然都喜歡自己的孩子們是和睦友愛的,赫舍哩看的又高興又心酸。
殊蘭回身攬着赫舍哩的胳膊,靠着赫舍哩道:“額娘,女兒聽辛嬷嬷說額娘在經濟一道極有建樹,女兒聽的很是羨慕,若額娘有空,可能點撥女兒一二?”
跟着的辛嬷嬷眼前一亮,格格這麽說話,聽在夫人的耳朵裏可至少有自己一半的功勞,可不得高看自己幾分,她不自主的就對殊蘭多了幾分感激幾分恭敬。
赫舍哩愣了愣,連聲道:“你若是喜歡,額娘自然是要教得還要好好教…”她似乎有些不知道要說什麽,又道:“你放心,你以後的嫁妝保管比別人的都豐厚,額娘要叫別人都羨慕你。”
殊蘭聽的好笑,精明能幹得赫舍哩怎麽每每遇上她的事情,似乎會短路一般,說出讓人哭笑不得的話。
赫舍哩說完原本還有幾分尴尬,但見女兒紅着臉埋在自己的懷裏頭都不擡,心裏又歡快起來,拍着她的脊背道:“好孩子,不害臊了。”
進了赫舍哩的院子,赫舍哩拉着她在自己跟前坐下,慢慢的跟殊蘭說這話。赫舍哩情緒漸漸平穩下來,就顯出了平常的從容聰慧。
赫舍哩的屋子布置的還是以舒适為主,臨窗的大炕上一層坐蓐一層白玉涼席,金線引枕上沒有多餘的花色,卻看着清爽宜人,屋子裏散發着陣陣的果香,聞不見尋常的熏香。
她讓人将果子點心在炕桌上擺的滿滿的,一邊給殊蘭剝着葡萄,一邊輕聲細語的跟她說話:“這兩日累不累。”
殊蘭張嘴,讓赫舍哩将葡萄送進她嘴裏,看着赫舍哩笑看着她,搖了搖頭:“一點都不累,心裏很歡喜。”
赫舍哩抿嘴笑着點了點她的額頭:“瞧這小嘴甜的。”她說着自己又笑了一聲,才接着道:“那幾個丫頭,你先用着,要是有哪裏不順手,跟額娘說,額娘在給你挑好的。”
殊蘭又搖頭:“憐年穩重,吉文大氣,曉竹細心,未冉活潑,個個都是頂好的,女兒很滿意。”
只一夜就将幾個丫頭的秉性看的如此清晰,赫舍哩不禁驚訝,過後又笑着道:“才這麽點時間,你就将這幾個丫頭,看的這麽明白,這樣額娘到是不擔心了。”
喂了幾顆葡萄,赫舍哩又給她削蘋果:“旁的東西都抵不上這瓜果蔬菜好,你如今年輕或許不顯,以後就慢慢明白了,吃什麽都沒有吃這些東西好,長年累月的多吃些,保管你這臉蛋越來越嬌嫩。”
殊蘭笑着又給赫舍哩剝了幾個葡萄送進她的嘴裏,看她好看的眼眸笑的只剩下一條縫,自己也覺得高興:“好額娘,那你給女兒講講,怎麽樣,這皮膚才能越變越好。”
赫舍哩挺了挺腰杆:“這你可算問對人,額娘這些年可有不少經驗。”
她用眼神示意殊蘭趕緊給自己喂顆葡萄,讨好讨好自己,殊蘭連忙識趣的又喂了一
顆,赫舍哩吃進嘴裏,立馬又笑了起來,放下手裏的東西,摸了摸殊蘭的臉頰:“真是額娘的好閨女。”
她們是如此相似,相視一笑,似乎什麽都能明白。
娘倆也不要人在跟前時候,湊在一起絮絮叨叨的說了很久,才說起了正經事。
“你以前不在府裏,我們只說你是在蘇州養病,如今好了,回府了,也該正式見見親戚朋友們了,額娘籌劃着這一兩日辦個花會,将近一些的親戚女眷都請了家裏來見見,之後額娘在帶你到處去走動走動,見見長輩。”
她頓了頓又道:“你覺得怎樣?”
殊蘭随手拿起了赫舍哩放在一旁的針線做了起來,也不擡頭:“額娘看着安排吧,這些都是應當的。”
赫舍哩一見殊蘭手裏的東西到不好意思了起來:“那個是額娘給鄂容安做的荷包。”
她針線一向不怎麽樣。
外面的雨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停了,橘色的陽光穿破厚厚的雲層,從開着窗戶裏流了進來,鍍了殊蘭一身,看着嬌嫩的暖融融的,她唇邊帶着淺笑,寧靜又祥和,赫舍哩的心似乎也跟着幽靜了下來,她的女兒呀……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章比較溫吞,但是個人覺得還是很必要的,進府之後後宅争鬥會讓情節緊張
9、舅舅家
殊蘭做了一夜光怪陸離的夢,早上醒來還有些迷糊,隐隐約約的聽到屋子外面侍立的幾個丫頭在說話:“了不得了…裕親王薨逝了…”
殊蘭這才清醒了過來,可不是,先是五月的時候索額圖為天下第一罪人,接下來便是裕親王薨逝,康熙皇帝悲痛不已,此後生了一場大病。
她叫了一聲憐年,丫頭們知道她醒了忙都進來,打起簾子侍候她穿衣洗漱,又抹了面膏,梳了頭發,将新作的衣裳捧出來讓她選。
未冉在一旁道:“好主子,今兒去舅老爺家,主子就帶上奴婢吧。”她生性好動,聽的赫舍哩要帶着殊蘭去外祖家走親戚,就心動不已。
她雖然有些沒大沒小的嫌疑,卻很對殊蘭的胃口,她寧願丫頭們有什麽都當面說明白,也不想見着有人背後弄鬼,這樣的事情是要鼓勵的。
她抿嘴笑道:“你來,若今兒給我将這發簪插的好,我便帶你去。”
未冉立時就欣喜起來:“主子可不許耍賴。”
殊蘭笑指着憐年:“讓你憐年姐姐做證,若我耍賴,你就告到夫人跟前去。”
若真告到夫人跟前了,吃虧的還是未冉,難得的是殊蘭的态度,屋子裏的氣氛立時松快了起來,幾個大丫頭更是若有所思。
說的再好也沒有做出來的更有說服力,她要讓所有人都明白,她的人只要做的好,她都願意寵着優待着。
殊蘭的外公只做到正四品的國子監祭酒,只有一子一女,舅舅三十有八,卻是從三品的河南按察使,大了她母親十歲,她外祖母去世的早,這個哥哥是又當哥哥又當媽,生怕家裏的姨娘欺負了年幼的妹妹,赫舍哩啓蒙之師就是她舅舅,便是知曉女子之事,也陰差陽錯的是她舅舅告訴的,兄妹兩感情之深厚,不是外人所能體會。
娶的是戶部尚書馬爾漢堂侄女兆佳氏,生有兩子一女,長女年二十有一,嫁給了多羅豫通郡王多铎次妃所生的董額為福晉。
今年三月的時候多羅信郡王鄂紮薨,查鄂紮系承襲的是伊祖多羅豫通郡王多铎封爵,康熙下令将爵位還了回來,董額成了郡王,她表姐也成了正經的郡王妃,雖不過一句話的事情,但其中的波折可想而知。
赫舍哩跟這個侄女年紀相差不大,關系及好,幾乎是被兆佳氏當閨女一般養大的,也是将長嫂當母親一般敬愛。
馬車上赫舍
哩左右打量着殊蘭笑着道:“你外祖父和舅舅舅母都是極其和藹的人,只你舅舅在任上一時也見不上面,你舅母在家中侍奉你外祖。你不必緊張,當怎麽做便怎麽做,他們疼你都還來不及,不會說什麽的。”
殊蘭依着赫舍哩坐在馬車上,一面透着晃動的簾子向外看一面道:“外祖和舅母擡愛,女兒也不能輕狂了,禮數上自然不會差了去,也必教旁人都挑不出錯來,額娘只管放心。”
赫舍哩見她一直向外看,攬着她道:“可是想出去走走?”不待殊蘭回答她便道:“你上一次還說要額娘指點你經濟一道,等一有時間額娘帶你去咱們京城各處的鋪子去看看,你在留個心,看上了那個鋪子只管跟額娘說,額娘給你留着做嫁妝。”
殊蘭又好笑又無奈,拉着赫舍哩的衣袖撒嬌道:“額娘怎的總說嫁妝嫁妝的,可是嫌棄女兒礙眼了,要趕女兒走了?”
赫舍哩怔了半響,又去擦眼淚:“可憐我的兒,才剛剛跟額娘見面明年又要選秀,這不是要額娘的命麽…..”
殊蘭也不過随口一說,也沒想挑起了赫舍哩的傷心,她看着赫舍哩的樣子只覺得又窩心又無語,笑又不敢笑,只得繼續撒嬌:“莫不如額娘想個法子,給女兒将這選秀避過去?”
天地良心,她不過随口一說,但赫舍哩當真了,也不哭了,臉上露出的神情大約也只是在管理財務時才會有的鄭重和精細:“是這個理,額娘怎麽沒有想到,還是女兒貼心聰明….”
殊蘭娴靜慣了,幾百年的風吹雨打,見慣了人情冷暖,對什麽都有一份淡定和從容,獨獨對上她額娘的時候,怎麽也保持不住那份淡定和從容……
她舅舅雖然是地方實權大官,家裏的宅子卻看起來樸素低調,并且稍微顯得窄小了些,三井胡同也窄,只過的去一輛馬車,馬車從側門進去,在二門處下來換了轎子,一直進了內院,期間也有路過的仆婦丫頭,一遇上便避到一旁,行動之間及有章法,處處透着大家之氣,還沒見到舅母,她心裏已經多了幾分贊嘆。
剛一下轎,就聽到一個熱情的聲音:“可把姑奶奶和大格格盼來了!”
迎面走來的是個三十多歲幹練的嬷嬷,帶着一臉的笑意卻并不顯得卑微,穿着打扮也傷檔次,赫舍哩笑着叫了一聲:“方嬷嬷。”受了方嬷嬷的禮。
殊蘭跟着行禮,方嬷嬷側過身子道:“可折煞奴婢了。”一面引着衆人往裏走
一面道:“夫人特特讓奴婢等在這等,說是姑奶奶一來就給她回話,這一會有幾家夫人帶着小姐正在夫人屋子裏坐着說話呢。”又打量了幾眼殊蘭不住贊道:“這麽久沒見大格格,不想大格格竟出落的這麽俊俏,奴婢看的都舍不得移開眼!”
她是兆佳氏的心腹,殊蘭的事情都知道的清楚,她仔細看着見這姑娘貌美不說,行動間處處透着大家閨秀的風範,禮儀上更是沒有絲毫的錯處,神态恬靜,雖有些嬌弱之态,卻并無下人的造作之資,她不免在心裏暗暗的贊了一聲。
殊蘭聽着她說話,猜測她是知道自己的事情的。
赫舍哩輕笑着道:“嫂子總是這般見外,還拿我當外人呢。”
又聽到個聲音,雖是在嗔怪卻掩飾不住歡喜:“你又在外面編排我什麽不是?”
赫舍哩也難得的露出了小女兒的嬌态,牽着殊蘭掀起簾子道:“嫂嫂,我帶殊蘭來看你了!”
不大的屋子裏坐了七八個人,還有幾個年輕的姑娘,打扮的很是鮮亮,上首坐着的一個容長臉,端莊的夫人已經站了起來。
赫舍哩拉了拉殊蘭:“還不快拜見舅母!”
有丫頭早擺上了墊子,殊蘭剛剛跪下叫了一聲舅母,就被兆佳氏扶了起來,她擡眼見着兆佳氏滿目的辛酸,眼圈也紅了,便覺得舅母是親人,是真心疼她,又真心真意的喚了一聲舅母。
兆佳氏連連應是,又褪了手上的一串紅珊瑚佛珠給她,來來回回的打量了她幾圈才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勾的赫舍哩也紅了眼圈。
方嬷嬷勸道:“難得的一家子團聚,夫人到是抹起眼淚了,旁邊還有幾位夫人格格們看着呢。”
兆佳氏這才收起了眼淚,對着一旁坐着的幾人連道不是。
衆人都見了禮,都給了殊蘭見面禮,兆佳氏拉着殊蘭在自己跟前坐下,一個圓臉的夫人笑着道:“這一看就是佩靜的閨女,瞧瞧這模樣,啧啧,四九城可找不出第二個人來。”
她旁邊坐着的一個尖下巴的夫人撇了她一眼,看了坐在她身旁的女兒一眼,嘴角往下一拉喝了一口茶水。
坐在殊蘭身旁的赫舍哩對殊蘭輕聲道:“她是翰林院侍講學士盧大人的夫人。”
殊蘭覺得這屋子裏的氣氛怪怪的。
兆佳氏似乎渾然不覺,道:“這丫頭自幼身體不好,一直在蘇州那邊養着,好容易才接了回來,今日到是第一次出來走親戚,難為你一眼就看了出來。”
盧夫人雖然看着比兆佳氏還年長幾分,但兆佳氏說話的口氣卻似乎是對晚輩。
盧夫人也不在意,又笑着接口道:“這是好事,可是要恭喜佩靜了。”聽着口氣似乎跟赫舍哩也是極其熟悉的。
赫舍哩笑道:“就你嘴巴甜。”
衆人都捧場的笑了起來。
大人們說話,跟着的幾位姑娘坐着也沒有什麽話說。
兆佳氏讓丫頭帶着幾個姑娘出去,又囑咐殊蘭:“去舅舅家的園子裏好好轉轉,一會回來陪舅母好好說說話。”
殊蘭應了是。
算上殊蘭一共有五個年紀相當的姑娘,盧夫人的女兒,盧玉菲,那個尖下巴的夫人是詹事府少詹事的夫人,女兒鈕钴祿雪珊,看着到是很有幾分姿色,又因打扮的明豔到是很有幾分看頭。
另還有太仆寺卿之女馬佳舒嫣,知州武柱國女武瑩蓮,殊蘭不自覺地多看了幾眼武瑩蓮,這女子這個時候看起來也是文文靜靜的,一張圓潤的臉龐,笑起來會有淺淺的梨渦,甜美而可愛,最重要的是,這身形在長者們的眼裏是個好生養的。
武瑩蓮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但也只是擡起頭朝她一笑,露出一雙梨渦來,殊蘭便也回她一笑。
盧玉菲是個自來熟,出了門就挽着殊蘭的胳膊:“妹妹長的真漂亮,我以前可從來都沒有見過呢。”
丫頭們領着幾人出了院子轉過一道角門就進了花園,這花園雖然不大,但勝在精巧,假山流水一樣不少,曲曲折折的很有看頭。
殊蘭笑着應道:“我以前也沒有見過姐姐呢。”
鈕钴祿雪珊輕哼了一聲,似笑非笑的道:“那妹妹可曾見過姐姐我?”
馬佳舒嫣笑道:“你可是又在說胡話了,不是剛剛說了妹妹才從蘇州回來嗎?怎的會見過你。”
殊蘭多看了幾眼鈕钴祿雪珊才恍然覺察那一日在果毅公府上是見過她的,聽這語氣,似乎是在找茬的。
小女兒的心态,她大抵能明白幾分,開口問道:“姐姐見過我?”
雪珊微微攢眉:“那一日見過本家一個妹妹身邊有個叫做蘇荷的丫頭,跟妹妹長的确實像。”
憐年聽着話不對,冷笑道:“這位格格,是什麽意思?難不成是要将我家格格比成下人?”
武瑩蓮帶着一臉的懵懂,盧玉菲那一雙眼睛咕嚕嚕的轉個不停,只馬佳舒嫣怕鬧出了事不好,笑着道:“哎呦,看看,那便的薔薇開的好。”
又問一旁的丫頭:“咱們幾個采幾朵在頭戴可好,夫人可會怪罪咱們?”
跟着的丫頭也怕格格們有口角,樂得打岔:“哪裏會呢,奴婢這就去讓人找了剪子來,格格們喜歡那一朵剪哪一朵,只別将院子角落裏那盆蘭花傷了就成,那是大爺特特買來孝敬夫人的。”
大爺這個詞似乎讓氣氛又有些了微妙的變化。
馬佳舒嫣應了一聲。
都這樣打岔了,鈕钴祿雪珊卻并不打算罷休:“這是哪家規矩,主子說話也有下人插嘴的份?我是該誇妹妹好規矩嗎?”
憐年擔憂的看了一眼殊蘭,殊蘭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轉頭看着鈕钴祿雪珊:“我的規矩,自然是好的,只是姐姐這樣問了,我也少不得要問一句,得理不饒人,可也是規矩?”
相處這幾日殊蘭一貫的溫和,忽然強硬,讓憐年即覺得窩心又有些惶恐。未冉跟着一旁笑嘻嘻的只拽她袖子。
馬佳舒嫣深怕鈕钴祿雪珊在說出什麽來,忙挽着殊蘭的胳膊道:“走,姐姐給你剪了花來戴。”
不管是從了什麽樣的心思,現在看來,馬佳舒嫣至少是個識大體的人,殊蘭便對她多了幾分好感。
剛剛還是隔岸觀火的盧玉菲和武瑩蓮也笑着湊了上來,将鈕钴祿雪珊落在了身後,鈕钴祿雪珊氣的臉色鐵青。
殊蘭便是在不喜歡這個剛剛認識的鈕钴祿雪珊也不能讓舅母難做人,畢竟是客人,跟身旁的丫頭交代了幾句,讓她好生招待,慢慢的聽到了身後的笑聲她才放心了下來。
馬佳舒嫣笑着直眨眼睛:“還是妹妹識大體。”
殊蘭聽了也笑:“彼此,彼此。”
其他的客人們走的早,赫舍哩和殊蘭留了下了來,等着他外祖父回來,又去磕頭見禮,跟家裏兩外的兩個表兄也都見了面。
等到一家人坐在涼亭裏,私下裏聊天得時候,兆佳氏攬着殊蘭疼惜的道:“不想今日到叫我兒受委屈了。”
殊蘭抿嘴笑道:“舅母嚴重了,那樣的
事情,侄女還放不進心裏的,她不過是小孩子心性而已。”
兆佳氏笑着摩挲着她的脊背:“還是我兒有心胸,你那丫頭也是個好的。”
殊蘭便撒嬌:“舅母笑話我。”
兆佳氏笑的眼角有了一圈細細的皺紋,吩咐身後的丫頭:“罷罷罷,是舅母不是,去将前兒大姑奶奶賞的那一匣子宮花拿過來,全都給咱們大格格,當是舅母賠不是了。”
殊蘭忙道:“舅母,還是算了,我只要一兩只就行了,畢竟是大姐姐孝敬舅母的。”
赫舍哩坐在一旁一直看着欣慰的笑,兆佳氏感慨的握着她的手道:“這孩子,怎的恁的叫人心疼,舅母即給你,你就接着,長者賜不敢辭。”
殊蘭這才答應下來。
女兒能得自己當母親一樣敬重的嫂子的歡心,赫舍哩自然高興,眼見着赫舍哩有紅了眼圈,兆佳氏嘆了一口氣,将她攬在懷裏:“好孩子……”
10、救命
去了舅舅家,見了親戚,家裏又辦了一場花會,這一次殊蘭特地請了馬佳舒嫣,這女孩聰慧也識大體,她到覺得投緣。
雖然殊蘭認識的人不多,但架不住衆人熱情,一群姑娘鬧哄哄的在殊蘭家的後花園裏玩笑,因都是有些親戚關系或者都是關系相近的人家大家在一處少了許多拘束。
佟如玉笑挽着殊蘭的手在一邊說話:“那日裏便見着你親切不想你竟還有這樣坎坷的事情。”
佟如玉有一雙很明亮的眼睛,即便偶爾閃過幾分陰霾,但總是歡快多過傷心,殊蘭是知道她家裏那些事情的,尤其是個後世都極其出名的四兒,見她能有如此的心胸,就覺得親切,便軟軟的和她說話:“個人有各人的緣法,我能跟親人相認,也是老天眷顧,我也不知姐姐為何看上去是有些心事的樣子,只是勸一句,萬事都想開一些,日子照樣要過下去,若是努力了還不見收效,那便不是自己的錯了,該丢開的便需丢開了。”
殊蘭這樣說話,似乎有一種奇特的魅力,她的聲音幾乎流淌進了佟如玉的心裏,撫慰着她的痛苦和艱辛,讓她覺得自己可以靠着她歇一歇停一停。
她覺得那一雙三月江南一般的眼眸似乎将什麽都看明白了,又似乎什麽都沒有明白。
馬佳舒嫣的聲音忽然響起:“好啊,你們在說什麽悄悄話,咱們要做詩,一轉眼就不見了你這主人,你到是躲在這跟佟妹妹偷懶來了。”
殊蘭微微擋住馬佳舒嫣的眼神,讓佟如玉稍作調整,笑着起身道:“我作詩一向不怎麽樣,姐姐們叫我去,我不如給姐姐們磨墨算了。”
又有幾個姑娘笑着進了亭子,聽到這話都笑:“誰要你做這些事情,只管做了好詩出來咱們好好看看。”
坐在不遠處水榭裏的幾位夫人也朝姑娘們這邊看,兆佳氏低聲問赫舍哩:“那穿粉色裙衫的可是二姑媽家的孫女如玉?”
赫舍哩道:“就是她了。”
兆佳氏微微颔首。
運船在洪澤湖遭風漂沒漕糧。年年都有水災,這一年似乎更為坎坷,皇上本就身體不适,這樣的事讓他愈發不順心,将胸中的煩躁壓了又壓才沒将奏本扔下案頭。
閉了會眼,在睜開又是一片淡然:“你們說說,覆漕運總督桑額疏言,運船在洪澤湖遭風漂沒漕糧,請免賠補,當如何行事?”
自索額圖
一事之後,太子很少言語,站在最前面也是一聲不吭。
戶部尚書擡腳上前:“皇上,臣以為次奏不能準,洪澤湖過往船只不計其數,更合論臣聽說,那幾日天氣不好本不當出行的,偏偏桑額讨巧,遭風漂沒漕糧桑額難逃罪責,臣以為不但不能免,還當罰。”
桑額本跟索額圖有些牽連,索額圖剛剛倒臺,桑額的漕糧就出了事。
更何況若到時候糧食不夠,要用的時候還要戶部想辦法,糧食不補,戶部怎麽辦?又有戶部的官員出列支持。
八阿哥垂着眼睑站了好一會,才出列道:“回皇阿瑪的話,兒臣以為當免補。”
終于有人說出了康熙想要聽的話,他的臉色明顯緩和了不少:“說來聽聽。”
“人人都知這麽一句,天有不測風雲,天威難測,并不是凡人所能企及,風漂沒漕糧是天災不是人禍,何況漕糧要補,受累的還是平民百姓,洪澤湖一帶本有災情,若要補恐逼的民生怨怼,有損皇阿瑪的仁慈之名。”
這句話一直說進了康熙的心坎。
他雖滿意卻依舊淡淡的,只一雙銳利的眼睛掃過八阿哥:“老八說的有道理,此事就按八阿哥所奏來辦,洪澤湖水勢洶湧、較之大江黃河更甚。此失向漂沒漕糧。從寬豁免、嗣後洪澤湖中糧艘,若遇風漂沒,亦著照大江黃河例寬免。”
皇上似乎仁慈,但卻一貫強勢,既已經給了定論,衆人忙都跪下行禮:“皇上英明!”
大阿哥似有不屑,太子的臉色很不好,三阿哥臉上帶着溫潤的笑意,四阿哥胤禛連嘴角的弧度都沒有絲毫的變化。
散了朝,胤禛剛剛出了午門,一旁出來個小太監道:“四貝勒,皇上召見。”
江南的天一旦入了秋總有淅淅瀝瀝下不完的秋雨,憐年輕手輕腳的給立在廊下的殊蘭披了一件鬥篷:“格格,外面涼。”
殊蘭不知道什麽時候臉上已經落滿了淚,憐年吓了一跳:“格格,當心身子。”
殊蘭擦了擦眼淚,說話還帶着濃重的鼻音:“哪裏就這麽嬌貴,不過是想起過去的事情了。”
她要回來祭拜蘇家父母兄弟,赫舍哩并不阻攔,一直等秋涼了才放了行,不想赫舍哩在這裏也是有宅子的,她選了一處僻靜的三進宅子住了下來,本是當回了,只是淅淅瀝瀝的又下起了雨,便耽擱了下來。
未冉不知道又找到了什麽新奇的東西,惹得吉文又在訓斥她,殊蘭見了臉上就多了幾分笑意:“未冉還是個孩子呢。”
憐年抿嘴笑道:“主子比未冉還小呢。”
殊蘭失笑,小?她都好幾百歲了,可不敢說小,她轉身往屋裏走:“即來了一趟回去少不得要帶些東西,只是這雨,怕是一時半會停不了的,你若有空帶着未冉出去,看看有什麽好的便買下吧。”
不過出一次門,赫舍哩足足給了殊蘭五千兩的銀子,又怕她不夠叮囑說是要錢就往天河縣的鋪子裏去支。
江南的人家多漢人,女子多裹着小腳,殊蘭小時候也裹過,不過是稍微束縛一下不讓長的太大,到七歲的時候出了事就在沒有裹過,她的腳雖是一雙天足,卻比別人的小很多。
未冉見過人家的小腳就一直在唏噓:“竟有這樣小的腳。”等在聽了那裹腳的法子吓的臉都白了,殊蘭便吓她:“若不聽話,以後回去給你也裹腳。”
她差點哭了,卻逗的別人都笑了起來。
辛嬷嬷看她可憐,安慰她道:“別怕,格格一貫心善,吓唬你的。”
未冉小心翼翼的去看殊蘭,見她一臉的笑意才微微松了一口氣,又聽殊蘭吩咐道:“去看看都有什麽菜色,晚上咱們吃鍋貼,去去濕氣。”
未冉兔子一樣應了一聲,跑遠了。
吉文笑的前仰後合。
殊蘭也跟着搖頭直笑。
外面陰雨陣陣,屋子裏卻是溫暖如春,主仆幾人坐了兩桌,吃了燙燙的鍋貼果然覺得舒服了很多,讓下人們收拾了,殊蘭只讓幾個大丫頭服侍她就寝。
出了花廳,順着抄手游廊,剛剛走了幾步,未冉就驚叫了出聲,昏黃的燈籠光下,直挺挺的躺着一個男子在抄手游廊當中,身上還有明顯的血跡。
殊蘭吸了一口冷氣,憐年當先将殊蘭護在身後,吉文大着膽子将地上的人踹了幾腳才道:“大約是昏死過去了。”
如果猜的不錯,這男子當時被人追殺進了院子躲避來了。
她垂下眼睑,片刻之後往前走了幾步,蹲下來,借着燈籠的光看這人的長相,只看了一眼她就覺得莫名的熟悉,她在仔細的看了幾遍才恍然明白,這可不就是四阿哥胤禛嗎……
她閉了閉眼,嘆息了一聲,起身道:“即進了咱們
院子,便救一救他吧,倘若咱們不管,他這樣下去,只有一死。”
吉文當先道:“格格,若他是歹人可怎麽辦?”
殊蘭搖了搖頭不再言語:“不要告訴旁人,就擡進我旁邊的耳房去。”
格格雖然溫和,但固執起來也足夠固執,幾人知不能說服她,只好将地上的人擡起來,往耳房去了,進了屋子便看的更清楚。
未冉小聲嘀咕道:“不想他還長的有幾分姿色……”
殊蘭差點将喝在嘴裏的茶水噴出來,胤禛有幾分姿色……
胤禛受的傷在後背,應當是被人偷襲了,另外胳膊上和腿上也有傷口。幾個丫頭給他換了衣裳,曉竹又去外面将地上的血也擦幹淨。
翻來翻去也沒有找到什麽好的止血的藥材,見着殊蘭有些心急,吉文一咬牙就将自己的手劃破了,殊蘭又心疼又無奈:“何必真的就把自己的手劃破,真是個傻丫頭。”
吉文抿嘴笑:“格格不用擔心,這樣的事情還是不要別人知道的好,若不然對格格不好,奴婢只說自己手劃破了,出去找藥也說的過去。”
殊蘭拍了拍她的手:“好丫頭,你的情,我都記着。”
終究是找來了止血的藥,又給胤禛将傷口包紮好了,喂了他些補氣的藥,喂了些飯食,一直搗騰到半夜才停了下來。
耳邊是若有若無的女子的聲音,還能聽見清晰的雨水滴滴答答的聲音,似乎有人在叫格格。
他費力的睜開眼睛,模模糊糊的看見個嬌弱的女子婷婷袅袅的向他走來,她有一頭烏壓壓的長發,只在耳邊別了一朵雪青色的頭花,白嫩的仿佛一口熱氣就能化了,那霧蒙蒙的眸子像是江南的煙雨天,幾許哀愁幾許明媚,豐潤的唇瓣像是盛開的海棠花,奪目又別致。
她每走一步,似乎就有一步的風情,在離他不遠的地方站定送來了荷花一般的清香:“公子爺醒了?”
他這才慢慢清醒,原來這并不是夢中,這女子他以前在京城是見過的。
感覺道自己身上的傷口被包紮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