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雖然依舊無力,但已經無性命之憂,他斂下所有的情緒,緩緩開口,聲音低沉又沙啞:“可是這位小姐救的在下?”

殊蘭微微颔首:“我一個弱女子住了這麽一座宅子,算是私藏了公子爺在此處,若有怠慢之處,還請公子爺多擔待。”

胤禛微微掃視,才發現自己住的這件屋子很是狹小,只是身上該的被子鋪得褥子卻明顯的光滑軟和,想來是主子用的東西,這樣一來,他對這眼前的女子又多了幾分好感:“姑娘說笑了,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姑娘若有用的上在下的盡管說。”

殊蘭端詳了幾眼胤禛。

胤禛看見她眼裏的笑意一閃而過,聽她開口道:“公子爺是江湖人士?”

她說話的時候不急不緩,從容又恬淡,聽起來似乎覺得身上也沒有那麽疼了:“并不是,現下并不方便講,還請姑娘見諒。”

殊蘭的眼裏便多了幾分玩味,她雖做了幾年胤禛的女人,但現在看來,她真的并不了解眼前的人。

殊蘭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讓人給胤禛端了早膳過來,他因受了傷,也只丫頭們在一旁服侍。

殊蘭借機又多端詳了幾眼,他用膳的樣子,果真是極其斯文的,她以前似乎并沒有印象,想了想便開口道:“公子爺,似乎也是富家子弟?”

胤禛微微頓了頓:“我在京城是見過姑娘的。”殊蘭詫異的道:“公子爺在何處見的我?”

“當日見姑娘,可不是這樣的打扮。”

殊蘭抿嘴笑了笑,沒在接話,起了身道:“不打攪公子爺休息了,若有事便讓丫頭來回我,即救了公子爺,好人一定會做到底的。”

胤禛應了一聲。

她何時見過,總是高高在上的胤禛有這麽平易近人的一面,所有的高貴與驕傲都掩藏了下去,似乎只是一個普通人,這便叫能屈能伸了吧。

胤禛看着這姑娘一步步的走出去,慢慢垂下了眼睑……

夜慢慢靜了下去,連雨聲都小了許多,似乎停了一般,昏暗的屋子裏,忽的多了一個黑衣男子:“主子恕罪,是奴才疏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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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的眼睛亮的如獵鷹一般:“誰也沒有料到他會在背後下手。”

“主子…..”

“我不方便移動,這幾日就現在這裏養傷,你去把這家主人的身份查清楚。”

“手下打問過了,說這是鄂爾泰佐領家的産業,宅子裏的姑娘是他的嫡長女,說是來給親友掃墓的。”

頓了頓,胤禛的聲音又響了起來:“讓人細細的查。”

“喳。”

“那個折子你親自帶給皇上,只說我養好傷了自會回去。”

“喳。”

11、不見

還是無邊無際的淅淅瀝瀝的聲音,胤禛每日裏在這裏養傷,除過雨聲,聽見最多的便是那姑娘的聲音,或是嬌嗔或是淺笑,似乎總有不一樣的韻味,她雖是滿人但卻似乎鐘愛漢人的裙衫,在一群丫頭中間總是一眼就能被人看見。

這一群女子大約也是閑的無聊,或者做做針線,或者叫了外頭賣貨的媳婦們進來說說趣事,或是商量着做什麽衣裳打什麽頭飾,實在無聊了,便會找上他。

他已經能坐起來了,披了衣裳靠在床頭看書,見殊蘭進來便微微颔首。

她今日穿着一身粉色的裙衫,像是出水的芙蓉一般嬌嫩鮮豔,他不免多看了幾眼。

殊蘭也在看他,她現在覺察出胤禛是越看越覺得有味道的男子,舉手投足間總是能露出幾分貴氣,颀長的身姿就這麽随意的坐着,也有不容人忽視的氣勢從身上流瀉出,他似乎不怎麽掩飾他身上的氣息了。

或者是因為已經知道她的身份了吧。

未冉笑嘻嘻的道:“公子爺,今日在講個故事吧。”

胤禛其實有些小心眼,她害怕未冉被記恨上,打斷道:“公子爺身子才剛剛好,哪能一見面就講故事,還有沒有一點規矩,出去玩去。”

未冉嘟了嘟嘴,不情不願的出去“玩”去了。

吉文偷笑了一聲。

胤禛靠在床頭看着這一對主仆,眼裏也不知道閃動着什麽。

即便未冉出了門還能聽到她的嘀咕聲:“這公子連個笑臉都沒有,格格怎麽就這麽愛找他……”

又聽到她哎喲了一聲,大約是被吉文教訓了。

殊蘭的臉騰的紅了起來,慌亂的抓起胤禛床頭的書:“我給公子爺讀一段書吧。”

她低着頭看着手裏的書,胤禛看着她的側臉微微颔首:“勞煩姑娘了。”

殊蘭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胤禛的話中帶了笑意。

她的臉便越發紅了,像是抹了胭脂,紅潤可人,胤禛眼裏的笑意一閃而過。

殊蘭讀的是史記中的一段,她的聲音極好聽,似乎總能安撫人心,将胤禛心裏原本的煩躁漸漸撫平,聞着淡淡的荷香,不自覺的沉沉的睡了過去。

在醒來,又聽見隔壁屋子裏傳出了說話聲。

辛嬷嬷語重心長的道:“奴婢的好格格,那好歹是個男

子,您怎的能讓他一直跟您住的這般近?您還要不要名聲了。”

她似乎是在軟着嗓子撒嬌:“好嬷嬷,我是有分寸的,知道也就咱們主仆幾個,回去不告訴我額娘,旁人不知道就沒有什麽。”

辛嬷嬷似乎有些生氣:“您也不知道他是個什麽身份,萬一他是有了妻室的,窺觑格格的美貌,将這一宗抖摟出來,格格打算怎麽辦?難不成還是去做妾室?您這不是要夫人的命嗎?”

隔了半響,他才聽到殊蘭的聲音,還是不急不緩,清淺又清晰:“他不是那樣的人….”

他不知道怎的将這句話在嘴裏反複咀嚼了很久,彼時她尚不知自己的身份何等尊貴,在外人眼裏他不過是連個街頭的小商販都不及的亡命之徒,與她而言他只是他,但正因為他只是他,她這一句話,叫他怔了半響,似乎隐隐品出幾分真情的味道……

等他回過神來,聽的那嬷嬷還在說話:“格格,您可不知道夫人有多讨厭妾室,她自己不許老爺納妾,便是看見旁人自甘為妾都氣的不輕,您可別生出旁的心思來……”

不能為妾……

殊蘭在心裏無奈的笑了一聲,她本是都想淡了這個執念的,但造化弄人,竟将胤禛送到了她跟前,還叫她救了他一命,如此,怕是不為妾都難了。

胤禛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想起了暗衛打探來的事情:“這位是鄂爾泰家的嫡長女,跟她一起出生的本還有弟弟的,當年龍死鳳生差點就被家族處死,請了相國寺的随雲大師看命數,說是必須抱與他人養滿八年不見面,方能消災免難,此後必定是鳳飛與天,旺夫旺子,榮華富貴…..”

他吃了一驚:“這話當真?”

“手下也是無意中從府裏的老人嘴裏聽來的,只說當年随雲大師說了這些話,家裏知道的人本就少,後又下了死命不讓往外說,這些年死的死,走的走,知道的也只剩下那麽一兩個,那人還是吃醉了酒才說出來的。向外說的也不過是旺夫旺子,富貴榮華這八個字。”

“後來剛滿七年,這天河縣的縣令獨子去世,她養父母不久也跟着去了,她被個下人拐到京城,幸得四品典儀買進了府給家裏庶出的姑娘做了丫頭,一直未改先前的名字,還叫做蘇荷,後來遇見了鄂爾泰的長子鄂容安,查了好久才知道這是失散多年的女兒,立馬就接回了府,這一次就是來看她養父母的。”

“她舅舅是河南按

察使,舅母是馬爾漢的堂侄女,表姐是多羅郡王董額的福晉,表哥剛剛中了舉人。”

她這外家到是夠硬氣的。

“鄂爾泰的夫人赫舍哩氏,當年跟果毅公還有一段公案,若果毅公在遇上赫舍哩氏之前沒有妾室,如今果毅公夫人就是赫舍哩氏了,這位赫舍哩氏極通經濟一道,還做着海上生意,就是九爺私下裏也贊嘆過幾次。”

暗衛洋洋灑灑将西林覺羅家幾乎說了個透,胤禛一直安靜的聽着。

他忽的聽到隔壁的開門聲,聽動靜似乎有人向這邊來了。

殊蘭紅着眼圈走了進來,即便用脂粉掩飾過了,他還是看見了,辛嬷嬷似乎一直想說什麽,但殊蘭一直不接話,只跟他随意聊天:“這兩天相必傷口覺得癢吧,這樣就是快好了,你也躺了這麽久了,若想下去走動便跟我說,我不讓下面的人進院子就是了,總是這麽躺着也不是個事。”

他感激她的體貼,若這個時候他還是皇四子,殊蘭就是做的再多,怕也很難入他的眼,在他看來,女子之所以願意圍着他轉,更多的是因為他的身份,可在他看來殊蘭不是,因為不是為了他的身份,所有的一切就顯得難能可貴了起來。

他又聽殊蘭道:“我這幾日閑的無事,做了好幾樣點心,一會讓人給你送過來你嘗嘗,若你覺得好,我在多送些給你。”

胤禛微微颔首:“想來也是不差的。”

殊蘭轉眼去看他,見他眼裏少有的認真,抿嘴笑道:“我想着,若大家都說好,我回去将方子給我額娘,讓她開了鋪子去買,我保管你是沒有嘗過的。”

她說的高興,胤禛也捧場道:“怎的這般肯定?”

“那是洋人那邊傳過來的,咱們這邊少見,我額娘以前也是沒有嘗過的,只是聽過,我這這幾日翻出了幾本專門說外洋吃食的書,自己搗鼓了好久才做出來的。”

她笑起來的時候臉龐就明媚了起來,眼裏淡淡的哀傷也驅散幹淨,讓人看着一直舒服到了心裏,他不自覺的放緩了聲音:“那我可是有口福了。”

辛嬷嬷看着二人的樣子一直唉聲嘆氣,見着殊蘭不吭氣,自己終于出了聲:“不知道這位公子爺有沒有妻室?”

幾個丫頭面面相觑,殊蘭撇了一眼胤禛,忽的就紅了臉,站了起來向外走。

胤禛看着殊蘭的背影,緩慢而低沉的道:“是

有妻室的…..”

他見着殊蘭的背影一頓,一下子就彌漫出了難言的哀傷,他又忽的有些後悔當着她的面回答,只看着她踉跄的跑了出去。

辛嬷嬷的臉色很是難看,但還是擠出笑意道:“是奴婢唐突了,問出這麽沒規矩的話,還忘公子爺見諒。”

胤禛搖了搖頭,低嘆了一口氣。

一整夜,他似乎總能聽到若有若無的哭聲,伴着着纏綿的雨聲,讓他怎麽也睡不過去。他能給她的身份一定不會委屈了她的,只是這個時候還不便說。

雨總有晴了的時候,因為胤禛想要出來走動,院子便沒有幾個人,他穿着主仆幾個為他趕制出來的袍子,微微眯眼站在廊下,屋外的光線有些刺眼。

她在見他就不願在看他的眼睛,只看着滿院的翠綠低低的說話:“我那點心好了,你嘗嘗罷,這個叫做蛋糕,這上面的是牛奶做的叫做奶油,下面的是雞蛋和面做的叫做雞蛋糕。”

她還很嬌小,站着的時候只到他的咯吱窩下,低着頭他便只能看見那烏壓壓的一頭青絲,他在心裏嘆了一口氣,還只是個孩子呢。

他忽的開口道:“還難過呢?”

見着殊蘭忽然擡頭,那眼裏霧蒙蒙的蓄滿了水汽控訴的看了他一眼,嘴角癟着就要哭,又趕忙低下了頭。他越加覺得不過是個孩子,想笑又怕惹惱了她。

便只接過一旁瞪眼睛的丫頭手裏的木勺子,在蛋糕上挖了一勺子奶油,入口即化,甜絲絲的舒暢,吃了一口下面的雞蛋糕松軟可口,他端詳了幾眼,給出了中肯的意見:“味道不錯,便是樣子也極其好看,孩子老人會喜歡,閨閣中的小姐想來也會喜歡這巧勁,所以還是做得生意的。”

她可憐兮兮的擡頭:“你沒騙人?”

長長的睫毛黑蝴蝶一般還挂着晶瑩的淚水,又想得到他肯定的答複,又似乎不願搭理他,看着怪可憐的,他撲哧一聲就笑了起來。

殊蘭這次真的呆了,她從不知胤禛笑起來會這樣好看,整張臉上的線條都柔和了起來,那嘴角的弧度優雅又完美,便是露出的那一排整齊的牙齒都閃着燦然的光,黑沉沉的眼眸璀璨又耀眼。

他似乎極享受殊蘭的呆樣,接過小丫頭的帕子擦了擦嘴,慢慢的朝院子中間走去,邊走還緩緩的搖頭,這樣小,孩子一樣…..

辛嬷嬷急切的想要帶着殊蘭走

:“雨停了,該走了,夫人來信催了好幾次了。”

她看着坐在梳妝鏡前的主子,似乎越發看不懂她,她以為主子對那位公子是情根深種的,那一夜來來回回的哭了好幾次,真的像個懵懂的姑娘一般,只是現在又安靜的坐在這裏,完全不像個小姑娘的樣子,眼裏偶爾露出的滄桑,讓她覺得不過是自己眼花了。

殊蘭将梳子放在桌子上,淡淡的道:“是該走了。”

吉文推了推未冉,示意她說點什麽,未冉硬着頭皮想了好久,僵硬的道:“回去好,回去好,回去賣蛋糕。”

衆人見着未冉一開口殊蘭果然笑了,都松了一口氣。

殊蘭到了夜裏便去向胤禛此行,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我明日就要回京了,你身上的傷還沒有好,便在這裏在養幾天,我走了,你在這在這裏便沒有什麽,想什麽時候走便什麽時候走。”

胤禛白日裏還覺得她是個孩子,這個時候又覺得朦胧起來,她淺淺的笑着,像是第一次遇見的時候一樣,從容又淡然,仿佛什麽都激不起波瀾,忽的讓他覺得離得極遠,他微微皺眉:“我也是要回京的,說不定還會見的。”

她微微拜了拜,只留了一句:“相見不如不見……”

這一夜,胤禛又沒有睡踏實。

12、再見

漫天的飛雪洋洋灑灑,下了一天一夜,落了厚厚的一層,早起的時候,佟如玉的額娘馬佳氏還是去了,她呆呆蜷縮在她額娘的身邊,只覺得這世上一下全然沒有了色彩,她僵硬的轉頭,看着四兒豔俗的紅唇一張一合,她并不能聽來她在說什麽,卻覺得鋪天蓋地的憤怒和悲涼。

衆人都沒有料到佟如玉會突然發難,撲過來抱住四兒,一口就咬在她的脖子上,要是在狠一些這樣咬下去都是能咬死的,隆科多又驚又怒,一腳踹過去硬生生的踹倒了佟如玉,才将四兒救了下來,看她滿脖子的血,眼睛都紅了,抱起人來就要走,還不忘惡狠狠的道:“把這個賤人狠狠的給我打!”

佟如玉疼的蜷縮在地上聽着賤人這兩個字又恍惚了起來,她是賤人,她的阿瑪又是什麽?

聞訊趕來的赫舍哩氏一面罵兒子,一面将佟如玉摟在懷裏:“好孩子,不怕,有瑪嬷了。”

身旁的嬷嬷忙機靈的出去請大夫。

佟如玉這才在赫舍哩懷裏哭了了出來:“瑪嬷,我額娘沒了,我額娘沒了……”

屋子裏亂糟糟的一團,都忘了剛剛過世的馬佳氏。

赫舍哩聽的悲切,也落了淚:“還有瑪嬷和你瑪法了,不怕。”

後花園的梅花開了,殊蘭帶着幾個弟弟妹妹去後花園的亭子裏賞梅花,又命幾人作詩:“誰要是做的好,我就獎誰一株最好看得紅梅。”

鄂祈示威一樣坐在殊蘭的懷裏,驕傲的四處張望,鄂禮嚷嚷道:“大姐騙人,要紅梅,我們就能自己摘,不用大姐賞。”

鄂實就引着他說話:“那你想要什麽?”

鄂禮果然不負衆望說出了他也想要的東西:“蛋糕。”

鄂寧吞了吞口水:“對,就要蛋糕。”

雅莉琦笑嘻嘻的依着殊蘭道:“姐姐,你把頭上的花賞我就成了。”

凡殊蘭頭上的花,雅莉琦必定是喜歡的,借着一切可能的機會讨要。

格佛荷拉了拉雅莉琦不好意思的抿嘴笑。

殊蘭又問鄂容安:“你想要什麽?”

鄂容安老神在在的道:“別的便罷了,繡個荷包就行了。”

明明是個小孩子,總是裝的這麽深沉。

殊蘭故作沉思,出了亭子,站在雪地裏:“你過來。”

鄂容安見她說的一本正經,也不知道她是什麽意思,便聽話的站到了殊蘭跟前,還沒反應過來,就覺得脖子裏猛的一涼,亭子裏的一衆小的笑的前仰後合,鄂禮極其機靈的當先跑了出來:“哎呀,我也給大哥涼快涼快。”

也不知怎的就拿起雪團亂戰了起來,連旁邊的丫頭們也沒能幸免,等着老太太讓丫頭來找人,大的小的滿身都是雪,只是映襯着那一張張紅撲撲的臉蛋怎麽看怎麽好看。

蘇爾氏進了老太太的院子,見着大的小的站了一排孩子,先笑了起來:“說說吧,怎麽就惹得老太太不高興了?”

老太太站在裏面也不讓人扶,隔着厚重的簾子聽着外面的動靜,旁邊服侍的丫頭抿嘴直笑。

殊蘭笑着将幾個小的護在後面:“是我帶着她們幾個玩的。”

別的都還罷了,格佛荷是家裏唯一庶出的孩子,到底是有些怕,殊蘭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怕。

蘇爾氏抿嘴笑着看了一眼裏間,提高了聲音嚴肅的道:“大冬天的叫你們去園子裏賞花,你們到是好,全都濕淋淋的出來了,一點主子的樣子都沒有,這麽冷的天要是染了風寒怎麽辦?也難怪你們瑪嬷要生氣,就是我也饒不了你們,去,外面站一會,先清醒清醒去…..”

她還待要說什麽,老太太掀起簾子就走了出來,氣勢洶洶的道:“不過就是玩玩雪罷了,怎麽到了你嘴裏就成了這樣的大事,還要讓到外面去站站。”

她一面說一面拉着殊蘭的手:“摸摸,這手都冷成什麽樣子了,聽聽你這嬸娘心狠的,罷了,瑪嬷疼你們。”

外面的丫頭嬷嬷們都繃不住笑了起來,老太太大約也是知道蘇爾氏是故意,也笑了起來,嗔怪了她一眼:“真是個猴兒。”

蘇爾氏就笑着上前扶住了她,老太太對幾個道:“快去暖閣暖暖手,啓明,去讓廚房熬些姜湯來,一人一碗,誰都不能少。”

啓明笑着帶着幾位格格少爺進了暖閣,鄂祈什麽都不知道,只知道玩的高興,笑嘻嘻的拽着殊蘭的裙子說要在玩。

蘇爾氏一邊扶着老太太往裏走,一面道:“剛剛佟府來報了喪,說是家裏的二奶奶剛剛過世了。”

老太太怔了怔:“那才多大的年紀就沒了?”

殊蘭只聽着蘇爾氏低低的聲音:“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老太太是不知道…..”

她一時想起佟如玉也有些怔怔的,鄂寧拉着鄂實嘀咕了半天又對殊蘭說話:“過幾日家裏的莊子上定是有野味要送過來的,我表哥們總是能自己挑幾樣烤肉吃,好姐姐,你也與伯娘說說,讓咱們也烤肉吃怎麽樣?”

殊蘭回過身來,看着丫頭侍候着他們脫了鞋子在炕上坐下,笑着道:“這不是什麽難事,你們好好的念書,先生布置的作業都做完了,便是玩玩也沒有什麽。”

她一面又将腳邊的鄂祈抱起來放在炕邊,給他脫了鞋子,拍了拍他讓他坐好,又覺得無聊,就讓丫頭拿了圍棋過來,對鄂容安道:“咱兩下會棋,反正也無事。”

鄂容安最喜歡跟殊蘭下棋,不知道為什麽跟他大姐下棋,似乎總能體會到一些不一樣的東西,比如從容,比如愛惜…..

赫舍哩進來的時候見着幾個孩子一邊四個趴了兩堆都在看,一個個都是苦思冥想的樣子,她輕笑了一聲,格佛荷先看見了她叫了一聲:“大伯娘。”

幾人都站了起來,見了禮,赫舍哩點了點頭:“你們玩你們的吧,好不容易松緩一天,我找你們大姐有些事情。”

鄂祈已經撲進了赫舍哩的懷裏,赫舍哩親了親他,讓他依舊坐在炕上,帶着殊蘭出了屋子。

“你二表嬸過世了,如玉這孩子發高燒,吓壞了你表姑奶奶,額娘想着你們還算親厚,帶着你過去一并看看她。”

又進去跟老太太道:“我帶着殊蘭過去看看…..”

上了年紀的人一聽到這種事情總是難免感慨:“去吧,也是個可憐孩子。”

又飄起了細碎的雪珠子,赫舍哩看着丫頭們給殊蘭将頭上身上的鮮豔首飾都去了,一律換成的了銀的和玉的,猩猩紅的鬥篷換成了櫻草色鑲狐貍毛的緞面大氅,腳上也換成了藍色的羊皮靴子。裏面穿着一身月白色繡藍色碎花的旗袍,站在雪地裏俏生生的好看。

翠環笑道:“格格穿什麽都能讓人看的恍了眼。”

赫舍哩笑着替她攏了攏大氅,又将個小巧的掐絲手爐給了她:“這上面的藍寶石都是從海上來的,我看着配這個手爐,就讓人鑲在了上面,你以後拿着用吧。”

殊蘭挽着赫舍哩的胳膊笑道:“還是額娘疼我。”

看着女兒的笑顏,赫舍哩嘆了一口氣,拍了拍殊蘭的手:“你放心,額娘一定幫你挑個好夫婿。”

蘇州的事情,赫舍哩到底還是知道了,只是她不忍苛責女兒,只覺得一腔芳心付諸流水,替女兒難過罷了。

殊蘭嘟了嘟嘴埋首在赫舍哩懷裏不言語。

佟府已經挂起了白燈籠,有親近的人家也有過來看望的,下人們見是赫舍哩到了直接領了兩人進了內院,先去馬佳氏的靈堂上一炷香,後又領着去了赫舍哩氏的院子,到底是國舅府,曲曲折折廊腰缦回,大氣中又透着精細和華貴。

一進赫舍哩氏的屋子,便鋪面而來一股暖香,整個人都舒坦了起來,丫頭們侍候着兩人褪了大氅,赫舍哩氏叫了一聲:“佩靜。”又讓殊蘭起來,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去裏面看看吧。”

殊蘭便讓丫頭們帶着去了裏間。赫舍哩是禮佛的,屋子便顯得樸素了很多,隐隐聽着外面兩人說話的聲音:“我這是造的什麽孽…..”

裏面是個暖閣,燒了熏籠,擺着幾盆銀霜炭,比外間還要暖和,佟如玉的丫頭侍候在跟前,見了殊蘭進來,忙行禮,殊蘭擺了擺手。

依着床邊的椅子上坐下,看着床上躺着的佟如玉,青色絲被下的佟如玉臉色一片潮紅,嬷嬷們給她額頭敷着帕子,又在一邊低聲道:“好主子,好歹喝一口藥吧。”

她牙關緊要,竟是一副一心求死的樣子。

殊蘭見不得旁人不将自己的命當命,她起了身往前走了一步,呵斥道:“我當你是個聰明人,卻不想你這麽糊塗,你若真的去了,卻才是真的親者痛仇者快,如了那些人的意!”

她的聲音像是一聲炸雷響在了佟如玉的頭頂,她費力的睜開眼睛:“可是…我阿瑪…”

殊蘭彎腰在佟如玉耳邊輕聲道:“你真真是個傻子,若你阿瑪在乎你你哪裏能到這一步,只是,既然你阿瑪不在乎你,你又何必在乎他,你該多想想的是你額娘,你額娘若知道你如今竟如此不愛惜自己,她可能安息?你瑪嬷為了你特特請了我過來想要我勸勸你,你怎的這般傻,竟然将不在乎你的人放在了心上,将在乎你的人抛在了一邊,我若是你,就好好活着,且比那些不想讓你好的人都活的好,總有一日要看着那些歹人遭了報應才行!”

佟如玉攥着殊蘭的手終于哭了起來:“是了,我怎麽能讓她們如意,怎麽能讓她們如意。”

丫頭們并沒有聽來殊蘭說了什麽,只知道主子終于願意喝藥了。外面坐在臨窗的炕上的

赫舍哩氏拉着侄女的手也跟着落了淚:“我這是做了什麽孽,生了那麽一個孽畜。”

赫舍哩佩靜有些不解,她跟這個堂姑姑一向親厚,說起話來就少了幾分忌諱:“姑父也不管?”

這裏面又有朝堂上的事情,家裏雖有隆科多這麽一個人,卻又似乎不是一家人一般,他的事情佟國維很少過問,赫舍哩氏又不過一個婦人,更說不得他,才讓他越發無法無天,她只是搖頭:“說不得,說不得的….”

赫舍哩佩靜見她不願多說也就不多問,只是道:“何不給他在娶一房?”

赫舍哩氏苦笑:“他哪裏拿我當額娘看,他阿瑪不管,我也管不了,那個四兒早早的就被當着正頭奶奶看了,只可憐我這孫女了,旁的事情我或可依了,只我這孫女斷不能在送回去讓他們揉搓了,以後都是我養着。”

殊蘭看着佟如玉喝了藥睡了才出了暖閣,外面的赫舍哩氏見她出來,忙擦了擦眼淚,強笑道:“你是個好孩子,若不嫌棄,讓丫頭們帶你去我們的家的花房看看,若覺得冷了依舊回來。”

殊蘭應了是。

四周白皚皚的一片,又挂了白色的燈籠鮮豔一些的東西也都撤了,顯得很是凄涼,憐年跟前殊蘭身後輕聲道:“佟格格那麽要強的一個人…..”

如今竟也一心求死。

殊蘭忽的想起後世的一句話:“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同是女子,那四兒又何必将事情做的這麽絕,在仔細想又覺得,只是世道與女子苛刻罷了,若是後世,也不至于艱難到這一步,馬佳氏能被折磨死也不願意被休離,也多半是為了孩子,也因為兩個家族誰也丢不起這個人。

跟着的丫頭又說起了家裏的花房:“這花房是我家大爺建的,種了不少名貴的花草,往常都不讓外人進去看的,生怕出個什麽錯,也就格格來了夫人才讓進去瞧呢。”

這也是個會說話的,深宅大院裏的女子多不易,若有個情投意合的丈夫到還罷了,若沒有日日都是煎熬,她活了這麽久,第一次真真切切的覺得女子難做……

遠遠的見着一處院子的門口站着兩個男子,一旁還候着幾個下人,那丫頭便道:“是二爺。”

原來是隆科多。

她正不知要不要上前行禮,站着的兩人已将轉過了身,憐年驚呼了一聲:“公子爺?!”

胤禛怎的這會在佟

府?

胤禛帶着暖帽,穿着黑色鑲金線的棉袍,外面罩着一件石青色讨扣背心,那眼眸黑沉沉的一片,看了一眼有些呆愣的殊蘭微微颔首,丫頭趕忙上前道:“二爺這是鄂爾泰大人家的嫡長女。”

隆科多眼裏的驚豔一閃而過。

他是個看起來很有幾分儒士風範的男子,受了殊蘭的禮,擺着長輩的口吻道:“這個是四貝勒,你也過來見見。”

憐年腳下打滑差點跌倒,扶着殊蘭的手也抖了抖。

胤禛似乎瞥見殊蘭眼裏的難過,又不知她為什麽會難過,只聽得她福下身子細聲細氣的道:“見過四貝勒,四貝勒吉祥。”

她穿的清淡像是開在雪地裏的蘭花,空谷幽靜,臉頰有些泛紅,讓人看的滋潤,這會低下頭,就只看的見櫻草色的大氅帽子戴在頭上,滾落着不少雪珠,他淡淡的恩了一聲,又覺得太過冷淡,補充道:“起來吧,不必多禮。”

隆科多笑看了幾眼胤禛,仿佛在說,我都明白。他很知趣的往後退了幾步。

胤禛想了想還是輕聲說了幾句:“當日不說,是有苦楚,救命之恩,爺不會忘,一定不會委屈了你,你且先等一等。”

殊蘭微微搖頭:“何苦把這些話挂在嘴邊,爺這樣說,到教我心裏不是滋味。”

她邊說着又行了一禮,就帶着丫頭們告辭離去,胤禛站在原地看着她的有些嬌弱的背影在雪地裏漸漸走遠,皺着眉頭品味她最後說的話。

聽的隆科多在耳邊道:“這樣一個貌美的女子,爺若看上了,可要先下手的,如今,那些看不得人心裏自在的人可是不少。”

胤禛沒有接他的話,轉而說起了別的事情,心裏卻若有所思。

13、挑釁

過年在皇家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便在是主子也忙的人仰馬翻,忙忙碌碌才剛出了正月,八福晉郭絡羅氏身上便有些不好,懶懶的也不想動,葵水有一個月了還未來,八阿哥欣喜之餘又忙命人去太醫院請太醫。

他一改往日的淡雅風流,扶着郭絡羅氏反反複複的問:“可有哪裏不舒服,想吃什麽?”

潑辣直爽的郭絡羅氏,這會也害羞了起來,聶諾的道:“八郎,若我這一次沒有…..”

八阿哥怔了怔,笑道:“沒有便沒,怕是時候還不到,你養好身子才是正經。”夫妻二人正在說話,外面的丫頭道:“爺,福晉,十爺來了,已經去了書房了。”

八阿哥好笑道:“大過年得他不在自己府上,跑我這來做什麽?”丫頭道:“奴婢不知,十爺只說爺去了便知道了。”

郭絡羅氏輕推了推他:“去吧,別讓他等急了,那是個急性子,別一會有的沒的嚷嚷出來了。”

郭絡羅氏雖然潑辣,但對他總是全心全意的,他拍了拍股絡羅氏的手:“你且放寬心,爺不是那等眼淺的人。”又囑咐丫頭嬷嬷們照顧好郭絡羅氏,才起身往前院走去。

直到八阿哥出了門,聽不見腳步聲,她靠着引枕又落了淚,一旁的萬嬷嬷勸道:“這不是有信了嗎,主子這是何苦?”

郭絡羅氏擦着眼淚輕聲道:“我只怕這一次又要落空了,辜負了爺的一片情意,可我實不能看着他與別人……”

萬嬷嬷嘆了一口氣,示意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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