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思道裝作沒有看見,挨個叫兩個人站起來背書。

胤禛回了府,想起宮裏的事情還覺得心裏異樣,額爾瑾一面侍候他換了衣裳一面問:“妾身看着爺恍恍惚惚的,可是有什麽事?”

“沒什麽,送去西林覺羅氏的年禮,你看着在重上幾分。”

額爾瑾神情一暗,很快就掩飾了過去,又問:“李妹妹家裏的可也要重幾分,畢竟還有二阿哥大格格這一層,她如今又有身孕。”

胤禛即便對額爾瑾的感情淡淡的,但還是不得不承認額爾瑾管理後宅的能力,她辦事一貫妥帖,胤禛便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

鈕钴祿捧了菊花茶給胤禛,胤禛吃了一口去,擡頭看了一眼鈕钴祿,聽得額爾瑾笑着道:“她這孩子就是太老實,往日裏總在我跟前,也不知道在爺跟前湊個趣獻個巧,我不叫她她便不知道上茶,只說,福晉沒有吩咐,聽聽這話說的,妾身到不知道該誇她懂規矩還是誇她老實了。”

鈕钴祿也只是羞澀一笑,站在了一邊侍候

胤禛又吃了一口才道:“夜裏爺就歇在鈕钴祿的屋子裏。”

額爾瑾心裏一澀,還不忘對着鈕钴祿道:“可是喜歡傻了?還不快謝恩?”

鈕钴祿忙跪下謝恩。

胤禛放了茶碗起了身:“爺去看看李氏。”

額爾瑾和鈕钴祿将胤禛送走,鈕钴祿進了屋子就給額爾瑾跪下磕頭:“福晉的大恩大德奴婢永世難忘。”

額爾瑾見她識趣,臉色緩了緩,親自拉了她起來:“你是個聰明人,旁的不用我多說,你也當明白。”她确實明白,因為敏蘭要嫁給福晉家的二爺,家裏都倒向了福晉,她也只能依靠福晉。

額爾瑾壓低了聲音問她:“那邊将話聽去了?”

鈕钴祿低聲保證:“絕對是聽去了。”

額爾瑾的臉上才露出了笑意。

Advertisement

李氏挺着大肚子,聽得胤禛到了也不敢随意出去,只在門口等着,要行禮,胤禛将她扶起。

他子嗣單薄,如今也只一個兒子,因此确實看重李氏肚子裏的孩子,比往常神情緩和了很多,李氏會看眼色,又說些小意溫柔的話,屋子裏雖不是到處笑聲,但也透着溫馨,李氏看胤禛心情确實不錯,才試探的道:“妾身聽了個事也不知當不當給爺說?”

如今屋子裏只放了一個綠蘿侍候,到是沒有旁人。

她看胤禛臉色還算好又接着道:“實在不過是聽來的話,本不當說給爺聽,但是妾身覺得這不是件小事,若真是真的,妾身聽見又沒告訴爺,倘若以後因為這事鬧的不開心了,到是妾身的罪過,但若不過是假的妾身說了,到像是故意污蔑人一般,自聽了就一直左右為難,不知道講還是不講,攪的心裏也不安寧。”

她将手裏的帕子攪了又攪,小心的去看胤禛。胤禛把玩着手裏的根雕,臉上神情淡淡的:“即如此,你便說出來給爺聽聽。”

李氏眼裏的喜色一閃而過,随即為難的道:“若妾身說了,只求爺別當妾身是在故意潑髒水,或是別的什麽,因這實在不是小事,若不說妾身心裏難安。”

“說吧,爺不怪你。”

李氏低頭抿嘴一笑,才期期艾艾的說了起來:“原是前幾日,綠蘿那丫頭去園子裏給妾身折梅花,聽得假山後面有人低聲說話,她當是有人在偷懶,本是想呵斥的,剛走近,卻聽得有人道‘你以為西側福晉神氣?她不過是鈕钴祿府上的一個二等的丫頭,還是如今鈕钴祿格格身邊的。’有人又道‘你胡說吧?’那當先說話的一個人道‘我胡說這些做什麽,旁人只以為她在蘇州養了十幾年的病,卻不知道她跟家裏失散了,被買進了鈕钴祿府當了好幾年丫頭,才前些年被認回府,這事情知道的人多了去’又有人道‘我還是不信’那人哼道‘不信?你愛信不信,她還跟着她們家格格去過我們家,我是親眼見過的,怎麽可能有假。’…妾身聽着實在有鼻子有眼,雖然覺得荒謬還是不敢瞞下,爺可以先查查,若是假的自然皆大歡喜,若是真的就要想想對策,萬不能将這事情傳出去,否則府上的顏面….”

李氏其實是個很會說話的人,若不然胤禛如今已經暴怒了,還不是多麽責怪李氏,他帶着一身冷氣起身,沉身問道:“綠蘿,這話是你說給你們主子的?”

李氏見胤禛臉色不對,知道胤禛動了氣,吓得在不敢說話。

綠蘿吓的一個哆嗦跪下磕頭:“爺饒命,這話是奴婢說的,以後在不敢了!”

胤禛陰沉着臉踢了她一腳狠厲的道:“有人污蔑家裏的主子你不但不上前阻止還在一旁偷聽,這樣荒謬的事竟然拿來說給主子,擾了主子的心神,你這樣不忠的奴才要來何用?!蘇培盛,将她拉出去打四十大板,趕出府去,這樣的奴才我們府上用不起!”

李氏早已經軟在地上,一邊哭一邊抱着胤禛的腿哀求:“求爺給妾身留點體面。”

李氏還是不足夠了解胤禛,也不足夠明白胤禛在殊蘭在胤禛心裏的地位,更不明白這件事情胤禛早早的就已經知道了,也高估了她自己在胤禛心裏的地位,沒有料到胤禛聽到這話首先是震怒,而不是她以為的對殊蘭的懷疑。

胤禛本來不怎麽怪她,聽了她的話到來了氣,冷笑道:“爺給你體面?也要你自己給自己體面才成,若讓爺聽得還有這樣的混賬話傳去,第一個懲治的就是你!”呵斥兩邊的人道:“還不扶了你們主子起來,無事在不要出院子!”

他邊說着自己大步出了屋子,蘇培盛抱了他的鬥篷快步跟了上去。

綠蘿嘴上塞了布,已經拉到院子裏打了起來,李氏早哭軟在了炕上,卻無人敢開口求情,一旦胤禛動了脾氣,誰也不敢往跟前湊,他的暴躁和冷酷有不少人都領教過。

一直到胤禛出了院子額爾瑾才急急忙忙的趕了過來,焦急的道:“這是怎麽了?聽得院子裏亂哄哄的,爺就是在大的脾氣,也為二阿哥和李妹妹肚子裏的孩子想想啊?”

子嗣果然是最大的,胤禛煩躁的道:“你去看看,讓她好生養着,別再生事!”

33

青色的油紙傘像是雪地裏開出的一朵花,孤獨又嬌豔,小太監打着傘,蘇培盛忙将大氅給胤禛系着,看他面色不虞,也不敢說話只陪着他在院子裏漫無目的的走,不自覺的就走到了芳華院門口,大門是鎖着的,隐隐的能聽到裏頭幾個丫頭們說笑的聲音。

胤禛在門口的松樹下站了好一會,才低嘆了一聲往前院走去,人大約都是易變的吧。

額爾瑾帶着鈕钴祿氏進了品芍院的時候,綠蘿還正被打着,已經暈了過去沒了聲息,早上見時還嬌俏的她,破布口袋一般攤在長凳上,跟着的鈕钴祿氏不知怎的又想起了大阿哥死的時候胤禛杖斃下人的情形,臉色白了白,快步跟上了額爾瑾。

大格格早忘了哭,攥着武氏的大氅呆呆的站在廊下,見到額爾瑾才哭了出來:“嫡額娘。”

畢竟是在自己跟前養過,額爾瑾拉着她起來将手裏的手爐給了她,安撫着她:“不怕,嫡額娘在。”又問看着綠蘿被打的太監道:“怎麽回事?”

太監忙道:“回福晉的話,爺的意思是打四十大板攆出去,旁的,奴才一概不知。”

額爾瑾也不知李氏是哪裏得罪了胤禛,以至于遷怒到了綠蘿的身上,也不在問,點了點頭帶着衆人進了屋子。

屋裏到看不出什麽,一貫的擺着胤禛往常裏賞賜的貴重的東西,全都是一眼能看見的顯眼的地方,李氏依在臨窗的大炕上還在哭,紅羅輕叫了幾聲不見她有反應,尴尬的看着額爾瑾,自己忙行禮,大格格只好幫着說話:“額娘是吓壞了…”

到底是自己額娘。

額爾瑾拍了拍她的手,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在李氏身邊坐下,輕拍着她:“怎麽好好的就哭成這樣了?你身子又重,傷了孩子怎麽辦?”

李氏忽得坐起來,一雙眼紅彤彤的,沒了往日的溫柔也沒有往常在她跟前的嚣張,臉上的妝早被淚水花了,櫻草色的旗袍揉得皺巴巴的,看上去很狼狽。

額爾瑾心裏先有了笑意,臉上卻帶着驚詫:“你這是怎麽了?爺也就是氣不過罰個奴才而已,你何至于這樣,照顧好身子要緊,就是不為自己着想,也為自己肚子裏的孩子着想。”

她一邊說着又對紅羅道:“先侍候你們主子梳洗,在讓人熬一碗參湯,給你們主子喝了好壓壓驚。”

紅羅還沒應是,李氏冷笑了一聲,她用帕子慢慢的擦着臉上的淚水,帶着從未有過的冰冷:“我知道你在看我笑話,說實話,你這人是我見過的最假的,想笑就笑出來,也不怕憋壞了自己,不必裝的這麽假惺惺的,你要是能好心的替我着想,天上都能下紅雨了!”

她的話說的別人心裏是怎麽想先不說,只大格格急的差點落了淚,顫着嗓音哀求道:“額娘,你這是怎麽了?就是心裏有氣也不能沖着嫡額娘,她也是好意。”

又向額爾瑾請罪:“嫡額娘我額娘是心裏難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女兒代額娘給嫡額娘賠罪了,還請嫡額娘不要跟我額娘計較。”

到底只是個孩子,額爾瑾的面色緩了緩,淡淡的道:“罷了,我知道你額娘心裏不舒服。”

她拿了一旁放着的毯子俯身給李氏蓋上,低頭在她耳邊輕語了幾句:“你到是說對了,我就不是真心的,爺說要你以後安分點,沒事不要出院子。”

她淡笑着起身,輕拍了拍呆愣的李氏:“我是好心,你以後自然會知道,妹妹既然不喜歡我在這裏,我便走吧,注意自個的身子。”

大格格即想在李氏跟前安慰李氏,又不想在額爾瑾跟前失了禮數,左右為難,手裏的帕子都揉皺了,額爾瑾似乎沒有看到,牽了她的手道:“你送送嫡額娘,咱娘兩好久沒有好好說話了。”

額爾瑾冷淡了大格格好久了,忽然之間願意親近大格格,讓大格格心裏極其高興,臉上都露出了笑意,點了點頭,回頭對李氏道:“額娘,我去送送嫡額娘。”

李氏的眼裏多了幾份精神,卻氣的手都開始發抖:“好。”她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

李氏的語氣讓大格格愣了好半天,有些傷心的垂下了眼眸,額爾瑾笑着拉着她出了屋子,問她近些日子做了什麽,又說她比前幾日瘦了,好半響才道:“你可在怪嫡額娘?”

大格格心裏一驚,忙擡頭去看額爾瑾,抿了抿嘴忐忑的道:“女兒萬不敢有這樣的想法。”

額爾瑾給她緊了緊身上的大氅:“你二妹妹周歲禮,你為何特意到衆人跟前說你額娘有了身孕?”

大格格一愣:“額娘說,讓我給嫡額娘報個喜。”

額爾瑾牽着她的手看着飛舞的大雪:“你二妹妹這一輩子就只有一次周歲禮,卻被你額娘有孕的消息完全蓋住了風頭,嫡額娘心裏會高興?你額娘跟我說了幾句話就暈了過去人人都說是我氣的,那麽多福晉知道她有了身孕,她但凡有一點不舒服都能往我身上貼。”

她低頭去看大格格:“你可想過你那一句話起了什麽作用?可想過嫡額娘為什麽會不高興?你們叫我一聲嫡額娘我自然會教養你們,不指望你們感恩,但從來也沒想過你們會恩将仇報,嫡額娘說這些話不為別的,你已經大了,該明白是非對錯了。”

大格格這孩子,實在還是心思簡單了,但愛新覺羅家的孩子不會笨,額爾瑾的話雖然聽着是在教育大格格,但也明明白白的告訴大格格一句話,你額娘利用了你。

大格格的臉色越來越白,猛的捂住了嘴,那雙跟李氏相似的眼眸裏含滿淚水,更是含滿了不可置信,失望,難過,以及一些東西的碎裂。

額爾瑾停下腳步,慢慢的撫摸着她的發髻:“人總要長大,不能一直這麽糊塗下去,這樣的話嫡額娘只說一次。”她頓了頓低嘆了一聲:“天怪冷的,回去吧。”

天太冷了,淚一流出來就已經冰涼,順着臉頰畫出一道逶迤的線,像是一個孩子必經的路,又像是額爾瑾在雪地裏留下的腳印,只是很快就被大雪覆蓋,在看不見痕跡。

綠蘿被打完就拖出了內院,大約是怕扔出去直接就死在門口,暫時将她放在了門房,紅羅要照顧李氏一時走不開,叫了小丫頭拿了些銀子出去,讓門房的人多照看。

大格格站在門口看着紅羅勸着李氏喝了人湯,替她蓋了被子侍候着她在炕上躺下,轉身要拿針線,看見門口的大格格,便笑着招呼:“大格格來了,主子剛剛躺下,外面冷,格格進來坐。”

李氏聽到聲音睜開了眼鏡,看着大格格進來,那雙紅腫的眼睛裏本還有責備,只是看見大格格神色不對,轉而又換上了擔憂:“這是怎麽呢?”

大格格垂下眼睑福了福身子,自己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靜默了好半響,屋子裏很暖和,還有水仙花淡淡的香氣,跟外面比确實是溫暖如春。

大格格不說話,李氏又閉了眼,慢慢的道:“早跟你說了,她是個內裏藏奸的,不是真心實意對你好,你非要往上湊,吃虧了吧?”

大格格嚯的站了起來,胸脯劇烈起伏着,尖銳的道:“那誰對我是真心的?額娘嗎?那額娘說說,二妹妹周歲,額娘為什麽要我親自去跟嫡額娘道喜?”

李氏一怔,猛的睜開眼睛,臉上有帶出了厲色:“是不是誰在你跟前嚼舌頭了,打量我現在不能收拾她們呢?!”

大格格擦了一把眼淚:“還要說亂嚼舌頭?女兒難道自己能不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額娘自己心裏清楚!”

大格格這件事情上,李氏從一開始顯得粗淺,額爾瑾打着教育孩子的幌子卻在實行她不可告人的秘密,李氏本來心緒就不寧,大格格若再因為這件事情跟李氏起了沖突李氏只會越加不好,用一個孩子來傷害孩子的母親,可見她這個人其實是個陰狠的人。

李氏對大格格的母愛還是不容置疑的。

她今天似乎才看清楚了一些她原本一直沒有明白的東西,原本以為親近的人其實根本不親近,原本以為只會一心一意為你的人,到頭來不過是把自己當做個可以利用的蠢人。

李氏看着大格格跑了出去,自己心裏又急又氣又慌又亂,顫着嗓子吩咐紅羅:“快跟着去看看,地上滑,她又沒穿大氅,當心着涼了。”

紅羅應了是追了出去。

屋子裏又靜了下來,隐隐的還聽見女兒的抽泣聲,她大抵是真傷心了,李氏心裏又是後悔又是難過,肚子也隐隐的抽痛起來,她用帕子擦了擦眼淚,靠着迎枕看着窗外怔怔的想着,孩子還小的時候在福晉跟前養着,福晉寬厚她還能抱抱,抱一次她就能高興一整晚,做了好看的荷包挂在身上,要是孩子依依呀呀的願意多看幾眼,她都要美上好一會,後來她會說話了,第一次叫她額娘,她自己都落了淚,那麽小那麽乖巧,抱在懷裏就覺得心疼…

眼淚又不自覺的落了下來,她用帕子擦掉,她今兒是真氣着爺了,連她自己都還沒有回過味來,聽了那話她立時就讓家裏人去查了,沒想到很快就查清楚了,她自然不能說自己查了,這樣讓爺怎麽想她?她只說是聽到的,又再三的說了自己沒有別的意思,到底是有沒有別的意思,不在于自己真的想做什麽,而在于爺到底信不信?

可是如今看情形爺是不信了,所以才會生那麽大的氣。

她哭了好半響了覺得口渴,從炕幾上的茶壺裏到了小半杯的茶水,淺淺的抿了一口,聽得紅羅規勸女兒的聲音又嘆了一口氣,兒女都是前世的債。

她撫摸着還在隐隐作痛的肚子,若是放在平時她自然就是要叫太醫來看,只是爺今兒剛剛生了大氣,她現在就鬧着肚子疼,有心的人在添油加醋,聽到爺的耳朵裏可不就是她跟爺在打擂臺,只會讓爺越發的不喜。

她生第三個孩子了,知道這不過是心思波動大了,便閉了眼淺眠。

自十二月十七日起,宮中便開始放爆竹以賀歲,因此自這一日起北京城的年味一日濃似一日,額爾瑾的心情不錯,跟鈕钴祿說話:“等過了小年找個戲班子來家裏唱戲,德音班每年這個時候都會有幾出新戲,誰看了都稱贊,到時侯連你家裏的人都一并請過來,咱們坐一處熱鬧熱鬧。”

若是以前,敏珠跟福晉的弟弟沒有議親的時候請了衆人過來她自然高興,因為是在給她長面子,家裏人來了都要奉承着她,如今就不一樣了,不過是看着福晉的面子上進門,到時候她還要站着侍候,敏珠卻是坐着的。

她笑着道:“若是能來,自然是福晉的寬厚。”

但她又有什麽立場反對?

額爾瑾笑着剝了幾顆瓜子:“也不知爺今兒怎麽就發了那麽大的脾氣,連李氏還有身孕都不顧。”

鈕钴祿試探着道:“不會是因為聽去的那幾句話告訴了爺,所以爺才會生氣的吧?”

額爾瑾聽得一怔:“不應當吧,李氏在爺跟前很會說話,這樣的事情哪裏會讓爺生這樣大的氣?”

她說話的底氣并不足。

鈕钴祿垂着眼眸邊剝瓜子道:“奴婢到不這樣看,奴婢細細的一盤算,爺其實對西側福晉心裏是很喜歡的,白日裏有事沒事的都要過去幾回,好的新鮮的不知道送了多少,即便是夜裏過夜的時候還是武妹妹那裏多,難道不會是爺覺得她太小了,怕傷了身子?因着是喜歡的,所以才會動怒。”

額爾瑾低頭看了看桌子上平鋪着的帕子上繡着的雛菊,不知覺得想起了胤禛放在殊蘭窗外的雛菊,胤禛原來也會有這樣知情趣的時候。

額爾瑾緩緩的道:“她當了你五年的婢女,難道你竟不知道她是什麽樣的?”

鈕钴祿知道額爾瑾将她的話聽了進去,甚至心裏是相信的,所以才會這樣問,她心裏閃過幾絲竊喜,嘴裏的語氣又是無奈:“福晉可是不知道,她在咱們家裏的時候可是一等一的膽小懦弱,大聲說話都不敢,奴婢的瑪嬷都誇贊過她好幾次,說她最終忠誠膽小,如今進了府在看可全不是這樣,所以奴婢私下裏想,西側福晉是個很會裝腔作勢的人。”

李氏也這樣說過她。額爾瑾淡笑着打量着鈕钴祿:“你別當我不知道你的那點心思。”

鈕钴祿臉上的笑意一僵,忙跪了下去,惶恐的道:“奴婢對福晉絕對是忠心的。”

額爾瑾放下手裏的瓜子瓤拍了拍手,将她扶了起來:“剛剛還說別人膽小,我看你就是個頂頂膽小的,難道我說了什麽?快起來吧。”

鈕钴祿順從的起了身,忙又堆上一臉的笑意,心裏卻沒來由的泛起陣陣的涼意。

作者有話要說:大格格這件事情上,李氏從一開始顯得粗淺,額爾瑾打着教育孩子的幌子卻在實行她不可告人的秘密,李氏本來心緒就不寧,大格格若再因為這件事情跟李氏起了沖突李氏只會越加不好,用一個孩子來傷害孩子的母親,可見她這個人其實是個陰狠的人。

李氏對大格格的母愛還是不容置疑的。

34

雪下的時間一久,難保不會有災情,胤禛正在書房裏跟邬思道說話,外頭的蘇培盛道:“福晉讓人過來說了一聲,李側福晉動了胎氣都見了紅,剛剛已經拿帖子去請太醫了。”

後院的事情邬思道很少插嘴,就停下來低頭喝茶。

說不擔心是不可能,本來只有一個阿哥,如今這個若不出意外也當是個阿哥,胤禛自然盼着平平安安的生下來,他皺着眉頭起了身,對邬思道道:“讓你看笑話了。”

邬思道擺了擺手:“家家如此,沒有什麽笑話不笑話的。”女人多就這麽麻煩,但偏偏人都愛這麻煩,若後院裏只有一個人,現在至少也當有兩個健健康康的阿哥了。

胤禛匆匆的進了李氏的院子,還能聽見隐隐的抽泣聲,他見着大格格白着一張臉站在廊下,大氅也沒有披,又不敢進屋子,只站在外面看,讓丫頭帶了她下去,她很少在胤禛面前開口,但到底抵不過心裏的擔憂:“阿瑪,我額娘不會有事的吧?”

胤禛摸了摸她的頭發,緩和的道:“回屋去吧。”

大格格抿着嘴點了點頭,她還以為她長大了懂事了,回頭一看卻原來都幹得是些混賬的事情,要沒有她添一把,她額娘現在也不至于成看這個樣子,她越想越覺得難過,越覺得自責,進了屋又流了一臉的淚。

除過殊蘭,後院的女子都在李氏的屋子裏,李氏白着臉,滿眼的恐慌,見着胤禛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攥着胤禛的手:“爺,我的孩子會好的,會好的。”

胤禛安撫的拍了拍她:“太醫馬上就要到了,爺在這,自然能保住你,你不要怕。”

他依舊冷着臉,沒有多少情緒,但只要他說的話就奇異的讓人信服,李氏的情緒果然漸漸穩定了下來,只依舊緊緊的抓着胤禛的手不放。

胤禛将屋子裏的幾人掃視了一遍,額爾瑾在椅子上坐着,宋氏站在她右面低着頭,鈕钴祿站在她左邊,心思基本都在額爾瑾的身上,武氏站在鈕钴祿的左面,眼巴巴的看着躺着的李氏,眼裏透着擔憂。

太醫很快就來了,說是吃上幾幅藥好好調養就行,一個月不能随意亂動,也不敢在生氣,若不然就是孩子能保住,也是多病的身子。

胤禛示意蘇陪審跟着出去抓藥,讓人看着去給李氏煎藥,等她喝了看着安穩了,才出了屋子,額爾瑾也跟着一起出去。

胤禛站在廊下問額爾瑾:“怎麽出的事?”

額爾瑾錯後幾步站在他身側:“妾身問了,說是本來是睡了的,只一會就嚷着自己肚子疼,就去叫太醫,妾身聽見了忙過來,又讓人跟爺說一聲。聽太醫的意思,還是心緒不寧。”

“心緒不寧?”胤禛的語氣裏透着嘲諷:“弘昐沒的時候她身上還懷着弘昀,那個時候孩子最不容易保住,她不是照樣好好的生下了弘昀?”

額爾瑾半響才道:“爺是什麽意思?”她渾身都透着疏離和冰冷。

胤禛的話原不是沖着她說,可是額爾瑾卻偏偏覺得是在針對她,懷疑她,她雖然看着柔順卻也有難以形容的高傲和固執。

胤禛冷笑了一聲:“爺不希望以後在書房議事的時候總能聽見丫頭到跟前說後院又出事了。”

他大步下了臺階。

額爾瑾看着胤禛的背影,疲軟的靠在了柱子上,他們怎麽就走到了這一步,他竟然如此的不信任她,他怪她沒有打理好後院。

只是她卻不知道,是她先不信任的,也是最不願意信任的。

鈕钴祿将一只翠綠的玉簪在頭上來回的比劃了好久也沒有決定好要簪在什麽位置,她微笑的問站在一旁的蘇荷:“你來看看,簪在什麽地方好?”

蘇荷擡頭看了一眼,忙又垂下眼睛:“主子天生麗質,簪在哪裏都好看。”

鈕钴祿咯咯的嬌笑了幾聲:“你嘴巴也甜。”

蘇荷抿了抿嘴。

鈕钴祿滿面春風,試了發飾又試衣裳來來回回好幾次,又對一旁的小丫頭道:“去打聽打聽爺什麽時候能來。”

時間在慢慢流逝,鈕钴祿的臉上的笑意也漸漸收斂了起來,小丫頭回來忐忑的道:“二門已經上鎖了,爺還在前院…”是不會來了。

鈕钴祿垂下了眼睑,将頭上的簪子取了下來放進了妝奁盒子裏,坐在鏡子跟前一寸一寸的看着自己的臉,爺大約還不夠喜歡它。

她一件一件的脫了衣裳,上床躺下,輾轉反側,她不受寵愛,沒有孩子只能靠着福晉…

不知過了多久又聽得外面動靜大了起來,連燈都點上了,聽得見下人們來回走動的動靜,她讓值夜的丫頭出去看,回來道:“二阿哥發高燒了,這會李側福晉吓的身上又有些不好,福晉已經起來了,也讓人去前院跟爺說了。”

二阿哥怎麽好好的發燒了?難不成是福晉動手了?她心裏一跳左思右想還是決定起來。

福晉已經去了品芍院,她進去的時候正在正廳裏審問跟二阿哥的幾個小太監。

小太監趴在地上:“…奴才只知道二阿哥跟祈五爺一起在前院玩雪了,弄的一身的水…”

祈五爺?西林覺羅氏的小弟弟,這事情大約是有些看頭的,她心裏帶着笑意,帶着一臉的擔憂進了屋子。

這邊剛說了幾句,李氏就在東次間裏哭着道:“她這是見不得我好!”鈕钴祿看了一眼額爾瑾,見額爾瑾微微颔首,她便去了東次間。

小丫頭剛剛把太監說的話給李氏說了,武瑩蓮坐在跟前還在安撫,不讓她起來:“側福晉,夜這麽涼,您身子本身又不好,若被二阿哥過了病氣怎麽辦?千好萬好,您先養好身子才好。”

鈕钴祿也道:“就是這麽個理,什麽都重不過側福晉的身子,就是不為自己想,也當為肚子裏的阿哥多想想。”

李氏到不掙紮着要起來了,又接着哭:“二阿哥一向是個聽話的,怎的好端端的就要去雪地裏玩?還玩了一身水,這麽冷的天就是個大人都會生病,更何況一個小孩子。”

鈕钴祿狀似無意的嘆了一口氣,喃喃自語:“這高燒不退最是傷身子。”

李氏哭的越發難過:“那個鄂祈就沒安什麽好心,打量我不知道那起小人的心思,以為我就是個好欺負的?明兒等我好了,一個都不會放過!”

她都指桑罵槐了,可見心裏是覺得西林覺羅氏在給她使絆子。

鈕钴祿壓着嗓子道:“側福晉,這些話哪裏能這麽大聲的說,若讓爺聽見了怎麽想您?在說,難道誰做了什麽?側福晉親眼看見了?只這樣一問側福晉就沒了可回的話,因此有些話還是不能說的。”

李氏一想确實如此,難道殊蘭害她的孩子了?不過是兩個孩子打雪仗,一個生了病為什麽另一個就好好的?可見還是自己孩子的原因,李氏一想,這就是殊蘭的高明之處,明明讓你吃了虧,卻偏偏讓你無處可依發洩。

李氏恨恨的垂了一把炕面,因為這個西林覺羅氏的事情她被爺斥責,動了胎氣,不一會又因為她,她的孩子正高燒不止,這簡直就是她的克星…!

那一株綠萼梅從花蕊到花瓣沾滿了雪的清香,飽滿又傲然的綻放跟漫天的白雪一道飛舞,翩然又似乎有些決然。

八福晉郭絡羅氏,披了衣裳站在窗前,呆呆的看着窗外的梅花,原本紅潤的臉龐早已經蒼白消瘦了下來,連那雙總是閃着火苗一樣光澤的眼睛也沒了光彩,黯然呆愣。

劉嬷嬷拿了大氅給郭絡羅氏披上,又是不知道第多少次規勸她:“福晉,女人都是這麽過來的,就是以前的大福晉伊爾根覺羅氏,很得大阿哥的喜歡,大阿哥不照樣有不少格格,這不在女人多少,頂頂重要的是看爺的心思是不是在她的身上,只要攥住了爺的心思就……”

郭絡羅氏攢起了眉頭,轉身向裏走去,劉嬷嬷看她依舊是絲毫沒有聽進去的樣子,自己急得又落了淚:“福晉,你怎麽就這麽固執……”

郭絡羅氏停下腳步,看了一眼劉嬷嬷:“嬷嬷說的道理我都懂,可是懂和可以做到又完全不一樣,他以前答應過我的,可是他變了…”以前萬嬷嬷也這樣勸過她的。

小丫頭在外頭道:“福晉,主子爺來看福晉了。”

郭絡羅氏緊緊的攥着手裏的帕子,淡淡的道:“我身子不舒服,怕過了病氣給爺,還請爺回去吧。”

她話音剛落,八阿哥已經大步走了進來,那溫潤的眼睛裏全是戾氣,夾雜着滿身的寒氣,緊緊的盯着她:“你就這麽不待見爺,看都不想看爺一眼?”

郭絡羅氏笑了笑:“爺說的哪裏的話?爺玉樹臨風,人見人愛,妾身怎麽會不喜歡。”

八阿哥冷笑一聲,逼近她,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你又想激怒我,又想讓我走?”

郭絡羅氏咬住顫抖的嘴唇,使勁想要掙脫他,八阿哥的手卻越收越緊,眼睛都紅了:“你到底要我怎樣?到底要我怎樣你才能滿意?!”

郭絡羅氏在也忍不住大哭了起來:“你問我?!你如今到來問我?我到是想問問你,你想我怎麽做?你既然喜歡別人我給你騰開地方,如今我騰開了你又不高興,難道我就有多高興?你就不能行行好,讓我一個人安安靜靜的,為什麽總來逼我?我沒求過爺什麽,算九丫求你,既然以前說的都不算了,就放我一個人好好過吧。”

從小到大九丫什麽都沒求過他,只有九丫一次又一次的維護,九丫求他放過她。

八阿哥頹然的松開了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