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
殊蘭,李氏,鈕钴祿一并都來了,費揚古夫人覺羅氏特意上長媳安達拉氏招呼殊蘭和李氏幾個在花廳坐着,自己攜了女兒去了自己的屋子說私房話。
安達拉氏膚色稍微暗一些,卻是個看着爽利大氣的人,很有長媳的派頭。
殊蘭跟安達拉氏随意說了幾句話,不想安達拉氏跟殊蘭的祖母還是沾親帶故的,正經論下來,這位安達拉氏要叫殊蘭一聲姑奶奶,連李氏都笑着道:“這可了不不得了,要這樣算,妹妹都比福晉輩分長了。”
殊蘭只是笑:“哪裏敢這樣論,先是尊卑後才是長幼。”
二格格被額爾瑾帶着走了,只大格格坐在跟前,規規矩矩的一言不發,安達拉氏看她乖巧笑着道:“我們坐着說話大格格聽着也無趣,不如去園子裏轉轉,這幾日天氣暖和,園子裏的花開了不少,很有些看頭。”
大格格看了一眼李氏,李氏笑着道:“去吧,也是你舅母的一片心意。”
大格格這才起了身,安達拉氏又讓跟前一個叫靜香的丫頭跟着大格格,看着大格格出去了笑着道:“如今一晃眼孩子都大了,我那兩個小子都到了年紀說親,愁的我,整日的哪裏有夫人們的聚會我就去哪裏,只是一心要給孩子們挑個可心的,過一輩子的事情,也不想委屈了誰。”她第一胎生的是個雙生子,兄弟兩長的很像。
她到是個開明的,一心為着孩子考慮。
李氏大約也愁大格格的事情,一聽這話就覺得極有同感,哀嘆道:“你到還好一些,我們大格格就可憐了。”
皇家的格格們幾乎都免不了蒙古和親的命運,很少有人不英年早逝。
安達拉勸她道:“這也不一定的事情,也不是沒有嫁在近處的,溫憲公主不就是個例子。”
一提起溫憲公主就更讓人惋惜,皇家的公主就好像受了詛咒一樣,就是嫁的再好也免不了英年早逝。
見着李氏更沉默了,安達拉氏就笑着打岔:“還沒去見咱們的小阿哥吧,胖嘟嘟健壯的很,我帶側福晉和鈕钴祿格格去看看。”
她說着起了身,大家都跟着一起起身,殊蘭低聲對鈕钴祿道:“敏珠的福氣可不就是你的福氣。”
鈕钴祿笑的有些勉強。
剛出了月子的敏珠珠圓玉潤,氣色很紅潤,眉梢眼角皆透着喜意,屋子裏坐着她額娘伊爾根覺羅氏還有其他一些親近的親戚,正說着湊趣的話,見安達拉氏帶着殊蘭和李氏,鈕钴祿氏到了,都起來見禮,貝勒的側福晉品級等比貝子福晉還稍微高一些,只是格格的身份就尴尬了,若是側福晉坐着格格只能在一旁站着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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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落了座,伊爾根覺羅氏目光掃過殊蘭,見她依舊是美貌動人,嬌弱哀愁的樣子,那通身華貴出塵的氣質,讓一屋子的女人或胖或瘦,都立時落了下乘,這樣的光芒下站在她身側的鈕钴祿實在很難讓人注意到。
她心裏不自主的嘆了一聲,面上笑着道:“不想孩子滿月還驚動了兩位側福晉。”
殊蘭笑看着她目光澄澈溫和:“一個是咱們二奶奶得福晉的看重,再個就是私心裏我也當來的,見了二奶奶總是覺得心裏親切。”
別人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鈕钴祿家裏的人卻明白,鈕钴祿家畢竟對殊蘭有恩,她這樣說還是說明自己記着恩情,但站在一旁的鈕钴祿卻覺得殊蘭這一次連家裏其他的人都拉攏了,可見是真的怕別人說出去自己以前的事情。
敏珠笑着挽了殊蘭的手:“我也愛側福晉的美貌才情,只恨我自己不是男兒身,不能将側福晉娶回去,只能等着下一輩子了。”
衆人被逗得都笑了起來,殊蘭掩嘴輕笑:“若你娶了我,咱們的二爺又怎麽辦?”
敏珠的臉霎時紅了個透,可見夫妻感情确實不錯,站在一邊的鈕钴祿握住手指甲狠狠的掐着手心,默默的垂下了眼。
連伊爾根覺羅氏也笑了,拉了敏珠在自己跟前坐下道:“京城裏誰人不誇一句四貝勒家的西側福晉嘴巧,偏偏你要上趕着去讨臉紅,這下可是吃虧了?”
衆人又是一笑,李氏在一旁插不上嘴,就只低着頭喝茶,偶爾撇一眼殊蘭,殊蘭卻覺得她沉默的有些異常。
又說笑了一會,就起了身,殊蘭好心的留了鈕钴祿跟伊爾根覺羅氏幾個說話,依舊還是去了花廳了。
花廳裏多了幾位夫人,殊蘭詫異的多看了幾眼那極其明媚豔麗的姑娘,覺得那眉眼實在跟上一世的年氏像,但又實在不像,年氏是身子真的不好,是嬌嬌弱弱的風一吹就到的樣子,有些敏感多疑,若幾句話說的不合心意,帕子将眼角一沾,眼淚立時滾滾的就落了下來,何曾有過這樣神采飛揚的樣子,而且就殊蘭目測,這姑娘身子極其好,就是很會調理身子又注重養身的殊蘭,最多也只和她打個平手,但殊蘭調養身子的本事又鮮少有人能真正的比上。
對面的自然就是年氏婉雯,殊蘭如此奪目出彩她自然一眼就看見,她自己确實貌美又一直受人吹捧,一直覺得這天底下沒有幾個人能真正的比上她,便是樣貌上打了平手,又怎麽能和才學見識極其不凡又很有來歷的她相比?
殊蘭的出現讓她立刻像遇到天地的動物一般戒備了起來,臉上的神情,手上的動作,越發到位标準,她一面想,這樣的人便是圖有外表不能真和自己比,不過是個好看的花瓶而已,又想這一看就是個身子不好不能長命的人,就更不能和她比,她有井水庇佑,出生貴重……
她并不知道她眼裏的嫉妒和傲慢納蘭氏都收在了眼裏,讓納蘭氏心裏輕笑了一聲,井底之蛙…
到是殊蘭先笑着問安達拉氏:“這位姑娘是?”
安達拉氏笑着介紹:“這位是湖北巡撫年大人的幼女。”又介紹納蘭氏:“這位是翰林院侍講年大人的夫人納蘭夫人。”
殊蘭眼裏的疑惑一閃而過,怎的連年氏都有了這樣大的變化?
安達拉氏又對納蘭氏和年婉雯道:“這位是四貝勒府上的西林覺羅側福晉,這位是李側福晉。”
納穆的滿月宴上納蘭氏見過殊蘭,殊蘭卻并不知道她,納蘭氏笑着攜着年婉雯給殊蘭和李氏行禮,先不說年婉雯在聽到殊蘭是四貝勒的側福晉時眼神如何複雜,就是李氏一看到如此有姿色的人很有可能會入後院和自己争那原本就不怎麽多的寵愛,她的眼神立時就不友善了。
只殊蘭笑的溫和親切,親自扶起了納蘭氏和年婉雯:“時常聽我們爺提起小年大人,說是個難得的人才,将來必定是國之棟梁,又聽人說納蘭夫人知書達理是小年大人的賢內助,今日見了果真就是如此,連年家的妹妹都如此光彩照人,禮儀規矩更是沒有一點錯處,在看着氣度必定也是個有才學見識的,看着就覺得親切。”
她一席話說得淡薄的納蘭氏臉上多了幾分笑意,就是年婉雯雖然還看着傲然,但畢竟願意讓殊蘭牽着她的手了。
安達拉氏眼裏的疑惑一閃而過,随即笑着道:“快坐下說,省的外人看見了,只當咱們虧待了客人,連個椅子都沒有。”
衆人又是一笑,氣氛就松快了很多。
殊蘭的語調不疾不徐,盈盈笑着連眼裏都含着融融的暖意,專注的看着納蘭氏就讓納蘭氏覺得被人捧着被人愛護着舒服又真誠,她說話的語氣就越來越松快,繃緊的肩膀漸漸放松下來,臉上的笑意都真實了幾分。
年婉雯看殊蘭的行動做派,心裏卻越發不是滋味,好像跟她想象的有很大得差異,或溫和明媚或憂傷,或是笑,或是抿嘴,一颦一笑間總會流露出攝人心魄的美,在看那臉上的皮膚和膚色,就是有靈泉水滋養的她也不過如此,越是這樣她就越不舒服,就好像有個小人一直在拿針戳她的心,戳一下她就縮一下疼一下,越看就越覺得殊蘭是個奸詐可憎,內裏藏奸的。
大格格的貼身丫頭瑞兒,想找五格的長子庫魯,又不敢直接問院子裏的人,更不敢讓別人看見,她走了半個園子也沒見着人,又躲躲藏藏的實在累,又怕自己辦不好,回去被大格格的訓斥,站在假山後面四下裏張望了一下,一轉身直接撞進了一個人的懷裏,她一擡頭見這人臉上神情嚴肅眼前一亮:“大表少爺,奴婢可算找到你了!”
星德德眼睛一深,一本正經的道:“不再你們格格跟前侍候着,亂跑什麽?”
瑞兒心想果真還是大表少爺心裏有主子的,什麽事都想着主子,她又四下裏看了看見着并沒有人,壓低了聲音:“主子讓奴婢過來給少爺說一聲,如今要不嫁到蒙古只有一樣法子,今日賓客又多,她若失足掉進水裏,恰巧被少爺救起來,鬧得衆人皆知,格格就只能嫁給少爺,少爺和我們家主子也算是有情人終成眷屬,豈不是美事?”
星德聽得一驚,心裏冷笑,沒想到道貌岸然的大哥也會做出這樣不知廉恥的事情來,若是家裏的人知道了會怎麽想?他的心又冷了幾分,怕是也不會怎麽樣,會一心替他開脫,怎麽也要辯出他還是這府裏最能擔當衆人的長子才行。
大格格?若做了自己的正妻,大哥會怎麽樣?
他眼裏升起滲人的笑意,瑞兒卻只當他高興,低聲道:“奴婢先過去了,大少爺快一些,就往園子裏的碧波湖邊走,可不能真讓我們格格有個事。”又多叮囑了好幾遍,才轉身偷偷走了。
五格這兩個兒子長子庫魯嚴肅謹慎又上進,二子星德嬉笑頑皮,雖是聰明卻有些不務正業,十五歲的年紀房裏已經放了兩個通房丫頭。
大格格帶着靜香在園子裏看似漫無目的走,但來來回回總是圍着碧波湖走,她看似淡然,心裏卻萬分焦急,也不知道瑞兒有沒有将話帶到,她等閑并不能出門,也不會像今日一樣大表哥可以在後宅行走,這樣的機會真的不多,若這一次不成,也不知道還要多久的時間。
腳步匆匆的瑞兒拂開垂下的柳條終于笑盈盈的出現在了大格格面前,大格格眼前一亮心就咚咚的劇烈跳動了起來,她強作淡定的吩咐靜香:“我有些餓,你去幫我拿些點心來,讓瑞兒在我跟前說侍候就行。”
靜香應了是又道:“格格切莫在往前面走了,這一處修的陡峭一些,前幾天還有個小丫頭貪玩掉了進去。”
大格格正是因為這裏陡峭才特特的站在這裏的,到時候就算掉進去也好有個說辭,她笑着點了點頭,直到靜香走遠了,瑞兒才迫不及待的在大格格耳邊低聲道:“奴婢找到大少爺了,他很快就答應了!”
大格格眼裏滿是嬌羞,緊張害怕羞澀和擔憂混雜在一起讓她手腳都發軟,坐在一旁的石頭上,緊緊的攥着帕子定定的看着不遠處的小道。
殊蘭和李氏跟納蘭氏年婉雯說了一會的話,李氏見得外頭有個探頭探腦的小丫頭,眼睛一亮又是一深,笑着道:“坐了好一會了,有些悶,不如咱們去外面的院子走走。”
安達拉氏道:“總是坐着确實沒意思,去園子裏走走也好。”
殊蘭看李氏臉上帶笑,身子卻繃的緊緊的,眉頭一皺,笑着去看納蘭氏:“納蘭夫人覺得怎麽樣?”
納蘭氏骨子裏有文人的清高,跟殊蘭說了一會話覺得她是個有見識又難得的女子,更兼要和四貝勒打好關系,就對着殊蘭多了親切:“即是要去,咱們便起來去走走。”
殊蘭垂眸笑了笑,又拉了年婉雯和安達拉氏一起:“舅夫人還要給咱們帶路,省的咱們在園子裏迷了路。”
一行人一起身又跟着丫頭婆子便是浩浩蕩蕩的一群人。
鈕钴祿坐在伊爾根覺羅氏身邊聽着她說話:“如今你姐姐又生了阿哥,在府上就越有地位,四福晉只會越看重你,咱們兩家如今不分你我,你要好好的侍候四福晉,四福晉好,是你好,是咱們家裏好,也是你姐姐好。”
鈕钴祿恭順的應了一聲是:“額娘說的話女兒都記下了,福晉又待女兒确實親切又好,往常裏總是會特特給女兒熬了補身子的藥,一心要女兒為我們爺開枝散葉。”
伊爾根覺羅氏的眼神閃爍,垂眸笑着道:“這樣聽着四福晉就确實對你好,你要記着四福晉的恩情。”
鈕钴祿低低的應了一聲,擡眼看她看向敏珠的時候眼裏難以掩飾的慈愛,眼眸暗了暗,起身逗了逗敏珠懷裏的孩子:“姐姐真是好福氣,第一胎就得了個阿哥,也不知道妹妹什麽時候才能得一個。”
她說的失落,敏珠看她可憐,心一軟安慰道:“你年紀還小,這種事情是遲早的。”
小家夥攥住了鈕钴祿的蔥管一樣的手指頭,她勉強笑了笑,掙脫了開來:“這孩子壯實。”
敏珠還以為她心裏是不舒服,也不在意,這個妹妹自小在她跟前要強,什麽都要跟她比,這會心裏不舒服也情有可原,她這樣想,心裏又有些得意洋洋,丈夫雖有兩個通房,但自她進府根本就不聞不問,他們夫妻恩愛,尋常人确實應該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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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又好景色也不錯,園子裏薔薇花櫻花都開了,又因為透着喜氣就顯的繁盛喜人,殊蘭攜着納蘭氏的手慢慢說話,因為說的投機,走的就越發慢了,年婉雯心裏不高興,也不大說話,安達拉氏也放慢了腳步跟着兩人,李氏卻因為衆人的腳步慢了,越加焦躁,她似乎一直在注意着周圍的動靜,根本就無暇顧及殊蘭這幾個人,殊蘭眼裏的疑惑一閃而過。
不遠處傳來嘈雜的聲音,安達拉氏眉頭一皺,轉而笑着對殊蘭幾人道:“讓你們見笑了,小門小戶的不懂規矩。”
正說着跌跌撞撞的跑來個小丫頭,驚慌失措的道:“不好了,大格格落水了。”
衆人臉色都是一變,李氏腿一軟差點跌倒,幸虧殊蘭扶了一把,她白着一張臉循着聲音就往前走,衆人只好都跟上。
沒有人知道李氏這一刻多麽害怕,置之死地而後生,當時想的好,但真的到了這一步才知道後怕,萬一沒有及時救上來怎麽辦?
瑞兒也吓壞了,她跪在地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看着星德跳下水才放心了一點點,濕漉漉的星德抱着濕漉漉的大格格上了岸,聞訊趕來的李氏一行人恰巧守在眼裏,安達拉氏眉頭一皺,臉色就變得很不好:“還不快去請太醫!”
才有婆子跌跌撞撞的跑了去請太醫,李氏吓的幾乎走不動哭着道:“大格格怎麽樣了?”
星德疲憊的一笑:“幸虧救得及時,大表妹應該只是暈過去了。”
殊蘭這個時候才品出來這件事的味道,她眼眸一深對一旁的嬷嬷道:“沒顏色的東西,還不趕緊用衣裳遮住大格格,抱大格格回房!”
她很少嚴厲,但嚴厲起來旁人也極其懼怕,自有有眼色的人趕緊接過了大格格,解了衣裳包住,安達拉氏又安排人安頓,殊蘭看了一眼眼前那臉龐尚且有幾分幼稚的星德,又掃視了一眼在場的衆人:“今日的事情,一個字都不能漏出去!”
她滿身威壓,衆人都不敢看她,都忙稱是,星德面皮一緊,心裏也跟着一緊,眼前的這個人仿佛直直的看進了自己的心,讓他不敢對視。
李氏聽着這樣的話眼神閃爍卻不敢在多說,殊蘭緩和了神情對着星德道:“不知道是大表少爺還是二表少爺?今兒多虧了表少爺,我在這帶我們大格格謝過表少爺的救命之恩了。”
星德忙避開:“側福晉太見外了,我是星德排行二。”
李氏心神巨震,在說不出一句話。
殊蘭看她的樣子都明白了幾分,她面上笑着:“快下去換衣裳吧,也讓太醫給你看看,當心着涼了。”
星德抱了抱拳,看了一眼安達拉氏退了下去。
殊蘭垂了垂眼,笑着對安達拉氏道:“剛剛到是我喧賓奪主了。”
安達拉氏笑的有些勉強:“還是側福晉反應快。”
殊蘭點了點頭。剛剛不得已避在一旁的納蘭氏和年婉雯見衆人都散了才出來,幾人的氣氛就有些尴尬,也不好多說,都只去了安達拉氏的院子看大格格。
大格格只是嗆了幾口水,或者她私下裏還懂幾分水性,太醫紮了一針就醒來了,太醫說是無礙,給開了藥就走了。
她并不敢看衆人,只是虛弱的靠在床頭賠罪:“都是我不好,一時貪玩要看水裏的魚,沒想到腳下打滑掉進了水裏,幸而遇上了表哥,要不然只怕這會…”
她說着又哭着用帕子擦眼淚,安達拉氏扯了扯嘴角:“你沒事就好。”
殊蘭淡淡的看了大格格一眼:“別怪我說你,你以往都是懂事的孩子,怎麽今兒到毛糙了,因你一件事情,今兒的喜氣都要淡幾分,等身子好了,過來給舅舅舅媽們專門賠罪。”
大格格不敢看她,只是哭着點了點頭。
李氏看她沒事才松了一口氣,又聽見殊蘭說話就不喜,剛要說話,得了消息的額爾瑾也趕了過來,衆人又見了禮,額爾瑾走至床前,親昵的彎腰摸了摸大格格的額頭,溫和的道:“好了,沒事了,不怕,好好歇着就行。”
額爾瑾的态度就耐人尋味了。
李氏聽着她的口氣眼神又閃爍了起來,大格格到底比剛才心裏安穩了幾分。
上一世這個時候胤禛對李氏還多有寵愛,大格格的事是李氏自己求了胤禛,最後大格格下嫁給了星德。胤禛不管面上怎樣,私心裏其實對每一個孩子都很好。這一世李氏沒了寵愛不敢去求胤禛跟大格格算計了這一招,真是不知道她是愛孩子還是害孩子,大格格小一些的時候還有幾分聰明,後來跟了李氏不想就成了現在這樣。
這事情這淺薄的算計,有幾個人識破不了?這種事情傳出去是哪一家的體面?胤禛怎麽能高興?皇上的跟前這話要怎麽說?難道康熙是個傻子?怕說不定多疑的性子還要多想一層,是不是胤禛有什麽想法?
又安頓了大格格歇下,衆人才出了屋子。
額爾瑾跟納蘭氏和年婉雯親切的說了幾句話,納蘭氏畢竟是成了親的婦人,做事有分寸,年婉雯一看見額爾瑾這圓臉富态又濃妝豔抹的樣子,心底就不把她怎麽當回事,她又順風順水慣了,不怎麽會掩藏情緒,眼裏就露出了高高在上的神情,看的額爾瑾心裏冷笑了一聲。
原來是個不知深淺的黃毛丫頭。
到了晌午賓客們又用了飯食,殊蘭因為惦記着納穆就早早的先回了,李氏因為大格格的原因也遲遲沒有回去,額爾瑾自然還要多留一會。
殊蘭回去先從頭到腳洗了一遍,換了衣裳重新梳了頭發才抱起了兒子,小家夥如今也願意吃奶娘的奶,但終歸委委屈屈的,殊蘭一抱在懷裏,就在殊蘭的胸前蹭了蹭,吭吭哧哧的表示不滿,殊蘭愛憐的将兒子親了又親。
吉文也忍的辛苦,終于回了自己的地盤,跟前又沒有外人她才低聲道:“大格格今兒的事情可真是…”
殊蘭抱着納穆在炕上坐下,舒了一口氣:“這話咱們這誰都不能說,只當沒看見,記下了沒?”
吉文應了一聲:“這事情奴婢心裏清楚,傳出去誰都不好,只是怕不是意外吧,大格格一聽見蒙古這兩個字就變臉色。”
連吉文都覺得不是巧合。
殊蘭笑瞪了她一眼:“就你聰明,要是讓聽見別人也說,我第一個饒不了你!”
吉文笑着道:“這樣可不公平,這麽想的必定不是我一個。”
她們的話音剛落,就聽得外頭的小丫頭道:“主子爺來了。”
殊蘭将納穆給了奶嬷嬷,自己裏了裏衣裳才起身,胤禛就已經進來了,他中午的時候也去了費揚古家坐了坐,想來是剛回來,身上還穿着見客的衣裳,藍寧綢長袍,外面罩着倭緞領棉袖紅青緞面的小羊皮褂子,腳上穿着青緞涼裏皂靴,雖是打扮的精神,臉色卻有些黑,看樣子多半是知道大格格的事情了。
殊蘭福了福身子,翻出了他家常的衣裳侍候他換了,又侍候他洗了手臉,才在外間的炕上坐下,又捧了茶給他放在跟前,他自始至終一言不發。
殊蘭就抱了兒子在懷裏,坐在他對面,逗着小納穆依依呀呀的說話。
胤禛聽見兒子稚嫩的聲音,轉頭看了她們母子幾眼,臉色到底緩和了幾分,殊蘭才道:“爺,氣消了點?”
胤禛端起茶抿了一口:“你那會處理的好。”
殊蘭就只低應了一聲。
他默了半響才說話:“難道爺平時對孩子們都苛責的很?竟要她舍命去往水裏跳來換自己的婚事?”
他是四爺,但還是父親,孩子命都可以不要,卻沒想到先來求求他,他這個父親得要多失敗?
殊蘭起了身将納穆塞到他懷裏:“孩子總有大的一天,乘着小的時候多收拾收拾,以後就是真的不聽話,也還算夠本。”
胤禛下意識的托住了孩子的頭,小家夥柔嫩的臉蛋剛好貼在他還有幾分冰涼的臉上,不滿的依依呀呀的說着話,扭了扭小身板,他心裏到底好受了幾分,又抛開這些兒女情長想起了別的事情。
“皇上前些日子還盤算了一下皇室裏适婚的格格們,特意問了一句大格格的事情…”
“這事情瞞不住的,瞞誰也不敢瞞皇上,該怎麽說還怎麽說,皇上要真在意,那大格格就只能嫁星德,要是不在意,那還是得去蒙古。”
納穆似乎不滿意胤禛的懷抱,小嘴一癟,大有一哭的架勢,殊蘭看見了忙将兒子抱了回來,看胤禛的手指在茶杯口來回摩挲,半響才聽得他道:“她既然這麽不願意去蒙古,總要幫她一回…”
殊蘭一頓,臉上的笑意柔和了很多,在他身旁坐下,握着他的手,她也不知道想說什麽,就是忽然覺得這個男人很不容易…
胤禛的眼裏也漸漸有了暖意,肩膀放松了下來,向後靠在靠枕上閉目養神,聽殊蘭說遇上了納蘭氏和年婉雯,口氣裏滿是揶揄:“…那個年家的妹妹也是個一等一的美人兒…”
年婉雯才十四和大格格一樣的年紀,但這一世的她發育的很好,可一點都不像個小孩子。
胤禛的語氣裏就多了笑意:“她還能美過你?”
殊蘭輕捶了他一下,胤禛握着她的手連納穆一起圈在懷裏:“就只憑你救了爺兩次,後院裏也沒誰能比的過你在爺的心裏地位重。”
殊蘭抿嘴笑:“難道就只這一樣?”
胤禛一偏頭,在她臉上親了一口:“自然還有很多,只是得要你自己慢慢猜。”
納穆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殊蘭吓了一跳,忙摸摸兒子的小屁股見是尿了才松了一口氣,在一旁翻出尿布給他換上,一擡頭見胤禛正滿眼笑意的看她,不禁瞪了他一眼,胤禛閉了眼道:“一旦有了兒子果真爺就靠後了。”
殊蘭到樂了,給他蓋了一床薄被:“還吃兒子的醋,果真是少有,爺好歹閉會眼。”
胤禛點了點頭,就在不言語,安靜的屋子裏只有納穆時不時的說話聲和殊蘭的低笑聲,胤禛就覺得心裏滿滿的又舒服又輕松,剛剛得知女兒事情時候的失望和氣憤才漸漸淡去……
晚膳的時候是衆人一起在花廳用的,鄂祈雖然也在府上但他如今一般都是陪着邬思道并不跟他們一起,上首坐着胤禛,左右依次是額爾瑾殊蘭和李氏還有二阿哥和三阿哥二格格。
據說大格格身子實在是虛弱不宜挪動,覺羅氏做主先暫時在府上養着。
胤禛沉默不言周身的低氣壓極低,年紀小一些的三阿哥吃了幾口飯,就不敢在吃挺着小身板坐得直直的,這會不吃等去了前院就只有餓肚子的份,殊蘭只得親自給他夾了幾筷子的菜,低聲道:“你正長身子,多吃一些。”
三阿哥偷偷看了一眼自己的阿瑪,見并沒有什麽特別的表情才小聲謝了殊蘭,又低頭吃了起來。
李氏松了一口氣,只是撇了一眼殊蘭,未見什麽感激的神色。
用完膳,幾個孩子都下去,胤禛不走,額爾瑾和殊蘭幾個就必須候着,大家都知道他大約是要說大格格的事情了,就都安靜的候着,最終還是額爾瑾先開口道:“好在孩子沒什麽事,這是萬幸,那個帶着大格格出去的丫頭被妾身的大嫂給處置了,明明知道那個地方陡峭還帶了大格格過去,實在是不該。”
李氏忙道:“是啊,是啊好在大格格沒事,是丫頭該死。”
胤禛冷笑了一聲:“以為就自己聰明,別人都是傻子?”
額爾瑾面色一僵,李氏面色一白。
額爾瑾勉強的笑着道:“不管怎麽樣,事情已然這樣了,總該為孩子多想想。”
看來額爾瑾是很贊成大格格嫁給星德的,就好像當時敏珠嫁給祝敦一樣。
胤禛幽深的看了額爾瑾一眼,又看着李氏:“把孩子放在你手裏是糟蹋了,這麽膚淺的事情也做得出。”
他語氣極淡,出口的話卻極重,李氏又窘迫又難過跪下道:“妾身就是在不好,卻是一心一意的為了孩子,爺這樣說妾身,妾身實在受不起。”
胤禛冷冷的看着她:“你教着大格格不要命的往水裏跳的時候就受得起了!”
李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妾身,妾身哪裏就願意這樣,嫁去蒙古的公主格格哪一個不是英年早逝,妾身狠不下心把自己的孩子往火坑裏推,為了孩子就是要了妾身的命都在所不惜!”
她到确實是對孩子上心,但總是用的法子不在地方上,就好像她這個人一樣,總是哪裏差了一點點,結局就總會是滿盤皆輸。
胤禛被她氣的笑了一聲:“你說的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她就只有你這個額娘是個沒有阿瑪沒有兄弟姐妹的?”
地上跪着的李氏臉上漲的通紅,淚水沖刷着脂粉留下凄慘的痕跡,樣子很是狼狽,但她眼睛瞪得圓圓的,雙手握拳脊背挺直,大有跟胤禛一争高下的樣子,也不知道她這一時是哪裏來的勇氣。
殊蘭和額爾瑾都在跟前,鬧的太過了說不過去,見李氏還要開口,殊蘭開口打岔:“李姐姐,這事情你也有做的不對的,這樣大的事情不來求爺到是鬧出這麽一遭,爺心裏怎麽想?別人怎麽想爺?”
她本是想着李氏順着她的話認個錯,她在勸勸胤禛個退一步大家坐下好好說話,卻沒想到李氏一聽見她說話,猛的轉着看向了她,尖利的道:“你算什麽東西?我在這府上侍候爺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裏?這個地方到讓你開口,你有什麽資格說我的不是,一整日的裝着狐媚樣,就知道賣弄風騷專門迷惑爺…”
“啪”的一聲把掌聲清脆的響徹花廳,李氏被胤禛一巴掌打的伏在地上,發髻散亂嘴角都滲出血,衆人看的倒抽了一口冷氣,外面都說四貝勒脾氣如何不好,但他卻從來沒有動過後院的女人一巴掌,這是第一次見他動手,多半卻是為了站在他身側的那個女子…
殊蘭臉上的笑意散去,垂了眼站在一旁。
胤禛冷漠的看着李氏:“你又以為你是誰,貝勒府輪的上你在這裏大放厥詞?要是在讓爺聽到你滿嘴胡言亂語,定饒不了你!”
他拽着殊蘭轉身出了花廳。
地上跪着的李氏還在顫抖,額爾瑾就和她一起跪下,扶着她起來,看着她青腫的半邊臉頰心裏帶着笑意,臉上卻是憐惜:“你真是個傻子,怎麽能得罪她,只怕她在爺跟前多說幾句,大格格就是在跳幾次湖都要嫁到蒙古去,蒙古跟咱們這裏可不一樣,他們不講究這些的。”
李氏心裏又怕又怒大哭了起來,只求着額爾瑾道:“求福晉了,求福晉了,救救大格格吧!”
額爾瑾緩緩的站起了身,嘴角勾出個笑意,聲音卻是淡淡的:“罷了,我怎麽能不疼那孩子,必定是要幫她一把的。”
胤禛走的急快,殊蘭要小跑着才能跟上,看他的樣子自己到先笑了:“明明最生氣的該是妾身,怎的到是爺最生氣?”
胤禛聽見她的笑聲不知怎的洩了氣一般,慢了下來,吐出一口氣:“你是好意,只是她卻是個蠢的,看不來。”
殊蘭垂了眼道:“妾身做事都跟着自己的心走,說是為她好,到不如說為爺好,後宅總歸是和和睦睦的才是體面,為爺好爺還謝我,為了別人說不定看在別人眼裏就是壞心。”
聽着口氣還是生氣的,殊蘭從來不在他跟前說一句後院其他女人的壞話。
他又想着額爾瑾當時的表現,竟是不發一言,一絲要勸阻的意思都沒有,殊蘭能從大處想,她怎麽就沒有?
終歸還是差了殊蘭一成。
殊蘭忽的聽胤禛道:“以後後院的事情你幫着福晉分擔一些。”吓了一跳:“爺怎麽好端端的說到這上面了,福晉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