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

。”

十阿哥臉一白。

八阿哥又緩了語氣安撫十阿哥:“哥哥知道,定會給你挑個稱心如意的。”

十四阿哥眼珠子一轉,攀着十阿哥的脖子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幾句,十阿哥臉上的紅色一閃而過,但卻默認了十四說的話,也沒在向着八阿哥糾纏格佛荷的事情。

蘇培盛将粘杆處報來的消息一一給胤禛說了一遍,特意提了提田寶浩和尤德:“自從出去就一直在自己家裏養病從不外出,見過的人都沒有什麽可疑的。”

胤禛皺了皺眉,疲憊的揉了揉眉心:“二阿哥的事情查得怎麽樣?”

“二阿哥吃過的東西和往常的都一樣,做的事情也一樣,唯獨還有些說頭的就是換了一件李側福晉送過去的裏衣…換了衣裳沒多久就發病了,直到二阿哥沒了…那衣裳并沒有什麽特別的…”

太醫說過敏的原因及其多,有很多都是很普通的東西,沒有特別的地方也不能說明什麽,難道真的可笑的是李氏自己害了自己的兒子?

晚膳依舊是在正院的花廳用,殊蘭自二阿哥去了的那日開始就有些不大舒服,額爾瑾就免了她請安,李氏好幾日都起不了床,也并不來,只有胤禛、額爾瑾、武氏、宋氏、鈕钴祿氏和大格格、二格格、三阿哥。

額爾瑾借口李氏生病無法照顧武氏将武氏接到了自己的院子,胤禛想到自己以前答應過額爾瑾膝下格格的阿哥,也就答應了,武氏自此才徹底擺脫了挨餓的日子雖不敢說立時就紅潤了起來,但到底多了幾分精神,卻越發小心翼翼,誰能真正的是為了她好,福晉照樣不可信,她不過是得了暫時的安穩而已。

自二阿哥去了家裏的氣氛就一直很沉悶,家裏的孩子又都怕胤禛,吃飯的氣氛就很壓抑,大家都沒多少胃口,匆匆吃完飯,大格格領了弟弟和妹妹下去,自己也回了院子照看李氏。

鈕钴祿幾個見胤禛進了額爾瑾的屋子就識相的退了下去。

出了花廳,鈕钴祿笑着扶着武氏的胳膊:“這下好了,咱們兩住在隔壁,以後說話也方便。”

武氏笑着點了點頭:“我是初來乍到,你可要多多照拂。”

鈕钴祿看了一眼她的肚子:“現在是我照拂你,以後還要你多多照拂我才行。”

武氏笑着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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鈕钴祿直到進了自己的屋子才變了臉色,武氏一來福晉待她确實不如從前了…

胤禛如今除過在殊蘭的院子,也就定例中的初一十五必到額爾瑾這裏來,平常得時候很少踏足,突然的留宿讓額爾瑾即是驚喜又有些不安,親手侍候着他洗漱寬衣,也不敢多說話,收拾好了侍候着他在床上躺下,撤下大燈換上小燈,屋子裏就幽暗了起來。

沉默中好像流逝的不僅是時間更是多年的夫妻情分,叫人甚至無法伸手握住,胤禛幽深的眼睛看了額爾瑾好一會才不疾不徐的道:“我看你氣色不好,內院的事情分一些給殊蘭做,你養好身子才是正經。”

胤禛直看得見還子梳妝臺前坐着的額爾瑾脊背一将,随即似乎就彎了下去:“可是我哪裏做的不好?”

胤禛不再看她,頭枕着雙手看着百子千孫的紗帳:“爺記得你很早之前就說過事情多容易混忘了,如今你身子也不好了,大抵更容易有這樣的事情,所以分一些給殊蘭做,她以前沒管過,你多多教她,後院要和諧才是好事,不要總是出亂子。”

額爾瑾心裏一緊,随即又松了下來,胤禛要是真的知道自己做了什麽怎麽可能僅僅是這樣的懲罰。他連四十三年殊蘭流産那次的事情自己說的話都記得清清楚楚,這一次終于是用上了,殊蘭,這個女子一直看上去沉默寂靜,但卻這麽的不容忽視…

她低應了一聲,放下手中的象牙梳起了身,在看的時候他已經閉上眼沉默的入夢…..

殊蘭也不是真的身子不舒服,只是心裏有些不舒服,也不能一直不去請安,早上起來洗漱之後特意挑了一身提精神的衣裳,又将玫瑰花做的胭脂在嘴唇上塗了一些,剪了一朵盛開的粉色薔薇簪在鬓邊,覺得精神看着尚佳,才扶着憐年的手慢慢的出了院子。

她去的時候竟是沒有旁人請安,李嬷嬷迎了出來:“福晉身子不好,也沒人其他人過來,要跟西側福晉交代些事情,特意等着西側福晉。”

這位年邁的嬷嬷看上去精神不大好,笑容卻不算很勉強,甚至讓殊蘭有一種她正等着看好戲的感覺,會是什麽事情?

額爾瑾的屋子裏飄散的淡淡的藥香,似乎就是為了應正她身子不好這句話一般,窗臺上擺着的各色新鮮的這枝花卉雖也吐着芬芳,但終究沒有蓋過藥味。

鐵力木鑲雲石七屏圍榻上躺着的額爾瑾頭上勒着鑲珍珠的抹額,臉色确實不是很好。因少了脂粉殊蘭能看來幾分她真實的臉色,眼裏的訝異一閃而過,福了福身子。額爾瑾咳嗽了幾聲:“起來吧,有個事跟你說說。”

福兒端了刺繡的墩子讓她在額爾瑾的榻前坐下,額爾瑾冰涼的手就握住了殊蘭溫熱的手:“實在是身子不争氣,太醫來看了看說是務必要好好調養不能勞累,只是後宅的事情沒有精力…”

額爾瑾敏銳的捕捉到了殊蘭眼裏一閃而過的疑惑,心裏就篤定了幾分,胤禛必定還沒有告訴殊蘭這件事情:“…李妹妹身子又是那樣,她是幫不上我什麽忙,別的是身份不夠,如今只有你一個行…我的意思妹妹幫我管一段時間後宅的事情,妹妹看怎麽樣?…”

額爾瑾以為殊蘭沒有管家的經驗,貿然将這麽一大家子交給殊蘭肯定會出岔子,等到時候讓胤禛看看這後宅沒有她必定是不行的,她照舊将實權收回,也好挽回幾分在胤禛心目中的地位。

她見殊蘭的臉上果然有為難的神色,臉上的笑意就多了,語氣越發誠懇:“好妹妹,自你進府姐姐可求過你什麽?”

殊蘭為難的道:“畢竟這麽大的貝勒府,幾百多的人,妹妹只怕做不好。”

額爾瑾将李嬷嬷往她跟前推了推:“李嬷嬷是我跟前的老人,有她幫着妹妹,妹妹還擔心什麽?”

額爾瑾看殊蘭臉上糾結的神色,又道:“妹妹想想,要是你做的好,難道爺不會更看重妹妹。”

額爾瑾見着殊蘭臉上的糾結之色果然漸漸淡去,心裏冷笑了一聲,吃的進嘴裏去,未必就有那麽大的胃口吞下去,別最終撐壞了自己的肚子才是。

殊蘭最終是應了下來,李嬷嬷裝腔作勢的拜了幾拜,明明是胤禛的意思,最終被這主仆兩演繹成了額爾瑾的意思,也算全了額爾瑾的臉面。

往常理事的地方在後宅東面的來聽軒,三間大的屋子打通,四面都開了雕花大窗,窗戶一開周圍的假山花樹盡收眼底,又臨着穿園而過的活水,推開窗戶就可垂釣。

布置的卻很簡單,當堂擺了一張紫檀有腰帶拖泥圈椅上面鋪設了灰鼠搭子,一旁一張黃楊木桌幾,上面設了一套青花瓷茶具,兩面各擺了一盆萬年青,在無他物,屋子裏站滿了後院的管事媳婦,從一等到二等到三等二十多個人,雖是低垂着頭卻在猜測李嬷嬷讓她們聚在這裏是什麽意思。

李嬷嬷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殊蘭,想在她臉上看出緊張,但殊蘭低垂着眼眸,緩緩而行,不疾不徐,什麽都看不出來……

61

五月的風卷着花香将一些不知名的蟲兒蝶兒也卷進了來聽軒,後院采買上的大管事馬世俊家的臉上冷汗連連,一只不知名小蟲子兒不知道是嗅着什麽味道飛了過來,落在她的側臉上,她心裏又驚又怕臉上癢卻絲毫都不敢動。

上首坐着的女子眉攢春山,眼颦秋水,面薄腰纖,不識人見煙火的仙子一般,一開口從廚房一直說到采買,說一句下面的人就出一層汗,她笑語嫣然,聲音柔和一點都不大,卻錘子一樣敲在衆人心上。

“…京城數的上名字的糧鋪一共有十七家,光正陽門裏的棋盤街上就有五家,老魏家的和老韓家的湊巧的開了個對門,老魏家的管事姓劉年紀大一些,但是個買賣上的實誠人,童叟不欺,老韓家的管事年輕一些,做事有魄力但有時候難免也會獅子大張口,原本七紋一斤的大米他能買到十紋,指不定看碟子下菜還會要的更多…崇文門十全菜鋪子裏的菜都是自己莊子上現有的,比旁人家的新鮮…白菜一斤一紋,蔥一斤兩紋…雞蛋若是安定門裏的那一帶的菜市上去買,一錢銀子能買六十個,比別人家的多上十個左右…”

這洋洋灑灑的一大篇話,連敲帶打吓的站着的管事門面無人色。

殊蘭唇邊含着笑着看着馬世俊家的:“你說,我還要不要說?”

馬世俊家的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哪裏還敢在說下去,采買上的銀子是怎麽來的?就是賤買貴報,若再賬上看一錢銀子最多有二十個雞蛋,她誠惶誠恐的道:“奴才惶恐,西側福晉知道的奴婢竟然不知道,以後定當注意。”

她到聰明,沒有胡亂狡辯。

花廳裏二十幾個管事媳婦鴉雀無聲,殊蘭對後院裏的事情樣樣清楚,說到誰身上誰就冒冷汗,只覺得自己往日裏的勾當全都被這位側福晉看的清楚,脫光了衣服一樣站在大庭廣衆之下,又羞愧又害怕,只以為這個突然管家的西側福晉要拿她們這些管事開刀立威風,幾乎是人人自危。

殊蘭笑了笑,撫了撫衣裳上并不存在的褶子:“你起來,不知者不怪罪,福晉身子不好我不過是代管,大家只要本分勤懇的做事,難道我還要特意去尋誰的錯處?我是什麽樣的人你們這些府裏待了這麽多年的人心裏應該清楚,只要做的好,只會有賞賜,只是誰要特意找事,我卻少不得要讓她知道知道,做人都是有底線的,要不痛快大家都別痛快。”

殊蘭幾句話讓屋裏衆人懸着的心又落了下去,側福晉說的明白,只是代管,只要不生事她別的不計較,這一群人最怕的就是殊蘭發了狠,咬住有些事情不放,非要将她們折騰下去,如今乍然一聽這樣的話,心裏竟都生出了感激。

一旁站着的李嬷嬷臉早已經黑的鍋底一般,真真是小瞧了這個嬌滴滴的側福晉,竟然連北京城裏那個胡同裏蠟燭做的好都說的清清楚楚的,她這個幫着福晉管了這麽久家的老嬷嬷都鮮有這樣的本事,上下嘴皮子一動一屋子的老油條全都震懾住了,就是李嬷嬷也覺得滲得慌。

殊蘭笑吟吟的起了身又帶了幾分慵懶和随意:“不過是跟幾位管事随便說說話,你們以前怎麽做事如今還怎麽做。”又對李嬷嬷道:“福晉既然要嬷嬷來理事,就少不得要麻煩嬷嬷。”她轉身吩咐憐年和吉文:“你們跟着李嬷嬷學着點,都按着以往的定例走,若實在有些事情不知道怎麽決斷在來找我。”

竟是完全做了甩手掌櫃的樣子,管事們的心真正的放了下去,憐年和吉文應了是,李嬷嬷笑的有些勉強:“側福晉不再這裏怕是有些…”

殊蘭不在意的擺了擺手:“這都是些經年的老手,有些事情怕是比我做的還好,就是嬷嬷也比我有經驗,我坐在這裏到成了擺設一般,到不如不在這裏丢臉,你只按着往常的樣子做事就行。”

李嬷嬷的面皮抽了抽,勉強應了一聲,本想打個殊蘭措手不及,卻讓殊蘭給她們來了個出乎意料,原本想着殊蘭要立威自然會有人要鬧出來,她只煽風點火,讓事情鬧大,殊蘭失些體面,下頭的管事肯定越發不服,管事們都是些恨不得将主子拿捏在手裏的人精,怎麽會錯失揉搓主子的機會,只怕殊蘭管不了幾天就會灰頭土臉的黯然退場,卻沒想殊蘭一張口就讓所有的人失了鎮定,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在不敢有人小瞧她一分。

管事們恭敬的行禮恭送殊蘭,在看向那個弱柳扶風的背影時,眼裏就多了敬畏。

額爾瑾躺在榻上閉着眼聽着小丫頭一字一句的重複殊蘭說過的話,她心裏除過驚詫就是氣憤和後悔,她實在不該小瞧殊蘭,又有胤禛的話還在那放着,他并沒有說要給殊蘭多少權利,她卻一下子全給了既然給了想收回就要費些事情。

她煩躁的揮了揮手讓小丫頭下去。

屋子裏侍候的下人都不敢随意說話,萬兒端了一碗雪蛤燕窩粥從外面進來,輕聲勸道:“福晉,多少用一些。”

額爾瑾看了看碗裏的東西,卻一點胃口都沒有,只緊皺着眉頭,輕輕按壓太陽穴,手指上掐絲琺琅護甲上的紅寶石,忽明忽暗。

王世讓家進來的時候見着屋子裏的氣氛不對,想起要說的事,心裏就有些發虛,但這話不說又不行,只得硬着頭皮先跪下在說:“……胭脂鋪子上一次跟着四紅樓進了一批胭脂,第一次三百兩剛進了貨,不到一天就賣光了,福晉意思在拿一千兩在進一些,東西還是上一次的東西,只是除過前兩天生意還好,這幾天根本一盒都賣不出去,那東西雖好但貧民百姓用不起,富貴人家又最愛跟風買新鮮,四紅樓裏如今最新的胭脂叫‘一點紅’說是玫瑰花做的,輕白紅四樣俱美,容易勻淨還能潤澤,比咱們鋪子裏的胭脂質量好色澤都好。”

她本還想說那“一點紅”先是從西側福晉的娘家鋪子裏傳出來的,但看榻上的額爾瑾臉色實在不好,在不敢說,只低着頭道:“如今要買是能買出去,只是怕要折損一多半錢財,掌櫃的想請示一下主子的意思。”

殊蘭先是種反季蔬菜一種就成,不但賺了錢還得了皇上的誇贊,後又是給曹氏開了幹果鋪子,沒幾天就打響了名頭,她自己不但賺了錢,還讓曹氏逢人就誇,就是德妃也因為這事情跟殊蘭更親近了幾分。

為什麽她額爾瑾不過是開個胭脂鋪子,就要有這麽多的破折?這鋪子從開張以來賺錢也就上一次,這一次虧的錢比她總共淨賺的還要多,她摸着隐隐作痛的胸口,由着萬兒和福兒将她扶了起來,看了王世讓家的一會,在開口聲音裏透出了沙啞的倦怠:“鋪子裏的東西都折賣完了就關了吧,在開着不過是個受氣的東西。”

王世讓家的不過是個中間傳話的,見主子心情不好,也不敢在多說,又磕了個頭應了個是才慢慢退出了屋子,四下裏張望了一下并不見珊瑚,也不知道心裏是擔心還是害怕,一步三回頭的出了院子。

額爾瑾走到當地放着的一張紅木鑲大理石圓桌站定,看了看桌子上放着的一套粉彩團紋茶具,這還是殊蘭在她過生辰的時候孝敬她的,她喜歡這套茶具的顏色,所以就一直放在跟前使,只是這會一看到這東西就會想起殊蘭,想起殊蘭的風光想起自己的晦暗,她一伸手将這套茶具推下桌子,在鋪着團花猩猩紅地氈上摔了個粉碎。

鈕钴祿的手裏捧着一瓶剛剛折下的瓜葉菊,聽到這清晰刺耳的聲音腳下頓了頓,低聲跟廊下的小丫頭說了幾句,小丫頭就進了屋子:“福晉,鈕钴祿格格來給福晉請安了。”

“不見!”

外頭站着的鈕钴祿清晰的聽到了額爾瑾這話裏的厭煩和不待見,她下意識的看了幾眼一旁站着的幾個丫頭,試圖讓自己臉上的笑意更得體一些,看着悻悻的出來的小丫頭,勉強沖她笑了笑,轉身向自己屋子走去。自從武氏進了這個院子,福晉待她的越加嚴厲苛刻,武氏…..

鈕钴祿府上的老太太正在佛堂裏念經,大孫女明明攀上了高枝生了嫡子,卻突然遭逢這樣的大難,孩子沒了不說,孫女的身子也越發不好,只求佛祖能發發慈悲,保佑這孩子身體康泰能盡快在生下嫡子。

大丫頭吉祥撩起簾子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老太太睜開眼看了她一眼,又閉上眼默默的誦經,直到念完了一段才停了下來,吉祥忙将老太太扶了起來,才聽得老太太道:“什麽事?”

吉祥低聲道:“二小姐身邊的丫頭有事要找老太太。”

老太太眼裏的精光一閃而過:“你帶着她進來,別讓大太太知道。”

吉祥抿嘴應了一聲。

莺兒不過是鈕钴祿跟前一個三等的丫頭,爹娘也不是四貝勒府上得用的人,家境并不好,前年的時候她爹得了重病差點去了,幸虧鈕钴祿将自己跟前名貴的藥材給了莺兒不少才救下了莺兒爹的命,從此莺兒就一心一意的只為鈕钴祿辦事。

老太太在裏間見了莺兒,吉祥自去守在外面。

莺兒的時間不多,她只有長話短說:“…福晉自二格格之後就一直沒有身孕,還特地将武氏接到了正院,只怕能不能生都不好說了…西側福晉如今管了後院的大事,又跟我們主子親厚…大姑娘以後更不好說…”

這些話讓老太太陷入了沉思,支持一個不能生的福晉和身子漸漸不好的大孫女還是支持風頭正盛的側福晉和自己的二孫女?

莺兒眼裏閃過一絲焦急:“我們主子已經兩個月沒來葵水了…”

老太太眼前一亮,四貝勒府上如今只有兩個阿哥,三阿哥身子不好四阿哥尚且年幼,可能生下阿哥的孫女無疑更有希望一些,只要四貝勒能登上皇位,自己就有可能真正的成為皇帝的外家,這比附庸與烏拉那拉家不是更要有前途有希望?

差不多一炷香的時間才見着莺兒出了屋子,老太太吩咐吉祥:“你看着送出去,依舊不能讓別人知道。”

吉祥應了一聲。

莺兒出了門摸了摸懷裏的一千兩銀票心裏才踏實了下來,只要有了銀子,主子往後的日子就能舒坦幾分了。

鈕钴祿将自己給納穆做的一件小衣裳和幾樣荷包拿着去了芳花院,天氣正好,殊蘭抱着納穆正在院子裏曬太陽,間或給納穆指指點點的說說院子裏花花草草的名字,小家夥幾乎是完全無視殊蘭,自顧自的吐了一個泡泡在吐一個泡泡。

鈕钴祿看着殊蘭懷裏胖嘟嘟的孩子眼裏的柔軟一閃而過,這大概是所有即将做母親的都會有的情愫。

殊蘭笑着讓小梅接了她的東西,抱着納穆和鈕钴祿一起在院子裏的石凳上坐下:“總是這麽見外,過來坐坐陪着我說說話就行了,何必拿這些東西。”

鈕钴祿抿嘴笑道:“四阿哥這麽乖巧可愛,誰見了都疼到心裏去,不過是幾樣笨拙的針線,側福晉不要嫌棄才是。”

殊蘭将懷裏的納穆換了個姿勢抱着:“敏珠這兩日如何?聽說身子越發不爽利。”

鈕钴祿低嘆了一聲:“自沒了孩子她精神就一直不好,孩子是娘的心頭肉,她整日的以淚洗面,身子必定好不了。”

殊蘭無意的撇了一眼鈕钴祿,鈕钴祿低垂着眉眼也看不見眼中的神情,殊蘭卻看出了她的言不由衷,也不知道敏珠的孩子是不是鈕钴祿的手筆,如果是到也不意外,她一直就是個心狠手辣的人。

兩人沉默了片刻,風吹過帶着竹林沙沙作響的聲音就越加清晰,鈕钴祿看了一眼殊蘭試探的道:“也不知武妹妹肚子裏的孩子是男是女?”

殊蘭笑着撇了她一眼:“你是要說什麽?咱們兩的情分你心裏清楚着,有什麽話就直說。”

鈕钴祿四下裏看了一眼,殊蘭會意将納穆給奶嬷嬷,讓小梅帶着丫頭們遠遠的站在一邊,鈕钴祿才摸着肚子慢慢的道:“我已經兩個月沒來葵水了。”

她看見殊蘭臉上一閃而過的不自然卻莫名的輕松了幾分,壓低聲音道:“我知道誰聽見這話心裏都不舒服,但是如今我只有靠姐姐了,求姐姐救我。”

殊蘭的臉色不大好,有些淡漠:“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怎麽就要我救你?這是天大的喜事。”

“明人跟前不說暗話,只要姐姐幫了我這一次,我發誓姐姐的事情必定不會向任何一個人透露。”

她見着殊蘭的臉上的神情果然松動又加了一把火:“只要姐姐願意救我,以後我一定做牛做馬的服侍姐姐,妹妹的孩子也養在姐姐跟前,姐姐養的孩子跟姐姐親,難道不是給四阿哥多個助力?只要姐姐是真心實意對妹妹的孩子,妹妹哪怕日日到佛堂誦經都行,福晉不想我有身孕,如今只能求姐姐救我了!”

殊蘭垂下眼掩住眼裏的嘲諷,微微颔首……

62

天氣悶熱,等送走了康熙跟大臣站在一起的胤禛衣裳已經濕透,看着康熙的車駕走遠,連跟着的護衛都看不見影子,衆大臣才漸漸退去,胤禛只跟相熟的幾個人打了招呼看見鄂爾泰和董額在一起說話也招呼了幾句,被董額纏着硬聽着他說了幾句六斤如何的乖巧如何的可愛,滿月的時候一定要讓胤禛見見,胤禛見他是真性情到多了幾分好感。

遠遠看見八阿哥跟九阿哥幾個不知道在說什麽,看着神情似乎不輕松,他就想到了八阿哥郊外莊子上的那個待産的女人,垂了眼摸着手上的扳指,跟着的侍衛王榮安已經擠到他跟前護持在左右,他又想到年羹堯,皇上出巡塞外兒子就不必說了,年羹堯這個侍講學士卻必定要帶在身邊,他說一句話比別人都要好使,皇上确實是信任這個年輕的進士….

胤禛好些日子都不進家門,進了芳華院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由着殊蘭侍候着他沐浴更衣,硬喝了幾口溫鹽水,殊蘭在一旁給他打着扇子,摸着他額頭上沒了汗珠才給他上了涼茶,又絮絮叨叨的數落他:“…爺也真是的,少穿一件又怎麽,難不成誰還脫了您的衣裳檢查…在多曬一會指不定又要中暑…就是您不難受咱們這些人都看着難受…”

胤禛靠在榻上唇角卷着幾縷笑,逗着趴着的白白胖胖的烏龜一樣的兒子,聽她清風一樣的聲音停了下來,又不免有幾分失落,才說起外面的事情:“皇上是越發寵幸年羹堯了…這一會在外帶兵的十四弟都叫到了跟前…”

握住兵權,兒子們就翻不起大浪,皇上或許還會刻意露出破綻來引誘那些心懷不軌的兒子,以便于自己辨別忠奸。

殊蘭漫不經心的翻動着放在一旁櫃子裏的衣裳:“也不只怎的就想起了唐太宗…”英明一世,最後還是在繼承人這件事情上糊塗了一回,攪的朝政都亂了。

胤禛的眼神深了深,又聽她輕笑道:“看來是必定要有個年姓的妹妹了…”

胤禛也跟着笑了起來,一伸手将她攬到自己跟前:“你想說什麽?”

殊蘭道:“不過是怕自己遇上年妹妹失寵了,所以早早的在爺跟前求個恩典,若有一日不喜歡妾身了,就在外面置辦個莊子讓妾身住進去,說不定時日久了爺還能想起妾身的好,偶爾過去看幾眼妾身。”

胤禛攬着殊蘭的腰身的手一緊,咬牙切齒的道:“成心埋汰人是不是?你的眼裏爺就這麽薄情寡性?”

殊蘭看胤禛好像真有些不高興,讪讪的道:“爺何必這麽較真呢,就是說說而已。”

胤禛低頭在殊蘭鼻子上咬了一口:“你說爺較真,怎的不說自己說的話有多混賬?”

殊蘭忙讨好的在胤禛的嘴角親了一口:“君子不跟小女子計較,饒了小女子這一遭。”

胤禛在她腰上捏了一把,淡淡的道:“上次你不依的事情,這一次依了,爺就不跟你計較。”

他的眼裏別有深意,還帶着赤裸裸的欲望,殊蘭騰的一下就紅透了臉:“你,你不知羞!”

她實在不好意思,掙開胤禛的懷抱,甩開簾子出了屋子,胤禛的嘴角終于漾起愉悅的笑意,納穆好像也被胤禛感染了一般撲騰着小短腿也跟着咯咯的一起笑,胤禛将兒子抱在懷裏,小家夥腿上有勁,蹬着他的肚子就往上爬,嘴裏啊啊的叫喚着。

她往常總是淡淡讓人有些捉摸不透的感覺,一個還沒進府的年氏能讓她拈酸吃醋到也算值得,他心裏不知怎的甜絲絲的舒暢,親了兒子一口,納穆流着口水嘎嘎的笑了起來。

胤禛抱着兒子淺眠了一會,醒來的時候小家夥還趴在他肚子上口水頭濕透了衣裳,也不見殊蘭進來,憐年和吉文侍候着胤禛起來,胤禛随口問了問:“你們主子呢?”

奶嬷嬷将納穆輕手輕腳的抱了起來,憐年恭敬的道:“主子如今管着府上大大小小的事務,雖說福晉的意思是代管,但畢竟瑣碎的事情不少,李嬷嬷說是有事情,請了主子去來聽軒。”

胤禛這幾日極忙,只随口問過府上有沒有什麽大事,蘇培盛說沒有算的上大事的事情他就在沒有問,所以殊蘭突然管家的事情他并不知道。

“什麽時候的事情?”

“前天早上福晉突然身子不好,叫了我們主子過去就說事情全部由主子管。”

憐年見胤禛剛剛還有些醒後的慵懶,這會眉眼之間卻有了厲色,知道是福晉做的事情讓主子爺不高興了,心裏不免也有些幸災樂禍,福晉做的那麽明顯,還以為別人看不出來?

胤禛心裏冷笑了一聲,還以為有多大能耐,忽然撂挑子不幹不就是想殺個殊蘭措手不及,不就是為了現實她額爾瑾有多麽的不能缺少,如今看着府裏的事情井井有條,只怕是殊蘭管的極好,額爾瑾已經是騎虎難下了。

他又問了殊蘭管家的事情,快人快語的吉文将殊蘭誇的花兒一樣:“…我們主子什麽都不用做,坐那說幾句話,吓的他們大氣都不敢喘,還想糊弄人,主子在家裏的時候夫人都誇贊,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幾乎就沒有我們主子不知道的,接手的順順當當的,這幾日連個犯事的都沒有!”

見憐年看她,她到理直氣壯:“主子爺可別覺得奴婢這是自己誇自己主子,這絕對是實話!”

胤禛也詫異與殊蘭對管家事務的清楚程度,還有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一斤大米到底是幾紋錢,殊蘭卻是一清二楚說的有板有眼,難怪能震懾住衆人,他覺得于榮有焉,心底覺得果真是自己挑中的,确實不是別人能比。

午膳的時候依舊在正院的花廳大家一起坐着用,侍候在一旁的鈕钴祿明顯的看着心不在焉,在一旁另設了座位坐着的武氏抿嘴輕笑。

李氏依舊抱病不出,回來好幾日的大格格終于見到看了胤禛,忐忑的根本不敢看胤禛,也幸好胤禛心裏的事情多,根本沒有多麽在意她,她才勉強的用了飯食,帶着弟弟妹妹一起下去。

額爾瑾坐在胤禛左手下還在思索管家的事情怎麽說出來,看了看一旁清清爽爽出水芙蓉一般的殊蘭,臉上慣常的笑意就越發勉強,誰能想到一個自小是婢女的女子能有這麽大的能耐,猛然接手府中的事務,幾百人的貝勒府依舊有條不紊的運作,甚至比自己管着的時候更緊湊了幾分,她雖說身份上貴重,但之所以在府中地位超然最大的原因是因為管着府中事務,有一日一旦連這府裏的事務都管不了了,她在這府裏就真的艱難了。

她看身側的男子清冷又優雅的喝着涼茶,好半響才笑着道:“看着殊蘭妹妹精神到不如先前好,可是如今管着府中的事務累着了?也是姐姐不好,只顧着自己,如今身子好了幾分,府上的事情姐姐還是替你分擔些好,免得爺說我不近人情,只怕還會心疼妹妹。”

殊蘭似笑非笑,那眼神撇過似乎帶了輕蔑又似乎什麽都沒有,聲音就好像香爐裏散出的絲絲縷縷的又悠遠淡然的香味:“多謝姐姐關懷…”

額爾瑾垂了眼僵硬的扯了扯嘴角。

胤禛放下手裏的茶碗,不徐不疾的吩咐:“殊蘭的身子到還好着,只是你看着氣色确實是差了去,一會請了太醫過來好好給你看看,你好好養着,府上的事情依舊是殊蘭管着,為了名正言順些,你交割幾處的賬本給她,采買,庫房和廚房這三處就行,其餘的都還是你拿着,但卻萬不能為了管家的事情累着自己。”

他才是這府中的王者,不管你有多少理由多少辦法,只要他吐出一個不字,就好像扁舟入了大海,一個浪頭就可以淹沒所有。

他根本不是在商量而是在命令,已經讓蘇培盛拿了帖子去太醫院請太醫過來。

額爾瑾的身子控制不住的顫抖了起來,四十三年的時候她可以讓他晚去宮中,即便殊蘭流産也只是沉默對她,她依舊是福晉該怎麽做事還怎麽做事,四十七年的她不過是任性了一回,他卻在不給她翻盤的機會…

縱容太多了,早已經失望。這就是胤禛對額爾瑾的意思。

她張了張口,幹澀的吐出幾個字:“謝,謝爺的恩典。”

殊蘭也有些詫異,但卻覺得至少是意料之中的,她做了那麽多,這一日不過是遲早的事情,她若推辭就顯得矯情了,也就随着額爾瑾起來謝恩。

丫頭的輕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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