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賈敬聽着賈敏的童言稚語不免覺得好笑，賈敏大概真是榮府中出淤泥而不染的那一個了。

前世賈敬與賈敏起初并不怎麽相熟，畢竟年齡差得大，又是男女有別。賈敬忙着讀書做學問，賈敏也有各種管家女紅的事宜要學，連見面的時候都不多，自然是不熟。

知道賈敬外放到杭州當官，那個時候賈敏初嫁，林家在姑蘇，與杭州隔的并不遠。畢竟是堂兄妹，所以那個時候他們兩堂兄妹倒是來往也頗多，也是在那個時候他才跟賈敏熟識起來的。

他這個妹子也是個苦命的人，以賈敏的家世人品，入宮為妃或者當個王妃都是足夠的。賈代善倒是還好，也沒什麽賣女求榮的想法，只想着把賈敏嫁到家世清貴，人口也不多的人家去過清閑日子。

可是史氏卻一心想着讓這個樣樣出衆的閨女入宮給她掙一份榮耀出來。

賈代善在世的時候給賈敏尋了一戶祖上也是列侯的人家林家，不過林家人口少，公婆和氣，林海也是個上進的人。

可是等賈代善一過世，林家那邊，林侯也走了，只剩下孤兒寡母，也沒了爵位，林海再出息，十七八歲的少年也不過是個舉人。

史氏便覺得當個舉人娘子哪有去宮裏頭當娘娘來的體面，竟是要悔婚。也是後來賈敏寧死不從，又有林家的那些老親們轉和，這才沒毀了這門親事。

可是為着這件事情，史氏這個當親娘的居然由着王氏克扣親閨女的嫁妝，最後賈敏出嫁的時候倒是沒剩下多少嫁妝了，而賈赦和賈政這兩個親哥哥也居然幹看着。

要知道，賈代善雖對那幾個庶女不好，可對賈敏這個嫡幼女可真是含在嘴裏怕化了的那種。就連賈敏的嫁妝，都是賈代善在去世之前就都準備好了的，比之王府的郡主們也不差些什麽。

賈敏嫁到林家以後，因為林家人丁稀少，自林侯去了以後，也沒個當官的，王氏這個與賈敏有舊怨的嫂子也沒少去奚落。

等後來林海高中了探花，人又貼上去了，偏生得賈敏是小輩，也不能讓人說白眼狼，硬生生的只能吃下這個暗虧。

賈敬自己也不是個能照顧妹子，而是他的媳婦朱氏在後來跟賈敏交際多了以後，這才了解了這些。

可史氏也是他們的長輩，賈敬和朱氏哪怕是同榮府的親戚關系遠了些，可也還是得奉承史氏，也沒辦法出來替賈敏主持這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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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是當今重文輕武，武将總是要比文官低那麽一點，可這也都是建立在同品級的基礎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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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賈代化這般的，也沒人敢看輕他。畢竟賈代化不僅是九門提督，身上還有個寧國公的爵位，更為重要的是，賈代化還是太子爺的武師父。

只要太子爺能順利登基，那賈代化日後可是算是帝師了。

太子爺對賈代化也尊敬得很，一則畢竟是師父，怎麽都能尊敬着點，二則，賈代化身上可有着九門提督這一個職位。九門提督可是負責這京城內城的守衛和門禁，這可是個頂要緊的職位。

賈代化同太子關系好，只要太子能穩住順順利利的當上皇帝，那寧國公這一爵位再襲上一代也是不成問題的。

然而，太子爺不一定能穩得住。

自古以來，太子都不是一個容易當的職位，真正能從太子堅持做到皇帝的，那基本上都是當爹得死的早，或者實在沒幾個拿得出手的兄弟，沒有備胎，那才不會被弄下來。

然而不巧的是，當今太子他是個倒黴蛋，他已經二十幾歲的年紀了，但是他爹仍然生龍活虎的，半點沒有要駕崩的跡象。

而他也不是他爹的獨苗苗，他只不過是占着嫡長的位子，又因為打小沒了娘，就這般才動了當今的恻隐之心，讓他得了太子。

但是他爹還給他遭了一溜串的弟弟們，就連不是一個娘生的嫡出弟弟也不是沒有。一旦他被拉下馬，弟弟們完全不用收拾就可以直接走馬上任當太子的那種。

當然，太子和當今也是有過一段恩愛期的，就先賈代化這麽緊要位置的一個人，當年皇帝眼睛也不眨得就送給太子當太子黨了。

像賈代化這樣的還有不少，比如六部的好幾位尚書，和當今看好的前科狀元這種，能給太子當老師的，都指個名頭給太子當先生去了。不能給太子當老師的，那也簡單，讓人去太子的詹事府做兼職。

務必要把太子爺的地位給弄穩固了，讓太子能安安心心幹活。

但是，等賈代化真的一心為太子，太子的地位也穩固下來以後，回過神來的當今，心裏又不開心了。

他發現太子的勢力實在是太大了，不說別人，就只賈代化一個。他是九門提督，整個京城的防務都是他管着的，要是萬一有一天太子打算造反，那賈代化只有給太子開門的份。

然後賈代化還是賈家的族長，賈家還有個賈代善呢，扒拉了一個賈代化給太子，還附贈了一個兵部尚書。

四王八公又都連着親，向來同氣連枝，哪怕其他幾家明面上不是太子的人，可看在賈家的份上，那還不是得偏向太子幾分。

當皇帝的疑心病都重，咱們這位聖上疑心病更重，又兼着有太子的那麽多異母弟們當替補，沒事幹的時候就揪一揪太子爺的小辮子。

當今看太子就越發不順眼了。

但是太子是國之儲君，太子爺又已經當了十幾年的太子了。要是當今敢明面上對太子表達什麽不滿，那朝堂上就得震一震。

現如今不過天下初定，還沒傳承個百十來代的，江南那邊前不久還冒出過前朝餘孽啥的，當今哪裏能動了太子。

更何況，有錯的向來都是底下的人，哪有親兒子錯的。所以當今一旦氣不順了，就也只能找一找朝臣們出出氣。

倒是賈代化被夾在中間當受氣包，這滋味可真不怎麽好受。

賈代化當初也真沒有想一心跟随太子啥的，像他們這種人家，爵位也已經是公爵了，這已經是民爵到這裏就已經封頭了。

他哪怕是拼死立下個從龍之功，太子做了皇帝也是個念着好的，那也還能封了王爵不成？

更何況，功高蓋主那可不是鬧着玩的，賈家哪怕有那麽多房，那也不夠皇家砍的。

還不如當個保皇黨，無論誰繼位都能逍遙過日子豈不是更好。

但誰叫皇帝已經給他們擇了主子了呢，這時候你要不好好幹，一面是皇帝會覺得你陽奉陰違，另一面是太子日後繼位了，也難保不會來尋仇的。

可皇帝顯然不打算就這麽放過賈代化，平衡是每個皇帝都會做的禦下手段。所以皇帝打起了賈代化膝下兒子的主意。

“賈卿家，我聽說你的次子是個聰明好學的？正好同朕的九皇子差不多年紀，要不然讓你兒子來當伴讀？”

其實，要制住賈代化，最好還是讓賈代化的嫡長子進宮當伴讀，當今也是知道的，賈代化的長子身體不好，真要把人弄進宮，萬一在宮裏出個以外，那就是結仇了。

賈代化怕是要撺掇着太子去逼宮了，賈家還有不少軍中舊部呢。

賈代化聽到當今的問話，心裏就咯噔了一下，九皇子是繼後生的嫡子，這真要讓賈敬當了九皇子的伴讀，那賈家的定位就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人在被逼急了以後的潛力是無線的，賈代化突然就想到了，他那個“聰明伶俐”的二兒子正在家裏鬧着要當纨绔呢，所以便半真半假的說道。

“能給九爺當伴讀，這自然是那小子的運道，只是……臣這兒子……”賈代化還故意吞吞吐吐了幾次，顯然是不願意報家醜的樣子“臣只怕犬子帶壞了皇子。”

“這怎麽說？朕可是聽說你家次子最是伶俐不過。”當今覺得賈代化果然是跟太子一條心，現在就敢欺瞞他了。

“皇上您是不知道，伶俐是挺伶俐的，我那個不孝子前兒還伶俐得頂撞了先生，把那先生氣的差點辭館走了。”賈代化也顧不得這是家醜了。

“這也就算了，他還把臣辛辛苦苦陪了多少小心才從狀元公手裏借來的書給燒了，說是要當纨绔去，把臣氣的，剛剛還賞了他一頓打。”

賈代化說得都是實話，他确實把賈敬打了，這幾日榮府和相熟的人家幾乎也都知道這件事情了，哪怕皇上要去查，那也是不怕的。

當今聽完以後也開始猶豫了，他可不能給兒子選個纨绔，真要有個皇子跟着賈敬這麽學了，那他怕是也能被氣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