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史氏越是緊張, 越不讓大姑娘出聲,大家就越知道史氏肯定是有問題。
之前王家的事情,賈代善也是有所耳聞的, 這會子, 賈代善只沉着臉說:“你這兒好好坐着不許出聲,大丫頭不要怕, 好好講。”
大姑娘也是個知禮的,見賈代善願意為自己做主,拿帕子胡亂摸了一下自己臉上的淚水,對着賈敷和賈赦福了一禮道:
“原本我也不該在敷大哥和大弟的好日子來鬧這麽一場, 但是我實在是沒法子了, 還請敷哥哥和赦弟弟原諒則個。”
見大姑娘這麽說,賈敬臉色也緩和了不少。
因為, 自己就是重生回來的, 所以賈敬向來是十分迷信。尤其是這種日子,賈敬自然是不願意有不想幹的打擾了賈敷的運氣。
原本, 賈敬還覺得生氣,但大姑娘如此,倒叫賈敬覺得自己剛剛有些小氣了。
原來, 史氏和史家遍尋不到大儒名家, 哪怕尋到了, 也沒有願意來榮國府給賈政這麽一個黃口小兒啓蒙的。
史氏就想試一試夫人外交,從她認識的手帕交和其他官員夫人中了解一下。
原本這幾日事事還不願意出門,畢竟賈代善突然在這個時候收了兩個瘦馬, 讓她覺得丢了面子,也怕她原先在那些炫耀過自己的日子的夫人面前被嘲笑。
除了王家太太那件事情,以後出自史家的女眷, 确實有些在女眷堆裏被冷落。
但是史氏的地位擺在那裏,他不僅是史家的嫡女,史侯唯一的妹子。她的丈夫還是榮國公賈代善,當今面前的紅人。
光光憑着夫家的地位這一點就讓史詩能在女眷面前混得很開。
衆人見史氏出來交際,也不敢在她面前提王家太太和賈代善的瘦馬這種事情,倒是跟史氏聊起了八卦。
說是國子監祭酒江家的嫡長子已經重病在床,聽着大夫的意思,就只這兩年了。
依着江太太的意思是想趕緊給長子結上一門,一是為了沖喜,萬一能夠讓兒子好起來呢。二則 若是長子實在是不行了,那也是為了讓兒子能夠留個後。
Advertisement
但江太太要求頗高,還想讓這個兒媳婦兒能夠知書達禮,好人家的姑娘知書達禮的,誰願意這麽嫁進去?所以這不就耽擱下來了嗎?
女眷們給史氏講這個八卦,不過是為了大家聚起來,一起嘲笑自稱清貴的讀書人家罷了。
畢竟文臣和武将向來是不對付的,兩家的家眷也碰到一起也都不怎麽融洽。
但史氏聽了卻是兩眼放光,這可真是瞌睡來了枕頭。
這不,榮國府裏正好有三個長成了的庶女,當年徐老太太還管事情的時候,怕孫女們在姨娘的教養下,養出小家子氣,還特意給三個庶女一人配了一個教養嬷嬷。
論知書達禮,那自己那三個庶女可是不輸誰家的。
若是,自己把庶女嫁進了沈家,國子監祭酒難道還會不肯教親家家的兒子讀書嗎?
正好原本史氏就正愁着三個庶女的去處呢?
那三個礙眼的庶女年幼的時候跟着他們自己的姨娘過活,不在史氏面前出現,史氏倒也能容下他們來。
但是,若想對庶女們好一些,那是不可能的了。
賈代化和賈代善兩兄弟,都是在祖母膝下長大的,賈代化的妻子是家裏通過聯姻定下來的,而賈代善卻是他的老祖母給他定下的。
原本想的是,賈家與史家是老親,史氏也算是在祖母跟前長大的,算是知根知底。
但是,賈代化和賈代善兩個堂兄弟差了不到一歲,賈代化長子都出生好久了,已經跌跌撞撞的走路,史氏卻連個蛋都沒有下。
賈代善的祖母便覺得是自己選的這個孫媳婦不好,才連累的賈代善膝下無子。
出于彌補孫子的心裏,老祖母下一子就給賈代善塞了好幾個美妾。
那個時候,賈代善還在邊關打仗呢?一年到頭都沒能回家幾次,史氏自然是不可能憑空生出個兒子來。
這再來了這麽幾個美妾,史氏見丈夫的日子就越發少了。
可能是老祖母挑的這個幾個妾都是好生養的,陸續都有人身孕,可史氏卻是依舊沒動靜。
老祖母只當是史氏不會下蛋,對史氏那就是越發苛刻了,日日立規矩不說,還動辄辱罵。
賈代善的那三個庶女就是那個時候生下來的,史氏不僅對賈代善的老祖母恨之入骨,對那三個姨娘也是。
這種情況下,史氏怎麽可能給這幾個庶女找個好夫家呢?
史氏原本的打算是想把這幾個庶女都養成老姑娘了,到時候再尋幾個要填房的人家嫁出去得了。
但是如今史家姑娘的名聲都不怎麽好,史侯夫婦也催着史氏早日把這幾個庶女都安排好,別到時候再因為這幾個庶女,傷到史家的名聲。
史氏聽聞了國子監祭酒江家以後,突然就覺得開了竅,她又何必拼着自己壞了自己的名聲把庶女留成老姑娘。
倒不如把庶女們嫁到表面光鮮,內裏卻腌臜的人家去,自己還能得個好名聲。
大姑娘雖說是庶出,可是她的長相規矩都不錯,本身又是國公的長女。
這沈太太是一眼就瞧中了,哪怕在長子身體好的情況下,她都願意給兒子聘這麽一個姑娘,更不用說如今兒子還已經沒幾年了。
大姑娘的姨娘原本還覺得史氏是故意磋磨大姑娘,打算把大姑娘養成老姑娘,才在大姑娘适婚不給大姑娘相看。
本來,她還打算着拼上自己的老臉,去求一求賈代善或者徐老夫人。
如今,這麽好的婚事落到大姑娘頭上,那姨娘都快喜暈了。
大姑娘雖然是國公之女,可到底是庶女,而國子監祭酒雖然只是四品官,可到底清貴。而且男方還是嫡長子,大姑娘一進門就能做當家奶奶的那種。
原本,姨娘也怕史氏藏着什麽壞心,還特意那自己攢了很久的月例銀子,使錢讓人去打聽。
但姨娘讓人打聽出來的,那都是史氏想讓姨娘知道的。
比如那沈家的長子十六歲便進了學(是的,在他生病之前也算是個大好青年。)
比如沈家家規甚嚴,男子四十無子方可納妾,這一條在姨娘聽說之後,只覺得沈家子是良配。
雖說姨娘自己也只是個妾,可誰家的正妻喜歡在自己跟前擱兩個妾呢。
但是,姨娘不知道的是,沈家家規不僅嚴在納妾,在守節方面也一樣嚴格。
無論是沈家女還是沈家媳,若是碰到丈夫去世的,那只能為夫守節。
姨娘只當是史氏面苦心慈,還特意讓大姑娘多去史氏面前伺候,趁着出嫁前,好好孝敬史氏這個嫡母。
大姑娘本就是個柔順的,原本史氏不喜歡她們這些庶女在跟前,她就極少去史氏面前惹史氏厭煩。
現在姨娘讓她多去伺候史氏,她便多跑幾趟榮禧堂。
但是,這跑多了,大姑娘便覺出來不對來了。
史氏并沒有像姨娘說的那樣面苦心慈,照舊對她好不到哪裏去,立規矩那都是常事,恨不得所有都針對她一番。
而榮禧堂的丫鬟婆子們,都是以一種憐憫又可憐的目光看着她。
大姑娘又不傻,丫鬟們能憐憫她什麽,那就只有自己的婚事了。
大姑娘發狠使了自己的奶兄出去打聽。
又正好,沈家太太因為史氏這個國公夫人的特意奉承,有些得意忘形,這才讓大姑娘打聽到了真相。
因為賈代善這個當爹的向來沒管過她們這些女兒,所以大姑娘自以為是賈代善怕是不肯管她這個女兒。
所以,大姑娘才挑了這麽個時間來說明這件事情。
賈代善聽完大姑娘的敘述以後,臉色鐵青,當場摔了杯子問史氏道:“這就是你跟我說的給大丫頭定的好親事?”
賈代善對自己的子女确實管得不多,大多都放心由史氏去操辦了。
大姑娘的婚事當時賈代善也問過,史氏那個時候是拍着胸脯保證是一門好親事的。
但那個時候是史氏只說了,是國子監祭酒的嫡子,只說男方早就中了秀才。
賈代善聽着覺得不錯,也就任由史氏操辦了。大家族裏也都是這個規矩,除了嫡長子或是格外受寵以外,其他人的婚事都是由着當家主母做主的。
“我做錯了什麽?身為國公之女,既然享了家裏的福,那也就得為家裏犧牲,誰家庶女的婚事,不是為了家裏謀利益的。”
賈敬都快被氣笑了,家裏子女的婚事确實都得為家族謀利益。
但這前提是,這婚事不是以作賤死子女為前提的啊。而且換的是家族的利益,而不是謀個人的利益。
大姑娘嫁過去就得當未亡人,然後換來的是什麽?是賈政得國子監祭酒的幾句指點?
賈政只不過是一嫡次子,說白了将來也就是一旁支。為了一個扶不起的阿鬥,用一個姑娘的一生去換,還得添上賈家的聲譽。
賈政哪來這麽大的臉?那國子監祭酒又哪來這麽大的臉。
賈敬尤記得前世多年以後,大姑娘心如死灰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