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發燒了
摔在地上之後,喬梧的手臂被旁邊的人群接連踩了幾腳,壓在了一個人的身上,後面又有其他的人沒站穩摔在了她的身上。
人群像多米諾骨牌一連串地摔倒了,你壓着我,我壓着別人。
一時間,驚叫聲此起彼伏。
喬梧沒來得及看清什麽,便被幾個人壓倒摔下,摔下去後心髒跳得極快。眼前出現五顏六色的光,也暈暈的。
視覺消失時,身體的其他感官便變得十分敏銳了。
周圍一片嘈雜,聽得出來場面還是很混亂的。
緩了一會兒,眼前的昏黑漸漸恢複明亮。喬梧這才看清混亂的場面,比想象中的輕些。醫院的安保和醫護人員匆忙扶起倒地的人,喬梧站起身,彎腰拍了拍身上的灰。
剛一伸手,一陣火辣辣的刺痛就疼得她立馬吸了口冷氣。緊接着,那陣疼痛愈發明顯起來,還沒看,卻已經能感覺得到面積很大。
她剛剛摔下去的時候,下意識地把手擋在了身前,手先着地的。
喬梧心下陡然一緊,小心翼翼地卷起袖子,衣服不小心碰到皮膚時,那疼痛險些叫她松了手。
她咬了下唇,正要再試一次。
旁裏伸過來一只指骨分明手,握住了她要卷袖子的手。
“我來。”
男人的動作十分麻利,撚着她的長袖口,一點點的往上卷,迅速卻又沒有觸碰到傷口。
岑淮舟垂眼盯着喬梧的傷處看了幾秒,白皙嬌嫩的皮膚上赫然出現一大片的擦傷,露出皮下猩紅的組織,看上去格外得駭人。
醫院外的地都是彩磚拼接,表面粗糙,這一擦傷,想想都疼。岑淮舟的視線又落在喬梧手肘皮膚本該是最沒有痛覺的地方,那裏也擦傷得一塌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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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梧眼睜睜地看着岑淮舟的唇角漸漸緊抿成一條直線,渾身散發着低氣壓,似乎心情很是不好。
她動了動手腕,想收回手,卻發覺岑淮舟的手牢牢地扣着她,動彈不得。
岑淮舟手指動了下,最後又沒動作,語氣微沉:“清理傷口的時候可能會有些疼,有沙子進去了。”
喬梧沒想到昨天不愉快的一別後,隔天就又見面了。岑淮舟看起來并沒有因為昨天的事情有什麽異樣。
她的視線落在岑淮舟白大褂的紐扣上,嗯了聲:“知道了,謝謝。”
這聲謝謝後,岑淮舟的無言中更添了幾分壓抑。
不過這種氛圍下,喬梧甚至還能分心去想為什麽岑淮舟會出現在E市的醫院裏。隐約中覺得自己似乎忘了什麽事情,又想不起來。
“岑醫生,那邊都重新搭好了,你可以過去了。”一個小護士氣喘籲籲地跑過來,說完後才發覺這裏的氣氛有些奇怪,但也沒多想。
見喬梧手臂上的傷後,她好心給喬梧指了個方向:“你可以去急診室找趙醫生,他現在在那負責處理你們的傷口。”
喬梧朝她彎唇輕笑:“好,謝謝你。”
小護士腼腆地笑了笑,又看了眼岑淮舟:“岑醫生,我先去忙了。”
岑淮舟颔首。
良久的沉默後,喬梧趁着岑淮舟沒注意抽回手,小臂至手肘的擦傷因着這動作被牽扯到了,疼得喬梧沒忍住“嘶”了聲。
她垂下眼,聲音平淡:“我去處理傷口了,你忙吧。”
說着,繞過岑淮舟就往醫院裏走。那個被叫做“趙陸”的瘦高男醫生的身影已經走到醫院裏去了。
剛走兩步,就聽見身後岑淮舟聲音淡淡:“怕疼就讓醫生輕點,嬌氣點沒什麽不行。”
喬梧腳步頓了下,沒回頭。
岑淮舟站在原地,看着喬梧快步跟上去,用沒事的右手護在左手上方,小心翼翼地不讓人碰到。
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在大門裏,他才收回視線,長睫顫了顫。
岑淮舟回到棚子下。
旁邊的幾個一起來參加交流的小組同事見狀,不禁好奇道:“你這是幹什麽去了,怎麽衣服和手上都沾了灰?”
岑淮舟頓了下,順着那同事的視線垂眸看了眼染了灰塵的白大褂,唇角微抿,擡手撣了撣,聲音有些沉:“沒什麽。”
“哦。”同事也沒在意,很快便繼續接待來排隊的老年人們。
岑淮舟也坐回座位上,在臨開始前,定定地坐了幾秒後,拿了手機點了幾下才又放回去。
喬梧跟着趙陸走到了一間小診室時才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
昨天相親後岑淮舟塞給她的那串車鑰匙還沒還給他。
但是,她記得昨天她是給岑淮舟發了微信,讓他去民宿前臺那取的。那鑰匙現在應該不在她身上,在前臺那?
然而一番自相矛盾的回憶後,喬梧更加不确定了。
趙陸彎腰在放置藥品的小推車上整理着要用的東西,回頭看了眼跟在後面一臉若有所思又茫然的喬梧,好心提醒她:“你在椅子上坐着等吧。”
喬梧的回憶掙紮被打斷,她回過神來,在趙陸說的椅子上坐下。抱着已經把鑰匙寄放在前臺的僥幸心理翻找着包包。
不過也算不上翻找。
畢竟,一打開包包就能看見那串車鑰匙。
她突然全部想起來了,她是打算早上出門的時候把鑰匙交給前臺,所以才會在前一晚上把鑰匙放在包包的最上面,就是希望自己看到後能一下子想起來這件事情。
然後現在,她給忘了。
早知道剛剛就該趁着看傷口的時候把鑰匙還回去。
喬梧正懊悔着,趙陸已經端着盤子坐到了她對面,溫和道:“麻煩你把手伸出來我看一下。”
喬梧伸出手,趙陸看了一眼便拿着幾根棉簽蘸了藥水給她消毒。
喬梧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移開視線。
棉簽還沒挨上,趙陸的手機就震動了一下。他沒理,給喬梧第一遍消毒結束後才點開手機看了眼,不知道是看見了什麽,眉頭一挑。
而後便收了手機,取了新的棉簽給喬梧消毒。
喬梧的傷口是向前摔的時候,從粗糙的地面上擦了一小截距離,皮膚都磨破了,露出內裏深紅的肉,消完毒後看起來就更想結了痂。
上藥上到一半的時候,趙陸突然出聲,語氣聽起來挺愉悅的:“我輕點,你要是疼了就跟我說一聲。”
喬梧怔了兩秒,有些不明所以地點點頭,彎唇溫聲說道:“不疼,謝謝醫生。”
趙陸輕笑,“沒事,這事啊也不用謝我。”
喬梧更加不明所以了,眉眼間流露出遲疑。
趙陸想起微信裏的囑咐,心下對喬梧的好奇更重了,沒忍住多看了兩眼。
真真是個美人。
但他還是不明白,好看的姑娘岑淮舟見過不少,怎麽這個就能得到特殊對待。
給喬梧的傷口上纏了圈紗布,趙陸的任務就算完成,他站起身,在喬梧也跟着站起來的時候,對她笑了下:“我本來也沒這麽動作小心翼翼的,是有人給我發消息囑咐我下手輕點,不然以後就不幫我值班了。”
喬梧聞言,怔了幾秒。
目光順着趙陸的視線落在他的手機上,後知後覺那“有人”說的是岑淮舟。
坐上返程的公交車後,喬梧驀地笑了下。
她還挺沒良心的。
......
小型踩踏事件後,岑淮舟坐下沒多久,輪班接替他的醫生就到了。
出現在急診室裏時,裏面只有趙陸一個人,岑淮舟喉結上下滾了滾,聲音微啞:“人呢?”
“什麽人?”這乍一問,趙陸還沒反應過來他的意思。
岑淮舟眉心微蹙,“就是剛剛讓你——”
話還沒說完,趙陸“啊”了一聲,反應過來了。靠在椅子裏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我是醫生,給人家姑娘處理完傷口不就說可以走了麽,不然我要是留着她吃頓飯,你才該氣吧?”
“還讓我輕點,”趙陸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之前你給那些個漂亮小姑娘處理傷口時,怎麽不想着輕點。合着你這是區別對待啊。”
岑淮舟瞥他,随手招呼過去:“少說廢,沒別的了?”
趙陸見他還挺認真的,也沒再開玩笑,從口袋裏把喬梧交給他的那串車鑰匙放在桌上努了努嘴:“喏,那漂亮姑娘留的,說是....讓我幫忙轉交給你。”
岑淮舟聞言,視線落在那串鑰匙上。
眸色漸深。
回到W市的當天,喬梧随便洗了澡,而後睡了個昏天黑地。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了,阚鹿的電話差點把她的手機打爆了。
正要回過去的時候,阚鹿又打來了,喬梧接起,阚鹿松了口氣:“但凡你再晚一點接電話,我都準備去報警了!”
喬梧笑着報了個平安,又安撫了她好一會兒,阚鹿才徹底放下心來,語氣頗恨鐵不成鋼道:“你怎麽就這麽倒黴呢,老受傷。不過說起來,你跟岑淮舟還挺有緣的嘛,走哪哪都能碰見。”
喬梧一怔,好像也是。
從她回國後,岑淮舟就一點點的出現在她的生活裏,不知不覺間,兩人都當了一個多月的鄰居。
不知道什麽時候,阚鹿沒再咋咋呼呼。隔着手機,阚鹿有些遲疑地說出了憋了很久的話:“阿梧,我一直想問你一個問題。”
喬梧有預感,但她還是嗯了聲,“你問吧。”
阚鹿小心翼翼地開口:“阿梧,你現在還喜不喜歡岑淮舟啊?”
即便早有預料,但是在聽到這個問題後,
喬梧的心跳還是亂了節奏。
“.......”
喬梧沒立刻回答,阚鹿也沒催她。
半晌。
喬梧抿了下唇:“我——”
“咚咚咚——”
喬梧的話還沒說完,便聽見大門被人敲響。
阚鹿也聽見了這動靜,“你先去吧,我們待會兒再聊。”
喬梧快步走到門前,從貓眼裏往外看去,岑璐一臉焦急地敲着門:“喬梧,你在家嗎?”
見狀,喬梧第一個想到的竟然是——
岑淮舟錯了,習慣性用手敲門的人不止她一個。
上一次她去敲岑淮舟的門,男人看了眼她敲門的手,眼神裏滿滿都是“你是不是傻”。
喬梧沒再多想,立馬打開門,關切問道:“岑小姐,有什麽事情嗎?”
見到她,岑璐松了口氣,指了指對面,聲音裏帶着絲哭腔:“喬梧,你知不知道我哥家門的新密碼啊,他今天淩晨從E市回來後就發燒了,我剛剛給他打電話,他一直沒接。我叔叔嬸嬸都回B市了,就我哥一個人在這了。”
發燒了?
喬梧無意識地咬磨着唇瓣,而後才想起來岑璐,心下莫名地有些不安,卻還是溫和地安撫着岑璐:“應該沒事的,我們再敲敲看說不定只是睡着了呢。”
岑璐眼眶裏都有淚水了,強忍着沒哭,忙不疊點頭:“好。”
喬梧按了幾次門鈴,門裏面一點動靜也沒有,更沒人來開門。她索性直接上手敲門,另一只手用手機給岑淮舟打電話。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喬梧的手指都敲得沒知覺了,在她的不安更進一步發酵時,門卻“咔”地一聲從裏面打開了。
岑淮舟臉色看起來很糟糕,唇色蒼白,沒有絲毫血色,目光落在喬梧的臉上,剛要開口卻沒壓抑住咳嗽的欲望,擡手握拳虛掩在唇邊咳了幾聲。
看見喬梧發紅的關節後,眸色陡然幽沉,開口,聲音沙啞得像是被沙子磨砺過:“你是不是笨,拿手敲門,手不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