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小黃花
看見岑淮舟完好的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一瞬間,喬梧的心終于從高處落了下來。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就聽見了這句話。
喬梧晃了下神。
順着岑淮舟的視線看了眼自己已經發紅的指關節,心跳莫名地快了幾拍。
“......”
喬梧擡眼,把手插進睡衣口袋裏,看了眼旁邊突然間安靜下來的岑璐,忽略一些不習慣,說道:“沒事,倒是你怎麽樣了?岑小姐說你發燒了,敲你門也一直沒有打開,還以為.....”
喬梧稍稍偏頭,頓了下,又繼續道:“擔心你有什麽事情,按了門鈴也開。”
聞言,岑淮舟這才看見站在喬梧身後的岑璐,本就緊鎖着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睨着一臉面無表情的岑璐,眉尾微揚,神色複雜:“你怎麽在這裏?”
“......”
岑璐深深地呼吸,指了指手機,微微一笑:“親愛的哥哥,麻煩您看清楚了,我給你打了十幾通電話都沒接,我以為你要燒暈了,不然我至于泡個溫泉還要半路爬起來穿着浴袍就來找你了?!”
岑璐的笑容實在燦爛,每一個字音都像是從牙齒縫裏擠出來的。
喬梧看她,年輕女孩子裏面穿着件皺巴巴的浴袍,外面裹着一件黑色的寬松外套,頭發也濕漉漉的,看起來行色匆匆,确實一副從別處匆忙趕來的模樣。剛才喬梧聽說岑淮舟“失聯”後,一着急,也沒注意到。
空氣中有幾秒的沉默。
岑淮舟的視線不緊不慢地掃視着岑璐。看了幾秒,他的視線定格在某一處,眉頭一挑,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下,倚着門框,漫不經心地勾唇:“你這溫泉在哪泡的,那地方不行啊,都深秋了,還有蚊子?”
岑璐早在岑淮舟笑起來時,心下就咯噔了一下。
喬梧順着岑淮舟的視線看向岑璐,女孩子被頭發稍稍擋住的白皙皮膚上有零星幾塊紅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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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梧疑惑地“哎”了聲,兄妹兩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岑小姐,你是不是過敏了?”喬梧又多看了幾眼,認真地得出結論:“水溫過高吧。”
“.......”
喬梧見這兄妹兩人均是神色怪異,以為他們是不信自己,便以身舉例:“我就是皮膚過敏,有的時候洗臉水溫過高或者水質不行,就會起這種紅斑。是不是還有點癢?”
氣氛再次詭異地沉默了。
岑璐看了眼自家盯着喬梧神色有些複雜的堂哥,心底的那點心虛立馬消失殆盡,小尾巴得意地翹上了天。不緊不慢地把外套的衣領立了起來,又把衣服緊了緊,雙手交叉抱在胸前。
對上喬梧稍顯茫然的眼神,她一本正經地點點頭:“對啊,那裏可能是水溫過高,我說怎麽有些燙人呢。下次聽喬梧的,換一家溫度适宜的。”
喬梧彎唇,看了看她身上看起來有些奇怪的搭配,發出善意的建議:“岑小姐,你要不要穿我的衣服,我身材跟你差不多,你這樣很容易着涼的。我家還有熱牛奶,你要不要也來一杯?”
岑璐低頭,覺着她說得确實有道理,這樣穿被人看見了,可能還會覺得她奇葩。
她高興地笑彎了眼:“好——”
“她不要。”一個聲音斬釘截鐵地說道。
喬梧和岑璐齊齊看向岑淮舟,男人面無表情地站直了身體,睨着瞪大了眼就要開口的岑璐,目光涼涼:“你怎麽還不走?”
“......”岑璐卑微地笑:“我的哥哥啊,我想在漂亮姑娘家喝杯撫慰心碎的熱牛奶都不行了嗎?”
她視線微飄,小聲哔哔:“真沒人性啊......”
岑淮舟眼眸微眯,定定地看了她幾秒。
喬梧覺得岑璐太難了,有心幫她說話,看向岑淮舟,溫和勸道:“天氣涼,喝杯熱牛奶暖暖身子沒什麽的。”
岑淮舟垂眸瞧她,走廊天花板上的白色燈光自頭頂投下,喬梧纖長的睫毛陰影覆在眼下,更襯得她膚色瓷白。
“嗯?”見岑淮舟好一會兒沒說話,喬梧不解地擡眸。
岑淮舟避開她的目光,看似漫不經心地睨了岑璐一眼:“這外套挺好看的。”
岑璐頰邊酒窩僵住。
沉默兩秒,她啊了一聲,慢吞吞轉身:“我好像也不是很冷了,我得回去繼續泡溫泉了,不然水就愣了。再見了兩位,今晚我就要遠航。”
“對了!”岑璐突然又折返回來,看向岑淮舟:“大哥讓你明天休假去趟公司。再見!”
“......”
下一刻,岑璐一個沖刺消失在了樓梯間,走廊裏只剩下喬梧和岑淮舟。
安靜。
喬梧眨了眨眼睛,看向岑淮舟:“你不去攔着嗎?這可是十七八樓,岑小姐剛剛走樓梯下去的。”
岑淮舟垂眼看着她,不甚在意地嗯了聲:“不用管她,她就喜歡走樓梯。”
“.......好吧。”他言如此,喬梧也不好再說什麽,轉身準備回家。但餘光瞥見身後岑淮舟蒼白的面色後,想起岑璐說他發燒了,心下一軟,又回過身。
岑淮舟又靠在了門框上,看起來也沒什麽精神,額頭上還有一些淺淺的布料壓住的印記,看着來給她們開門之前是在睡覺。喬梧動了動唇,想說什麽。
見她看過來,岑淮舟也凝着她。
喬梧抿了下唇,“你家裏有退燒藥嗎,我家有——”
話說到一半,對上男人漆黑的眼眸時喬梧忽地意識到,岑淮舟是醫生,家裏怎麽可能沒有囤藥品。她輕咬了咬唇肉,有些後悔:“你應該有,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喬梧轉身拉開家門。
“我家沒有藥。”
岑淮舟聲音低啞,喉嚨裏的幹澀疼痛像是有人拿着一把生鏽了的鋸子在喉嚨裏拉扯。
門已經打開了一條僅一人寬的間隙,小雞毛早聽見了動靜,蹦蹦跳跳地跑過來,從縫隙裏擠了出來,圍着喬梧和岑淮舟轉圈,身後“雞毛撣子”瘋狂搖擺。
喬梧動作一滞,轉身。
“喉嚨還挺疼的。”岑淮舟垂着眼,長長的睫毛覆在眼下,根根分明。他擡眸迎上喬梧的視線,眼神直白。
像是要将人深深刻在眼底。
喬梧被這目光看得心頭直跳,她移開眼,低聲說:“那你等會兒,我回去拿一盒給你。”
岑淮舟的視線定在她身上,一瞬不瞬。幾秒,他微微勾唇,語氣依舊那麽的慵懶:“能去你家喝杯嗎?也撫慰我一下?”
“......”
這句話怎麽聽着那麽的......暧昧?!都是些什麽跟什麽。
喬梧摸了摸耳朵,向他确認:“你說的是熱牛奶吧?”
岑淮舟靠着牆,歪了下腦袋,眼尾舒了舒,長長的“啊”了聲,意味深長地疑惑道:“喬梧,你想哪去了?”
喬梧注意到,岑淮舟不緊不慢走近,目光漸漸定格在她的臉上,臉頰的溫度驟然升高。
“你的耳朵要熟了。”喬梧眼睜睜地瞧着岑淮舟擡手,下一秒,燙得要燒着了的耳朵上一冰,冰得極為舒适。岑淮舟低沉微啞的聲音傳入耳畔,麻麻酥酥,像是柔軟的羽毛輕輕撩撥過心尖。
喬梧定定僵在原地,動也不敢動一下。
岑淮舟的唇角微不可察地彎了彎,佯裝未察。指尖微動,捏了捏喬梧耳垂,眼底多了幾分柔軟:“免費給你降降溫。”
耳垂一直是喬梧敏感地帶之一。
被人把玩于指尖,喬梧突然有種自己就是待烤的肉串的錯覺。
不過,在聽到岑淮舟這句話時,她的第一反應就是——
“每次都免費,那你這鴨店開得不會虧嗎?”
......
開水壺“咕嚕咕嚕”的冒着泡,喬梧靠在流理臺邊懊惱地朝着空氣錘了幾下。
而後,頹廢地嘆了口氣。
她怎麽能,那麽的蠢,那麽的說話不過腦子。
她怎麽能說出那樣的話啊!!!
說完那句話後,喬梧看見,岑淮舟的眼皮都明顯地抖了一下,再看向她對我眼神裏多了幾分複雜。
似乎是對于她的這番話,感到非常的不可思議。
安靜了幾秒後。
岑淮舟驟得輕笑了下,瞧着她,眉眼溫柔得不大真實。
“虧确實是虧。”
岑淮舟自顧自地點點頭,眼底釀着清淺的笑意,意味深長地看了喬梧一眼,慢悠悠道:“那你願意來支持一下付費檔嗎?”
男人笑得花枝亂顫,下一秒便沒忍住,咳得渾身顫抖,卻不知為何固執地盯着她。
彼時,喬梧的腦海裏已經亂成一團毛線,呆呆糊糊間還是保持鎮定,憋了好一會兒後才一板一眼回答他:“要做守法公民,不能做祖國的小黃花。”
一想到那個場景,喬梧就覺得可以換個星球生活了。
喬梧沖好溫牛奶端出去的時候,岑淮舟靠在沙發上看記錄動畫片,一個魚形的飛船正停在樹下,一群小人兒排着隊走進去。
這是喬梧關上電視機之前,沒退出的界面,岑淮舟也沒換別的。
喬梧把牛奶遞給他,“喝點牛奶再回去睡吧。”
她順勢在與岑淮舟隔着有些距離的地方坐下,随口問道:“唔西迪西怎麽不在?”
岑淮舟瞥了眼間距,沉默一秒:“你是說那個滿頭彩色小髒辮的姜餅?”
“......”
喬梧回想了一下,“是。”
岑淮舟一口氣喝完了熱牛奶,杯子卻還握着沒放下,眉眼間瞧着有些疲憊,“她床被那個小錐頭睡了,找人家去了。”
喬梧想了好一會兒後,才憑借着對動畫片的理解明白過來,岑淮舟說的小錐頭應該是瑪卡巴卡。
她平常時沒事的時候,就喜歡看這個動畫片,雖然沒有什麽對話,但是莫名得很能讓人沉靜下來,很惬意的烏托邦生活。
岑淮舟站起身,朝着廚房走去。“我去洗杯子。”
等到他再回來,随意地坐在了喬梧旁邊。
兩人之間的距離一下子拉近,喬梧甚至能感覺得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枝香。
好聞得緊。
一時間,喬梧都有些昏了頭,仿佛也發燒了似的,暈暈乎乎,不知所然。
美色誤事。
喬梧抿了抿唇,拿出手機回複消息,阚鹿約她哪天有時間給她過生日。
客廳裏除了偶爾旁白的聲音,兩人均安靜下來。喬梧收了手機,看着電視,大腦放空,什麽也沒看進去。
長久的安靜中,一個溫熱沉重輕輕挨上了她的肩頭。
喬梧身體瞬間僵住,偏頭看去。
男人的鼻梁高挺,長睫乖巧安靜地伏在眼下,因着她偏頭,那道清淺的呼吸若有若無地撒在她頸間。
但凡她再湊近點,便要貼上岑淮舟的鼻尖了。
喬梧莫名其妙地就想起來,阚鹿之前問的那句“喬梧,你還喜歡他嗎?”
鬼使神差地,她咽了咽口水。
好像.....
寂靜中,不知道過了多久。
男人蝶翅般的睫羽顫了顫,緩緩睜開。
與她的視線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