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惡夢

岑淮舟的話音落下。

喬梧一怔。

似乎是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望向岑淮舟的眼眸都更睜大了幾分。

他.....剛剛說什麽?

在原地站了好幾秒,喬梧才回過神來,看着岑淮舟動了動唇。

他就坐在床邊,擡眸迎上她的目光,眼眸漆黑深沉,像是深海裏神秘莫測的未被探索的海域,散發着幽深的致命誘惑。

喬梧被他看得渾身灼熱,險些失了理智就要脫口應下。

面頰上的溫度已經快要爆表,喬梧都沒勇氣去想眼下它有多紅,但凡岑淮舟不瞎都能看見。待會兒,他肯定又要揪着這點。

“嗯.......”喬梧含糊地嗯了聲,“我都行。”

岑淮舟輕擡長睫,聽完她的話後眉眼舒展開來,聲線似乎緊了緊,清明悅耳,一錘定音:“那就一起睡。”

說着,他的視線落在喬梧緋紅的臉頰上,眼底掠過一絲笑意,一瞬不瞬地瞧着喬梧:“那...待會就把東西都搬過來?”

喬梧差點要扛不住這道目光,稍稍眨了下眼,“嗯,也沒多少東西,應該挺快的。”

岑淮舟也應了聲,長睫微動:“不着急,我待會洗完了一起去收拾。”

喬梧忙不疊地婉拒:“不用了,我就一個箱子,拎過來就好了,也沒什麽東西。”

話音落下,她才發覺這逃避的态度太過明顯。但是話都說出口了,要怎麽補救.....

岑淮舟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眸色深邃,喬梧心虛地摸了摸鼻尖。搜腸刮肚地找到了些話說,剛要開口,就見他唇角勾了下,慵懶地站起身拿過吹風機,“也行,那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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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察覺到岑淮舟的動作,喬梧連忙阻止,伸手去接吹風機的手柄:“我自己來吧,我——”

話音未落,喬梧剛挨上吹風機的手便被人捉住。

岑淮舟握着她纖若無骨的手,指腹觸到一片冰涼,他皺了下眉,随手把吹風機扔到床上,兩只手合攏包裹着喬梧的手,掀眸看她:“怎麽這麽涼?”

喬梧臉頰又是一熱,有些慌亂地想收回手無門,索性由着他擺弄。

“生理期,正常現象。”

她小聲嘟囔,“也不是很涼啊,我覺得不冷。”

岑淮舟睨她一眼:“這醫生你來當好了。”

......

許久後。

喬梧淡定地轉身,背後那道熾熱的視線直至她走出房間才消失。

走在靜悄悄的走廊裏,喬梧忽地擡手輕拍了拍胸口。胸膛裏小心髒瘋狂地跳動着,緊張得像是要蹦出來。

撲通。

撲通。

好險。再呆在裏面,就要被聽見了。

喬梧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轉而蹙起了好看的眉頭,有些苦悶地想。

她怎麽像一個昏君啊,對岑淮舟愈發沒有抵抗力了。

在玄關處站了半晌,喬梧鬼使神差地摸了摸因為喝了許多紅糖姜茶而圓滾滾的獨自,感慨萬分。

色令智昏,古人說得果然沒錯。

回國時的行李便沒有多少,一只行李箱,一只小雞毛。

搬進對面的時候,房子裏一應俱全,什麽都有。再加上總歸是旁人的房子,買太多東西放着,住久了也還是覺得,漂泊不定,離開的時候還更累贅。

喬梧把自己的行李都歸置完畢後便上了床,把靠枕墊在腰後,回複阚鹿的消息。

【阚鹿】:我終于上床了,女孩子也太麻煩了吧,護膚步驟那麽多,弄完都好晚了!

喬梧深感認同:确實,我吹完頭發加上護膚都過去一個多小時了,現在都打哈欠了。明天早上就要去西華報道了,又要恢複高中時候的作息了。

這條消息發過去後,向來秒回的阚鹿過了好一會兒才回,聊天框頂端的備注一直顯示“正在輸入......”

【阚鹿】:睡覺啊......

【阚鹿】:說起睡覺,我突然想起來一個事情。

【阚鹿】:你們倆現在都領證了,今晚是一起睡覺的不?

後面還跟了一個賊兮兮的大黃臉表情,十分生動靈活地透露出阚鹿現在的神情。

喬梧臉上一熱,面不改色地打字:【當然,睡覺而已。】

發出這句話後,喬梧放下手機,擡手摸了摸臉頰,被臉上火燒的溫度燙得心跳也快了一點。

睡覺而已,幹嘛這麽熱。就是一起睡個覺,怎麽臉也能紅?

喬梧兀自生自己的悶氣,又羞又惱地捶了下柔軟蓬松的被子。這被子還是早上醒來時的黑色被子,看着和對面自己那邊的風格截然不同。

下一秒,手機震動。

阚鹿的消息亮起,一句話赫然出現——

【我是說負距離的睡覺。】

負距離的睡覺......

喬梧看到這句話的第一瞬間有些沒懂,睡覺還能負距離嗎?

負....

電光火石間,喬梧領悟了。

握着手機的手指無意識地扣着手機殼的邊邊,喬梧面紅耳赤地呆坐着,腦海裏思緒交錯,曾經的某些畫面放電影般一幕幕浮現在腦海裏。

放大,再放大。

歷歷在目。

喬梧抿緊着唇瓣,呼吸也不自覺屏住了。

下一秒。

“很熱?”岑淮舟清隽的面容放大在眼前。

喬梧心跳驀地一顫,飛快地把手機反扣在被面上,而後才故作鎮定地擡起頭對:“什麽?”

這一擡頭,喬梧的瞳孔不由自主地縮小。

暖融融的房間裏,岑淮舟睡衣的扣子敞着,随着他的動作晃晃蕩蕩,露出內裏冷白的皮膚。

喬梧沒忍住,多看了眼。身材線條一如從前的緊致流暢,延伸向下,被睡褲的束腰遮擋住了視線。

下一秒,她對上岑淮舟的視線。

岑淮舟看着她的眼神裏帶着探究,視線在喬梧酡紅的臉頰上停留了片刻,沒放過她眼神裏的飄忽不定,唇角微不可察地彎了下,意味不明:“睡覺?”

睡覺……

領了證,那什麽負距離睡覺以後就是有正當理由了的。

喬梧移開眼,臉上溫度又悄然燒了起來。她含糊地應了聲,一溜煙地鑽進被子裏,剩了一半的床位給岑淮舟。

岑淮舟掀開被子一角躺上床,喬梧能感覺得到他身上那股清冽好聞的松枝香更加明顯了。

喬梧特別喜歡這個味道,說不出的好聞。

随着最後一盞燈也關上後,房間裏陷入了黑暗和安靜。

可以清晰地聽見門外小雞毛熟睡的鼾聲。

以及,身旁男人強烈的存在感。

可能是黑暗中看不見臉紅,給喬梧壯了膽,她翻了個身,朝向岑淮舟,溫吞問道:“你身上的味道還挺香的。”

岑淮舟嗯了聲,極為自然地靠了過去,手攬在喬梧的腰上,聲線慵懶:“是沐浴露,你喜歡?”

“不過.....”他頓了下。

喬梧下意識地聞聲看向他,黑暗中隐約只能瞧見些許輪廓。搭在腰肢上的手若有若無地把玩着垂在她背後的頭發絲。

繞着圈纏住手指,然後松開,又纏上。

既然岑淮舟都沒什麽,她就更不會說什麽了。

喬梧也往他那邊貼近,一只手搭上去,悶着聲音聽上去糯糯的:“什麽?”

黑暗中,岑淮舟偏頭凝着喬梧,唇角微勾,笑意星星點點地綴着,心情愉悅。他壓着聲線,懶散地低低笑起來,一字一頓:

“不過,我更喜歡你身上的味道。”

話音落下,喬梧的身體僵了幾秒臉上溫度瞬間升高,心跳沒有規律地飛快跳動着。

這是□□裸的調戲了吧?

這麽黑,誰又能看見誰呢。

喬梧雲淡風輕地“哦”了一聲,慢吞吞:“我覺得,你身上的味道更适合......睡覺。”

她故意咬重了最後兩個字。

喬梧的睡眠不好,婚後第一晚卻入睡得格外快。

或許是那句“你是不是對所有人都誇過好看”在潛意識裏作祟,喬梧在沉沉浮浮的夢境裏又看到了幾年前。

和阚鹿還有其他人說得一點都不一樣。

喬梧其實一直都覺着自己生得普通,又或者是真的醜陋。

所以,她每每看見好看的人,總是忍不住要多看上了那麽幾眼。岑淮舟那張側臉睡顏出現在喬梧當時的高中時,那是她第一次看見一個男孩子也能用好看來形容。

五官精致到了極致,每一個線條都像是神明精湛刀工下的完美作品。精致得帶着凜冽的淩厲,但是那個鏡頭下的岑淮舟安靜地趴在書桌上,睡得輕淺,眉眼舒展開來,無形之中,又和陽光融合,柔軟得一塌糊塗。

說句或許有些荒唐的話。

有一個瞬間,喬梧覺着,岑淮舟像是上天派下來讓她自卑的神明。

好看,優秀,天之驕子。

高不可攀。

放暑假的第一個月裏,喬梧每天都面臨着長達十幾個小時的精神折磨。

喬朝就像有着無盡精力,無論每天上學補課有多累,他都能以各種姿态出現在喬梧面前挑釁着她。有的時候是在喬梧和喬母說話時,插話進來,無緣無故怼上幾句。更多的時候是從更直觀的相貌上來攻擊,喬朝會反擊,但更多的時候她面對無賴的喬朝感到的是無力。

距離返校還有一個多月的炎熱下午,喬父喬母出門辦事,午餐只有喬梧和喬朝兩個人。

“姐姐。”喬朝吃着吃着喊了喬梧一聲。

喬梧垂着的眼皮動也沒動一下,她看着同鄉群裏其他人都熱火朝天地讨論着去哪裏玩。

她越是這樣,喬朝就越是有逆反心理。

突然特別大聲地連續喊着喬梧,那音量震耳欲聾,像是有人扯着喬梧的耳膜。可她還是沒有搭理。

每次兩人起了矛盾,不管是喬父喬母又或者是其他的長輩,他們都有一句共同的名言——“你是姐姐,你比他大,為什麽不能讓着點他呢?”

“一個巴掌拍不響,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你如果不理他,哪裏還能吵得起來?”

可是明明一點用也沒有啊。

喬梧嘆了口氣,喬朝還在大聲嚷嚷,和着窗外豆大的雨水敲打着思緒,令她心煩意亂。

一股無名火倏地從心底竄上心頭,喬梧猛地把碗放在桌子上,發出“砰”的一聲碰撞聲。

“喬朝,你是不是有病?!”喬梧怒不可遏,她歇斯底裏地沖着對面表情依舊得意張揚的喬朝怒斥着,溫潤的眼眸裏面布滿了紅血絲,看起來有些可怕:“我招你惹你了,我是不是上輩子殺了人才會有你這樣一個弟弟?!我到底做錯了什麽?”

喬梧有些喘不上氣來,總覺得這房子裏的空氣都是凝滞的,叫她沒有存活的空間。

喬朝只愣了一秒,下一刻又是那副無賴模樣,對着喬梧做鬼臉:“略略略略略略......你以為我想有你這個姐姐啊,別人的姐姐都那麽好,你學習都沒我好,還沒別人姐姐好看。”

喬朝嬉皮笑臉地扔下玩跑遠了,站在沙發上耀武揚威,“你這個醜八怪~略略略略略略~~~”

喬梧一怔,一種面對絕境卻什麽都做不了的無力感蔓延至四肢百骸。

喬梧頹敗地坐回椅子上。

不論她說什麽,做什麽,喬朝都是那一副無賴軟硬不吃的模樣,油鹽不進。

喬梧走到E市最大的人民公園,下着大雨,公園裏空蕩蕩的。煩悶的時候,她最喜歡來這裏,熱鬧的人群可以分散她的注意力,不用老是想着不愉快的事情。

喬梧撐着傘站在公園的邊緣,就這麽安靜地看着。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慢一拍地反應過來手機響了。也沒看來電顯示,木木地接起:“你好。”

電話那邊似乎是停頓了半秒,而後那道熟悉的聲音懶散地傳入耳畔,“不高興?”

大雨傾盆的嘩啦聲在電話裏聽得極為清晰,換了個人說話,卻顯得舒适多了。

喬梧怔了一下,拿開手機看了眼屏幕,這才發現是岑淮舟打來的電話。

她抿了下唇:“沒有。”

“都抿着嘴,一臉委屈了,還說沒有?”

喬梧頓住,有一個大膽又不太可能的想法在腦海裏一閃而過。她一邊不相信,一邊四下張望着。她擡眸。

身側的公園步行道上,有個身形颀長的人撐着把黑傘出現在視野裏。喬梧站在原地,腳下像是粘了膠水,一步也挪不動,就這麽定定地看着岑淮舟走近。

不知道是雨太大了還是發熱的眼眶花了視線,喬梧看岑淮舟的面容有些不清晰。

心跳卻快了幾拍,沒出息地癟了癟嘴。

直至男人行至跟前,她才小聲地開口:“你怎麽來這裏了?”

岑淮舟很高,她不得不微仰着頭看他。

那時岑淮舟比起現在要柔和了許多,眉眼間都帶着潤意,沉沉靜靜地出現在她的面前。

岑淮舟雲淡風輕道:“閑着沒事。”

“......”這說了等于沒說,誰閑着沒事從B市跑到相隔一千多公裏的E市來。

太敷衍了。

喬梧悶悶地“噢”了聲。

岑淮舟居高臨下地睨着喬梧,眉尾輕揚:“下這麽大雨,你在這裏幹什麽?”岑淮舟瞥了眼她的鞋,已經被積攢的雨水浸濕透了。

順着他的視線,喬梧才發覺鞋子裏的異樣。濕噠噠的,用力一踩還能擠出水來,粘着同樣濕了的襪子動彈不得。

她動了動腳趾,難受得緊。

喬梧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一步,老實交代:“想看看好看的人,但是下雨,沒人。”

“不過。”

喬梧盯着岑淮舟被雨水敲打濕了的肩頭,實在是想不到他為什麽會來E市,頓了下,特別小聲地嘟囔:“不過現在見到了。”

雨水咆哮間,岑淮舟輕笑,眉眼間帶着貴氣和些許痞氣。

他勾唇,俯身靠近喬梧,一瞬不瞬地凝着她,絲毫不在意飄進衣服裏的雨水。

再近一點點,喬梧的鼻尖就要貼上岑淮舟的了。

就半根睫毛的距離。

靜默間,呼吸交織,生出來許多暧昧。

岑淮舟懶散舒展了眉眼,眼底笑意分明:“你是不是這樣誇過好多人?”

鬼使神差地,喬梧仰起頭,鼻尖相觸,微涼的觸感,像是羽毛輕撫過心尖。

又酥又麻。

“我說,只誇過你。”

喬梧迎上岑淮舟的目光:“你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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