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難以置信

夜深人靜的時候,萬籁寂靜。

岑淮舟終于把文件全部都看完,他微微側身,把手機放在床頭櫃上。床頭小燈瑩瑩發着暖黃色的光,為這個冷色調的房間增添了幾分暖意。

他側身,手臂屈着壓在腦袋下,目不轉睛地瞧着面前熟睡的年輕女人。

不知道是夢見了什麽,好看的眉頭緊蹙着,唇瓣緊抿,像是在夢境裏遇到了什麽困難。

岑淮舟沉靜地眨了下眼睫,擡手,食指輕撫了撫她眉心。指腹上還殘留着手機的微涼,觸到那溫熱柔軟的皮膚時,喬梧嘤+咛了一聲,紅唇松了,呓語含糊。

即便聽不清楚說了什麽,也猜得到定是些不滿意。

岑淮舟手指懸空,輕不可聞地笑了聲。

還挺不樂意。

岑淮舟收回手,把手放進被子裏捂了一會兒後,感覺到手指的溫度漸漸升高,才又伸出來。他側着身子,将燈光盡數擋在身後,只餘下微弱的餘光溜到了喬梧的身上。

食指和中指搭上年輕女人的眉心,這次喬梧沒再不樂意,安靜地閉着眼輕淺呼吸。岑淮舟指尖微動,向兩邊輕推,妄圖撫平那蹙起的眉頭。

然而,好不容易撫平,下一秒又故複萌态。

依然像座陡峭的山峰蹙着。

反複幾次,喬梧又不高興了,哼哼了幾聲有要翻個身的趨勢。

岑淮舟這才罷休,伸手摟住她的腰肢,輕拍着喬梧的後背,壓着聲線又低又磁像是在哄小孩:“好了,不打擾你了。”

或許是這幾句話起了成效,喬梧也沒再亂動,呼吸輕淺又睡着了。

但沒多久,喬梧又動了動身體,眉頭愈來愈緊。

Advertisement

岑淮舟眼尾微垂,唇角漸漸緊抿。

半晌,喬梧嗚咽出聲,聽着像是遇到了什麽很痛苦的事情。岑淮舟的眸色越來越沉,擁着喬梧的手不動聲色地收緊了些許。

他更貼近了喬梧,将人摟進懷裏,但那聲小小的嗚咽依舊。像是被抛棄的小獸,低低細細的,每一聲都落在了岑淮舟的心尖上,酸澀複雜。

岑淮舟把下巴輕輕靠在喬梧的腦袋上,一下一下輕輕拍着她的後背,嘆了口氣。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聽見門外傳來小雞毛扒拉地板的聲音,又瞥了眼窗簾。喬梧和他睡覺的時候都喜歡拉上遮光簾,但今天沒拉好,留了一條窄縫沒拉嚴實。

露出房間外昏暗的天色。

懷中喬梧忽然安靜了下來,岑淮舟剛要松口氣,卻感覺到胸口處一片濕潤。

他怔了兩秒,随即身體向後仰了仰,擡眸看向喬梧。

喬梧變得安靜,不再嗚咽,恢複了平靜。但眼淚卻濕了長睫,順着眼尾緩緩流下,因着他退開了一些距離,這一連串的眼淚順着臉頰落進喬梧的烏黑長發裏,不見了蹤影。

岑淮舟屈指輕輕拂去她眼尾的淚珠,指尖溫熱的濕潤像是滾燙的火星,岑淮舟心也跟着被緊緊揪住,叫他有些難以呼吸。

眼淚被撫去,纖細的長睫又被新的淚水浸濕,豆大的晶瑩珠子悄然滑落臉頰。随着眉頭越蹙越緊,眼淚也愈發急促起來。

認識喬梧很久了,岑淮舟從來沒見過哭成這樣的喬梧。

這麽難過,又這麽崩潰。

岑淮舟定定地看了喬梧幾秒,眼眶有些酸,眼尾泛起點點紅。寂靜半晌後,他扯唇輕輕笑了下,那笑意極淡,聲音艱澀低啞:“你是不是過得....很不好?”

喬梧長睫低伏在眼下,眼淚嘩啦,沒有回答他的話。

“既然過得不好,為什麽還那麽久都不回來?”岑淮舟手指微動,輕輕撥開她垂落至臉頰的碎發別在耳後,耐着性子用紙巾沾幹她的眼淚。

可這眼淚就像是開了的閥門,接連不斷。

到最後,連紙巾都濕透了。

岑淮舟又換了張新的,不緊不慢地說着話,也不管懷裏的人有沒有聽見。他凝着喬梧安靜的睡顏,眼簾微動:“從前每每想到你在看不見的地方和別人歡天喜地,總是有些不平的。現在,倒寧願見你多笑些。你回來了,就在身邊,可是又好像更遠了些。”

他彎了唇角,眸色複雜。

喬梧依舊安靜,眼淚趁着岑淮舟不注意間落入頸間。紙巾并不管用,一張跟着一張。

岑淮舟抿唇。

輕輕垂首,呼吸交織間,薄唇觸碰到熟睡之人的眼皮,溫軟微熱,柔軟得一塌糊塗。似乎是感覺到癢意,喬梧的眼皮動了動,眼淚落得慢了些。

岑淮舟頓了下,也發現了這點。

随後。

他的唇瓣向下移了些許,吻在那發紅的眼尾上,眼淚潤濕了幹燥溫熱的唇瓣。極近的距離,岑淮舟一瞬不瞬地盯着喬梧,輕輕一眨眼就能觸到她白皙的臉頰。

鬼使神差地。

他輕勾了下舌尖。

鹹鹹的,澀澀的。

忘了時間過去了多久,喬梧徹底陷入了睡眠,止住了眼淚。

岑淮舟舔了下唇角,喉結微動,只覺得渴得厲害。

還有點熱。

他解開了幾顆睡衣紐扣,把自己這邊的被子往下拽了拽,又把被子給拎到喬梧下巴,撚了撚被角。盡管,喬梧的臉頰紅撲撲的。

想到睡覺之前,喬梧在房間裏塗塗抹抹的一大堆瓶瓶罐罐,岑淮舟的視線落在喬梧微紅腫的眼皮上。

給喬梧擦了把臉,又挑了個面霜塗抹後,他終于能安心地躺下了。

關了燈,剛躺下。

一只嬌嫩溫熱的手突然伸進了他的睡衣裏。

下一秒,枕邊人嘿嘿笑出聲:“你信嗎?”

黑暗中,岑淮舟僵住了,也沉默了很久。

胸膛上那只手像是足以燎原的點點火苗,胡亂搭着,沾花惹草。

岑淮舟動也不敢動。

半晌,他咬牙切齒說道:“難以置信。”

早上起來的時候,喬梧察覺到岑淮舟有些異樣。

煮牛奶的幾分鐘裏,目光頻頻落在她的身上,探究間帶着些許意味深長,像是在醞釀着什麽大招。

喬梧被他看得不自在,在他手邊擺放好杯子後,索性直接對上他視線,掌握主動權:“你怎麽了?”

聞言,岑淮舟又瞥她一眼,意味不明。

正巧鍋裏的牛奶熱了,岑淮舟側身給兩個杯子倒上牛奶,放下鍋,端着牛奶往外走。喬梧跟在他身後,心裏癢癢的。

待兩人都坐下後,岑淮舟慢悠悠喝了口牛奶。唇邊沾了一圈白色的奶漬,喬梧的注意被吸引過去,多看了兩眼。

岑淮舟輕舔了舔,似有若無地勾了勾唇角,不緊不慢說:“我昨天,經歷了一件令我非常難以置信的事情。”

如果說早上岑淮舟的表現引起了喬梧的注意力,那這句話就是徹底将她的好奇心重重拎起。

她實在好奇,什麽匪夷所思的事情能叫岑淮舟這個波瀾不驚的人都為之震驚。

喬梧等了半天,身側的男人卻沒再繼續說,慢條斯理地吃着他遛狗時在樓下買的包子。一口一口,優雅矜貴。

喬梧傻眼了,愣愣:“然後呢?”

岑淮舟輕撩眼皮,睨着她微張的紅唇,似笑非笑:“然後我是動也不敢動,難以置信了一晚都沒睡好。”

喬梧總覺得岑淮舟意有所指,但也說不上來。她聞言看向男人的眼下,果然是一片淡青,沒休息好的最直觀體現。

出于新婚夫妻的關懷,她好心提醒道:“那你今晚早點睡,你看我早睡了,就休息得很好。”

岑淮舟沉默地盯着她看了數秒,片刻後垂下長睫,輕哼了一聲。

......

到了西華,喬梧直奔人事處。

被負責人事的老師告知了即将接受的班級後,喬梧禮貌地道謝後便出了辦公室。

剛一出門,就看見謝聞夾着幾本書站在轉角處。見她出來,謝聞走到她身旁,随着喬梧一起往樓下走去。

“你帶哪個班?”

喬梧回憶剛才人事處的通知,淺笑了下回答他:“高二十七班,在南樓三層。”

謝聞聞言皺起了眉頭,腳步微滞:“高二十七班?”

喬梧觀察着他的表情,隐約地察覺到些許異樣,不解問:“這個班怎麽了?是...很糟糕嗎?”

像西華和南明高中作為W市升學率最高的兩所高中,能進到裏面上學的每一個名額都是千金難求,基本上能進去上學的學生都是真正的學習優異。不過,也不排除有幾個砸巨資進去的。光是喬梧在網上看到的小道消息,就有說過,西華新建的那棟教學樓就是某個公子哥家裏捐樓送進去的。

豪擲巨資。

但終究也是小道消息,就算有,應該也是很好管理的。

謝聞看出來喬梧的不在意,沉吟片刻,壓低了聲音向她解釋:“十七班雖然也是實驗班,但是裏面有個刺頭,岑佑。”

喬梧眉心一動。

岑佑?

“這名字有些耳熟。”她無意識地疑惑出聲。

謝聞接道:“你見過的,上次你來面試,我們站在路邊的時候,我叫了一個逃課的男孩子,那就是岑佑。”

他話音落下,喬梧想起來了,是那個拜年一樣突然跪在她面前的少年。

這她不會忘記,畢竟她還遞出了十塊錢。

“原來是他。”喬梧點了點頭,“看起來好像也不是會和老師挑事的。”

“那得是在老師沒有得罪,且不管他的情況下。”謝聞瞥了眼不遠處飲水機,溫聲建議:“總之,你盡量不要和他起沖突,就當不存在好了,處理不好的就找班主任。這個年紀的男孩子多少都叛逆,他是‘佼佼者’。”

“前面飲水機對面的班級就是十七班,你快去吧。”

如果謝聞不說,她還真不知道這些。喬梧真誠地向謝聞道過謝,走到了高二十七班。

接下來的事情,比她想象中的順利許多。

自我介紹後,同學們都很配合。喬梧教的語文課是第一二節 ,她拿着班長遞過來的花名冊點了個名。除了岑佑,其他人都到了。對于岑佑的缺席,班長聳了下肩,“李老師說可以不用管。”

在第二節 課快要結束的時候。

教室的門被推開,一個高大的身影不緊不慢地走進教室。其他學生基本上沒有人偏頭去看,都在看着她的黑板,像是對此習以為常。

喬梧頓了下,瞥了眼花名冊上最後一個名字,喊他:“岑佑。”

已經走到最後一排角落裏的高大少年停了一下,聽到和往日不一樣的年輕聲音才轉過身,在和喬梧對上視線時,面無表情的臉上有了一絲波動。但很快便恢複淡漠,不緊不慢地走到座位上趴下睡覺。

.......

第一天教學,比喬梧想象中的要更順利。晚自習不是喬梧的,她可以提前回去。

岑淮舟發來消息:【我在門口等你,一起去買點東西。】

在辦公室裏收拾東西的時候,隔壁的一個火箭班女生被她們班班主任叫過去談話,交談間提到了待會要來的家長。女孩子哭得梨花帶雨,懇求老師不要找她姐姐和媽媽。

喬梧今天聽那個班主任聊天的時候說過一嘴,女生有早戀的苗頭,名次掉了不少。

喬梧收拾完東西很快便離開,在下樓的時候迎面遇上一個眼熟的女人。

兩人都在轉彎,介于盲區,差點撞上。

喬梧剛道完歉準備走,那人卻沒動,反而是挑着音調道:“喬梧?”

喬梧擡頭,對上路瑩打量的視線,笑了下,“好久不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