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原來是你
天氣越來越冷,臨近新的一年,學校裏的氣氛也肉眼可見的愈發緊張起來。
期末考試在即,又是要幾所高中聯考的時間,到時候排名會在全市公布,學校領導看得重要,學生和家長們就更是關注成績了。
為了節約出更多的時間學習和鞏固,最大可能的提高效率,每個班級都把早上上學時間提前了許多,晚自習也多加了一節課。每個班級都有老師輪流坐班,起早貪黑,以保證學生遇到不懂的題目時,能随時找到老師解答。偏生這個季節生病的人更多了,隔幾天就有學生請病假,醫院裏更是人滿為患。
岑母念着倆人都忙,再加上那通電話後沒幾天W市就連下了好幾天的雪,氣溫再度驟降,新聞裏路上結冰出的事故消息頻出,便讓他們等天氣好了得空了再回去。
元旦那天天氣很好,但是因着期末考試,西華高中只放元旦當天的假。
不能去B市送祝福,喬梧便打了個視頻電話岑母,岑父也坐在旁邊,依舊是第一次見面時的嚴肅臉。
喬梧拿着手機看着屏幕裏,發自內心真誠說:“祝爸爸媽媽元旦快樂,身體健康!”
岑母笑眯眯地應下,祝福喬梧了幾句,說完身側一片寂靜,側頭瞥向身側的岑父,臉色沉了下去:“你啞巴了?”
“......”
喬梧眨了眨眼睛,看了眼一旁慵懶靠在沙發上處理文件的岑淮舟,他對父母這段對話絲毫沒有反應,似乎早就見怪不怪了。
岑淮舟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高領毛衣,更加襯得他清冷矜貴,拒人于千裏之外。
但喬梧覺得很好看。
因為,毛衣是她買的。
喬梧的視線落在男人低垂卻翹而長的睫毛上,随着男人的呼吸和視線輕顫着,像是振翅般點點着湖面的水波,漾開了一圈圈漣漪。
喬梧的臉頰微微熱,呼吸一頓。
似乎是察覺到她的目光,岑淮舟指骨分明的手指在電腦上飛快敲擊一陣,三兩下發完了郵件,随後擡手合上,擡睫直直迎上她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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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相對,喬梧呼吸又亂了幾分。就這麽對視了幾秒,喬梧淡定地又多看了幾眼:“我看看毛衣。”
片刻後,她點點頭:“好看的。”
“......”
岑淮舟眉梢揚了揚,看着她裝模做樣,随手把電腦放在茶幾上,好整以暇地看她,“那人呢?”
屏幕那邊的岑父已經被岑母說了一通,不敢再板着臉,學着岑母的樣子咧嘴呵呵笑起來。他看着喬梧半晌,終于憋出來一句:“阿梧也元旦快樂.....”
說了一句話後,岑父就卡殼了,靠近了岑母。即便是喬梧有心忽略,盡量不去探究長輩們的隐私,也還是聽見了岑父湊到岑母身邊伏低做小哄着人的話。
喬梧默默地低下頭,眼觀鼻鼻觀心,心下默念非禮勿視。
下一刻,一只修長的手伸了過來,捏着她的手指,疑惑地嗯了一聲。尾音上揚,藏匿着說不出的暧昧氣息。
喬梧被這炙熱視線看得有些許不自在,用另一只手把頭發別到耳後,視線飄忽不定:“也...好看的。”
岑淮舟唇角勾了勾,剛要說話,視頻電話裏就又重新恢複熱鬧。
岑母親切地看向喬梧,像是終于想起來她還有一個兒子,啊了聲:“岑淮舟呢?難得休息他不會和那群朋友玩去了吧?”
喬梧剛想解釋,便見岑母眉頭一皺:“結了婚還敢不着家,等他回來,你直接打斷他的腿好了。”
“......”
打斷腿。
想想就好刺激。
喬梧下意識偏頭看向岑淮舟,岑淮舟剛好也在看她,不過面上并沒有任何波動,看起來是習以為常了。
岑淮舟面對喬梧的打量十分坦蕩,面不改色地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腿上。見她盯着自己,呆呆愣愣的,像只剛睡醒的樹袋熊,眼底不覺劃過一絲笑意。于是,他壓低聲音,好看的眉梢輕揚。
“刺激?”
“想好了怎麽打嗎?”
聽着岑淮舟自說自話了幾句,沒幾秒喬梧就見他若有所思:“不知道醫院能不能給打折。”
喬梧:“.......”
沉默兩秒,喬梧反握住他作亂捏着的手指,非常真誠地看着他。
岑淮舟眉心一動,眼底神色愉悅極了,“怎麽了?”
喬梧眨了眨眼:“打不打折我不知道,骨折是可以的。”
“.......”
和岑母聊完天挂了視頻沒多久,喬母的電話又打了過來。喬梧看着屏幕上跳動着的來電顯示,停頓了幾秒,才從岑淮舟那裏抽回手。
她沒看岑淮舟,接了。
喬母的聲音很溫和:“小梧,午飯吃了嗎?”
喬梧嗯了聲。
“淮舟呢?”
“在旁邊。”
“噢....”喬母那邊有些吵鬧,聽着像是男孩子在打鬧制造出的聲響,她不好意思地笑笑,過了一秒才想起來喬梧看不到。于是開口說道:“他今天休息吧?”
“休息。”
“之前給你發消息,你沒回,學校很忙嗎?”喬母溫溫柔柔地問道。
喬梧應了聲,垂下眼。
喬母每隔一段時間都會發消息和她講講家裏發生了些什麽事情,有爺爺奶奶,有外公外婆,有喬父,但更多的事情本質上看都和喬昭的關系纏得多些。起初還掃了幾眼,到後面,每每有消息,她索性都删了對話框不看。
似乎是察覺到喬梧的冷淡,喬母也沒再兜圈子,躊躇片刻後終于開門見山:“小梧,阿昭要參加一個在W市的冬令營,他最近有點感冒了,你能不能送點藥和些水果過去?”
喬母聲音從手機裏傳出來,岑淮舟聞言,手下動作頓了頓。
喬梧沒說話,喬母也摸不透她的意思,但是想到這個冬令營的重要性,她又不得不想辦法說服喬梧。
“阿昭想考南明高中,這個冬令營成績要算在綜合分裏的。”
後面喬母絮絮叨叨說了很多,喬梧心不在焉地聽着,等她反應過來時喬母已經說完了,正殷切地等着她的答複。
面前的茶幾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杯果汁,喬梧微微偏頭,發現岑淮舟正捏着她的一簇頭發纏繞在指尖把玩。
察覺到她注視,岑淮舟擡睫,視線在喬梧沒什麽表情的臉上轉了轉,眼尾微勾,神色慵懶:“我好看這點,我是知道的。”
“......”
不過這麽一打岔,喬梧的心情倒是比剛才好了些。她轉頭回複喬母,會叫跑腿送過去的。
喬母很明顯的情緒低落了下去,但最後還是又笑着關心了喬梧幾句,這件事情就算這麽應下了。
在最最後準備挂電話的時候,喬梧不小心碰到了免提,喬母溫柔的聲音倏地放大在客廳傳了開來——
“說起來淮舟今年二十八,也快三十了,那年紀越大身體就容易走下坡路。你們.....打算什麽時候要個孩子啊?”
“.......”
和小學時候優秀作文裏的一樣,喬母的話音落下,地上連掉了根針都能聽得見。
哦豁嘎嘎。
元旦過後喬梧又忙碌起來,不過她沒忘記答應喬母的事情。雖然當時說的是叫跑腿,但打開軟件的那一瞬間,她腦海裏閃過了很多很多,雜亂無章。
一個人生着病在不認識的地方求學,滋味不好受。
在去冬令營基地之前,喬梧挑了個水果店買水果。剛把水果遞給老板稱重,就聽見旁邊服裝店前一個女人操着一口方言哭着喊着罵着。
她看過去,下一刻就和滿臉鼻涕眼淚的袁芳麗對上了視線。
喬梧的瞳孔驟然一縮。
她也不記得有多久沒見到這個女人了。
幾年前,她也是這般強勢又蠻不講理地站在公安局裏撒潑哭鬧。
幾年過去了,她比那時蒼老了許多。黑發已被枯草般的白發侵蝕,用一根紅色的皮筋紮着,腰背也更駝了。歲月在她身上絲毫不客氣,可即便這樣,卻還是難掩她的刻薄刁蠻。
袁芳麗察覺到一旁喬梧的存在,打量了她幾眼,令人并不舒服的目光在喬梧身上停留了片刻。剛準備移開視線,卻又覺得喬梧的模樣有些熟悉,像是曾經在哪裏見過。
半晌,她擡手用袖子抹了把鼻涕,狐疑地看向喬梧:“小姑娘,俺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袁芳麗的聲音依舊那麽刺耳難聽,叫人心生厭惡。
喬梧收回視線,聲音毫無溫度:“沒有。”說着,水果店裏也傳來支付寶到賬的電子提示音,喬梧轉身就準備走。
袁芳麗卻總覺得她眼熟,眯着眼朝她走過來,愈發懷疑起來:“你別走——”
餘光瞥見袁芳麗離她越來越近,喬梧攥着手機的手指關節逐漸泛了白。她垂眼暗暗加快了腳步,身後腳步聲急促。
下一秒。
喬梧迎面撞到了一個人,力度不輕,那人也哼了聲。
喬梧下意識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
鼻尖萦繞着一股熟悉的清冽氣息,叫她緊繃的神經瞬時松懈了下來。
她低着頭深深地吐了口氣,調整了下呼吸,試圖讓自己看起來和平常時沒什麽兩樣。
喬梧擡起頭,對上了岑淮舟那雙漆黑的眼眸,比起平日裏的懶散,要多了幾分冷冽。
她無意識捏住岑淮舟大衣上的紐扣,緊緊地攥着,眼眸彎了彎,迫不及待地往前走,不能再自然地跟他搭話:“好重,得快點給喬昭送過去。”
她不想讓袁芳麗認出自己,更不想讓她看見岑淮舟。
因着喬梧這句話,岑淮舟周身籠罩的那股森冷氣息散去了,接過她手中的水果,将人半擁在懷裏:“我們一起?”
喬梧動了動唇,正欲回答,身後沉重呼吸聲追上來,袁芳麗尖刺沙啞的嗓音在身後響起:
“原來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