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對不起
喬梧和岑淮舟到如今,從認識到相處也有七八年了。
喬梧見過他撩着眼笑得肆意,見過他耷拉着眼尾對旁人敷衍得明顯,見過他冷冷淡淡手插着口袋的漫不經心,見過他冷沉着面色生氣,也在他懷中迎上那雙欲色的眼眸。
可就是從未見過岑淮舟哭。
這個字眼,從喬梧見到岑淮舟的那刻起就沒聯想到一塊。
他怎麽會哭呢?
記憶中的男人總是衣衫整潔,倚在籃球場旁邊的鐵網上,她懷揣着某些隐秘的小心思路過時,恰好能看見他扯唇和朋友打诨的側顏。夕陽被上天揉碎了灑落在人間,或許是好看的人會得到偏愛,落在岑淮舟身上的碎光都變得不一樣起來。
要更絢爛,更溫柔。
每一次的呼吸,凸起的喉結都會輕輕上下滾動。
一舉一動,一呼一吸,都好像拂在了喬梧的心尖上。
即便是那年她提出分手,其間兩人鬧得極僵,岑淮舟盛怒之下壓着脾氣拉住她的行李箱:“你想好了?不能再留下了?”
喬梧自然也知道他是壓着火,想要和她好好說話,也聽出來了那句話下的挽留之意。和他在一起久了,喬梧再了解不過,像岑淮舟那樣驕傲的人,這樣的挽留已經實屬不易了。
喬梧愣了很久。
最後還是拒絕了。
她擡手,覆上那只曾叫她愛不釋手的手,一點點撥開,輕飄飄拂掉。
喬梧抿着唇擡眼看向他,眼神很輕很輕。
岑淮舟那雙漆黑眼眸裏的光一點點黯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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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搖搖頭。
“不,還是算了吧。”
即便被她這般“羞辱”,她面前的男人也只是用力閉了閉眼,然後又恢複那副冷靜自持的模樣,冷淡轉身。
“既然這樣,那我不留了。”
......
這樣的岑淮舟,也讓她在遠赴他國後的無數次愧疚後悔自責裏,才得以用“他好像并不會因為我難過”來小小地安慰,又或者是欺騙一下自己。
她怎麽能這麽自私啊。
喬梧在懶人沙發裏環抱着膝蓋,縮成一小團。
這個沙發還是後來兩人逛街時看見的,特別對喬梧的胃口,因此多看了幾眼。但是因為這個奶黃的沙發和岑淮舟房子的性冷淡風裝修完全不搭,她沒納入購買行列裏。
然後有一天晚自習下班回家,她就看見這個沙發出現在了簡約風的客廳裏。
他明明那樣好。
喬梧把腦袋埋在雙膝間,想要逃避和岑璐聊天後帶來的震驚與無措。
“我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反正就感覺他整個人脾氣更差了許多。渾身散發着低氣壓,平常時找他說話也就是壓着性子回答。特別冷淡,話也少多了,都不笑了。再然後被我大伯找去談話了幾次後,他才算是恢複正常。”
“不過那之後,他就說不想在B市呆了,他要走。”
“阿梧,你都不知道,他有多氣人!他當初不肯繼承大伯的公司,一心從醫,看在迦赫哥哥進了岑氏的份上,大伯就默許了。誰知道,畢業了也不走岑家的關系,卯着勁憑自己的本事進了B人醫。最後,又要走!”
“走的那天誰也不讓送,一個人拎着箱子就出了家門。要不是那天我從國外看展回來,剛好去找一個朋友拿東西,怕是也看不着我哥竟然坐在大晚上的,拖着行李箱坐在路邊抱着路過的流浪狗哭。”
“我當時驚呆了啊。我還以為出現幻覺了,走近一瞧,才确定就是我哥。他不知道上哪去了,衛衣上還有灰,髒兮兮的,腳邊擺了不少酒瓶子,渾身酒氣。瞧着神智也不太清醒,畢竟連我都沒認出來。”
醉酒到神智不清的岑淮舟,喬梧沒見過。
在她的印象中,岑淮舟雖然漫不經心,但是是最理智清醒的。
他總在看喬梧有了醉意後拉着他‘幹了這杯’時,扯唇低笑:“我才不和醉鬼的酒,喝了還怎麽上手術臺。”
......
“那只狗也好慘哦,被他緊緊地摟在懷裏,眼淚全砸人家狗臉上了,還得聽他一直碎碎念什麽走不走的。要我說,他估計就是被哪個漂亮妹妹甩了嘛,下一個更好,至于他那麽難過嘛。”
喬梧怔怔,“他,哭了?”
“差不多吧,眼眶紅紅的,一個勁兒地往下掉眼淚,什麽走不走,輸了沒輸的。”岑璐心大地揮手,“放心吧,倒也沒嚎啕大哭,後來來了W市不是又好好的嗎。”
“哎,阿梧,你手腕上怎麽破皮了,誰抓的啊?”
喬梧垂眸才發覺睡衣袖子不知道什麽時候縮了上去,往下拽了拽,尋了旁的話題。
......
喬梧的胸口好悶,像是堵着一塊大石頭。
那樣驕傲的一個人,怎麽能因為她,就......哭了。
從學生時代就被人仰慕,崇拜的一個存在,怎麽輕易就在她面前認了輸?
天之驕子,就該被人所仰望的啊。
那樣的人,會因為她難過嗎?
可岑璐真誠又不在意的話語一字一字鑽入她的腦海。喬梧快要被心底壓抑了許久後又重新爆發的愧疚逼得窒息了。
喬梧發了瘋的地搖頭,企圖不去想這些她早就該面對的疑點——
她早該想的,為什麽岑淮舟會出現在W市的,明明B市才是岑家的主場。
為什麽她能那麽輕而易舉的就租到價格實惠的房子?鄰居還恰好就是岑淮舟。
喬梧不願意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不論是幾年,還是現在的自己,都不值得岑淮舟如此對待。
岑淮舟下班後回到家,看到的就是客廳裏燈也沒開,喬梧縮成小小的一團被陰影遮蓋。小雞毛礙手礙腳地圍着她打轉,時不時舔舔蹭蹭。
岑淮舟一路上懸着的心瞬時就落了下來。
他對小雞毛做了幾個鬼臉,把狗吓走後,俯身在小沙發旁邊的地毯上坐了下來。
似乎是察覺到多了份熟悉的氣息,喬梧慢吞吞睜開了眼睛,看見手邊的岑淮舟,她下意識地鼻尖一酸:“你回來了啊。”
聲音是她沒意識到的軟趴趴。
軟得想讓人欺負。
岑淮舟的喉結上下滾了滾,低低地“嗯”了聲。
“聽說,岑璐把那戒指翻出來了。”這句話是陳述語氣。
喬梧悶悶地點點頭,憂愁地嘆了口氣:“那是要跟誰結婚時用的啊?”
“.......”岑淮舟本來還在想要怎麽哄喬梧,聽見這話頓時不想縱着她了,擡手捏了捏她敏感的耳垂,語氣梆硬:“你是上天派來存心氣死我的吧。”
喬梧被岑淮舟揉捏得眼眶泛着水光,沒了力氣,只能擡眼巴巴看着他,特別小聲:“可能吧。”
“.......”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岑淮舟面無表情地呵了聲,“除了你我還能跟誰結婚,初戀斷送在你的手上,把我甩了,現在還想給我扣頂‘腳踩兩條船’的髒帽子?”
岑淮舟越想越來氣,捏着喬梧的下巴在她唇角不輕不重咬了口,低低控訴:“你個沒良心的,還挺會冤枉人。”
說起這個,喬梧就沒話說了,她早就認出來那枚戒指,但就是想故意找茬。聞言,心下發虛,舔了舔唇:“你好兇啊。”
岑淮舟給她氣樂了:“我哪兒兇你了?”
喬梧腦子還沒緩過來,轉了轉眼珠子,理直氣壯:“你咬我。”
岑淮舟笑,傾身湊到她面前,十分不正經地說:“那你倒是咬回來?”
“.......”
喬梧盯着眼前那張放大的清俊面容,又沒話說了。
正經的,不正經的,都讓他幹了,她還能幹嘛。
喬梧抿着唇,就這麽一言不發地盯着岑淮舟。
岑淮舟不動聲色地觀察着她的表情,心下微緊。
回來的路上,岑璐因為害怕被秋後算賬,麻利地就向他坦白了——喬梧似乎情緒不太好。
問她到底說了哪些,岑璐撓撓頭:“知道的都交代了。”
她不甘心辯解:“你們夫妻倆一不說話的時候太像了,我一緊張就....都交代了。”
對視良久。
岑淮舟看着喬梧無端紅了眼眶,心跟着被緊緊揪起,對她勾唇笑了下:“岑璐還以為我們會因為那個戒指鬧矛盾——”
喬梧鼻尖酸澀,她吸了吸鼻子,望向岑淮舟:“對不起。”
對不起你的喜歡,我不值得的。
岑淮舟身體一頓,眸色微沉。
“你那時候....是不是過的很不好啊?”喬梧偏過頭,不敢看着岑淮舟,生怕下一秒,眼淚就奪眶而出了。
她忍着酸澀,滿懷着這幾年無時無刻不在折磨着她的愧疚,“對不起。”
對不起我當年的所作所為。
我刻意冷淡的言語。
對不起,你的喜歡被我辜負了。
一顆眼淚悄然滑落了眼角。
喬梧不想讓岑淮舟看出來,憋着沒用手擦。
下一秒,一個溫熱柔軟的指腹貼了上來,撫去了那顆淚珠子。
岑淮舟托着她的下巴掰向自己,四目相對,他扯起唇角:“這有什麽好哭的?”
“那個事本就講究你情我願,我就樂意惦記你。”岑淮舟把喬梧的碎發別到耳後,聲音又低又輕:“你道什麽歉?”
喬梧紅着眼眶,搖搖頭,着急地有些說不清楚話。
“不是,沒有。”
岑淮舟眉梢輕擡,“不是什麽?”
喬梧擡手,用手背抹了抹眼淚,小聲哽咽:“沒有.....不喜歡你了。一直都很喜歡....你。結,結婚,也不是因為被催婚才答應和你的。”
岑淮舟的眼眸漆黑明亮。
喬梧深吸了口氣,聲音都在顫抖:“是因為,是你,才答應的。”
喬梧忐忑地看向岑淮舟,男人低垂着鴉羽般的長睫,似是在思考。
惴惴不安中,喬梧忽地聽見岑淮舟吊兒郎當地“啊”了聲,緩緩擡睫,意味深長地瞧着她:“原來你那個時候就在觊觎我了啊?”
“.......”喬梧欲言又止。
“既然如此,”岑淮舟擡手把她按進懷裏,聲音溫柔又堅定,“我願意接受你的表白。”
農歷新年來臨前的半個月,喬梧在南明高中的那個老同學想着上次的事情,平日裏順便就對喬昭多留了幾分心。冬令營快要結束的時候,還特地告知了喬梧一聲。
喬梧聽聞後笑容淡淡,向她道謝,在商場裏挑了一份禮物寄了過去。但是對于最後老同學那句感慨卻沒做什麽回應:
“你弟弟好乖,我身邊很少看見姐弟性格這麽合得來的了,都是三天一打,兩天一吵的。”
自上次喬母的請求後,喬梧就再也沒和她聯系過了。冬令營期間,也不曾再被喬母囑托。
或許是覺得她不會答應,又或者是找到了其他的途徑。
喬梧并不在意,只是很少很少的時候會不小心地想到,那個獨自坐在角落裏的小少年如何了。
轉念一想,又将其從腦海裏拂走。這也不是她該操心的。
那天和岑淮舟坦白心意以後,兩個人的關系又更近了一步,經常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看着看着,就被他撈到了懷裏。
再得以新鮮空氣喘息時,小雞毛已經叼着它空蕩蕩的飯盆,站在一旁焦急地“嘤嘤嘤”了許久。
那眼淚,都從嘴角淌了下來,落地成河。
岑淮舟見了,毫不客氣地笑它:“大半夜的,不準吃了,大煤氣罐子。”
“.......”
也不知道小雞毛聽懂這話沒。
總之,這句話音落下後,喬梧眼瞅着小雞毛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轉溜了幾轉,回窩了。
次日,岑淮舟回家後就發現他的拖鞋靜靜地躺在了垃圾桶裏。
上面還有很可疑的撕咬痕跡。
“.......”岑淮舟當機立斷,拎着小雞毛,當着他的面,把喬梧給小雞毛煮好的雞胸肉——吃完了。
岑淮舟居高臨下地睨着它,唇角勾着不緊不慢地說:“大-煤-氣-罐-子。”
小雞毛:“.....#$%*@^&*%!”
最後這種一人一狗的争紛均以喬梧的出面結束。
喬梧站在狗窩邊,拿着岑淮舟的鋪蓋,溫溫柔柔一笑:“都不困?”
“.......”
袁芳麗因為喬梧的報警,被帶到公安局拘留了數日。随後喬梧便再也沒見到過她,舒心。
這種悠哉自如的小日子過得叫人惬意極了,安生久了,喬梧有時會突然心悸,總覺得下一秒就要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
這種不好的預感,在冬令營結束的那天靈驗了。
喬母的聲音平靜又溫和,像是含着笑意:“小梧,爸爸媽媽來W市了,我們一家人吃頓飯好不好?今年過年,你得和淮舟家一起過年了,不能回到媽媽身邊過年,你叫上淮舟一起來,就當是團年飯了。”
喬梧聞言怔住了幾秒,視線瞥見茶幾上的小臺歷上被紅筆圈起來的今天,瞬間了然。
這次委婉多了,沒直接當着她的面提喬昭。
喬梧言簡意赅:“他要上班。”
電話那端傳來喬父的聲音,兩人似是在說什麽。喬梧也沒催,靜靜地等着下文。
“吃飯的時間總是有的嘛,我們就吃個飯見一面,不會花很多時間的。或者,讓他跟同事換個班?”喬母溫柔地絮叨着,有些感傷地嘆了口氣:“你們都忙,我怕以後見面的機會越來越少了。”
喬梧閉了閉眼,沒說話。
喬母見狀,很輕地嘆了口氣,和從前喬梧要離家上學時一樣,說着她的不舍和念想:
“小梧,爸爸媽媽真的很想你。今天晚上......他不在,就我們一家人吃個飯。”
“好嗎?”喬母低聲懇求着。
......
岑淮舟要值夜班,喬梧沒課,也就不順路帶個便當了,好在晚餐可以在食堂解決。
喬梧出門的時候,恰好收到他發來的微信:【圖片.】
圖片上是一張在食堂的飯菜照片,色彩豐富。照片角落裏露出來半只骨節分明的手,膚色清冷,恰到好處得還能露出無名指上銀色的素戒。
【喬梧】:看起來很好吃。
微信那端的男人秒回,似乎是守着手機:【就只有好吃?】
大概是懶得打字,緊跟着又甩了條三秒鐘的語音過來。喬梧心尖一動,指尖輕點,岑淮舟低低輕啞的聲音傳入耳畔:“沒有別的了?”
男人的語氣慢悠悠的,透着幾分懶散。隔着屏幕,喬梧都能想象得到岑淮舟慵懶地靠在椅背上,握着手機挑着眉梢找她的茬。
字裏行間透着滿滿的控訴,喬梧沒忍住笑彎了眼眸。
小雞毛在腿邊挨着她蹭來蹭去的,喬梧胡亂揉了揉狗頭算是回應。掃了眼手機上的時間,不早了。
喬梧索性也不打字,摁着屏幕給岑淮舟順毛,唇角不由得翹着,“有。”
“戴着戒指的手,特別好看。”
被服務生領着來到包廂,推門而入。喬父和喬母聽見動靜看向喬梧,服務生很快離開。
喬母臉上浮現了笑容,不由得站起來:“小梧。”
喬梧唇角稍淺:“爸,媽。”
喬父向來板着的表情也緩和了許多。
“哎。”
見只有她一人,喬母下意識往喬梧身後看去,面露遲疑,“小梧,淮舟呢?”
喬梧把包放在空着的椅子上,坐下來。“他今天值夜班。”
說完,想到什麽,喬梧笑意軟了幾分,補充道:“他吃食堂。”
喬母眉心微蹙,有些不認同:“你這孩子真是不懂事,值夜班也有時間吃飯的吧,你可以叫上他來吃了飯就走。你自己來,可能會讓他覺得無足輕重。”
喬梧抿了口熱茶水,擡眼漫不經心道:“食堂的飯菜看着不錯。”
喬母欲言又止,還想再說些什麽,喬父見狀,看了她一眼。喬母只好咽下,不再說這個話題,轉而詢問喬梧的工作和生活。
喬父喬母的問題多是關于喬梧和岑淮舟的,喬梧挑着有的沒的講,多的也沒什麽好說。或許是這幾年來的疏離,一家三口說了一會兒子話後,竟都沒了音。
喬梧早就習慣了,不在意,倒是喬父喬母看着坐立不安。
後來,喬母沒忍住地又說起了喬昭,碎碎念:“阿昭成績不錯,老師們有望考到南明高中去,小孩子家家的,一個人真叫人操心。”
“我和你爸爸在考慮,要不要陪讀?”
喬梧夾菜的手一頓,很快又恢複自然,自顧自吃飯,沒回應喬母的這番言論。
“随便你們。”喬梧不緊不慢地咽下口中鮮彈的蝦仁,心情平靜。不知為何,袁芳麗那張刻薄的面容再次浮現在腦海裏,想起她認出自己的事情,喬梧失神咬到了舌頭,疼得一激靈。
“如果你們想要陪讀,有個事情要提醒一下。”
喬梧放下筷子,迎上喬父喬母的目光,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麽偏激:“那個瘋子被轉到了W市,我前些日子碰見他的妻子了。”
“她認出我了,還是一如當年的道德感缺失又沒教養。”
喬梧輕輕笑了下,像感慨又像是詛咒,神情冷漠極了:“沒想到吧,他們夫妻倆那樣的人居然還活着。什麽惡有惡報,都是虛妄。最該死的人,反倒活得比誰都長久,真是禍害遺千年。”
喬梧的視線沉沉浮浮,落在空氣中,可又沒個定點,聲音飄渺,“不知道,我有沒有機會看到他們倆橫死的那天呢?畢竟......像他們那種人,死不足惜。”
包間裏驟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喬母眼圈紅了,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又沒能發出聲音。
末了,還是喬父出聲打破這個僵局,他看向喬梧,聲音微沉:“夠了小梧,注意你的言辭。不要再提這件事情了,吃飯。”
喬梧聞言,愣了兩秒,但又覺得他們這反應也在意料之中。
抿唇沒什麽情緒地輕笑:“我就知道,你們已經不在意了。”
話音剛落。
“啪——”
喬母顫抖着聲音:“喬梧你有沒有良心?”
“你摸着良心說,我們是那種人嗎?”
臉頰上火辣辣的疼痛和耳朵裏的轟鳴聲,讓喬母的聲音都有些聽不太真切了。
“事已至此,人死了。不放下,不往前看,那你要爸爸媽媽怎麽樣?一輩子無時無刻不在回憶當年阿朝離開的畫面嗎?”喬母眼淚簌簌落下,猩紅的眼眶刺到了喬梧,“喬梧,要學會反思,不要一味指責別人。”
喬梧瞳孔驟然一縮,即便在意料之中但還是不願接受。
“那時候,你真的沒有動那根呼吸管嗎?”
長久安靜中,喬梧輕輕一嗤。
喬父喬母均看向她。
“我說我沒有,你們信了嗎?”
喬母沒說話。
喬父沉默幾秒,“喬梧,你又鑽牛角尖。”
喬梧了然搖搖頭:“說什麽吃頓團圓飯,不過是那個小孩今天冬令營結束吧?”
好幾年了,喬梧還是不願用喬朝的名字稱呼那個小少年。
沉重的呼吸和哽咽中,喬梧再次覺得無力。
半晌後,喬父帶着喬母離開了。
臨走前,他的面色又沉又冷,眼神複雜,說不清楚是失望還是什麽:“喬梧,你今天做的真很過分,太讓父母失望了。飯錢付了,你自便。”
走出餐廳的那刻,蕭瑟冷風刮在臉上。
喬梧盯着穿梭成殘影的車流,無端扯唇。
今天過後,算是徹底一無所有了。
她的爸爸媽媽,真的,再也不是她的了。
良久,她自顧自抹了把眼淚,朝着反方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