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自嘲:看來是沒有……

喬梧的眼眶好熱,她垂下眼,輕輕緩緩地眨了眨眼,讓冷風吹幹濕潤。

聽見岑淮舟提高的音量,她揉了揉耳朵,溫吞地小聲埋怨道:“你幹嘛這麽兇。”

喬梧自以為很有氣勢,絲毫沒有察覺到這語氣就像在撒嬌。

兇巴巴本人·岑淮舟:“......”

他低聲笑起來,眼尾勾着:“行,那我溫柔點。”

喬梧心滿意足地點點頭。

心情好了那麽一點點。

“阿梧,”岑淮舟眼底情緒變得柔軟,眉梢染着笑意,放輕了聲音,似是深海上誘引船員的海妖,透着說不出的誘惑,“你剛剛說什麽?”

過了打電話時的沖動,現在給喬梧一百個膽子,也說不出來那句話了。

“......”她張了張唇,欲言又止,岑淮舟偏生還又故意似的“嗯?”了聲,喬梧的臉頰霎時就更紅了。

街道上的行人熱鬧穿行,喬梧卻能清晰聽見手機裏男人輕淺的呼吸聲,聲聲入耳,連帶着她的心跳掩蓋了周圍的一切音量。

喬梧微微張唇,呼吸了兩口新鮮空氣後,她努力維持淡定從容,狀似疑惑地“啊”了一聲:“你說什麽話?我記不清了。”

手機裏岑淮舟沉默了一秒,而後輕呵,拖着長腔,“記不清了?”

“沒事,我又替你想起來了,不着急。”岑淮舟的聲音裏裹挾着笑意。他轉了個方向,擡睫看向不遠處燈火輝煌的建築,不緊不慢勾唇說道:“回家,我幫你好好回憶下。”

不知道是不是和岑淮舟的那通電話抵消了喬母喬父帶來的糟糕心情,喬梧這一夜難得的沒做噩夢。

但是卻夢到了岑淮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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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回到了高中。

随着意識和感官的恢複,她感覺到胳膊被人扒拉,耳邊不停有一道好聽的聲音催促她:“阿梧,快起來呀。”

身體裏的倦怠尚未完全褪去,喬梧一點點睜開眼,入眼便看見阚鹿正瘋狂搖晃她的手。見她終于醒來,阚鹿的表情卻沒有絲毫輕松下來,着急得直抓頭發:“完蛋了阿梧,你怎麽睡着了呢?老師剛才點名讓你回答問題,你沒起來,他讓你放學後去找新上任的課代表把你上次的滿分作業背誦一遍。”

“.......”

阚鹿見喬梧沒反應,急得補充道:“不背完不能回家!”

背書.....

喬梧還有些茫然,聞言,下意識擡眼看向空蕩蕩的黑板,誠懇發問:“什麽課啊?”

“......”阚鹿呆了數秒,有些不可思議自己這位成績還算不錯的小夥伴怎麽今天有些腦子不好的鴨子,回答她:“贊美與欣賞的彩虹課啊!綠彩虹老師的課啊!”

她這麽一說,喬梧也突然想起來了,點點頭:“對哦,我差點忘了。”她拿着筆記本站起身,剛準備走下座位,又驀地轉身回來,問道:“那新上任的課代表在哪啊?”

阚鹿擡手指向門邊的一個高大清瘦身影,“喏,就他。”

那人倚在門邊,身後的夕陽被他的身影擋住,背着光,喬梧看不清他的相貌,卻本能地覺得——

新課代表是個好人。

還是個長得很好看的好人。

她走到那人身邊,小心翼翼地出聲:“你好,我是喬梧。綠...綠彩虹老師讓我來找你背誦作業,能問下你作業是哪些嗎?”

話音落下,那新課代表側頭瞥了她一眼,喬梧這才看清他的臉。

少年的瞳孔很黑,又黑又亮,帶着一副銀絲眼睛,纖細的鏈子垂在臉側。透過鏡片,倒是把銳利淩厲的眼眸柔和了許多,多了幾分虛幻的溫文爾雅。他的雙眼皮輕輕延伸開來,眼尾微勾,卻帶着清冷高不可攀的距離感。

是個很好看的課代表呢。

喬梧的視線下移。

與此同時,她看見他的喉結上下滾了滾。

“開始吧。”

喬梧重新擡眼,對上那雙黑眸,滿眼茫然。“背什麽呢?”

少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鴉羽般的長睫垂下,語氣慵懶驕傲:“上次你的作業裏全程都在贊美我,我很滿意。這次允許你再回憶一會兒。”

“.......”喬梧欲言又止。她都不認識這個新的課代表,怎麽會寫作業贊美他?像是有什麽.....大病。

雖然心裏這麽想,但是直覺告訴喬梧,這話是萬萬不能說出來的。

少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喬梧,眉眼清冷,卻格外有侵略性。

喬梧被他攔住了逃生路線,想溜也不成。她磕磕絆絆為自己找理由:“我記不清了....”

聞言,少年的面色瞬時變化了。眼神幽深莫測,一字一頓:“記不清了?”

“......”

喬梧對上他的視線,張了張嘴,最後又默默閉上了。彎起唇,企圖拯救一下:“等等?我好像又有點印象了。”

少年一言不發地睨着她。

下一秒,長腿一踢,教室的門緩緩合上,最後一絲夕陽也消失了。

喬梧睜大了眼。

少年收回腳,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撩起眼皮看過來,雲淡風輕又溫柔地勾了勾唇:“不着急,慢慢想。”

“記不起來就不用回家吃飯了。”

次日,喬梧在床上被這句話驚醒。

她倏地睜開眼,看見熟悉的天花板時,才反應過來。

是夢。

下一刻,她驚覺那個少年的臉和高中時看見的岑淮舟一模一樣。

這個夢也太太太奇怪了!

為什麽會有一個叫綠彩虹老師帶的彩虹屁課,離譜的是,她竟然被岑淮舟逼着回憶.....

想起那最後一句話,喬梧非常确定就是因為昨晚的那通電話。

夢裏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做夢的時候一點也感覺不到奇怪,醒來越想越離譜。

今天有她的早自習。

喬梧正準備下床,就感覺到一只手伸了過來,勾住了她的腰,往懷裏扯了扯。

“再陪我睡會兒。”

男人的聲音低沉微啞,從身後的胸膛傳入耳畔,酥酥癢癢的。

喬梧被他摟在懷裏,動彈不得,只好奮力翻了個身。

岑淮舟閉着眼,睫毛長長地覆在眼下,鼻梁高挺。黑色的睡衣領口随意敞着,大大方方地露出底下的一片冷白。喬梧沒忍住多看了幾眼,緊致的線條引伸向下,勾勒出令人浮想聯翩的畫面。

看得喬梧有點...慌,心跳都快了。

她沒忍住,伸手摸了摸岑淮舟的睫毛,“今天有早自習。”

“啧。”

岑淮舟懶懶睜開眼,四目相對。

柔軟的睫羽掃過指尖,微妙的感覺,又輕又癢。

岑淮舟掀開被子坐起來,慵懶地靠在床頭,不動聲色地觀察着她的臉頰:“去洗漱,我送你。”

“我自己去,你繼續睡吧。”岑淮舟今早才下班回來,喬梧沒打算讓他送。說完後,幹脆利落地掀開被子走進洗手間。

喬梧背上包,岑淮舟吊兒郎當地穿着睡衣,倚在門邊和小雞毛一起目送她出門。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喬梧總覺得岑淮舟一直若有若無地看向她的臉頰。

昨晚入睡前,她敷了冰塊,大致都恢複如初了,按道理說是看不出來的。可眼下這一絲絲異樣,叫喬梧又有些動搖了。她心虛地加快手上的動作,下一秒,冷不丁地聽見岑淮舟的聲音從斜後方幽幽響起——

“昨天說的話,什麽時候能兌現?”

喬梧愣了數秒才反應過來,擡眼撞進岑淮舟意味深長的眼神裏,心頭直跳。

在岑淮舟的注視下,喬梧臉上的溫度唰的一下就上來了,也顧不上琢磨岑淮舟剛才是不是在看她的臉了,故作從容地點了點頭,微微垂下頭穿鞋,借着頭發的遮擋悄悄吐了口氣,語氣淡定:“我都行。”

“都行?”岑淮舟重複着她的話,尾調上揚,帶了幾絲深意,他上下滾了滾喉結,若有所思地瞧着喬梧:“這樣啊.....”

見狀,喬梧看着他的眼神複雜變得複雜起來。

岑淮舟每次露出這樣的神情,絕對又會語出驚人。

但是不知道為何,喬梧此刻忐忑的同時,竟然還有些隐隐的.....

期待。

兩個人心思各異。

岑淮舟先出聲:“擇日不如撞日。”

喬梧好看的眼眸眯了眯,幾乎是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眼中充滿了譴責。

被忽略了很久的小雞毛站在兩人中間,對此十分不滿意,癟着嘴“嘤嘤嘤”叫喚起來,倒在地板上扒拉着喬梧的鞋子直流哈喇子,并斜着眼睨岑淮舟。

“......”

嗤。

岑淮舟俯下身,十分不客氣地勾住它的紅色項圈拉到自己腳邊,挑釁地看了他一眼。

呵。

他直起身子,斜倚在門邊,深藍色睡衣敷衍的扣了一兩顆口子,領子随着他的姿勢向一邊傾斜,露出鎖骨一下大片緊致的皮膚和線條,随着呼吸起伏。

岑淮舟本人像是絲毫沒有注意到這點,懶散勾起唇角,傾身附在她耳邊輕笑,意有所指:“早點回。”

早點回。

男人清冷的眼尾似乎也因着這幾個字染上了些許暧昧,一瞬不瞬地凝着喬梧時,眼眸烏亮幽深,透着股散漫勁,偏又勾人,頗似那盤絲洞裏眼波流轉的妖精。

喬梧沒出息地亂了心跳,慌裏慌張地移開視線,含糊地應了聲。生怕岑淮舟還要和她計較這點含糊,忙不疊提高音量一本正經道:“我得上班了。”

岑淮舟幽幽嘆了口氣:“去吧,注意安全。”

真正臨走時,喬梧回頭看着身後一人一狗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心有不忍,折返回去。踮起腳,在岑淮舟唇角上飛快地親了口,彎起唇安撫他:“我今天早點回。”

岑淮舟托着她的後腦勺,反客為主地蹭走了喬梧唇上的口紅,這才松開她,垂眼凝着她,卻是答非所問:“阿梧。”

喬梧仰頭看他,眼眸水潤:“嗯?”

岑淮舟喉結翻滾兩番,情緒難辨。

半晌後,他低聲:“有什麽事情都可以告訴我,我會為你處理好一切的。你高興的,難過的事情都可以告訴我的。阿梧,你可以信任我。”

喬梧覺得岑淮舟今天有些翻唱,可要她具體說,卻又說不上來。只覺着,今日的岑淮舟有些奇怪,看她的眼神裏總帶着愁意。

喬梧溫順地點點頭,聲音軟綿:“好。”

本以為這樣就可以了,可岑淮舟似乎還是不滿意,握着她手腕的手指摩挲着她的皮膚,“那你有什麽想說的事情嗎?”

喬梧頓了下,而後彎唇淺笑:“沒有啊。”

岑淮舟定定地看了她幾秒,好一會兒才緩緩松開喬梧的手,移開眼,神色不明:“嗯。”

“去吧,注意安全。”

早上出門時岑淮舟的那句無端冒出的話讓喬梧有些心神不定,一閑下來就會忍不住細想這個事情。

午休的時間不長,喬梧答應了班主任幫她看一節課,中午便沒有回去,在附近的一家拉面館買了碗刀削面。

臨近期末,大多數都選擇留在學校食堂吃飯,所以這家拉面館只有她一個人悠哉游哉地吃着面條,老板也躲在了後廚刷視頻。喬梧慢吞吞地吃,聽着後邊傳來的搞笑視頻聲音,不禁也彎唇一笑。

正吃着,傳來一陣罵罵咧咧。

喬梧往外看了眼。

頭發花白的老太太抓着一個穿着西華高中校服的女孩子頭發不撒手,嘴裏罵罵咧咧的:“就是你故意把俺撞了,小賤蹄子賠錢!”

“不然俺就送你去警察局!”

路過的零星幾人嫌惡地看了眼那老太太,沒敢貿然管。女生因為疼,也因為着急,只能無助地擺手,“我沒有,是你自己摔——”

“你這小蹄子意思是俺故意訛你了?”袁芳麗不依不饒,手下力度更重了些,直接拽掉了女孩數根頭發,疼得女生小聲啜泣。

“哎,老不死的。”拉面館老板不知何時也出來了,低聲罵了句。

“這種老太太沒辦法的,仗着年紀大,為老不尊。”

老板看起來并沒有打算上前幫忙,邊觀察着情況邊拿着手機撥號,見喬梧看過來,他無奈撥通了派出所的電話,有些尴尬地解釋:“不是我不想幫,是這一上去就會被這老太太徹底纏住。她年紀大,派出所拿她沒什麽辦法,但我還要在這裏開店,要是被她天天來找茬,我這生意算是徹底黃了。”

喬梧也微微一笑,“我知道的,大家都不容易。”

“哎,可不是嘛。”老板跟電話那頭的警察說完情況後,挂斷了電話。這才仔細打量起面前這個相貌出衆的年輕女孩,人對美好的事物總是很寬容的,見喬梧站起身盯着袁芳麗,不禁好心提醒她:“姑娘,你可別貿然上去啊,那老太太看着手勁不小啊。”

喬梧從思緒中抽身,對着老板溫和彎了彎唇:“謝謝提醒。”

老板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還要再說什麽,下一秒卻看見喬梧走向袁芳麗和那個女生。

女生好看的長發被袁芳麗緊緊拽着,膝蓋上也是灰撲撲的腳印。

喬梧走到袁芳麗身旁,看了她兩秒。

下一刻,面無表情地伸手揪住了她灰白的頭發,向後狠狠拉拽。

袁芳麗疼得瞬間嚎出了聲,扭頭看清喬梧時,嘴臉更加醜陋刻薄起來,嘴裏罵罵咧咧的不堪入耳。一手死死扯着那女生的衣服,另一只手朝着喬梧胡亂揮舞。

“死丫頭片子!關你什麽事!一樣的沒爹媽教養......”

喬梧偶有躲閃不及被她撓到了臉頰,刺痛感瞬間傳遞至神經。

“.......”她輕呵了聲,眸色冷漠,手上力度愈發加重,逼得袁芳麗不得不松開撕打女生的手。

那女生認出來喬梧,紅着眼狼狽地想要幫忙:“喬老師......”

喬梧對她彎唇笑了下。

在袁芳麗再一次撓傷了她的脖子後,對着她挑釁彎了彎唇,壓低了聲音譏諷笑道:

“那你又是個什麽好東西呢?”

“丈夫是殺人犯,你最大的寄托——你的兒子,孫子。”喬梧粲然一笑,緊緊地盯着袁芳麗渾濁的雙眼,一字一頓,字字誅心:“他們一輩子也不會有什麽大作為的,你的期盼永遠也不會成真的。”

......

幾個警察正押着袁芳麗坐上警車,旁邊一個女警溫聲安撫着那個女生,周圍幾個熱心群衆剛才幫忙拉架,眼下正憤慨地吐槽着袁芳麗。

喬梧站在路邊,,漫不經心地聽着。她有點不敢摸臉上疼痛的地方,想想也知道是有傷口的,她索性把頭發捋平。餘光微瞥,對上拉面館老板複雜的眼神。

“......”

想起先前老板的好意提醒,喬梧對他彎了彎眸。

拉面館老板卻仿佛看見了什麽難以置信的,轉頭鑽進後廚。

喬梧:“......”

少不了要到派出所做筆錄,喬梧索性請了一下午的假,順便給那女生的班主任打了個電話說明情況,接電話的是謝聞。是熟人,這事就好解釋的多。

為了避免那點被岑淮舟撞見的可能性,喬梧找了個由頭跟着警察去了另外一家。

等處理完傷口再回到派出所時,袁芳麗已經哭嚎撒潑了很久。

嗓子都啞了。

做完筆錄後,喬梧當着袁芳麗的面和警察小姐姐說話:“我不和解,有什麽走訴訟。”

袁芳麗聽不懂什麽訴訟不訴訟的,只聽見喬梧說不和解後,氣得一張嘴噴出了更多的難聽的話,被看管的警察厲聲勒令。

.......

頭發被扯掉了幾根無所謂,但是臉上的抓傷出了血,沒辦法用粉底遮瑕蓋住,就算遮住了,在家總得卸妝的。在岑淮舟面前,根本無從掩飾。

喬梧坐在派出所的長椅上,想了想,給岑淮舟發了條消息:

【學校派我去外地交流學習,得出差幾天。比較臨時,下午就走了。】

為了不讓岑淮舟看出異樣,喬梧神色如常地選了張“小雞毛嘆氣”表情包發過去。

阚鹿來時,喬梧正蹲在角落裏,盯着手機發消息。

“阿梧,你的臉......”阚鹿心疼又難過地看着她,“傷口處理過了嘛?”

喬梧擡起頭笑了笑,忘了還有傷口,疼得眼眶都紅了。她認真地搖搖頭:“沒事,醫生都幫我處理好了。就是這幾天要打擾你了,我臉上的傷口結痂了就可以回去了。”

阚鹿佯裝生氣想要打她一下,看見喬梧手臂上的指甲傷口後,又默默收回:“你說的什麽鬼話,我巴不得你多陪我住幾天。”

“不過你真不打算告訴岑淮舟啊?”兩人上車後,阚鹿有些擔心地看着她,“這一旦給他發現了,到時候解釋起來更難開口。阿梧,你可別學陸丞鶴。你不告訴他,哪天知道了,很容易生嫌隙的。”

喬梧怔了幾秒,沒說話。

須臾。

聊天框上岑淮舟發來消息:【出什麽差要一周?那我和小胖子想你了怎麽辦。】

酸澀沖上鼻尖。

喬梧輕輕擡睫,眸色安靜:“那就,不讓他知道。”

沒必要因為這種小事,髒了岑淮舟的眼睛。

更不想讓岑淮舟看見這樣不堪又藏着心機的自己。

“合作愉快。”

賀知予笑了下,“愉快。”

陸丞鶴見他手機屏幕閃了好幾次,了然:“你待會是不是要回去了?”

賀知予不置可否地笑了下,“家裏那位小祖宗催我帶個包回去。”

“哎——你這可幸福了,我家那位這幾天連消息都懶得回。”陸丞鶴想起被阚鹿趕出家門的自己,不禁悲從中來:“她說要陪她那位好閨蜜,讓我連着一周都不要去打擾她們。”

賀知予隐約覺得知道那位好閨蜜,想了幾秒:“那位閨蜜姓喬?”

“喬梧?”

“你認識?”陸丞鶴有些驚訝,但也沒在意,和他碰了下杯沿:“好像是這麽個名字,她像是出了什麽事,身上還有點傷。好了,不妨礙你回家,我先走了。”

陸丞鶴走後,賀知予看了看闫旭建的小群消息。

糾結再三,也發了條消息。

“稀客啊兩位,今兒怎麽有時間來找我了?”闫旭癱在沙發上,随意地揮了揮手,圍在他周邊的一圈漂亮妹妹立馬言聽計從地散開了。

周圍一片香水混合味,岑淮舟和賀知予挑了個上風口的位置坐下。

岑淮舟漫不經心地靠在沙發上,裝模做樣地嘆了口氣:“喬梧不在,就來看看你這孤寡老人。”

“......你閉嘴。”闫旭氣得心梗,轉頭看向一旁神情有些反常的賀知予,擡了擡下巴:“你呢兄弟,你也來看望我這大青蛙的?”

“.......笑死。”岑淮舟扯唇輕啧,眉眼倨傲:“誰叫我們都有對象呢。”

闫旭氣得哇哇直叫,嚷着要讓岑淮舟今天連褲衩都輸在這裏,去找服務生拿骰子了。

只餘下賀知予欲言又止。

岑淮舟覺着怪,睨他:“你怎麽了?”

聽見岑淮舟說喬梧不在家後,賀知予就更覺得不好開口了。猶豫再三,他問道:“喬梧不在家嗎?”

“她出差去了。”岑淮舟眉梢輕擡,聞言奇怪地看他一眼:“有事?”

賀知予難得的欲言又止,有些不知道如何開口,只好借着倒酒說道:“我今天和陸丞鶴談了個合作。”

“嗯。”

岑淮舟擋住杯子,語氣中透着得意:“不喝,我老婆不喜歡。”

他這話一出,就發現賀知予看他的眼神更複雜了。

“你剛剛說陸丞鶴,他怎麽了?”

不是他怎麽了,是你家後院着火了。

“他說,”賀知予抿了抿唇角,“喬梧在他女朋友那。”

岑淮舟眼底的笑意漸漸淡散。

賀知予也覺着難說,“就阚鹿那,說是為了陪喬梧,但是——”

“但是什麽?”岑淮舟擡睫。

“據說是,身上好像看着有傷。”

“......”

岑淮舟臉上的表情瞬間陰沉下來,上揚着的唇角也被壓下,聲音又輕又冷:“有傷?”

“別的他也不好多問,你自己...你們好好聊聊。”

微信聊天框裏,消息還停留在喬梧發來的可愛表情包那裏。

不知道是哪個瞬間,他忽然想起這麽幾天,竟然一個視頻也沒有。

死寂良久。

岑淮舟站起身拎着大衣往外走去,長睫低伏,陰影遮住了他大半的面容,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我先回去,下次再聚。”

喬梧握着手機邊回岑淮舟的消息,邊回憶着出門前阚鹿要的衛生巾牌子。

兩人本來正在客廳裏看着電影,黑燈瞎火的,看到最驚悚的地方,阚鹿冷不丁地尖叫一聲,僵硬地保持着一個姿勢,悲傷卻又目光炯炯地看向她:“姐妹,幫個忙。”

阚鹿住的這個小區路燈不少,但是因着繁盛生長的高大樹木,燈光被遮掩得只餘下斑駁的光亮。晚風一吹,樹葉沙沙作響,樹影搖晃,在黑夜裏生生營造出一種凄厲的氛圍。一個個黑洞洞的樓棟入口,總讓人不禁浮想聯翩起深淵裏的血盆大口,說不準,下一秒就從背後出現什麽。

手指露在寒風裏凍得生疼,僵硬得都要動不了了。

喬梧對着手哈了哈氣,熱氣騰騰,這才勉強恢複些熱量,指尖遲緩敲擊着屏幕,斟酌着說什麽才不會露餡:【吃了些,酒店的自助餐就很一般。】

岑淮舟沒有秒回,喬梧也沒在意。縮了縮胳膊,連手機帶手一起縮到袖子裏,插進不怎麽暖和的口袋裏後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

小區裏有個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走過去也才五分鐘,喬梧慢吞吞地走着,偶爾能聽見小貓如嬰兒哭聲般的叫聲,在夜裏聽着多少都有些瘆人。不過她倒沒覺得可怕。

好多年前,她還住在爺爺奶奶家,家裏經常會有野貓溜進來。

有天夜裏,她在院子裏的樹下乘涼。不知為何,總覺得有道視線在盯着她。四下尋覓,均沒有發現。

最後,脖子酸了。一擡頭,對上一雙空洞的雙眸。

一只死去的貓挂在了樹上。

那一幕給當時的她帶去了很大的沖擊,她驚恐地跑回房間,懇求喬母陪着她睡一晚。

得到的回應卻仍是:“小梧,沒什麽可怕的,你已經長大了,要學會獨立。”

那年她十二歲。

後來,她自虐般的關上燈,在黑暗中看着一部部恐怖電影,在睡覺時拼命回想那些驚悚的畫面。

再後來,陪着阚鹿看完恐怖片都能睡得安然。

這點小風小叫算什麽。

喬梧快速地買好東西返程,在快要到阚鹿家樓棟時,遠遠地便發現停車位裏多了一輛黑色的轎車。

車身幹淨,車标燒錢,車牌很秀。

看着就很像是岑淮舟的風格。

喬梧拎着袋子,盯着這輛車看了好一會兒。有那麽一瞬間,她竟然覺得,岑淮舟來抓她了。

但是很快,她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岑淮舟壓根就不可能知道。

這麽安撫完自己,喬梧又松了口氣。

一路胡思亂想着走到阚鹿家樓棟,周圍一片昏暗,喬梧拿出手機準備打開手電筒。剛解鎖,就看見幹幹淨淨的微信圖标。

還是沒有回複。

喬梧的心尖無端一顫,莫名有些忐忑起來。眼皮不受控制地跳動着,似乎暗示着什麽。

喬梧握着手機走上臺階,尋思着回去後要不要問問岑淮舟。這幾天為了圓謊,她連話都不敢多說。

這麽想着,她盯着手機慢吞吞地走進去。

忽然間,她的視野餘光裏多了一個身影。深更半夜的,喬梧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擡頭看過去。

男人倚在牆邊,穿着一件單薄的黑色休閑外套,垂着眼把玩車鑰匙。鴉羽般的長睫自然垂下,頭頂的白色燈光撒在他身上,更襯得他清冷漠然。聽見她的動靜,男人微微擡睫,偏頭看向她。

絲毫沒有驚訝的表情。

“.......”

喬梧瞬時僵在了原地。

岑淮舟眉眼森冷,目光将喬梧掃視一圈,最後定格在她的臉上。

白皙紅潤的臉頰上還殘留着幾道未痊愈的抓傷,就像白紙上被人落了一滴濃墨,刺眼極了。

喬梧皮膚白皙,平日裏他稍不注意沒收住力度,都會留下暧昧的印記。

更別說,她臉頰側的抓痕。

在這樣的燈光下,看得清清楚楚。

觸目驚心。

岑淮舟閉了閉眼,舌尖重重劃過後槽牙,用盡了全力,才克制住心底的那股子對袁芳麗的戾氣。

白熾燈使得岑淮舟的皮膚看起來更加冷,勾勒出緊致淩厲的下颌線條。他的唇線緊繃成一條直線,渾身散發着壓抑的怒意。熟悉的人,一眼便能察覺。

岑淮舟的目光太過冷沉,喬梧下意識側了側臉,讓被別到耳後的頭發垂落,擋住抓傷。

岑淮舟眼睫微動,在眼下投下一片淺淺的陰影。漆黑的眼眸透着股森冷的味道,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手中的車鑰匙因着動作發出“當啷”的碰觸聲,在這寂靜的走廊裏顯得格外突兀。

不安的情緒無聲蔓延開來。

岑淮舟靜靜地看着她:“有什麽想說的嗎?”

“我.......”喬梧想解釋,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半晌。

岑淮舟收起車鑰匙,自嘲般扯唇輕笑:“看來是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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