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淮舟師兄
一晚上喬梧也記不清在清醒與昏睡中反複了多少次。濃重的困意上頭後,眼皮子剛一合上,就被“強制喚醒”,困到都覺着自己好像在坐過山車,一會兒失重,一會兒又回到現實,迷迷愣愣的,耳邊還傳來男人低低的輕笑。
到最後,喬梧連自己什麽時候睡過去了都不記得。
醒來的時候,窗外大亮。
已經是下午兩三點了。
喬梧躺在被子裏一動也不想動,肚子裏空蕩蕩的,連岑淮舟進來她都沒看一眼。
“起來麽?”岑淮舟脫了鞋上床,伸手摟住喬梧的腰,垂眼見她面無表情地盯着天花板瞧,也順勢擡起頭看了眼——很正常,什麽都沒有。
喬梧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像個蠶寶寶,只露出個腦袋,臉頰紅潤。只是,從縫隙下隐約可以窺見脖子上的紅痕,暧昧之極。
岑淮舟眼眸微動,伸手輕輕撓了撓她下巴的軟肉,扯唇道:“下午了,再不起來都要晚上了。”
“.......”
喬梧不搭理他,繼續盯着天花板。幻想着眼前可以忽然出現火鍋,熱騰騰的白霧,散發着滾滾的熱意,要是再加進去一些肥牛和空心菜就更好了。
她醒來之前還在做夢,夢見自己餓得等不及了,在床邊煮了份火鍋。好不容易等食物都熟了,剛夾起肥牛要放進嘴裏,就被一雙橫空出世的筷子搶走了。氣得她眼淚都從嘴角流下來了,擡起頭一看——
岑淮舟。
捧着一超級大碗,唰唰兩下就把她鍋裏所有的東西都吃完了。
想想就好氣啊。
越想越氣,喬梧想一巴掌拍開岑淮舟的手,但是她的手又被緊緊地裹在被子裏,掙紮着拿出來未免有點太損傷她一氣呵成的形象了。喬梧思考片刻,偏頭怒瞪着岑淮舟,語氣暴躁:“把你的手拿開哎——咳咳咳......”
一開口,嗓子都是啞的,一點兇巴巴的氣勢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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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梧:“.......”
岑淮舟絲毫沒有被兇的瑟縮意思,反倒笑得輕顫,從善如流地收回手,“好兇哦。”
喬梧自顧自生悶氣,抿着唇不說話。
過了好幾秒,喬梧終是沒忍住生氣道:“誰叫你吃了我的肥牛。”她想起等了很久的自己,癟了癟嘴,越說越委屈,扭頭瞪着他,“我好不容易煮好的,被你搶走了,簡直是沒有人性。”
“......”岑淮舟的額角青筋機關木倉似的突突突直跳,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覺着好笑:“我什麽時候搶你東西吃了?”
“夢裏。”
喬梧一點也沒覺得這個回答有什麽不對,繼續發洩自己的不樂意,“你知不知道我在夢裏有多想吃那口肥牛?”
“......”
“就那樣被你一口吞了。”
岑淮舟安靜了半晌,像是想到什麽,眉梢微揚,拖腔帶調地“哦”了一聲,“明白了。”
喬梧帶着情緒地斜睨他,岑淮舟傾身靠近,一股清淡的冷松香很快便盈盈繞繞而來。四目相對,岑淮舟的視線不動聲色地掠過昨晚被他纏着咬磨的唇瓣,而後長睫輕擡,慢條斯理地勾了勾唇,壓着聲音:“阿梧,餓了?”
喬梧閉上眼,不說話。
喬梧現在就想跳起來打他一頓。
如果她還能跳起來的話。
岑淮舟唇角翹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慢條斯理地開口:“我早上和中午的時候都有問你要不要起來吃飯,你說什麽來着?”
“......”
岑淮舟學着喬梧早上的暴躁語氣,捏着嗓子:“不吃,別煩我。再叫我,就揍你!”
“......”喬梧默默捏緊了拳頭。
确有其事,她無可反駁。
“拳頭就架在我臉上了,我哪兒能挨得住。”岑淮舟幽幽地嘆了口氣,一副深閨怨婦的語氣說道:“畢竟,當初你是因為臉才喜歡我的,沒了這張臉,哪裏還留得住你呢。”
這話...倒是沒錯。
但是。
“要不是你昨天晚上一直欺——”喬梧停頓了下,對上岑淮舟意味深長的笑意後,選擇性跳過這句話,控訴他:“反正是你自找的。”
說着說着,喬梧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餓出了幻覺,不然怎麽真的好像聞到了火鍋的香味。說起火鍋就來氣,她盯着岑淮舟那張笑起來吊兒郎當的臉看了片刻後,被迫啞聲威脅道:“不準笑。”
說完,她又下意識吸了吸鼻子。
真的好香啊。
岑淮舟裝模做樣地克制着笑意,“那你要起床吃火鍋嗎?”
喬梧瞬間面無表情,盯着他。
岑淮舟低低地笑了聲,坦然又無辜:“我一進來就叫你起來了,你要賴床的。”
“......”
這,确實是事實。
喬梧頓時虛了,佯裝淡定從容:“嗷,好像是這麽回事。”
兩人在床上又賴了會兒。
下床的時候,喬梧身上又酸又痛,是一動也不想動。反觀岑淮舟,不僅早早起床,還生機勃勃地做家務,準備午餐。想起昨晚昏暗光影下男人餍足的神情,鮮明對比,喬梧又有點不樂意了。
岑淮舟垂着眼尾,鴉羽般的長睫低伏在眼下,在喬梧的注視下慢條斯理地睜開,漆黑的眼眸慵懶勾人。他咬了咬那抹殷紅,力度不輕不重,這才叫喬梧重新看向他。
岑淮舟輕扯了扯衣擺,本就淩亂敞開的領口開得更大了。他稍稍俯身,領口微蕩,搖墜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擡手撫了撫喬梧鎖骨上的牙印,輕笑了聲:“下次.....我也給你欺負啊。”
窗外的雪小了很多,總算有要停下來的趨勢,看天氣預報說,明天就能徹底放晴了。
桌上的火鍋冒着騰騰的霧氣,喬梧不會吃辣,岑淮舟準備了鴛鴦鍋。一半是菌菇湯底,一半是紅油湯底,一紅一白,水花翻滾。
喬梧的那邊下了很多她愛吃的素菜,大概是熟了,一戳軟軟的,可以吃了。
她餓得肚子都叫了,夾了塊蘿蔔就往嘴裏放,鮮嫩香甜的汁水在口腔裏炸開,還沒嘗着味,就被燙得一麻。
岑淮舟擡手托着她的下巴,輕輕捏了下,眉心微皺:“燙就吐掉,別那麽急。”
喬梧是真餓,但嘴裏又燙,索性忍着燙胡亂嚼了嚼便往下咽。等食物下肚,她才報複性地倒吸了幾口涼氣,“好吃的。”
岑淮舟拿了個小瓷碗放在她的大碗旁邊,從清湯鍋裏撈了幾塊凍豆腐放進去,又舀了一小勺湯水,“慢點吃,吃燙食對胃不好。”
喬梧一低頭,碗裏已經堆滿了溫度适中的各種食物,香氣誘人。她滿足地吸了口,埋頭苦吃,腮幫子一鼓一鼓的,聽見岑淮舟的話,極為敷衍地“嗯嗯”了兩聲。
頭也不擡。
岑淮舟握着筷子看了她片刻,垂下眼,聲音輕得像是在自言自語:“下次一定要再克制些。”
......
這頓飯吃得差不多的時候,喬梧渾身上下都是暖融融的。她舔了舔嘴角,側頭看向低着頭給她剝着蝦的岑淮舟,鼻梁高挺,眉目清冷,活脫脫一位任勞任怨的賢夫。
喬梧單手托着下巴,一瞬不瞬地盯着岑淮舟,沒忍住感慨:“我剛回國見你那會兒,只覺着你和以前一樣好看,優秀,什麽也沒變。現在倒感覺,你好像是有些變化的。”
岑淮舟動作頓了下,但轉瞬即逝,很快便恢複自然。他把剝好的蝦肉放進喬梧面前的碗裏,又拿起一個新的,邊剝邊擡眸看向她,“哪裏變了?”
“嗯......”喬梧想了幾秒,想起什麽似的不自覺彎了唇:“好像柔軟了很多,這個比喻可能有點奇怪,但是我感覺到的就是這樣。”
從前的岑淮舟也很好,相貌清冷俊朗,能力優越,兩人也很親密。但那個時候鬧了不愉快後的岑淮舟總是冷着臉,說些冷淡的話,很少先服軟低頭。就算是低頭,也是淡聲生硬地和她說着他的那套邏輯。
這倒也不是什麽大問題,在喬家的那麽多年,喬梧早就習慣了做先開口遞臺階的人。只是有些時候,喬梧會因此默默生悶氣。
可回國後,她和岑淮舟僅有的幾次氣氛僵持到極致,她保持沉默,岑淮舟卻先軟了态度,好聲好氣地輕笑着哄她。細微中,好像沒變,好像又變了很多。
喬梧從思緒中回神,沒忍住湊過去在岑淮舟唇角輕快地啄了下:“愈發的叫我喜歡了。”
岑淮舟眉梢輕揚,唇角不動聲色地翹起了一點小角,像是想到了什麽,他壓了壓嘴角,語氣中帶了點造作和挑釁:“哦,那和徐代表比起來呢?”
徐代表?
喬梧的眼神有那麽片刻的茫然,在腦海裏搜尋了一番忽然想起來徐青言,瞄着岑淮舟平淡的面色試探問道:“你是說師兄麽?”
岑淮舟瞧着她,沒說話,但眼神裏明擺着是默認了。
喬梧憋了幾秒,沒忍住,樂了:“你這是吃的哪門子醋,師兄哪能和你比啊。我當當然是只喜歡你吶,他就是對我照顧很多的師兄,僅此而已。”
岑淮舟剝完最後一只蝦,放進她碗裏,意味不明地輕哼了聲:“那我也算你的師兄,怎麽沒聽你這麽喚過我。”
他“哦”了聲,尾音拖着,直勾勾地盯着喬梧,不緊不慢地擦拭着手指,幽幽開口:“我只配直呼其名。除了在床上,我就像這個家裏的外人,我連那只胖子都不如。”
喬·小雞毛也擁有好幾個喬梧對它的別稱——
“小寶貝~”
“媽媽最愛的小崽崽~”
“小狗砸~”
喬梧回味了下岑淮舟說的話,語氣中透着快要溢出來的酸氣,生怕別人聽不出來。喬梧又擡眼瞅了瞅,看着岑淮舟眼下的神情,莫名得有些好笑。
說不出哪裏好笑,但是這個念頭一蹦出來,喬梧就一發不可收拾。
岑淮舟面無表情:“......好笑?”
他一開口,喬梧更停不下來了,自顧自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喬梧笑了好一會兒後,累了。剛想起來一聲不吭的岑淮舟,準備安撫下,岑淮舟的手機有電話打過來。
岑淮舟懶散地掃了眼來電顯示,眉眼間神色淡了些,下意識看向喬梧。
“你接吧,我把桌子收拾下。”喬梧努力憋着笑,端着盤子走進廚房。
.......
電話那頭的助理說了什麽。
岑淮舟唇線緊抿成一條直線,安靜的客廳裏,明顯能夠窺見他此刻并不愉快的心情。
“不夠就多找些,總能找到捶死的證據,時間不夠就多安排些人去做。”他垂着眼,纖長的睫羽覆在眼下,打下一層陰影,渾身上下的氣壓都凝滞了,翻湧着化不開的怒意。岑淮舟閉着眼,思索了數秒,沉聲道:“還可以從她大兒子那邊着手查,應該能挖出來不少。”
“好的,岑總。”
岑淮舟指尖微動,輕輕敲了敲桌面,語氣疏冷淡漠:“他們不承認,就直接把證據遞上去。”
“是,我明白了岑總。”
喬梧把餐盤都放進洗碗機,走出廚房時剛好聽到了岑淮舟那最後一句話,不覺停下了腳步。
岑淮舟倚在窗邊,身形颀長,睡衣也掩不住身體肌肉的線條。他的下颌線緊緊繃着,唇角緊抿成一條直線,面色森冷,渾身散發着低氣壓,看起來情緒不高。
要不要...哄一下?
正想着,岑淮舟收了手機轉身。
見喬梧,他擡腳走近,伸手揉了揉喬梧的烏黑的長發,不覺扯唇:“你好呆。”
喬梧回過神來,沒計較他這話,順勢抱住他的腰,特別小聲地喊了句:
“師兄。”
岑淮舟身形一頓,眼眸微眯,像只被獵物投懷送抱的狐貍。他輕輕彎了下唇,無聲笑起來,而後細細琢磨了會兒,輕啧了聲,擡手揉了揉她的腰:“都叫師兄,我怎麽知道你叫誰呢。”
喬梧想了想。
也是啊,都叫師兄,确實不太好。
她緊張地收緊了手指,試探着輕聲道:“淮...淮舟師兄。”
岑淮舟閉了閉眼,喉結微滾。
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