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你得贖罪
段籌一副“悠悠蒼天能奈我何”的二溜子模樣,舉着雙手不怕死地往前走去。
許廉眼眸一冷:“別動。”
“不是吧兄弟。”段籌原本想喊“美人”的,但本能告訴他一旦出口許廉真的會給他來一槍,想了想還是作罷,臨時改了,“我剛救了你,你現在這麽對我?”
“你來此的目的?”許廉警惕性依舊。
“炸了這裏。”段籌語氣認真很多,還是壓着嗓子,“我一路走來看到牆壁上有很多定時彈,你放的?咱們目标一致,就別耽誤了。”
這人帶給許廉幾分莫名的熟悉感,而且他剛才的确救了自己,許廉正要緩緩收起槍,就見男人神色一變,低聲道:“後面!”
身體先于大腦行動,許廉毫不猶豫,轉身開槍射擊。
“操!”之前威脅常育的皮夾克老大咒罵一句,他被許廉射中後腰,雖然穿了防彈衣,但疼也是真疼,他左手拿着一個紅色的遙控器,右手提着常育,拔腿往另一頭跑。
許廉跟段籌同時動了。
常育是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挑的體弱教授,現在化身完美拖油瓶,這老大眼瞅着身後兩人追了上來,心跳加劇,他不傻,手下人全死了,就說明來者身手不凡,盡頭還有一個秘密出口,他打算從那裏離開,但常育掙紮得很厲害。
男人眼中閃過狠厲,他将遙控器往口袋裏一別,猛地放開常育,掏出槍就打算給人殺了。
常育掌握的實驗資料絕不能落入其他人手中!
砰——
老大吃痛,槍掉在地上,他捂着冒血的手腕往金屬牆壁上一撞,消失在拐角。
“殺了他……”常育上氣不接下氣,判定許廉二人就是塞克所說的救星,他指着老大消失的方向,“孩子,遙控器……”
許廉一看到常育的臉就呆住了,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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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怔愣的功夫,段籌在身側刮起一道勁風,迅速追上,這老大剛把門打開,正要躬身出去,衣服就被人一把攥住,他原地猛地一轉,想通過強大的絞力讓對方松手,但是太小兒科了,段籌松開的同時往他膝彎上狠狠一腳,男人悶哼一聲最後跪在段籌面前,T恤上的紅色大嘴簡直在刺激上将的神經。
“吞噬。”段籌幾乎是從後牙槽擠出這兩個字。
實驗确定是內閣先啓動的,所以吞噬的人怎麽會在其中?
“你知道我是誰的人?”男人冷哼一聲,“小子,吞噬可不好得罪,你放了我,我回頭不找你麻煩,否則在這件事情上,你能被吞噬追殺到天涯海角!”
“是嗎?”段籌嗤笑,槍口抵住男人的額頭:“吞噬參與了實驗,跟內閣一起。”
篤定的語氣,男人嗅到不對勁兒,神色一驚:“你是誰?”
“邊防軍最高指揮官,段籌。”
一聽到“段籌”二字,男人眼底閃過驚慌,“別……”
鮮血飛濺到窄小的鐵門上,男人臉上的神情如同定格住一般,他手指微動,像是極為不甘的掙紮,但最後還是僵硬地倒在地上,徹底沒了聲息。
許廉跟常育随後趕到,看着已經死去的男人,常育竟然低低笑出聲,帶着癫狂跟痛快,但馬上他就不笑了,而是指着另一頭的走廊,催促道:“孩子!帶上孩子們從這個出口走!”
“孩子們”指的是尚未實驗的那一批,然而從男人口袋中奪走遙控器,等打開運輸箱的門,一股惡臭撲鼻而來。
常育瞪大眼睛,整個人像是被抽掉了靈魂,“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只見運輸箱裏面橫七豎八地躺着屍.體,目測十幾個,有些孩子睜着眼睛,期間的迷茫絕望還未散去。
“他按下了遙控器。”常育喃喃:“這裏面裝着短效劇毒氣體,來不及了……”
許廉放在身側的手倏然捏拳,他拽住常育的衣領,狠狠一拳砸了上去!
“為什麽?!為什麽還要進行這種實驗?”許廉撕扯住常育的頭發迫使他擡起頭看那些孩子:“他們才多大?畜生!”
常育口鼻噴血,滿臉淚痕,情緒奔潰地吼道:“我也不願意!我也不願意啊!但是我女兒在他們手中!我不實驗他們就把我女兒也變成實驗體!我是畜牲!你殺了我,殺了我啊!”
“留着。”激撞的氛圍中段籌低沉開口:“把這人交給軍.隊,有用。”
段籌摸出一根煙點上,他的眉眼藏在墨鏡後,看不出什麽情緒,只是下颚線繃得很緊。
“走了。”段籌将運輸箱的大門合上,隔着一層磨砂玻璃,他能看到一排排豎立的玻璃容器,期間裝着什麽不用再說,段籌已經見識過了。
常育瞳孔輕顫,他忽然去夠許廉腰間的槍,像是做足了赴死的準備。
“啪!”段籌離得近,手腕一動,都沒看清動作,常育又是噴出一口血,被打得眼冒金星,想爬都爬不起來。
“沒這個道理。”段籌冷冷開口:“死是最簡單的,而你不配,你得活着贖罪。”
常育不僅掌握着目前實驗的核心數據,他還深知內閣跟吞噬千絲萬縷的聯系,段籌收拾內閣不錯,吞噬他也一樣不會放過。
常育嗚咽出聲,他得不到救贖,看不到希望,教授說的不錯,這個實驗從一開始就充滿了荒謬跟悲劇。
段籌嫌他煩,直接一手刀打暈,而從他點煙開始,許廉的目光就有意無意落在他身上,現在更是直接盯着看。
段籌有些心虛,他扛起常育,露出一個欠扁又自戀的笑:“怎麽,發現了我的帥氣?”
這話純屬強行貼金,段籌這張微調的臉委實不咋地。
許廉眸子深邃,又盯着他看了一陣,嗓音極其低啞:“走吧。”
許廉去擦濺在手背上的血,好幾次才成功。
一分鐘後,巨大的爆炸像是從地底驀然沖出的猛獸,火光咆哮着潑向天幕,地面震顫,耳朵裏更是一陣鳴音,所有的東西都在這種威力下歸于沉寂,內閣跟吞噬很快就會得到消息,段籌已經抓住了深淵中的那條罪惡尾巴,他會一個一個揪出來。
走出去很遠,段籌忽然放下常育,喘着氣說:“稍等,我喊個兄弟來。”
誰呢?藍星的那個光頭。
光頭現在徹底歸服于段籌,接到信息馬不停蹄開車過來,段籌信息裏叮囑了,讓他抵達後一句話都別說,并且快速拍了張自己目前的樣子過去,角度死亡,差點兒讓光頭以為上将的智腦被偷了。
常育躺在地上被太陽暴曬,方圓百裏就段籌身旁這顆歪脖子樹,枝葉不算茂盛,但稍微等擋擋烈日,他喊着許廉一起,許廉也沒推辭,兩人隔着一米遠,開始尬聊。
多數時間都是段籌起頭,許廉時不時應兩句。
某上将腦子一轉,見許廉這樣就想逗逗他:“看着年齡挺小,談戀愛了嗎?”
許廉點點頭:“嗯。”
“豁!”段籌發出驚嘆:“關系好嗎?”
許廉這次沉默許久,然後擡頭看來,“關系……好嗎?”
段籌愣住。
怎麽把這個問題抛給他了?
許廉緊盯着面前的男人,跟那張臉截然不同,但有些東西是沒辦法改變的,例如他的呼吸頻率,他跟自己在某個瞬間所表現出的默契,他抽煙的習慣,還有他生氣時所散發出的氣息……
許廉一路自我洗腦,告訴自己想多了,不可能,不應該,但微調只是改變了容貌,改變不了身形,他望着行走在前面的背影,跟記憶中的一模一樣,這下連自欺欺人都顯得牽強,腳下如同千斤重,許廉胳膊上的傷口停止愈合,因為他開始變得膽怯而情緒化,疼痛以此為中心,很快蔓延到全身。
之前男人說了些什麽許廉已經沒印象了,他只是在聽到那個問題時立刻拉響了已經麻木的神經,以前關系好,現在呢?還好嗎……
許廉根本不敢細想段籌為何來此,看到那些實驗體後又會作何感想。
他是從血海罪孽中長出來的,體內有段籌最痛恨的異種基因,一切來得突兀,卻又到了不得不面對的時候。
許廉眼中不僅有無聲的質問,還有即将斷弦的脆弱,他站在的懸崖邊上,決定權在眼前人手中。
許廉做不到配合段籌,或許上将在用平靜掩飾心中的驚濤駭浪,一旦他實驗體的身份暴露,他們的關系會發生本質變化,許廉固執地這麽認為,又固執地想要得到一個回答,他嗅到了深淵中腐朽冰冷的氣息。
段籌張了張嘴,正欲說什麽,引擎聲由遠而近。
光頭依靠坐标找到段籌,同行的還有一個手下人,他把自己開的那輛停好,跟段籌示意鑰匙放在了車座上,然後揮手再見,果然一言不發,毫不拖泥帶水,最後跟手下人乘坐一輛,“嘟嘟嘟”又走了。
“先把這人交給軍.隊。”某上将心慌得厲害,他打開後座,見裏面有一捆繩子,順勢将常育捆成一個蛹,扔上去關閉車門,繞去駕駛座,“出發。”
沒動靜。
段籌腳步一停,下意識轉身。
許廉站在原地,雙手垂落,眼眶發紅,他頭頂的天幕被逐漸湧來的烏雲覆蓋,許廉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頓時将段籌的防線打得潰不成軍。
這個時候如果還不明白就該回去看看腦子了。
段籌心尖似被燙了一下,他快步上前,輕輕抓住許廉的肩膀,緊張地盯着他:“怎麽了?怎麽哭了?哪裏難受?!”
許廉嘴唇翕動,無聲地吐出兩個字:上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