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啃完半條鹿腿,顧頌打了個飽嗝,這個時候才發覺了自己的手和臉都是黏糊糊的,想都不用想,粘在上面的毫無疑問就是半幹的血跡。

皺着眉使勁搓着手和臉,卻一直沒有什麽成效,顧頌連撞牆的心都有了,難不成自己要用口水洗麽?

就在這時候,一個溫熱的氣息湊了過來,濕濕軟軟的東西貼到了顧頌的臉上。突然被刺激,顧頌渾身抖了一下,但在意識到了那是大白虎在幫自己清理之後,安心地坐在原地讓它舔,完全沒有戒備之心。

等大白虎幫自己清理完之後,顧頌跟着大白虎走到了草堆前。他先是把睡得四仰八叉的小白虎輕輕抱到了懷裏,而後才以一個舒服的姿勢躺了下來。大白虎接着也走到了草堆之中,繞着顧頌轉了幾圈,找準了位置才躺了下來,把顧頌整個人都環在了懷裏。顧頌把頭靠在了大白虎軟和的肚子上,只感到周圍暖洋洋的。

等顧頌一覺醒來,大白虎已經不見蹤影,只有小白虎還躺在自己的懷裏,發出細微的呼嚕聲。就算是白天,顧頌也不敢出洞,怕一出門就被解決掉,即使在洞裏,有幾次他也聽到了洞外有人交談的聲音,所幸是沒人發現山洞的存在。

于是那麽幾天就呆在洞裏和小白虎打鬧,吃大白虎帶回來的生肉,渴了就喝沿着洞壁中一處流下來的水。

接連那麽幾天下來,顧頌身體狀态雖然不錯,只是他感覺自己正在向野人的方向進化,尤其是一身怪異的味道,簡直是難以忍受,白虎們可以互相舔舐清除異味,但是他一個人類就不具備這種能力了,也只有努力忽略,在心底安慰自己只要習慣就好了,等那些搜查的人放棄了以後,自己就可以好好清洗一下了。

只是顧頌忽略了一件事:即使他能夠硬扛住那股異味,可是嗅覺更為靈敏的兩只白虎怎麽能忍受?

于是,明月高懸的某天晚上,睡得迷迷糊糊的顧頌被大白虎咬住腰帶提了起來出了洞。雙手雙腳垂着晃蕩的顧頌在半路上醒了過來,映入眼簾的是在自己的臉正下方歡快地跑着的白中帶黑條的小絨球和自己在空中晃蕩的雙手。

知道提溜着自己的是大白虎,顧頌也就懶得掙紮了,讓大白虎帶着自己走,既省力,又省得自己在樹林中走得磕磕絆絆。這麽晃晃蕩蕩不知道走了多久,顧頌只覺得自己又要睡過去了,卻隐隐聞到了一股硫磺味,頓時精神一振,溫泉!肯定是溫泉!

果然,不過一會兒,眼前的樹林漸漸變得不那麽茂密,霧氣漸濃,灌木樹枝變得影影綽綽。那股硫磺味也越來越近,大白虎又走了幾步,一個池子出現在了顧頌視野裏,蒸騰着熱氣,蒙着一層白霧的池子照映着天上明月,顯得如夢似幻。

顧頌一直都沒有動彈,大白虎不知道他已經醒了,直接把他騰空提溜到了溫泉上方,然後,把咬着顧頌的衣領的嘴巴給松開了。

顧頌就那麽頭朝下猝不及防地栽進了水裏,手忙腳亂地扒拉着水,好不容易浮出了水面。誰知一個毛球迎面飛撲而來,硬生生把他又砸回了水裏。

漂在水裏,顧頌暈暈乎乎地看着浮在水面玩狗刨的小白虎,略顯無奈地吐了串泡泡。向溫泉池中央游了點距離,顧頌才鑽出了水面,扒開衣服、解開發帶,開始清理自己。

大白虎倒是沒有下水的意思,只是在池邊趴卧着,金色的眸子半睜半閉地看着周圍的情況。

顧頌總算把自己身上的泥垢洗完後,潛到水裏使勁搓洗着在月光下泛着銀色光芒的頭發,等自己總算覺得幹淨了以後,才開始洗先前扒下來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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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洗着洗着顧頌卻感到了有一絲不對,卻又實在想不到有什麽不對,就繼續機械性地搓着衣服,終于在又一次把垂到眼前的頭發撩到腦後時,他明悟了,猛然間把剛剛撩到腦後的頭發抓到手裏,對着月光仔仔細細看。

看着自己的發絲,顧頌的眼睛越瞪越大,之前在昏暗的洞中看不出來,剛剛洗頭發的時候還以為是反光才會泛出銀色,原來……這頭發天生是銀色的!

輕輕揮開水面上飄着的霧氣,顧頌對着水面看自己,這才發現不只是頭發,連眉毛和睫毛也是同樣的銀色。

雖然這顏色有些讓人難以接受,但這張臉不得不說是很養眼的,雖然還是孩子,臉還沒長開,但那白嫩的膚色,挺翹的鼻梁,還有一雙漂亮的鳳眼,眸色是和銀色迥異的漆黑,還小就可以看出長大後的絕色。霧氣重新攏了回來,水裏的倒影有了妖異的美感。

一向對于皮相很淡泊,顧頌很快回過神來,反而似乎明白了大白虎為什麽對自己為什麽沒有敵意,應該是因為這樣的發色而把自己誤當成了同類。

顧頌轉念又一想,這個銀色不是白色,完全不是白化病導致的,難道這裏的人的發色都是這麽……詭異麽?如果不是,那麽自己就不能随意走出山林,這樣的外貌特征太過明顯,一到有人的地方就會被注意到,麻煩啊……

正憂心忡忡地想着事情,顧頌完全沒有注意到大白虎已經站了起來,向着樹林中的某個方向呲着牙。直到大白虎低吼出聲,顧頌才發現有兩個黑影已經到了林子邊緣。沒來得及鑽進水裏,顧頌就聽到了一聲“他在這兒!”,接着就是一聲尖嘯。

顧頌心裏“咯噔”一下,完了,被發現了!

作者有話要說:

☆、殺

既然已經被發現,顧頌也不躲了,躲也躲不過去,那聲尖嘯應該就是通知其他人的,不如想想怎麽瞞天過海。

兩個黑影走出林子,到了月光下以後,顧頌看到了他們的衣服顏色,就是前幾天看見的黑衣。

兩個人一個緊盯着大白虎,一個緊盯着顧頌,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個盯着大白虎的人停在了離大白虎五六米的地方,而盯着顧頌的人繞過大白虎想要接近顧頌。

顧頌倒是一點緊張感都沒有,因為他已經聽出了大白虎低吼聲中越來越強的警告情緒,要是大白虎怒了,完蛋的肯定是那兩個人。只是,顧頌漏算了一點,這個世界有內功這種東西。

在那個人離顧頌只剩三四米距離的時候,大白虎果然怒了,一聲虎嘯,随即撲向了那人。那人幾乎是同時向後退了幾步,抽出了劍。大白虎又是一掌拍了過去。那人用劍格擋,擋下虎掌的時候,劍上和之前殺了護着顧頌的男人的人所持的劍一樣泛出了青光。

暗道一聲不妙,顧頌看到了劍的同時想起了這個世界有輕功,同理可得,這個世界就有內功這種自己完全不了解的東西。這樣的話,最後大白虎和那兩人到底誰會贏就不好說了,況且之後可能還會有更多的人追上來,勝負難料啊。

那兩人見大白虎暴起傷人,思量着顧頌一個小孩兒也跑不了,就放着他不管,一起專心致志對付大白虎去了。雖然大白虎精壯強悍,但畢竟是血肉之軀,怎麽抵擋得了銳利的劍芒,一刻鐘都沒到,它的身上就帶了幾道深深的血痕。

顧頌站在霧氣缭繞的池中,一手緊抓住掙紮着想要到虎媽身邊去的小白虎的後頸皮,眉頭緊皺地看着岸上的狀況。眼見着大白虎身上的血痕越來越多,顧頌松開了抓着小白虎的手,穿上擰得半幹的衣服爬上了岸,小白虎在上岸的同時奔向了大白虎。

大白虎看見了跑到自己身旁的小家夥,生怕小家夥受傷,急忙叼起小白虎向後退到顧頌身旁。那兩人雖然占了有利形勢,但大白虎也不是吃素的,他們身上也帶了些輕傷,同樣退後幾步警惕地看着顧頌他們。

“我跟你們走。”顧頌輕拍了幾下白虎的背,神色貌似輕松地走向那兩人,一步一步遠離白虎們。

顧頌清楚地知道那兩人看見和白虎硬杠上的原因是什麽,無非是為了抓自己,或者是殺了自己,本就是自己的禍事,不應該讓白虎們牽扯進來,更何況要是大白虎死了,小白虎必死無疑。就算是為了報答大白虎照顧自己的這幾天,顧頌也不能眼睜睜看着它們送死,這條命就當是白撿的,現在只是送回去罷了。

那兩人對了個眼色,然後其中一人閃到顧頌身前,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提着他霎時又回到了另一人身旁。

随着那人的手漸漸收緊,顧頌體會到了窒息的感覺,嘴角卻仍舊帶着笑意,沒有為自己即将結束的生命哀悼,也沒有對死亡的恐懼,只是想着看來自己沒猜錯,那些搜尋自己的人果然是揣着殺了自己的心思。

眼前陣陣發黑,顧頌明白死亡離自己是越來越近了,意識好像在漸漸剝離,大腦也漸漸空白。

在眼睛閉上的剎那,顧頌卻猛然聽見一聲虎嘯,恍若腦中閃過一道驚雷,他的意識倏然回歸,充斥着血絲的鳳眼一下睜大,全身血液就像沸騰一般,條件反射般的屈指成爪向對方的大動脈抓去,速度驚人。

對方沒有預料到顧頌的反擊,同樣也沒算到顧頌瀕臨死亡時爆發的速度,匆忙間把掐住顧頌脖頸的手松開,向後一仰,險險錯開了大動脈,但顧頌這麽多天吃的是生肉,撕的獸皮可比人皮堅韌多了,指尖的力量是絕對不可小觑的。

那人大動脈躲開了,可顧頌還是抓下了他頸間的一塊皮肉,頓時那黑衣人痛得慘嚎出聲。漆黑的林間回蕩着他的慘叫聲,煞是瘆人。

顧頌一擊未中,很想繼續攻擊,可是先前被掐住了呼吸道,還沒有緩過來,剛剛的動作幾乎耗盡了肺裏的氧氣,腦袋一陣陣發暈,只好順勢半蹲在原地,捂着嗓子猛咳。

好不容易快緩過來了,此時顧頌感覺到後背襲來一陣涼意,緊接着的是一聲虎嘯。一般人不能從中聽出什麽,但習慣觀察的顧頌與白虎朝夕相處那麽多天,早就學會了從聲音辨別出白虎表達出的明顯的情緒。這次的虎嘯中除卻憤怒之外,還帶了強烈的痛苦。

驚愕之下,顧頌猛地轉頭,看見的是另一個黑衣人,站在自己身後一步遠的地方,卻是生生被拍碎了半個頭。還來不及感到惡心或是驚恐,顧頌就看到那人手裏還緊緊握着劍,劍身一半紮進了大白虎的身體裏,劍尖從白虎的身子另一側穿了出來,離自己只剩不到一尺距離。

看見這一幕的顧頌呆站在了原地,第一個感覺不是害怕也不是憤怒,而是不知所措,難道白虎是為了救自己才……

那人碎掉的一半臉上是混合着的血液和腦漿,乳白色混合着鮮紅色順着脖頸流到肩膀上,另一半臉上眼睛還死死盯着顧頌,半晌才不甘心地倒地了,即使這樣,劍還是被緊握在他手裏。

劍被那人倒下的力量帶出,拔出時劍的邊緣在白虎的肋骨上刮過,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聲音,最終“哐當”掉在了地上。沒了劍的阻擋,鮮血汩汩湧出,頃刻間白虎那一身漂亮的白中帶黑條的皮毛半邊染成了血紅。

眼睜睜地看着大白虎倒下,小白虎一貫清澈的金色眼眸此時也泛上了幾絲血紅,盯着倒下的大白虎,半晌才踉踉跄跄走了過去,完全沒有了平時連跑帶跳的活潑勁。

小白虎走到大白虎眼前,嗚咽着低下腦袋,蹭着大白虎的臉頰。大白虎硬是忍着傷痛,安慰似的舔着小白虎。

這時的顧頌仍是呆站在原地,心裏有些後悔自己學過動物學,哺乳動物髒器的位置知道得太清楚了,一眼就看出白虎必死無疑,如果不知道,他還可以抱着希望做急救,期待白虎可以完好地再次站起。

一步步挪到白虎身前,顧頌不敢把目光移開一寸,就怕自己目光移開的瞬間白虎咽了氣。

靜靜站在白虎身前,顧頌眼睛一眨不眨,身子一動不動,內心全是內疚,滿耳都是小白虎的嗚咽聲,好不容易才彎下了僵直的膝蓋。即使是徒然,他還是哆嗦着把手放到大白虎的傷口上用力壓住。

小白虎不管不顧地蹭着大白虎臉頰,好像希望大白虎站起來。

大白虎掙紮了多次想要站起,卻是每一次都更狠地倒了下去,鮮血流了一地,淌到池子裏,染紅了小半個溫泉池。

顧頌抱着原本暖和如今卻正在漸漸失去溫度的大白虎,眼神空白,看不出他的情緒,但實際上他現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感覺。耳邊小白虎的嗚咽聲漸低,顧頌回神轉頭看去,發現小白虎仍是張合着嘴,但是已快失聲。

顧頌那常年冰凍的心狠狠揪了一下,伸手欲把小白虎抱到懷裏,卻發現奄奄一息的大白虎喉裏發出了模糊的聲音,金色的眸子死死盯着自己身後,同時白虎的身子猛地顫了一下。

顧頌警醒,感覺到身後有人靠近,毫無疑問那應該就是那個本該被自己捏碎大動脈的人,原本空白的眼神一下聚焦,漆黑的眼眸深邃得看不到底。

半蹲着向左後方退了一步,顧頌迅速站起,再向右跨了一步就到了黑衣人的身後,快得只讓人看到一個殘影,同時動手的那人只堪堪削斷了顧頌的幾根發絲。

雖然有些詫異自己的速度,但顧頌知道自己沒有時間去多想,幾乎是站到那人身後的同時就伸出了右手,隔着衣物一下摸上黑衣人的脊背,毫不猶豫捏住一截脊椎向裏一推再向外一拉,動作結束時,面無表情地說道:“你以為沒有武器就殺不了人麽?”

那人只來得及回頭看向顧頌,下一瞬間眼神裏只剩驚恐,再次慘叫着倒下了,卻完全做不到用手捂着傷處,好像身子已經不受他的控制,只能抽搐地倒在地上,全身只有嘴裏能夠發出聲音。這次的聲音比起先前那次有過之而無不及,凄厲得讓人脊背發麻。

低頭看着躺在地上面目變得極其猙獰的人,顧頌擡起右手緩緩握成了拳,仍是沒有任何表情,像是在自言自語:“人的要害,我也知道得太清楚了……”說完,顧頌便走回了白虎身邊,目光沒在那将死之人身上停留多一秒。

此時的大白虎顯然已經快不行了,瞳孔開始有些渙散,卻還在堅持,溫和地看着就在自己眼前的小白虎,偶爾用相似的眼神看兩眼顧頌,最終眼神還是沒了焦距,胸腹的起伏也漸趨于無,眼眶裏一顆珍珠大小的淚珠滾落了出來,順着鼻梁骨落在了小白虎的絨毛間。

小白虎停止了嗚咽聲,瞪着雙眼看着停止了呼吸的大白虎,仿佛是不可置信,再閉上眼用鼻子拱了拱大白虎,發現還是沒有動靜,就繼續拱。那動作持續了兩三分鐘,顧頌在一旁看着,摸摸自己胸口,喃喃道:“……原來是這種感覺麽……”

話音剛落,一聲尖嘯從遠處傳來,音調以及長短和這裏已經氣絕的兩人先前發現顧頌時發出的尖嘯相同,聲音尖利得讓人心裏發顫。尖嘯驚起了無數飛鳥,鳥鳴聲響徹了大片森林。

作者有話要說:

☆、逃

顧頌心下一凜,這是其他人來了!

環顧周圍,顧頌沒有發現一個可以藏身之地,那麽,現在能做的,就只有逃,而且還要帶着小白虎一起逃,小白虎還在斷奶期,把沒有捕獵能力的它留下來無異于讓它餓死,何況那些人看到這情景,不知道會對小白虎做出什麽。

下定了決心,顧頌三步并作兩步到了剛剛斷氣的那人身邊,利索地脫下了那人的黑色外衣,把黑衣裹到自己身上系上腰帶的同時跑回白虎身邊,伸手一把抄起小白虎塞到黑衣裏,一刻不停頓地向着尖嘯傳來的方向跑去,一邊撕下衣服下擺過長的部分把頭發和臉的大半部分遮住。

小白虎在顧頌懷裏使勁掙紮,剛把頭鑽出來就被顧頌一把捂住,就怕它發出聲音或是掉出來。可是顧頌忘了小白虎先前已經快失聲了,現在根本就不能發出什麽聲音。

無論怎麽掙紮都無法掙脫顧頌,小白虎只能感覺到自己離大白虎越來越遠,帶着血絲的眼眸裏閃爍着驚恐和焦急,利爪立馬伸了出來,不管不顧地向顧頌的手上撓去。

顧頌手上一疼,松了松力道,小白虎便趁勢繼續用力扒。沒有聽到小白虎的聲音,顧頌意識到了小白虎已經無法發聲,看了看手上滲出血絲的幾道傷口,只是眉頭皺了一下,就繼續制住小白虎,無論手上已經有幾道傷口都不松開讓小白虎下去。

一會兒回頭一看,溫泉池已看不見,硫磺味也快彌散,顧頌就近挑了棵比較高的樹爬了上去,一直爬到快到樹頂的時候才停了下來。

控制自己的呼吸平緩下來,貼着樹幹隐在夜色中,顧頌靜靜摸着懷裏小白虎的脊背,直至小白虎安靜下來,一聲都沒有吭,只是看着遠處□□在林間的一池鮮紅的溫泉,還有池邊側躺在地的白色身軀。小白虎也看到了,在顧頌的懷裏就那麽直勾勾地盯着遠處。

沒有多長時間,顧頌就聽到不遠處傳來人聲,但還是維持着原來的動作不變,反倒是小白虎的身子緊繃起來,顧頌輕輕拍撫它的脊背讓它放松下來。原本這幾日都是在顧頌懷裏睡覺,小白虎已經習慣了他的動作,很快就順着他的意放松下來,只有眼睛還從顧頌的衣領間露出,在黑暗裏灼灼放光。

“……奇怪,怎麽沒人回應我?”一個聲音帶着疑惑這麽說道。

“也許是你內力太低,沒傳到發聲的人所在的地方。”另一個聲音裏帶着取笑。

“閉嘴,快點找。”這又是另一個聲音,帶着威嚴的感覺。

顧頌還是渾不在意的樣子,只是在腦海裏深深刻下了最後一個人的聲音。與此同時,顧頌腳下的樹枝間有三個黑影先後掠過,離他最近的人的頭頂不過才離顧腳底兩個樹枝的距離。

很快,顧頌就看到那三人出現在溫泉邊,接着就遠遠地聽到一聲驚呼:“師叔!師弟!”

三人中的一人向兩個躺在地上的人影奔去,那人先是到了被拍碎了半個腦袋的人身邊,猶豫了一下也沒敢去碰,轉身到了另一躺着的人的身邊,摸了摸鼻息就縮回手,轉頭對站着的兩人說了什麽。

顧頌很清楚,自己親手解決掉的那人死狀太過奇怪,頸間的傷口根本就不致命,但面部表情極其扭曲,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野獸所為,更何況先前那人削斷的那束發還留在那兒,自己的發色又與那些人的黑發不同,稍稍一聯想就能想到他。

接下來他們肯定會搜人,顧頌先前向着聲源處跑就是在賭他們搜尋的唯一盲區就是他們來時的方向。

應該是站着的一人發了話,另兩人中一人如顧頌所料沿着他們來時的反方向去了,一人則開始在溫泉池邊搜尋。唯一站在那邊不動的人走到了大白虎的屍身旁,拔出劍,又是一道青光閃現,狠狠砍在了大白虎身上。

眼看着這一幕,顧頌和小白虎眼中同時掠過一絲厲色。顧頌看着那人在大白虎身上洩憤似的亂砍,微眯起了眼睛,手指輕點在小白虎的額上,“記住這個人,總有一天,我們會親手撕了他!”小白虎露出尖利的牙,從喉間發出低啞的聲音回應着顧頌。

深深地看了一眼大白虎,顧頌再次爬下了樹,用最快的速度遠離那些人。

正在洩憤的人忽然身上一寒,先是掃視了周圍一圈,然後像是感應到了什麽似的向顧頌原本所處的樹頂看去,卻什麽都沒有看到,只好轉回頭,卻沒有再繼續砍身上已經涼透的大白虎,眼中閃過一道精光,在大白虎身上有序地劃了幾劍,揪着大白虎背部的皮用力一扯,竟是把大白虎的皮扒了下來,鮮血淋漓。

整整一夜,顧頌腳步不停地走着,期間摔了無數次,每次摔下去時都護着懷裏的小白虎,不可避免地摔出了一身淤青。小白虎無精打采,顧頌沒法靠它的幫助,找不到原來的洞穴,只有逃,逃到哪兒算哪兒,找到适合的地方再藏起來。

眼瞅着天即将大亮,顧頌難免有些心焦,白天才是他們真正搜索的時候,昨晚那兩個倒黴的估摸着是想洗溫泉恰好撞到的,得趕緊找個藏身的地方,他可冒不起大白天在外面遛達的風險。

皇天不負有心人,太陽才剛升起,顧頌就找到了一個被亂草覆蓋着洞口的洞穴。洞穴口站着走不進去,但鑽進他一個半大的孩子并不困難。找到一個洞不容易,顧頌眼見時間不多,也硬是進去了,鑽進去後他還伸出手把周圍的草扒拉過來堵住洞口,這才繼續向洞裏爬去。

進了洞,顧頌就發現洞穴裏頭可不小,他本是爬着走,漸漸變成彎着腰走,最後可以站着走,洞穴越走越寬,但是随着逐漸深入,光線也原來越暗。

走着走着,洞穴不再增高拓寬,維持着可以讓顧頌站立着走的高度,寬度和高度差不多,足以容納幾個顧頌并肩走過,但這些顧頌并不能看見,只能在黑暗中摸着岩壁慢慢走。

其實這洞有許多支路,顧頌從支路進來,現在所在的正好是最寬敞的一條。現在顧頌是站着走的,許多支路的口開在了他的腰部下方,他的手摸不到,一直在黑暗中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所以就順着這條道一直往下走着。

不知道為什麽,顧頌一直覺得洞裏有奇怪的聲音,但仔細聽又聽不到什麽,下腳去探也探不到什麽,懷裏的小白虎也沒有發出警告,只好繼續走。

就這麽走了半晌,顧頌不只是身體疲累,由于那種聲音,連精神都處于緊繃到崩潰的邊緣,終于忍受不住,把手往下探去,想要知道是不是腳底與不平滑的地面的摩擦聲。

還沒有摸到地面,顧頌就感到手背一陣涼風刮過。手一縮,顧頌先是吓了一跳,然後狂喜,有風就是有空氣流動,就是說有可能找到出路了。

伸手向涼風吹來的方向摸去,果然沒有摸到岩壁,顧頌心下有一種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欣喜的感覺,殊不知他自己已經路過好幾個這樣的出口了。

趴下鑽進那個較小的洞口,顧頌想到即将出洞,幾乎耗光的精神重新煥發生機,爬的速度都快了許多。只是現實太過殘酷,顧頌的膝蓋爬得生疼都沒有看到一絲光亮。

幾次想要放棄繼續爬,顧頌卻又實在不甘心,好不容易被幾條命換回的自己的命就那麽輕易地丢了嗎?好歹要幫叫自己是少主子的男人報了仇,要和小白虎撕了那個折騰大白虎的人再死!

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顧頌的眼裏又恢複了鎮靜和堅定,繼續向外爬去。在他懷裏的小白虎從樹上下來後就沒吭過聲,只是安安靜靜窩在顧頌懷裏一動不動,要不是它的身子還是溫暖的,顧頌甚至會以為它也魂魄西去了。

在掌心和膝蓋都磨得流出了血之後,顧頌終于看到遠處有了一個光點,興奮得無以複加,不顧疼痛向光亮處加速爬了過去。

就在快要抵達光亮處的時候,洞的大小發生了變化,突然變大了許多。猝不及防之下,顧頌從小洞中掉了出來,摔到了另一個較大的洞裏。

掙紮着從地上爬起,顧頌看着才十米遠的真正洞口有些腦袋發暈,感覺眼前整個世界都在晃動,正想走向洞外,卻聽到耳邊一陣陣從喉間發出的咆哮聲。

顧頌一驚,頓時完全清醒了過來。借着洞口照進來的黃昏的日光,顧頌轉頭向周圍看去,頓時呆住了,連呼吸都幾乎被吓停了。

狼!棕狼!黑狼!全是狼!這是狼群啊!這是狼窩啊……

看見眼前一條母狼看的方向有些不對,顧頌疑惑地順着母狼的目光向自己腳下看去,頓時瞳孔猛烈地收縮了幾下,觸電般的向後一跳,那居然是一窩連眼睛都沒睜開的小狼!

顧頌哭笑不得,背緊緊貼着岩壁,慢慢挪着遠離那窩小狼,在洞中爬得生疼的手腳情急之下失去了痛覺。聽着狼群的咆哮聲,顧頌心裏也在咆哮:這是誤會,誤會啊!我沒想抓那窩狼崽子!

狼群擠在了洞口,堵住了顧頌的去路,讓他進不得退不得,只能留在原地,在狼群漸漸縮小的包圍圈裏皺着眉苦苦思索着該怎麽跑,怎麽破開包圍圈,但又不敢亂動,怕一動就被群狼撲上來撕扯個幹淨。

作者有話要說:

☆、捕獵

在群狼的咆哮聲中,顧頌懷裏的小白虎動了動。群狼不明所以,只看見他的胸口鼓起動彈了一下,于是好像被驚吓到了似的,一下都噤了聲,洞口的擁堵有了些許松動。小白虎乘勢怒嘯一聲,聲音雖然比起大白虎有所不及,但比起之前的稚嫩聲音,現在略顯嘶啞的聲音已經很有王者風範了,群狼中有幾匹被唬了一跳,向後退了點。

顧頌抓住機會踩到空處借力迅速向外跑去,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無意中,顧頌速度達到了之前躲開黑衣人的偷襲的時候的速度,群狼眼中只有一道黑影掠過,包圍圈裏就沒有人影了。

群狼還在集體發愣的時候,顧頌已經跑出了洞穴。這時的顧頌才真正察覺到了自己的速度有些過快了,不像正常人能夠達到的極限,難道自己真有內力?

雖是想着事情,顧頌腳下可不敢停,但跑出洞後,他明顯感覺到自己的速度低了好多,就算這樣,他還是盡力跑着,哪兒敢休息,難不成等狼群追上來把他自己當晚餐啊?

果然,顧頌跑着跑着就聽到了身後遠遠傳來狼嚎聲。轉頭一看,顧頌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還在洞裏的時候,天色已是黃昏,之後顧頌與狼群僵持了一段時間,等到跑出洞時,太陽已是落下了山。在黃昏與黑夜的交接點,光線暗沉,只能勉強分辨周圍的景物,而顧頌回頭看見的是無數只泛着綠光的眼睛,閃閃爍爍地緊随在自己不到百米遠的地方,伴随着這景象的還有令人膽寒的狼嚎聲……

看見這可怖的景象,顧頌腳下生風,居然又一次達到了速度巅峰,可惜的是才一會兒,他的速度又降了下來,剛剛才和狼群拉遠的一點點距離很快又被追平了。

顧頌邊跑邊察看周圍環境,發現這兒的樹木遠比鑽進山洞前的樹木密集程度低多了,看來鑽了個山洞還讓自己抄了個近道,離那些黑衣人搜索的地方應該很遠了,還來不及慶幸,身後的一聲狼嚎就提醒了他現在的悲慘境地。

本想爬上樹以避圍捕,但萬一要是狼群認定了他是獵物,那顧頌就得冒着被狼群困死在樹上的危險,要知道狼不但是種耐性很強的生物,還是一種很記仇的生物,別忘了顧頌在它們眼裏是試圖抓走小狼的人。

于是,忖度之後,顧頌無奈地發現自己還是只能跑,只好玩命似的向前狂奔。

按理說,逃命了一個黑夜,又在洞穴裏走了一個白天,成年人都該筋疲力盡,連擡腿都沒力氣了,顧頌理智上不認為自己一個半大的孩子還有力氣去繼續逃跑,可事實是,他居然還能繼續跑,手腳雖然十分酸痛,但并不是痛得不能動,而且這肺活量高得難以置信,他到現在都沒有缺氧的感覺。

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顧頌簡直确信了自己有內力這種神奇的東西。作為一名理科生,顧頌很形象地在腦海裏開始構圖,假設內力是一樣東西,被封在盒子裏,自己怎樣找到盒子,又在怎樣的情況下才能打開盒子?

接着自己開始解答,盒子就是顧頌本身,內力就在他身體裏,他自己并不會有意去調用內力,但無意間調用內力時總能感受到血液的加速或是升溫,那麽仔細感受血液循環的話會不會可以調動內力?

想着想着顧頌就這麽做了,果然一會兒後他就感受到一股熱流在自己血脈裏湧動,同時他的速度提升了,但只那麽一瞬,他又失去了那樣的感覺,而狼群現在離他不到五十米。

顧頌不信邪地繼續嘗試,他那極強的學習能力可不是吹出來的,一次比一次感受到的持續時間長,在這一次次的嘗試中,狼群已經追到了不到二十米的地方,而顧頌感受到的熱流覆蓋範圍也越來越廣。狼群越追越近,在顧頌懷裏的小白虎着急地發出了警告聲,他卻并不着急催動感受到的部分熱流,只是開始用全身去感受,因為每次他能感受到的熱流越廣,持續時間越長。

狼群離他只剩兩三米的時候,顧頌終于覺得全身都納入了熱流的範圍,上身自然前傾,腳尖點地,身子一輕,居然以比逃出洞穴的速度快了一倍的速度向前飛馳。

身後群狼仍是锲而不舍地緊追,顧頌與它們的距離還是在漸漸拉大,只是拉開得過慢,顧頌在前進的時候要躲避灌木和較低的樹枝,還要避開長到地面上的樹根以免摔倒。

突然間顧頌想到剛來到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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