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京城,太陽已上城頭,一條原本還算清靜的街道上此時鑼鼓喧天,鞭炮噼裏啪啦響成一片,尤其是其中一棟樓前,簡直是人山人海,将那棟樓圍得水洩不通,每個人都拼命伸着脖子向裏看。
一位路過的人被人群卷了進去,有些不明所以,拍拍人群中的一個男人問道:“兄臺,請問這是怎麽回事?”
那人看都沒看拍自己肩的路人,答道:“還用問?這間酒樓開張了。”
“不過一間酒樓開張而已,而且酒樓牌匾上的紅綢還未掀開,怎就如此多的人?”路人更不明白了。
這次是人群中的另一人回答了他,“看見站在酒樓門口的人沒?”
路人在原地使勁一跳,終于看見了臺階上站着的幾個夥計,頓時瞪大了眼睛,驚訝得嘴都快合不攏了,“怎麽會有幾個姑娘?”臺階左側是正常的夥計沒錯,右側怎麽是幾個姑娘?而且這些人的服飾還有異曲同工之妙,看起來利落又賞心悅目。
突然人群中嘈雜了起來,那路人邊上的一人激動得一把扯住他的袖子,“看見酒樓的掌櫃沒?!”
“沒……怎麽了?”路人很茫然,看沒看到掌櫃有什麽關系嗎?只好努力向前看,終于,路人在人和人之間的縫隙中看到了那掌櫃的一眼,頓時呆住了,如此妖媚又高貴的長相,簡直是驚為天人。
在衆人或驚豔或呆滞的目光洗禮下,孔虞覺得自己的臉都笑僵了,不出他所料啊,主子果然把這些事都丢給他了,擡手示意酒樓前衆人安靜,等衆人都安靜下來了,方才說道:“今日本酒樓開張,承蒙各位看得起,前來觀禮……”
按照流程啰啰嗦嗦說了一堆,孔虞說得自己都覺得煩了,但酒樓前衆人完全沒有不耐煩的跡象,仍舊鴉雀無聲地聽他說話,眼睛直直盯着孔虞。
孔虞音調幾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他看着臺下衆人,想起了昨天自己抗議酒樓開張當日他來主持時,顧頌說的一句話:“你們不覺得他往酒樓門前一站就是一塊活招牌麽?”當時孔虞正想反駁,哪知酒樓中人皆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然後深以為然,集體投票讓他主持開張儀式。
終于到了揭紅綢的時候了,孔虞喉結艱難地動了動,講得口水都幹了。一把揭下紅綢,牌匾顯露了出來,上書四個蒼勁有力的大字“八方酒樓”,字上刷了一層金漆,在陽光下襯得酒樓更加氣勢非凡。
可是揭了紅綢還沒完,孔虞繼續僵着張笑臉把話講完,“本酒樓秉承四面八方來者皆是客的原則,今日酒樓開張,于本酒樓用餐的客人可按價得相應的精致點心一份,并且每位客人都可得抽獎機會,獎品有金銀飾物,日常用品,免單劵等,具體情況請看門口告示,禮品有限,送完即止。”
孔虞看了眼蠢蠢欲動的人群,扔下一句話:“現在,我宣布,八方酒樓開張!”酒樓的夥計們很配合地将大門全部敞開,孔虞轉身進酒樓。
孔虞剛走進去,就感覺到人群跟在他身後湧了進來。
酒樓後院三樓,莫聆歌站在窗前看着酒樓裏擁擠的人群,轉頭問:“你們不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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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興趣,而且孔虞在,不會出什麽事。”顧頌正在閉目養神。
“人多,擠。”蕭夏窩在另一扇窗下,看着人潮湧動的酒樓興致缺缺,聽見酒樓裏傳來的嘈雜聲音,果斷把窗給關上了。
顧頌突然睜眼,向莫聆歌說道“過來。”
莫聆歌聞言,走到顧頌跟前,才問道:“叫我過來幹什麽?”
“酒樓人多,萬一有人從窗口看到我們就不好了。”顧頌說得一本正經,的确是這樣,現在暫時沒人知道莫憂山莊三少爺在哪兒,萬一有人看到了,并且認出了這是莫聆歌,那就麻煩了。可是顧頌忘了考慮一件事,其實不是每個人都像他一樣可以一眼就認出沒了紅斑以後的莫聆歌,所以說,顧頌完全是瞎擔心。
莫聆歌看了眼顧頌的一頭銀發,以為顧頌的意思是說有人看到他的銀色發絲就不好了,默默走回了窗口,将面向酒樓的窗戶關得嚴嚴實實,回身坐到顧頌身旁的榻上,拿了本書開始安安靜靜地看。
“我可以去前面的酒樓幫忙嗎?”在一旁被許金摧殘許久的莫玄終于忍不住了,從凳子上站起身,開口問顧頌。
顧頌瞥一眼莫玄,說道:“你是影衛。”言下之意是你不該離開莫聆歌,乖乖待在這兒。
莫玄一臉苦巴巴地看窗外,許金則是一臉歡快地重新湊到了莫玄身邊。
顧頌凝視了身邊莫聆歌的側影一會兒,重新閉上眼睛,反正閑來無事,不如練內功好了,練功同時顧頌還在感受着酒樓裏的每個氣息,只為搜尋早就該出現的某個人。
顧頌暗嘆,今天這種日子他居然沒見過許長善,說不定許長善易了容正躲在酒樓的某個角落裏,再說不定許長善打算給他找點麻煩,這種方式雖然有些耗內力,但這點內力顧頌自認還是耗得起的。
孔虞站在酒樓櫃臺邊,看着酒樓夥計雖然忙但不亂的來來往往,一位位客人落座,點菜,夥計回廚房報菜,上菜,等客人走了,夥計收賬,送禮品,客人抽獎,一切都是有條不紊地進行。預料中的意外情況比如說砸場子的,居然一個都沒有出現,說實在的,孔虞還有點小小的失望,要有了砸場子的,他就可以借口處理事情先走了啊。
“老錢,這是客人給的小費。”趙燕拿着幾枚銅錢往櫃臺上放。因為酒樓剛開張沒一會兒,用餐的客人基本上都還沒吃完,所以基本上都沒有結賬,櫃臺這兒的人還算挺閑。
“哦。”老錢拿起幾枚銅錢就要往櫃臺下塞,卻見孔虞伸出手攔住了他。
孔虞将銅錢拿了回來,又将準備轉身離開的趙燕叫到櫃臺前,讓趙燕伸出手,把銅錢重新放到趙燕手心,笑得很友善:“主子說過了,你們得到的小費都歸你們所有,不必上交。這件事我忘說了,你跟其他夥計也說一下。”
“好。”趙燕向後院的方向看了一眼,将銅錢纂到了手裏,轉身繼續忙活去了。
後院三樓,窗戶雖是關着,但趴在窗臺上專心致志地聽酒樓中聲響的蕭夏突然睜開眼,看着顧頌,突兀地問道:“是你說的?”本來房中環境是安安靜靜的,于是一室的人聞言先是被吓了一跳,接着都看向顧頌,目光好奇。
顧頌忽視衆人的視線,繼續搜索許長善,渾身紋絲不動,眼也不睜,卻啓唇答道:“是我說的。這樣的話,為了得到小費,夥計都會盡心盡力服務客人,酒樓的業績也會提高,于他們自己,于酒樓,都是有益的,這是雙贏,我為何不這樣做?”
“哦。”蕭夏不知為何突然有些焦躁,“我去酒樓裏幫忙。”
說完,蕭夏就起身走了,推門離開了房間,居然真去酒樓了。
許銀掃視房內一圈,視線在顧頌和莫聆歌身上、許金和莫玄身上停了幾秒,目光仿佛又穿過牆壁投在了蕭夏和孔虞身上,嘴角和眼角漸漸揚起一個弧度,笑了出來。
許銀笑得和她娘一樣美若天仙,卻笑得顧頌渾身發寒,倏地睜開了眼看向她,眼神疑惑,問道:“你在笑什麽?”
許銀仍是止不住地笑,語氣裏都帶着笑意,“這一個個的,都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啊。”
顧頌目光還是原來的茫然,渾然不知許銀到底在說什麽,莫聆歌卻看也不看許銀,好像理解了她所說的。表現最為異常的,可能算是被許金黏着的莫玄了,聽了許銀說的話,莫玄渾身一震,眉頭一皺看向許金,盯了一會兒後,莫玄卻使勁搖了搖頭,推開許金,正襟危坐,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既然想不通,顧頌也懶得去想了,轉而問道:“許長善去哪兒了?”搜索了幾回下來,顧頌沒有發現任何一個與許長善相似的氣息,為了避免許長善隐藏氣息而導致的無法察覺,顧頌是按距離一寸寸檢查過去的,每個人的呼吸都是正常人的,沒有高手的平穩綿長,所以顧頌覺得許長善不在酒樓,這斷然不會出錯。
“我爹啊,本來他說要來看酒樓開張的。”許銀收斂了笑容,一臉若有所思,“但是在前兩天,收到一條消息以後,爹臉色就變了,然後立刻跑出去了,說要親自去調查消息,從那時候到現在我都沒有看見他。”
“這樣啊……”顧頌先是放心了,許長善沒來酒樓搗亂就好,然後卻是一驚,能讓許長善變臉色的事情必定不會簡單,不知這事是否與自己關心的事情有關,希望不是什麽大事吧,這個時候平靜點比較好,不然他沒心力去調查皇宮。
可能是顧頌的表情忽然變得嚴肅了,莫聆歌放下書,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端給顧頌,“別想那麽多,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在掌控之下,何必非要折磨自己不可,只要你我關心之人平安無事就好,不是嗎?”
顧頌聞言一愣,下一刻卻笑了出來,接過茶杯。是啊,一個人是不可能掌握所有事情的,既然這樣,何不要逼自己去想那些不一定會發生的事情,在這樣不明了的情況下,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即可。
喝下一口茶,清香順着咽喉漫入鼻腔,顧頌表情輕松了許多,“是啊,不過我關心的人應該都不會有事的。”
莫憂山莊是江湖第一山莊,其中的一幹人等如莫睿林樂舞之流當然不是吃素的,至于靈玉宮和神醫門,先不說靈玉宮衆人武功高強,靈玉峰下的陣法就算是個中高手也沒法進入其中後全身而退,神醫門更是沒人知道其所在,就算是體力最為孱弱的莫聆歌,有顧頌親自在他身邊守着,自然是安全的。因此,顧頌關心的人還真不可能出什麽事,對于這一點,顧頌自認還是挺有把握的。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