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八方酒樓,是京城新開的一間酒樓,但僅僅半月的工夫,就成了京城極富盛名的酒樓之一,不僅是因為其中有美味的菜肴點心,讓人食之難忘,甚至很久之後,回想起來舌尖還萦繞着那種絕味,還因為其極具特色的待客方式,不厚此薄彼,皆是笑臉迎客,種種優勢讓八方酒樓很快獲得了京城人的青睐。
日上當空,正是飯點,八方酒樓門口的人絡繹不絕,一片熱鬧的景象,夥計滿臉帶笑地将客人迎來送往,雖是忙得腳不沾地,但從臉上從動作上愣是看不出一絲疲憊。
相對很是安靜清靜的酒樓後院,顧頌正想和莫玄許金打個商量,欲将莫聆歌交付給他們倆照顧一會兒。
哪知莫玄剛明白顧頌講的事情,眉頭就一皺,果斷開口拒絕,“為什麽要跟他一起?我好歹也是莫憂山莊的影衛,照顧三少爺是我的職責所在,這事我一個人就可以完成,沒必要扯上他,讓他回去。”莫玄說的時候眼都不眨,甚至都沒看站在他身旁的許金一眼。
顧頌眯眼看他,說道:“你的反應有點大啊。”用的是陳述的語句,可是語氣裏帶着探究。
莫玄悄悄看了眼許金,卻見許金一臉的受傷,欲言又止,“我……”
許金表情有點難過,下一秒卻擡起頭,滿臉帶笑面對着顧頌,“小頌,玄說的對,我相信以他的能力一個人照顧小莫是沒問題的,所以我還是回去吧。”
莫玄又看了眼許金,目光裏夾雜了太多東西,卻在許金想要認真看清的時候扭過了頭,飛身而去,回到了三樓莫聆歌所在的房間。
顧頌看着莫玄回到房間,合上了窗子,回頭正好看見許金的背影,眼神裏的探究卻更濃重了,立刻逼音成線,對許金說道:“你倆都很不正常。”
許金背影立刻頓住了,瞬間就回身沖向了顧頌,在顧頌想要閃身躲開的時候,同樣用逼音成線的方式對顧頌哭訴道:“小頌啊,玄他從酒樓開張那天就躲着我,連跟我打架都不肯,看都懶得看我,我是不是惹到他了?我都不敢去找他,怕他到時候直接跟我絕交……”
顧頌聽許金開始說話,閃躲的動作停住,然後正好被許金抱住。許金比顧頌大了幾歲,自然比顧頌高了許多,但這一點都不影響許金以熊貓抱着竹子的方式抱着顧頌。
顧頌無語地被許金熊抱着,一邊還得聽許金哭訴,聽了半天,顧頌不禁默默吐槽:金子啊,你從見面第一天就開始惹莫玄了好嗎?有點自覺好不好?本來還覺得這一段時間你沒那麽缺心眼了,結果你只是怕莫玄再也不理你了而已,我這一段時間的認知是錯得多離譜啊!
“你們在幹什麽?”這是莫聆歌的聲音。
顧頌光顧着聽許金唠叨了,都沒發現靠近的人是莫聆歌,現在突然聽到莫聆歌的聲音,轉頭向聲源處看去。只見莫聆歌看着他,目光裏有些許疑惑,又有些許不快。
顧頌見莫玄就站在莫聆歌身後,而且莫玄的眼睛使勁盯着抱住顧頌的許金,目光甚至可以稱之為兇狠,顧頌不由得想要逗一逗他,露出同情許金的表情,安撫似的拍了拍許金的背,對莫聆歌說道:“到底怎麽回事得問莫玄啊,你看許金這缺心眼哭得涕泗橫流的慫樣,他能說出什麽來?”
莫聆歌聞言看向莫玄,莫玄卻收回盯着許金的目光,擡眼看向天空。而許金後知後覺地松開抱着顧頌的四肢,抹着眼淚,帶着鼻音說道:“我回去了。”許金心裏有些委屈,還不是因為莫玄将近半個月的時間都沒理他,他才沒忍住發洩出來的,從小到大都沒人這麽對他,他能不難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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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玄看着許金離去的背影,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任許金遠去了。
顧頌也邁步向酒樓外走去,向莫聆歌揮了揮手,“聆歌,我去找一下許長善,很快就回來。”已經很長時間都沒有看到許長善了,不知道許長善有沒有回到了銷金窟,所以就想去看看。
顧頌剛走到酒樓門口,就聽到莫聆歌跟上來了。顧頌回頭看,只見莫聆歌不急不忙走到了顧頌身側,側着頭看顧頌,問道:“我跟你一起去吧,好歹也是我們的大師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那麽久了,我也想去看看。”
顧頌頓了頓,想想這也合情合理,沒什麽不可以,答道:“也好。”
顧頌回頭對跟在莫聆歌身後的莫玄說道:“莫玄,你就留在客棧吧。”
“……好。”莫玄明顯有點魂不守舍,明白了顧頌說的話後直接答應了,轉身向後院走去。
顧頌看着莫玄的背影,眼神裏的探究又更進一步,小聲對莫聆歌說道:“幾個月前,在清晖山脈下,我讓他先去鎮上等着,他都死活不肯,我最後不得不給他下藥迷暈他,現在他這麽輕易就離開了,真是讓人捉摸不透他到底怎麽了。”
莫聆歌眼裏倒是清澈異常,答道:“莫憂山莊的影衛只有一樣在乎的東西,那就是山莊,所以他們會将爹的命令貫徹到底,即使他們自己也知道有些事情沒有必要堅持,因為離開了需要保護的人,沒了需要做的事,他們會無所适從。而現在,我在莫玄眼裏看到他有了其他在乎的東西。”
顧頌半懂不懂地琢磨莫聆歌說的話,覺得自己一個頭兩個大,一碰到這種與情感之類的東西有牽扯的事情,顧頌就覺得自己完全無法理解,畢竟他根本不知道什麽叫在乎。
酒樓前的人群忽然一陣嘈雜,不遠處傳出一陣驚叫聲,人群紛紛後退躲避,不可避免地撞到了顧頌和莫聆歌,顧頌盡力護着莫聆歌,以免人群躲避的東西到他們面前。
不過一會兒,一個胡子拉碴,衣冠不整的人踉踉跄跄走過了顧頌和莫聆歌面前,沿路又撞上了好幾人。那人路過的時候,顧頌和莫聆歌都聞到了一陣刺鼻的酒臭味,一旁的路人紛紛捂住鼻子,而被撞到的路人驚呼一聲,嘆一聲晦氣便躲開了。
顧頌輕呼一口氣,幸好不是什麽大事,莫聆歌同樣也是如此。
等顧頌側下頭一看莫聆歌,想要看看莫聆歌是否安好時,卻見顧頌臉色劇變,一把抓住莫聆歌的脈,就在酒樓前,開始滿臉緊張地給莫聆歌診脈,一邊還不忘防備警惕地盯着四周。
莫聆歌不知顧頌為何這麽做,只是覺得顧頌在酒樓前給他診脈很怪異,開口說道:“怎麽了?你突然緊張什麽?”
顧頌沒有回答,表情從緊張變成了濃濃的懷疑,好一會兒才說道:“脈相很正常。”
莫聆歌不明所以,失笑說道:“正常有什麽不好的?”
顧頌抿着嘴唇不說話,拉着莫聆歌就回了酒樓,徑直向酒樓後院走去,就是因為脈相很正常,所以這件事情才會顯得如此異常啊。
莫聆歌被顧頌拉着走,疑惑問道:“不去看大師伯了嗎?”
“不看了,過兩天他要是還沒回來,我們再去看他。”顧頌頭也不回向高級宿舍的三樓走。
回到房間,顧頌輕輕一腳把門踢上,讓莫聆歌到榻上躺下,順便将在桌邊給自家爹娘寫信的蕭夏叫了過來,“小夏,過來跟我一起診個脈。”
蕭夏雖覺得很奇怪,診脈顧頌自己就可以了,為什麽還要叫上她?但還是聽了顧頌的話,三兩步就走到了莫聆歌面前,看到莫聆歌的第一眼,蕭夏就像顧頌一樣緊張了起來,伸手抓住莫聆歌的脈門,問顧頌:“莫哥哥脖子裏的血點是怎麽回事?”莫聆歌聞言才覺得頸間隐隐約約有像被蚊子咬了的感覺。
顧頌眉頭緊蹙,說道:“不清楚,應該是有人趁亂時動的手腳。”他一個人診脈的話也許會錯診,雖然那幾率小得微乎其微,但加上蕭夏,那就能确保萬無一失了。
蕭夏診了好一會兒,面上同樣帶上了懷疑,“沒有問題。”
這時,幾人都如蒙一頭霧水,卻聽到正前方的酒樓又傳來一陣嘈雜聲。
“怎麽了?”顧頌面露不悅,再次逼音成線,問正在酒樓大堂的孔虞。
孔虞傳回來的聲音裏帶着顯而易見的憤慨,“有一個男人看曲茹長得好看便上前調戲,曲茹看他是客人,便委婉避開,他居然死纏不放,趙燕看不過去,上前勸說,哪知那人認出她是青樓紅蕖,便鬧了起來,酒樓裏有些客人被煽動了,事情現在鬧得不可開交。”曲茹是趙燕和孔虞在青樓後院,從老鸨的棍子下救出來的,長得不錯,性子也犟,要不是為了酒樓,估計這娃早就給那男人一拳了。
孔虞傳回來的聲音不止顧頌能聽到,蕭夏和莫聆歌也聽到了。莫聆歌皺眉想要怎麽做,而蕭夏袖子一甩就要沖到酒樓大堂去,因為她聽到了那人侮辱孔虞的話,無非是那一套,嫌孔虞長得太媚,接着辱罵孔虞的祖宗十八代,孔虞對幾人說的時候,自動略過了這一段,但蕭夏和顧頌的內力讓他們可以聽到酒樓大堂中的所有聲音。
顧頌攔住蕭夏,嘴角揚起笑意,目光裏卻滿是憤怒。
酒樓裏用餐的人有些起哄,有些在一旁看着,有些避亂提前結賬走了,只有極少數忽視他們繼續吃自己的飯。突然,酒樓裏所有人感覺身上一重,站着的直接倒到了地上,坐着的趴到了桌上,只有少數身負內力之人艱難地支撐着自己坐在原處。
“在場各位來八方酒樓用餐,本人榮幸之至。”一個渾厚的聲音傳入衆人耳中,“本酒樓一向将衆位視為最為尊貴的客人,一律以禮相待,哪知居然有人因夥計的私事為難本酒樓,豈非過分?的确,酒樓很多夥計出身不高,可那又如何?在場各位有誰生來便是王侯将相?出身不能選擇,但并不意味着無法改變。現在這些人都是酒樓夥計,是正經之人。”
那聲音頓了頓,繼續說道:“所以,若是真心實意想來吃飯,那本酒樓必會提供最好的服務,但若是想要酒樓夥計低聲下氣卑躬屈膝地伺候,或是故意來找本酒樓麻煩,恕本酒樓不願招待。”
最後一句話帶上了內力,酒樓衆人只覺得如醍醐灌頂,而每一個起哄的人鼻子裏都流出了兩條血柱,調戲曲茹的那個男人更是七竅流血暈了過去。完好無損地坐着的人俱是面面相觑,而身負內力的那幾人面露驚訝,此人內力得有多高?
嫌棄地看了眼倒在地上的那個男人,孔虞招呼酒樓夥計,“把他扔出去,扔遠點,這次他的餐費就不要了,但記着他的臉,以後不允許他進來。”
吩咐完,孔虞帶笑掃視酒樓裏的每個人,說道:“相信我們老板的話,各位都聽得很清楚,我就不再重複了,願各位用餐愉快!” 衆人聞言,沉寂了一會兒,歡聲笑語再起。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