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某天深夜,天上黑雲密布,月色星光被遮擋得幹幹淨淨,偶有輕風拂過,雲縫中才會瀉下一絲微弱到幾乎沒有的亮光。

此時夜深人靜,莫聆歌睡得正香,四肢都纏到了顧頌身上,把顧頌當床墊兼枕頭用。顧頌早已習慣了莫聆歌的睡姿,半分不适也沒有,只是拉了拉被子,将莫聆歌的頭部以下用被子蓋了個結結實實,現在的天氣白日雖說是溫暖舒适,但夜裏對莫聆歌來說還是偏涼的,很容易傷風感冒。

雙手環上莫聆歌的腰,顧頌用雙臂将莫聆歌固定在自己懷裏,省得這孩子半夜亂動把被子蹬掉或者不小心掉下床,雖然顧頌的擔心從來沒有變成過現實,但是顧頌這一行為已經成了習慣,環住莫聆歌的腰根本就是無意識的。

顧頌覺得自己迷迷糊糊剛睡過去沒多久,就感到有氣息靠近,雖然那股氣息沒有殺氣,但顧頌還是瞬間警覺地醒了過來,從不離身的游龍在顧頌手心內力的作用下輕輕振動。

黑夜裏什麽都看不清,但顧頌還是準确地找到了那個氣息的方向,防備地用內力壓迫過去。

幾乎是同時,顧頌感受到一股十分熟悉的內力突然暴起,與自己的內力相抗衡。

認出那人的身份以後,顧頌不慌不忙收回了自己的內力,用被子裹住莫聆歌,抱着莫聆歌起身,繞過那人直接出門去了莫玄房間。

顧頌推開莫玄房門的時候,莫玄正躺在榻上,雙手枕在腦後,雙眼看着房梁發呆,見顧頌帶着莫聆歌過來,起身迎上前。

顧頌将懷裏的莫聆歌交給莫玄,未說話,只是伸手指了指皇宮的方向。離開了顧頌,莫聆歌有些不安地動了動,但仍是閉着眼,尚未清醒過來。

莫玄瞬間明白了,點了點頭示意顧頌放心,轉身向床榻走去,将莫聆歌小心翼翼地放了上去。

顧頌見狀,轉身回了房間,阖上門,一邊換上夜行衣,一邊看也不看那人地問道:“你這麽長時間去哪兒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

許長善坐下端起茶杯,倒了杯涼水一口灌了下去,“怎麽說話的?我這麽累死累活的,也不表示一下慰問。”

顧頌從善如流,措辭恭敬地說道:“大師伯辛苦了,請問您老是去忙什麽了?” 可是語氣卻完全聽不出十分恭敬的意思。

許長善也懶得跟顧頌計較,解釋道:“靈玉宮開派同時,祖師偕同友人在各大城鎮匿名開了濟幼堂,照顧以及教育孤兒,如果有根骨好且品行好的,便帶回靈玉宮繼續教導,成為靈玉宮的人。可是,前段時間,濟幼堂有一名孤兒被人擄走,下落不明,我親自前去調查,卻在太平山脈徹底失去了線索,所以只好回來再作打算。”

“太平山脈?”顧頌嘟囔了一句,怎麽好像所有的事情都跟太平山脈有牽扯?自己在太平山脈被追殺是如此,這件事也是如此,太平山脈果然是有古怪嗎?

“這事早晚會查出來的,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一急反而可能會忽視很多本來可以注意到的線索,我就不信他連一點蛛絲馬跡都不留。”許長善率先躍出了窗子,“走吧,去皇宮看看。”

Advertisement

顧頌一言不發,卻緊緊跟在許長善身後,不近不遠,正好一丈距離。

兩人都是輕車熟路,很快就到了皇帝寝宮。兩人俱是收斂氣息,悄無聲息地接近,将身形隐藏在了寝宮屋檐下的陰影中。

也是許長善和顧頌掐的時間好,此時皇帝正巧将宮人都遣了出去,少了雜七雜八的幹擾。兩人依舊不能随意用內力探查裏面的情況,萬一裏面有高手,這樣輕舉妄動是很不明智的,即使兩人俱是武功高強,但武功再高強,也架不住對方人多勢衆,但少了這麽多人,顧頌和許長善動手都是方便了許多。

許長善和顧頌靠得很近,而且目力都很好,因此即使這夜色對普通人來說是伸手不見五指,他們倆依舊能清清楚楚看見彼此的動作。

許長善貼在寝宮牆壁上聽了好一會兒,也不知聽到什麽沒有。顧頌聚精會神得盯着許長善,最終許長善擡起了頭,對顧頌搖了搖,示意自己什麽都沒聽出來。畢竟是高手,哪能這麽輕易被許長善聽出方位,能不讓對方發現并且辨別出到底有幾個人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許長善用雙腳勾住屋檐吊着自己,空出雙手,對着顧頌比劃了一會兒,接着悄無聲息地翻身落地,迅速離去。

顧頌雖從未見過許長善跟自己打手勢,但許長善的表達能力神奇到了一種新境界,顧頌居然完全理解了許長善的意思:我去幫你引開那些高手的注意力,在我動手的時候,你抓住機會探查一下裏面的情況。

顧頌紋絲不動地在原處等着,雙手手掌貼于牆壁上,整個人倒挂在屋檐下,随時準備将內力順着牆壁打出去。

好一會兒後,寂靜的夜空中突然傳來清脆的“哐當”一聲,聲源正是與顧頌相反的方向。

幾乎是同時,有兩人帶着殺氣從屋頂竄出,而顧頌将內力打入了牆壁,瞬間內力就沿着地磚牆壁轉了一個來回,在一聲凄厲的貓叫聲之後,內力重新回到了顧頌體內,顧頌繼續隐藏在陰影中假裝自己不存在。

不多時,那兩人就通過屋頂的兩個破洞重新回到了寝宮中,許長善緊随其後,沒多久就回到了顧頌身邊,再次向顧頌打了個手勢,用手勢詢問顧頌是否已經查探好。

顧頌點了點頭,許長善示意離開,回身順着牆根向外快速掠去,顧頌仍如進皇宮是那樣,維持着一丈的距離。

出了皇宮,許長善才大大咧咧問道:“怎麽樣?”

“皇帝寝宮裏有個密室,剛剛皇帝就在密室裏,守衛的高手有五個,但是都守在寝宮的不同方位,并不在密室中。”顧頌大致把情況說了一遍。

“知道得那麽清楚啊。”許長善有些吃驚,不錯,他們第一次配合的默契度還真高。

“我去妃子那兒偷貓的時候,仔細查看了一下,确定一般的太監都是沒有武功的,就算有,也只是懂一點皮毛而已。”許長善回頭看顧頌,“如果當初追殺你的人的确是武功高強的太監,那麽,我可以确定,當年追殺你的人要麽死了,要麽就在剛剛的那五個高手當中。”

顧頌想了一下,随即說道:“找個時間我倆再一起去一回,進密室看看。”

“好啊!”許長善興致勃勃地答應了。

兩人輕功都高,很快就看到了酒樓的輪廓。

沒看到沒關系,一看到,顧頌的心髒就漏跳了一拍。這大半夜的,酒樓居然燈火通明,這要不說明酒樓已經出事了,要不就說明酒樓即将出事。

顧頌和許長善立馬閃身回到酒樓,剛落入酒樓後院,兩人都是一驚。

許金倒在地上,左胸前刺着一柄劍,那柄劍顧頌一眼就看出來是莫玄的,鮮血還在順着劍鋒不斷溢出來。而莫玄雙眼無神地跪在許金身前,表情不知是在哭還是在笑。酒樓衆人都是一臉驚懼地傻站在一邊,不知如何是好。

莫聆歌也在,坐在許金邊上,喃喃自語:“又是因為我,又是因為我……”莫聆歌就像魔怔了一般,連顧頌喊他都沒聽到。

“聆歌!”顧頌用力揉了揉莫聆歌的臉,見莫聆歌的眼神重新開始凝聚,來不及問起因,也來不及安慰他,就說道:“去房間把我的手術器具拿到大堂,還有麻藥,棉線,紗布,越快越好。”

莫聆歌剛回過神來,聽顧頌這麽說,頓時知道顧頌也許能救許金,踉踉跄跄爬起來就往三樓房間跑,許銀随即跟了上去幫莫聆歌,有希望總比絕望要好。莫玄和許長善根本不知道顧頌要做什麽,僅僅按常理覺得許金是回天乏術了,傷的是心髒,這劍不拔,許金會死,這帶着血槽的劍拔出來,傷口擴大,許金還得死。橫豎都得死,莫玄和許長善都是一副打擊過大的表情。

“你們,分一半人去找燈架,然後把燈架點上燈都拿到大堂長桌邊上,把長桌照得沒有陰影最好,另一半人給我去燒熱水,燒到沸騰再給我端過來,熱水越多越好,燒得越快越好。”顧頌連珠炮般的吩咐酒樓衆人。

“……玄,爹,你們倆不要一副我已經死了的樣子好不好?”許金手都動不了,說話的氣息也已經很弱了,可還是擺出一張笑臉,其實他自己也覺得自己是命不久矣,只是單純地不想看這兩人這樣。

“閉嘴。”顧頌瞪了眼許金,“你還不如省點力氣在恢複的時候折騰他們倆呢。”

“呵呵。”許金沒有閉嘴的意思,“我這不是怕我沒機會在說話了嗎?”

“聽過一句話沒有,禍害遺千年,你個缺心眼離禍害還差點距離,但活個百年還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顧頌一邊說,一邊抓起許金的手腕摸脈相。

一眨眼工夫之後,顧頌挑眉怒道:“你怎麽折騰的?被捅了一劍不算,你還中了毒!”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瓷瓶,顧頌倒出一粒小藥丸就扔到許金嘴裏,合上許金下颚一擡,幫他咽了下去。

莫玄聞言卻是從渾渾噩噩中驚醒了,“毒?”似是被這個詞刺激到了,莫玄的精神似乎到了崩潰的邊緣。

吃下哪裏藥丸,許金覺得自己清醒了許多,手上也有些力道了,擡手覆上莫玄的手背,“是我自己沖上來的……這與你無關,你不要這樣……”

顧頌看樣子,哪還能不明白是怎麽回事?肯定是莫玄跟人交戰的時候,對方使了毒,莫玄不懂毒,自然是發現不了的,但一旁的許金發現了,于是沖到兩人中間,幫莫玄擋了下來,但莫玄沒料到許金會沖上來,沒收住劍勢一劍捅到了許金身上,導致許金即中了毒又受了劍的重創。

顧頌見許金還想說什麽,一指點到了許金睡穴上,“叫你別說話也別動,你不聽,別怪我啊。本來還能救的,要是被你自己折騰得回天乏術,那才叫冤。”許金幹脆利落地昏睡了過去。

又是下了幾指點在許金胸前大穴上止血,顧頌眼神如鷹般銳利地盯着莫玄和許長善二人,說道:“你們願意守在一邊什麽都不做,然後看着他死,還是幫我的忙,盡力去救他?”

莫玄和許長善聞言俱是渾身一震,眼神都從渙散狀态恢複了過來。

顧頌見狀,囑咐道:“把他擡到大堂裏的長桌上平放好,相信我可以把他救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