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節
切割着經脈,可是他卻無端的想笑,巨阕一晃,幻出數十道光芒圍上對面那人的身體。
果然,那人眼裏的熱忱更切,點漆般的瞳色流露出異樣的神采。
白玉堂白玉堂白玉堂,他心裏念着這個名字無數遍,他輕狂驕傲目中無人,卻心思透徹明見世情;他冷眼旁觀言語刻薄,卻在杯轉茶間拿捏的恰倒好處,舉手投足皆是默契風流。除卻這個人,誰能有比劍光更明粹的目色,誰能一揚眉便可縱傲九宵天下,誰能與他一曲劍歌對爾舞,醉笑陪君三萬場,不訴離傷
白玉堂白玉堂,他在流光的劍色中嘆息着想,只是你不知,我要的,其實并不多……
“……朝馳餘馬兮江臯,夕濟兮西澨。聞佳人兮召予,将騰駕兮偕逝……”
白玉堂揮劍,流水般的掃落那襲來的劍光,擡眼對上展昭面容,他臉色蒼白不帶一點血色,而那眉宇間卻是見慣了的溫潤淺笑,白玉堂揚劍側劈,劍尖一轉,反守為攻。
那人沒有一點驚訝,只是不慌不忙的避了開去,仿佛早已知道他會這樣做一般。
白玉堂低低一笑,朗朗的眉畫了完美的弧度,反手一劍,再一劍,又一劍。
是了,這才是他記憶裏最開始的那人的樣子,那個只一個微笑便可與他風流天下我一人的白五爺分庭抗禮的人,無論身在哪裏,無論多少的束縛,都不能改變他心意半分的堅定樣子,他做事幹練行走官場多年,卻目光幹淨如清泉初露,他謀計萬轉一針見血不動聲色,卻有悲生憐世一顆真心,除卻這個人,誰能讓他縱馬幾百裏,只為與他共醉一場。
展昭展昭展昭,他心裏一遍遍的念他的名,他想,我要的,其實一點也不多,只是你不知……
“……搴汀洲兮杜若,将以遺兮遠者。時不可兮驟得,聊逍遙兮容與。”
一曲終結兩劍相交,發出“铮”一聲,兩人同時收劍,展昭微微的搖晃了一下,白玉堂一手扶住他肩膀,另一手去探他脈搏,但覺內息混亂虛弱,不禁皺了皺眉。
展昭輕輕搖搖頭,示意不要緊。此陣只剩下最後一曲,到了現在那布陣之人也必定消耗極大,若能破了最後一曲,便可找出那人蹤跡。
那聲音卻停了停,竟似又嘆息了一聲,幽幽念道“成禮兮會鼓,傳芭兮代舞。”
展昭白玉堂齊齊一震,最後一曲竟無曲調,只是由那人念出來,偏偏一聲聲導入經脈無可抵擋,情況比剛才所有的曲子都要嚴重的多,展昭掩了唇,又咳出一口血來。
白玉堂亦是臉色青白,若讓他把剩下的三句十七個字念完,恐怕自己和展昭不死也要重傷,更別提捉拿人犯了。心下念頭急轉,忽然靈光一閃,一手對上展昭手掌,輕聲道“引真氣過來”
Advertisement
展昭一驚,随即明白,現下真氣無處引導,不如兩人運功對抵,雖說此舉大費功力,總比經脈盡斷好的多了,當下全力将錯亂的真氣自手掌引向白玉堂。
“姱女倡兮容與。春蘭兮秋鞠”那人念了這兩句,微微一停,似乎是輕輕的笑了一聲,忽然轉念為歌,竟是開始時候那淡淡憂傷淡淡清冷的味道“長無絕兮終古”
白玉堂心下一凜,他最後唱的那三個字分明提高了不至一倍的功力,生生将本該向頭頂百彙的真氣向足下引去,兩人此刻都盡了最大努力對抵內力,根本不及收手,那股強大的真氣忽然回轉,于他二人,卻是相當于在毫無抵擋的情況下被對方以十成內力擊中一般。
電光火石間,他看見對面的展昭眼中閃過明亮神采,明亮的似乎要灼傷他的心,忽然間似乎有了一種感應般,拼命的想要撤回自己的手。
然而就在那一瞬的下一瞬,伴着一聲沉悶的響聲,仿佛是骨頭碎裂的聲音,本與他掌心相抵的男子平平的飛了出去,再重重的跌在地上。
展昭破陣十一場,對那人的調子已經是極其熟悉,對以音律引導真氣的方法也有所了解,他唱那最後一句雖不及破去,卻讓他借力導勢的引了白玉堂的真氣過來,以自己血肉之軀硬接兩道排山倒海般的內力。
白玉堂完全的愣了一下,之後幾乎是一躍而至到了那人身邊,猶豫了一下,俯下身去将他扶起,肩膀靠在自己懷裏,遲疑了一下,才伸手去探他的氣息。
他一生輕狂驕傲,極少猶豫,縱是做錯了亦不曾後悔,但是這短短時刻,卻猶豫了一次,又遲疑了一次。
手落在他臉上的時候白玉堂不受控制的顫抖了一下——那肌膚如此冰冷——他下意識的用手背輕輕的暖着——
片刻之後他擡起頭來,目光中已現殺機,冷冷道“出來。”
那聲音忽然極淡極淡的嘆了口氣“‘九歌’竟會為你們所破,只可惜……”那聲音淡下去,白玉堂心猛一沉,方站起身來想向那聲音追去,卻聽“轟隆”一聲,地面竟層層碎裂開來,屋頂橫梁紛紛落下,白玉堂下意識的去抓展昭的手,然而剛剛的一擊幾乎已經耗盡了他的內力,出手就不免慢了一點——只來的及觸到他的指尖,兩個人就雙雙的掉落下去。
六、此情可待
白玉堂險險避開上方落下的碎石和斷木,一邊搜索着展昭的身影,此時他們陷于地下,光線暗到幾乎看不清東西,過了好一會,震動方才停止了。白玉堂被碎石擦傷幾處,鮮血浸染白衣,想到全無抵擋能力的展昭,心中一陣火燒般的灼痛。
四下搜索,卻只是見不到人——這地下的空洞并不大,只有一間房間的大小,上方掉落的碎石斷木正好将洞口添滿,微弱的光線自那石縫裏透進來,白玉堂定了定神,低頭細細察看過去,卻見一截斷木之下,露出一片深藍色的衣襟來。
“展昭!”他扒開層層碎石塵土——他甚至不敢用劍去掘,只用手拼命的扒開那些土和石塊,直到十指都鮮血淋漓,才看到那一張青白色的熟悉面容,他繼續的挖,将他從碎石瓦礫裏拖出來,伸手探去,卻是全無氣息。
心下一驚,從懷裏掏出個白瓷的小瓶,将裏面的藥不知多少的都給他灌了下去,又強提一口真氣緩緩渡進他身體。
展昭先受九歌陣重創,再在毫無抵擋的情況下被兩人全身功力擊中,又被碎石斷木埋于地下,此時雙目緊閉手足冰冷,只餘胸口一點溫度尚未散去。
白玉堂摟緊他的肩膀往懷裏帶,将他的頭擱在自己的肩窩裏,騰出一只手搭在他背上,強行運功将真氣輸入他心脈,卻不想自己也是傷勢發作,喉頭一甜一口血嗆出來,手上微一撤力,懷裏的人便滑了下去。
“展昭”他再次将他抱住,死死摟在懷裏,忽想起了什麽,急急的在身上摸索了幾下,自腰帶上挂着的錦袋裏掏出兩枚微紅的藥丸來,這兩顆藥是前些日子大嫂的一位遠嫁西域的手帕交差人送來給珍兒七歲壽誕的賀禮,據盧夫人說是少見的療傷滋補的佳品,幾有起死回生的效果,盧方夫妻偏心五弟,在他走之前便囑咐他帶了兩顆,白玉堂本不欲帶,奈何大嫂親自繡了錦袋将那藥裝好系在他腰上,還口口聲聲只道他不知好歹“若不是錦兒嫁的是西域第一神醫賀霰,哪怕你這臭小子是皇親國戚,天王老子,也被別想聞到一星半點的藥味!“
那藥丸有小指甲大小,只怕灌不進去,白玉堂自地上拾起塊屋丸來,用袖子抹了抹,将那藥捏碎放進去,又劃開手腕,以鮮血當水溶之,方才喂他喝下。
那人唇上沾了他的血,映了幾乎透明的蒼白的臉色,更顯出一種凄切的紅來。
他的眉修長,初時清淺,中分黛色,極為清秀,眼睛微微阖着,又顯安然——竟像要一睡不醒的樣子。
“貓兒”他輕輕喚他,平生未有的溫柔語氣“貓兒,醒醒”他輕聲道“應我一聲可好?”
他手腕傷口也不包紮,鮮血順着手腕染紅他的衣裳。
他垂了頭慢慢抵上那人的額頭,碎發散落下來遮了半邊的臉,看不清臉色,聲音卻安靜“應我一聲……貓兒……只當我求你……只當白玉堂求你……”
“應我一聲……可好……”
///////////////////////////////////////////////////
一片嫩黃色的葉子自枝尖悠悠的飄落下來,樹下一個淄衣長衫的少年仰了頭,擡起纖細的手腕,那葉子便落在他手心裏。
“落葉……不知秋。”他喃喃自語,眼睛又望向身邊石桌,桌面上擺着一面銅鏡,而鏡中星羅點點,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