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節
要保護你自己”他的眉微微的揚着,眼裏竟像浸了月色一般明璀,展昭看定了他的眼,那般桀骜,清冷,無堅不摧,不由入魇般怔住……
“你不需要保護我”他重複了一遍,語氣裏慢慢的帶出些許說不出的情緒來“你知我這幾年為何三番五次的往開封跑,只為我知你就是這樣的性子,我若不來替你擔着一半的風險,說不定哪天就有一紙訃告送到陷空島去,說禦前四品帶刀護衛展大人因公殉職……”他笑笑,卻帶幾分苦澀,明烈的眼裏動動蕩蕩的,分明是哀傷,只那哀也哀的驕傲,傷也傷的清冷“我也……我也不過是想要你好好的活着”
若是不能,便一起死了也好……這句他沒有說出來——那是他的心他的願,只是,說不出。
展昭愣了片刻,月光将他的面色氤氲成淡淡的透明,那一雙眼,點點的染了皓月的清輝,通透明澈。
他緩緩的舉起拿着劍的手來,于月色中放平手臂,他指尖握的極緊,手腕蒼白,仿佛表達着一種不能用言語說明的感情,然後他收回手來,淡淡笑笑道“多謝”
那一刻白玉堂覺得他是要說什麽的——但是他放下了手,道一聲,多謝。
他的身形在夜色裏略顯單薄,偏偏硬挺似乎可以抗起整個天空。
白玉堂在他身後略帶凄涼的笑笑,白玉堂啊白玉堂,他想,你在期待什麽呢,你在盼望什麽呢——展昭的生命是天下人的,你怎麽能奢望他能和你同生同死,不離不棄。
兩人在陰影中藏匿了身形,向內屋潛去。
卻聽屋內有人驚叫一聲,從窗框縫隙看進去,卻見一布衣男子又驚又怒的指點着對面的人,小腹上赫然插着一把匕首
“你……江莫言你殺人……滅口。”
他對面那人清瘦長須,目光冷冷,卻是當日的神算江莫言“李大夫你知道的事情雖不多,可是現在這事已經惹上了開封府,我總不能留下個人證來。”
“你……”李雲升不支倒地“你……騙我……”
忽然內間一陣響動,江莫言臉色一變,丢下重傷的人往裏走去,白玉堂和展昭快步來到李雲升身邊,李雲升本已經瀕死,見有穿了官服的人來,忽然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拉住展昭的衣袖“大人……草民有罪……可是我女兒無辜……她病了十年,如今又要一個人無依無靠的活下去……”他自懷裏掏出張染了血的黃紙來“這……這上的……是我女兒活命的藥方……大人念我救女心切一時糊塗……就幫我把這方子給了她吧。”
展昭嘆了口氣,接了過來“你放心,展某一定帶到。”
“原來是……展大人”他像松了口氣似的點點頭,又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緊張起來“展大人……那屋子裏……去不得……有……妖孽……”忽然氣不繼,抽搐了幾下,再沒氣息了。
Advertisement
展昭一皺眉,與白玉堂對視一眼,兩人握緊了手中劍,向內間屋子走去。
四周的燈光漸漸的亮起來,展昭看到前面有人影一閃,剛要快步過去,卻被白玉堂伸手一擋。
江莫言自牆角陰暗處走出,手裏挾着個不到十歲的穿着錦緞的男孩子,那孩子神色驚慌,卻咬着嘴唇沒有發出聲音。
“江先生”展昭盯着他“我們又見面了。”
“展大人”他目光掃過展昭面容,似乎有點驚訝,又有意無意的看了一眼白玉堂“今日此事有關天機,非人力所能控制,展大人聰明一世,為何非要把自己往這險處送?”
白玉堂冷笑一聲“裝神弄鬼——你等跳梁小醜還吓不住你白爺爺。”
江莫言并沒有動怒,看白玉堂的眼神竟似帶有一絲憐憫“爾等凡人,如何能知天機博大”
“江先生可認識一個帶紅色镯子的人?”展昭忽然問道。
江莫言一震“你……你知道他?”
展昭搖搖頭“只是天機門主秋莫言有句話讓我帶給他而已……”
“什麽天機門主”他忽然打斷他的話,語氣激動起來“天機門門主是我江遠帆,他秋惜亭算什麽東西,也敢自稱天機門主。”
“我倒覺得那小子比你更像門主”白玉堂雙手環臂,冷冷一笑“起碼他不像你這麽喪心病狂。”停了一下,忽然想到之前在天下山莊聽到的一件武林舊事來,皺眉道“等等……你是江遠帆……三十年前的天機門大弟子,後來被逐出師門的那個?”
“沒錯”江遠帆冷冷道“當年越司風為了和我争奪嫡傳弟子之位,引誘我去練禁法‘破軍’後十卷,害我走火入魔被師父逐出天機門。”
“我看是你自己貪心不足才去修煉的吧”白玉堂語氣涼涼,上前一步“一個被逐出了門派的人還好意思叫什麽江莫言,臉皮還真不是一般的厚。”
“白玉堂”江遠帆臉色一變“你知道什麽,天機令在我手裏,我就是天機門主……過了今晚……過了今晚我就是天機門歷代門主裏成就最大的一個……”
“你擄去三十名孩童,身負十幾條血案,在李家藥鋪喬裝聲音騙過我們兩個,又在剛才殺了李雲升大夫”白玉堂又上前一步,神色越發冷冽“你當然是所有人裏成就最大的一個——天機門多少年來也沒有出過這麽一個犯案累累的門主。”
“你——白玉堂你站住”他看到白玉堂又要往前走,手越發扣緊了那男孩的脖子“你再敢往前走我就……啊”他慘叫一聲,扣着男孩的那只手腕上赫然插着一枝袖箭,白玉堂忽然飛身上前,一手搶回孩子,另一只手往他肩上重重的切下去。
白玉堂上前那兩步都是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也是為了将展昭的動作掩護在江遠帆的視線之外,兩人聯手辦案多年,這樣的默契已經成為自然。
江遠帆吃痛倒下,伸出手來顫巍巍的指點着對面的兩個人“你……你們……”
白玉堂也不理會他,拍了拍那臉色蒼白卻始終沒有哭的孩子的肩膀,“好孩子,像個男子漢,告訴叔叔,你叫什麽名字?”
那孩子喘了幾口氣“杜……杜天明”
“你就是杜睿翰林之子?”
“是……”
“好孩子”白玉堂微笑道“那你知不知道其他孩子在什麽地方?叔叔帶你去救他們。”
杜天明看了看白玉堂,又看了看展昭,點了點頭。
白玉堂拉着杜天明剛剛邁步要走,卻聽身後江遠帆暗啞又陰冷的聲音道“觸犯天機者,天譴無赦。”
“江遠帆”展昭半回過頭靜靜道“問心無愧者,何來天譴?若事事都尋天意,那這一世,又是為誰而活?”
“展昭”他有些咬牙切齒的道“你為什麽不死?你為什麽還活着?你面相上的死劫就在今夜,你本就該死的……”
展昭看了他一眼,江遠帆忽然覺得那人一向溫潤的眼睛裏露出一點輕蔑的神色“那江先生有沒有看出自己的死劫,也在今夜?”
江遠帆一滞,再想說話的時候方才的人已然消失在視線裏了——他穴道被制動彈不得,忽然發自心底的泛上一種悲哀來,比起白玉堂來他更加的痛恨展昭,并不是因為他射了自己兩只袖箭,而是因為他像那個人——那個自己一輩子無論怎麽努力怎麽用盡了辦法都無法企及衣袖的男子。
那又怎麽樣呢,他想着,閉上了眼睛。
越司風,你若知道今天的事情,不知道會不會後悔呢。
真想知道啊,那樣得盡了天下地上所有寵愛所有靈秀所有風采的你,後悔起來會是什麽樣子呢。
杜天明本是拉着白玉堂的手在走的,可是忽然的就停了下來,白玉堂感到那只手明顯的顫抖起來。
燈火忽明忽暗。
前方有人。
有人微微的嘆息。
白玉堂眼睛裏光芒一閃,那聲音正是方才用了九歌陣的那個人。
黑暗裏他把杜天明推到身後,卻聽展昭低聲道“白兄帶着天明去找那些孩子,我在這裏應付他。”
白玉堂一愣,忽然覺得心裏一陣絞痛——果然還是這樣,果然無論我說什麽,那個人永遠不能跟他共攜手共進退,就像他們兩個人之間永遠差着的那半步距離——咫尺也天涯。
那些期盼那些等待自當初那一道相接的劍光而起,白衣的少年揚起的眉角青衫的少年彎起的微笑
白玉堂十七歲遇見展昭,于今已經六年
他在黑暗中轉過頭去——那人的輪廓挺拔一如當初。
看一眼,再看一眼之後,他終于無聲的點點頭。
剛要轉身的時候展昭輕輕的扯了他的衣袖,壓低了聲音“送他們去安全地方之後快些回來,我在這裏等你。”
白玉堂擡了眼睛看過來的那一剎那展昭覺得那眼睛竟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