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打斷這個悠閑暑假的,是段汁桃替母親去縣城醫院取的一張體檢報告單。

段汁桃這趟回娘家,頗有衣錦還鄉的架勢。

不僅舍得給娘家兩位哥哥的侄子侄女全都添置了一遍新衣裳,還給每個孩子都塞了五十塊的零花錢。

兩位嫂子見了她,再也不是從前橫着走的模樣,仿佛又回到了她們剛進門時,那個眉開眼笑、和和氣氣的小媳婦樣子。

見了段汁桃大包小包的往娘家拎東西,就搜腸刮肚似的貼她在邊上,揀些酸掉牙的恭維話,說起來臉不紅心不跳,一點不害臊。

“還是汁桃有本事,這回成了北京人,我聽說北京光一個戶口就值十萬!”

十萬,對于沒見過世面的鄉下婦女來說,已經是天文數字。

段汁桃:咦,嫂子之前好像不是這麽說的。

她們說什麽來着……?哦,說她是雞窩裏飛不上枝頭的鳳凰,天天北京北京的叫,這麽多年光是雷聲大雨點小,孩子都竄得一米七高,北京卻連個影子都沒瞧到。

段汁桃:“哪是我有本事呢?是星回他爸,這麽多年攢夠了錢,買下了學校裏的房子,這才把我們娘倆接過去。真要論本事,還論不到我頭上。”

段汁桃大嫂奉承道:“那也是你當初挑人的眼光好!”

哦,當初說她害眼病,黑子抓瞎,抓了個王八的人是誰,好像也是大嫂吧?

段汁桃的二嫂不甘下風,拍馬道:“誰說不是呢,就是不嫁給妹夫,當初要是跟了之前村裏董書記的兒子,現在也是省城裏頭風光的官太太。要我說,汁桃這命啊,左右逃不出富貴二字。”

她說的是董學成,段汁桃好久沒有聽到他的消息了,眼皮不被旁人察覺的跳了跳。

當初在火車上遇見董學成那一幕再次浮上心頭,段汁桃沉默了半晌,有意無意的打探:“二嫂你說董學成啊……”

段二嫂的八卦天賦無人能敵,正愁沒話題和她親近,一下子打開話匣,興致頗高的說:“你還不知道吧?前年他和省裏領導的女兒離婚了,去年冬天又相了個。這回更厲害,直接捅進了軍區,把司令的女兒都拿下了。聽說這位新的老丈人,原本有一雙兒女,兒子在朝鮮為國家捐了軀,只剩這一個獨女,寵得更是放在了心尖上。不過聽人說起,那女的好像也是離婚的,見了董書記家的兒子一面,被勾了魂,要死要活的和原來的老公離了婚,轉頭就和董學成扯了證。這回,董家的兒子跟着她,官職自然水漲船高,你說這董學成怎麽跟個男版狐媚子似的,富家千金淨瞧上他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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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汁桃木木然的,心裏說不上失落,但聽說董學成如今混得很好,總歸同學一場,心底也是為他高興。

段家大嫂覺得弟妹沒眼色,當着段汁桃的面,不誇妹夫,一個勁的誇一個外人,于是搭腔:“那還是咱們妹夫真刀真槍,憑的是自己的真本事。董學成既然吃得下這碗軟飯,那自然也不怕咱們背後戳。”

段二嫂被說得悻悻的,也覺得自己剛剛那段話說錯了,把一個外人說得那麽好,這不是打自家妹子的臉麽?

“我去瞧瞧媽回來了沒有,她和爸去買菜,怎麽去那麽久呢。”段二嫂借機遁走。

不多會,段家二老拎着滿手的菜,回到了家,見着了已經快時隔一年沒見到的閨女和外孫。

段汁桃被母親暴瘦的身軀吓了一跳。

記憶裏,去年走的時候,天氣剛轉涼,母親穿着一件長袖花襯衫,墩墩的身材,挽起袖口,手臂上的肉都會被袖子勒出一道印子來。

而如今見到母親,不知是因為夏天,她穿的少,又或者确實是瘦的多了,身上套了件醬色短袖衫,那藕節一樣的手臂,瘦的脫相,皮肉居然能貼着骨頭,被人瞧出骨節的形狀。

段汁桃心疼的說:“媽,你怎麽瘦的跟只落了水的貓兒似的?”

段汁桃的父親放下手裏滿當當的菜,說:“你媽胃口不好,總覺得腸子裏、胃裏、心口堵得慌。我尋思着她也沒啥不如意啊,我們合計了半天,實在找不出原因,她就非說是想你想的。”

暈倒,這吃不下飯,咋還能整成害相思病了?

不靠譜的老兩口,有了毛病也去不瞧,哥哥和嫂子們平時本來就頭疼家裏不夠開銷,哪還舍得主動開口帶二老去縣裏的醫院正經瞧病。

這麽一說,段汁桃徹底慌了,心底升騰起來的不好預感,令她毛骨悚然的恐懼起來。

“上醫院瞧瞧啊!人好好的怎麽會吃不下飯?”段汁桃瞪眼。

“有什麽好瞧的,人老了,克化不動,很正常。”段母說。

一個莊稼人,哪那麽嬌貴,吃不下飯就上醫院瞧毛病?醫院的人八成覺得你神經病才是!

段汁桃被氣的跳腳:“你們真是越老越糊塗,人都吃不下飯了,這毛病還不大?!”

單星回領着幾個小屁孩從河邊漂石子回來,撞上段汁桃和外祖們争嘴,大致聽了個輪廓,也覺得姥姥很有必要上一趟醫院做個全面檢查。

因為他聽沈歲進說,她的媽媽,就是在三四個月裏暴瘦二十幾斤,才去醫院被查出了癌症。

“媽,沈歲進她媽,當時好像也是這樣,短時間裏瘦了好多,去檢查,說是肺癌。”

段汁桃被吓得一下腿軟,站不住腳,急的午飯也不吃了,拉着母親就往縣裏的醫院跑。

段汁桃的兩個嫂子也被吓得不輕,面面相觑,卻誰也沒開腔,心裏各有主意。

******

去了縣裏的人民醫院,兩個嫂子不主事兒,全靠着段汁桃跑上跑下的挂號交費。

醫院的大夫讓段母往診室裏桌子上一躺,找準腹部的位置摁了兩下,問:“這疼嗎?”

段母一下被摁出了冷汗,顫抖着點頭:“有點兒……”

醫生又在肚皮上換了地方,繼續摁:“這裏,疼嗎?”

疼的段母倒吸一口涼氣,龇着牙叫:“疼、疼!輕點!”

大夫皺起了眉,面色不是很好。

段汁桃焦急的問:“醫生,我媽咋樣?”

醫生拉開椅子坐下,低頭給她開胃腸鏡檢查的單子,語氣冰冷道:“先去把檢查做了再說。胃腸鏡要空腹做,你這屬于緊急情況,我給你插隊,檢查安排在明天上午,今天回去晚八點以後禁食禁水,再按照我開的單子喝瀉藥。”

段汁桃的心跟着醫生冷冰冰的話語,一起沉到了冰湖的水底。

醫生不肯當着病人的面說,這多半是不妙的意思了……

剛剛從村子來縣裏的路上,她的心裏七上八下的,這種恐慌讓她根本聽不進去周圍的人在說什麽,只一心在肚子裏念阿彌陀佛,保佑媽媽沒事。

她送走了公公婆婆,經歷過生死,眼下事到臨頭,反倒鎮定冷靜了,頗有些越挫越勇的意味,面對冷漠的醫生,逐漸開始冷靜思考。

“檢查做了,什麽時候能拿報告?拿報告不要本人親自跑吧?我們住鄉下,來一趟縣裏不是那麽方便。”

段汁桃想好了,到時候取報告就她一人來取,免得她媽多心。

真要是宣判了,那就讓她一個人獨自接受審判。

醫生大約也瞧出來段汁桃的話術,報告是當天立等可取的,但他不戳破,換了個說法:“三天後來取吧,到時候等病理報告出來了,再一起拿。”

這三天,段家人默契的不談病,全家人滿懷熱情的迎接從北京回來的大姑娘和外孫。

三天後,是段汁桃一個人上縣城裏拿報告的。

段汁桃去取報告的窗口拿報告,窗口裏兩個小護士在談論着早飯吃了什麽,一個在說婆婆新包的幹蘿蔔餡包子好吃,另一個在說她媽昨晚蒸的紅糖發糕松甜。

段汁桃接過窗口裏遞出來的報告,心底在感慨說:無論是哪個媽,婆婆又或者親媽,有媽真好啊!

段汁桃把報告拿給醫生看,望着醫生越來越緊促的眉頭,段汁桃知道沒戲了。

出了診室,渾渾噩噩地下樓,走到醫院一樓大廳。

烈日伏天,醫院天花板上的電風扇飛快的轉着,卷起的風都是熱燙的。

熱風打在段汁桃的皮膚上,她卻覺察出了透骨的寒意。

醫生說:“腸癌,可能擴散了,縣裏的醫療衛生條件有限,家裏經濟好的話,就上省城去看看。要是經濟條件不好,後面會痛,就在這打打針。”

段汁桃覺得天塌了,世界再也照射不進任何陽光了。

即将沒有媽媽的世界,被灰暗籠罩着。

段汁桃叫了個三輪車,報上了單琮玉的單位,約摸十五分鐘後,三輪車夫把她拉到了縣電網大樓的門前。

門衛大爺問她找誰,讓她在門口登記。

段汁桃不知道琮玉的具體科室和職位,只說自己找他們單位的單琮玉。

大爺觑了面無血色的段汁桃一眼,娴熟地撥通座機號,電話接通,單琮玉很快就從樓上下來了。

“嫂子,不是說後天才來縣裏住一陣麽,星回呢?”

嫂子段汁桃手裏沒行李,手裏只拎了個印着人民醫院字樣的塑料袋,侄子單星回更是不見蹤影,單琮玉疑惑的盯着嫂子蒼白的面龐。

段汁桃失魂的說:“琮玉,嫂子的媽得了腸癌,來和你說一聲,我和星回明天就回北京,帶我媽去看病,就不上你家敘舊了。”

單琮玉“啊”了一聲,安慰她道:“嫂子你別急,是在咱們縣醫院做的檢查麽?我讓謝宣給他爸打電話,問問醫院,親家嬸子的身體到底怎麽回事。”

段汁桃搭住她的手說:“這病錯不了,我心裏有數,別麻煩你公爹了。我也想好了,真有病就帶我媽去北京治,要是查出來是烏龍,權當領着老人去北京玩一趟。”

見她心意已決,單琮玉也不繼續客套了,便說:“明天就走,也太急了,眼下都快吃晌午飯了,嫂子你留我單位一道把午飯吃了,我去和單位請一天假,等會讓謝宣開車送你回鄉下,明天一早再去接你們,送你們去車站。”

丈夫開上汽車也快有一年的時間了,眼下車技已經很是娴熟,鄉下到縣裏一來一回頂多三個小時的功夫。

段汁桃原本想推辭,不想給他們小兩口添麻煩。

但轉念一想,自己從北京給他們小兩口、小外甥,還有親家二老,帶了許多吃的穿的用的。

眼下自己急着回北京,這些東西怕是沒時間給他們了,這樣正好,他們送她回鄉下,她就把這些東西,都給他們裝在車裏帶回去。

*****

段汁桃暈了頭,上了省城發往北京的火車,才想起來,沒給單琮容的辦公室打個電話過去。

丈母娘要上北京治病,這麽大的事都沒和他提前知會一聲。

這回段汁桃咬咬牙,給母親、自己、兒子都買了躺着的卧鋪。

坐長途汽車是能省些,但母親年紀大了,禁不住在服務區上上下下的折騰。

更何況母親本來得的就是腸子的毛病,服務區的茅坑簡直臭的,把人都要變成蛆。

段汁桃想:那臭氣沼氣一熏,再瞧見糞坑裏蠕動的蛆,媽媽壞了的腸子別說拉不出來了,就是吃不吃得下飯,到時候都得成問題。

段汁桃也知道自己攬下的這個活并不輕松。

她是嫁出去的女兒,在農村,按理說,母親病了,輪不着她出頭給娘家媽看病。

可家裏的哥哥和嫂子們,基本把母親的病情猜測得八九不離十,可是誰也沒開口要帶老人去治病。

老人不在家時,他們幾個子女在屋裏商量,也是互相大眼瞪小眼,誰也不肯多說一句,生怕老人的病就賴在了自己的頭上。

兩個嫂子畢竟不是媽肚子裏生出來的,段汁桃不好說什麽,但兩個哥哥确實也讓她傷心了。

媽對他們明明那麽好,省吃儉用的存了私房錢,也是緊着給他們當零花,怕他們作為男人,出去的時候,兜裏沒有餘錢,會被人看笑話。

大哥結婚那年,趕上幹旱,家裏收成不好,媽領着她,走了三十裏地,去外婆和幾個姨媽家借錢。路上她說渴,媽都不舍得花一角錢給她買根冰棍,只是哄着她說:“你姨家快到了,咱喝水。你哥馬上要結婚,家裏用錢的地方太多,咱們能省一點是一點。”

到了二哥結婚的時候,其實和大哥結婚也沒隔幾年。

大哥結婚欠下的債才剛要還清,二哥又馬不停蹄的說好媳婦,家裏就又欠下了一筆債。

她是家中老小,又是唯一的女孩,父母也總說她在家中最得寵。

但其實段汁桃知道,真到要真刀真槍上陣的時候,自己絕對是被父母抛下的那個。

她結婚的時候,父母給她備了一千塊的嫁妝。

那個數目,段汁桃是滿意的。哥哥們結婚也差不多用了這個數,她只比哥哥們少了一點,心理還是平衡的。

但偏偏二哥那時候不争氣,去鎮上打麻将,被人做局,賭輸了三千塊。

媽和她說:“桃兒,這一千塊嫁妝媽不能給你了,你二哥混賬,但媽不能眼見着他為了三千塊的賭債去死。”

媽舍不得二哥為了三千塊要死要活,卻舍得她沒有任何嫁妝出嫁,被婆家人一世看不起、在婆家面前一世擡不起頭。

段汁桃是恨的,恨二哥,也恨父母。

甚至結婚後,很長時間,都不願意和娘家來往。

直到她懷上了星回,母親拎着一籃子平時辛苦攢好的雞蛋,捉了四五只家裏養的土雞,大夏天的走了五六十裏路去鎮上給她買魚膠,鞋底都快熱化了,大汗淋漓的出現在單家的門口,段汁桃在那一刻,才選擇了原諒與釋懷。

她是媽媽,是她打斷骨頭連着筋的人,是這世界上除了兒子之外,與自己淌着一樣血脈的人。

最親的媽媽,把她帶到了世上,縱使傷害過她,不那麽愛她,她卻依然在心底渴望着她的愛。

哪怕只要那麽一點點的愛,就能證明她是被媽媽愛着的,不是被抛棄的可憐蟲。

段汁桃為自己悲哀,對待母親,又愛又恨,這份糾結,徹底把她擰巴成一根胡亂糾纏着的麻繩。

有時候她想,母親既然那麽疼兩個哥哥,那就再也不管娘家父母的死活,他們造的孽,他們自己受!他們出了事,那就讓他們的好兒子和好兒媳給他們擦屁股。

她倒是要瞧瞧,他們那幾個好兒子好兒媳,能讓他們過上怎樣安享天福的晚年!

可事情真發生了,段汁桃才絕望的發現自己,根本逃不過自己的良心。

幾乎沒有猶豫,她就決定帶母親北上看病,哪怕哥嫂們沒有開口一句看病的費用他們到底出不出。

段汁桃逃避的想:管了媽,要是爸再出什麽事,她就袖子一甩再也不管了。

世上哪有這麽便宜的好事呢?好處讓哥哥嫂子們都占盡了,等到要出錢出力侍奉老人的時候,他們就全都摘的幹幹淨淨了。

她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啊?他們裝聾作啞,憑什麽就非得是她一個人當冤大頭?

況且這活吃力不讨好,媽要是在北京看病出了什麽事,左右人是她帶去的,到時候保不齊哥哥嫂子們倒打一耙,還把屎盆子扣在她頭上,她就是一頭碰死,也沒處說理了。

饒是把這些厲害關系想的清清楚楚,段汁桃還是覺得自己的心過不去,決定她盡她的孝,至于做到什麽份兒上,那也得看看哥哥嫂子們的态度。畢竟父母百年之後,輪不到她發送,真要拿什麽主意,還是得先打電話回老家,問問哥哥嫂子們的意思。

*****

貓狗耗子似的一路從興州趕火車回了北京,段汁桃回老家待了不到一星期,又重新出現在家屬院裏。

北京比離開時更熱了,樹上的蟬鳴在烈日下爆破了一陣又一陣。

段汁桃前腳把一堆行李扛進了屋,梅姐和吾翠芝聽見聲響,還以為隔壁院子遭賊了,後腳就不由懸着心的出來瞧瞧。

吾翠芝跨進門檻,見到是段汁桃,愣眼說:“汁桃,你不是回老家了嗎?”

梅姐隔着矮牆,也在院子裏搭腔:“你家單老師和我們家沈老師,都在實驗室待了快三宿沒回來了,我尋思着這會回來,也不能呀?你們家這麽大聲響,我還以為進賊了。”

這時,屋裏的單姥姥解完手出來,嘴裏嚷着:“桃兒,你家的廁所怎麽長的這麽奇怪,也沒坑啊?星回喊我坐上去解手,那椅子一樣的東西,底座還像個大臉盆,裏頭還盛着水呢!城裏人的金貴毛病可真多,拉個屎都能變出花兒來,這屎尿用再好的盆子裝,那也不能變香啊?”

梅姐聞言,可笑壞了,捧着肚子說:“這是星回他姥姥吧?他姥姥,這是我們城裏的抽水馬桶!

你這話說的,和我媽當初進城說的一模一樣,老太太們呀,你們得跟上時代,城裏的馬桶可比茅坑衛生!”

段汁桃倒也不見羞,大大方方的說:“我媽村裏,到現在還用公共茅廁呢,就三五年前,還有孕婦把孩子生在了糞坑裏,孩子差點叫糞水給捂死了。啥時候連村裏家家戶戶都換上抽水馬桶,這日子才真叫好!”

段汁桃的心願有時候很簡單,一個抽水馬桶,都能讓她覺得那是趕上好時代的标志。

畢竟小時候上村裏的公共茅廁,她總會想起頑皮的男生們吓唬她,茅廁裏不僅有鬼,還有變态。

就是到現在,成年已久的段汁桃,再去娘家村子的公共廁所蹲坑,心裏仍舊留有陰影。她總覺得茅坑底下蠕動的不是蛆,而是千百雙看不見的鬼手,自己要是一個不小心,就會被拉進無盡深淵。

院子裏熱鬧了一陣,但外面的日頭實在太毒,段汁桃手上又有活,和鄰居們扯幾句閑,衆人也就散了。

第二日一早,北京,協和醫院。

“你這是巨型息肉,沒事兒,虛驚一場,平時喝酒喝多了吧?注意按時吃飯,倒也不棘手,等入秋天氣轉涼了,選個日子把息肉切了,利于刀口恢複。”協和醫院的主任醫生拿着新出的檢查報告,眉眼輕松的說。

段汁桃愣住了,死死再問一遍:“主任,你說,我媽不是腸癌,是息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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