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醫生瞟了一眼她手上捏着的縣城人民醫院的檢查報告,斥道:“簡直瞎扯淡!這病理報告也太不嚴謹了,息肉怎麽就成了腸癌,分級還給劃到了三級?”

醫生已經不是第一次碰上這種情況了,下面經濟不發達的小縣城,醫療水平差,經常出現誤診的事。

這些被誤診的幸運兒們,多半被他罵過一通後,就開始喜極而泣。

在得到醫生準确無誤的回複後,段汁桃的眼角蹦出了喜悅的淚花。

又想起母親這兩天在家裏上廁所,每回排洩物裏都有黑色的血,不敢掉以輕心,不放心的問:“醫生,我媽上廁所老帶黑血,你确定只是息肉嗎?”

醫生被懷疑了醫術,沒好氣的說:“你腸子裏長那麽些老大的息肉,把腸子都快堵死了,你還指望上大號有多順暢?沒把腸子都拉出來就不錯了!出血正常,可能是上廁所太用力,把肛口撐裂了,不一定是腸子出血。還有,老年人上廁所那麽帶勁幹什麽?三高沒有?小心用勁過頭,血壓沖上來腦梗!”

這下段汁桃徹底放心了,神經放松下來,對着醫生連聲道謝。

從被宣判死刑,恐懼的整日以淚洗面,又做了無數次心理建設開始嘗試接受,到逐漸坦然——能活一天算一天,再到平靜的開始交代後事,最後到被宣布無罪釋放重獲新生……整個過程太富戲劇性了,百轉千回、跌宕起伏,以至于段老太太的心髒病都差點要發作了。

世上還有這麽好的事?閻王點兵點錯了人頭?

心情就像過山車,在被醫生宣布無癌的那一刻,段汁桃和母親的情緒攀到頂峰。

不過老太太高興沒多久,很快就恢複了昔日的精神頭,去仔細回味兒子和媳婦們這次的所作所為,然後開始耿耿于懷……

在回去的公交車上,老太太嘴角的笑容漸漸拉扯下來,整個人看起來像蔫了的茄子,無精打采。

段汁桃知道母親這時候在想什麽,她說:“媽,你要是心裏不舒服,就在北京住一陣。醫生不是說了麽,讓你入秋天氣涼快了,再做摘除手術。現在七月底,北京比我們那入秋快,你在我這待兩個月,把手術做了,養好了再回興州,省的來回折騰了。正好暑假你替我在家看孩子,我打算去報名成人學校,又或者出去看看工作。”

老太太收攏思緒,轉頭問她:“女婿待你不好?讓你出去工作掙錢了?”

段汁桃輕笑了一聲,道:“哪能呢,你瞧星回他爸怎麽待你的,你就知道他待我怎麽樣,哪裏還能叫我出去掙錢給他們爺倆花!是我自己,去年我就想出去找事情做,學校裏有食堂,吃的随意些,一日三餐用不上我做。孩子上學,他爸上班,就我一個人在家裏閑着,我想過了,我要是出去上學或者上班,家裏的家務活,得閑了我也能做。”

老太太點了點頭,女婿對她這個丈母娘,那真是給足了面子和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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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回上北京看病,女婿直接放話:媽,什麽病你只管瞧,錢的事,你不用操心,用多少,我和汁桃出多少。我爸媽病的那會,星回一直是您幫着帶,孩子也總說想姥姥。我自己的爹媽全走了,眼下只有你和爸二位長輩,我當初我為爹媽怎麽治,便給您也怎麽治,都盡自己最大的力。

老太太明白,之所以女婿談到錢的事,肯定是自家的姑娘和姑爺說了,她那一雙不成器的兒子和兒媳,這回她害了病,四個年輕人成了縮頭王八,誰都不敢出頭為她治。

老太太對兒子們心寒之餘,又覺得對女婿愧疚,确切來說,是又羞又愧。

當初姑娘嫁到老單家,她不僅一分錢嫁妝沒添,還對這個女婿十分瞧不上眼,覺得他拖累了自家閨女的大好前程,放着好好的村支書長媳不受用,非得往單家的窮窩裏鑽。

可以說,當時對女婿有多瞧不上眼,現在看女婿就有多喜歡。

如今看來,确實是她眼皮子淺了。

閨女熬了十來年,任勞任怨送走了兩位老親家,在老家掙下不俗的口碑。女兒現在跟着女婿在北京過上了好日子不說,女婿這人的人品,還值得翹起大拇哥,絲毫不計較她之前擺着丈母娘的款,處處給他使絆兒添堵。

眼下她落了難,患難識人心,患難見真情啊!

女婿對她根本挑不出半根刺兒。她一到北京,他就幫着到處托人聯系北京城裏的胃腸病專家,連夜又打點又送禮,這些老太太都看在眼裏,記在心頭。

女婿的本事大,她這回算是見識了。不過打了幾通電話,就給她在協和醫院插上隊,就連胃腸鏡檢查都排到了最前頭。

而自己那兩個兒子,別說認識什麽醫院的護士和醫生了,就連縣城醫院的大門,他們都不知道是朝東還是朝西。

既然閨女留她,她也不多推辭,想着自己沒害什麽大毛病,那就在閨女這幫着打點家務出出力吧!也好冷一冷興州那一窩沒良心的狼崽子。

兩個媳婦嫁進門,這麽多年,祖宗一樣伺候着。

她這個婆婆,想着自己還年輕、有力氣,連頓飯都舍不得兒媳婦們做,就是想着她們能多享福。沒成想,縱得她們目無尊長,平時只知道一味從她和老伴身上搜刮,真出了事,卻一個都指望不上。

老太太到這會也想開了,拉過女兒的手,臊着老臉,掏心掏肺的說:“桃兒,以前是媽不好。女婿多好一個人啊,媽那時候怎麽就糊塗了呢?不過也不晚,媽只要身體好,往後有勁兒就往你們家使,那一家子的白眼狼,沒一個好……!”

昔日的愧疚層層湧上心頭,歉意的說:“你說要念成人學校?好!媽支持,媽給你做後盾,家裏有什麽媽幫你打點收拾,你只上到初中,兩個哥哥卻念到了高中,三個裏就數你讀書還算好,可媽……算了,不說了,總歸是媽對不住你……”

她沒往下說,當初老頭兒覺得閨女總是別人家的,讀書供得再高,将來掙了錢也是花到別人家去。

段汁桃念完初中,原本她也想咬咬牙把閨女供完高中,可那時不知怎麽被老頭說動,掉進錢眼裏,一心想着閨女出去上班能掙錢幫襯家裏。

這些年,随着姑爺的職位和工資水漲船高,每回閨女回娘家報喜的時候,卻也掏心窩子對母親說着她的隐憂。

姑娘和姑爺,是初三的時候談起戀愛的,姑爺高中畢業,兩家就把兩個年輕人的婚事給定下來了。

再後來姑爺念大學、讀研究生,一路留校、升講師、副教授,而閨女呢,只有初中畢業。雖然桃兒嘴上厲害,把姑爺吃的死死的,但心裏實際卻也自卑,覺得自己學歷不高。結了婚只顧得上在家伺候公婆拉扯小姑子,沒工夫出去掙錢,便心裏覺着處處低姑爺一頭。

段汁桃把心事一件件剖開,和她說的時候,她也心痛過,自己的閨女,她怎麽不懂。

自己的桃妮兒,打小就和她兩個哥哥比,那麽要強的一個人,她男人在外面掙得一番天地,越活越出色,越過越有聲名。而妮兒呢,經年累月的困在村子的瓦房裏,蓬頭垢面侍奉雙親,累累的家務活計,折騰得她連脾氣都沒了。

做姑娘的時候,桃兒脾氣多大啊,這些年脾氣卻變得越來越好。

一個人脾氣突然變好,不是沒有原因的。

段母心裏知道,這不是段汁桃改了性兒,而是慢慢的,在低頭折腰。

*****

暑假,學校的教職工食堂,所有檔口,到七月底就徹底不開火了。

食堂的大師傅們,也準備趁着這一年中,難得悠閑的日子,暑期探親去。

今天是食堂歇業前的最後一天,家屬院的家屬們,一早就去檔口買了豐厚的包子饅頭存糧,等到中午的時候,再準備去食堂多打些葷菜。

食堂的葷菜,賣的比市場裏便宜,且是現成燒好的,因此一度熱銷,經常是排起長長的隊伍,只有前三分之一買到了肉菜,輪到後面的人再去打,就只見肉湯不見肉。

為此,學校分管食堂的校領導,想出了一個限購令:一家無論你多少口人,一律最多只準打三個葷菜,且為了防止最好的葷菜被買空,還特地限制,三個葷菜必須不重樣。

段汁桃走之前,還沒這個規矩,前後不過隔了十天左右,再回京大,食堂就出了這個新花招。

她和吾翠芝在隊伍裏嚼耳朵:“學校不是放假了嗎,校領導怎麽還有功夫管我們家屬院食堂這許多?”

食堂的肉菜雖然暢銷,但之前也不至于到了搶破頭的地步呀?

吾翠芝哼聲說:“你不知道吧,是有人做的太過了啊!”

也不忌諱針對的人到底有沒有在周圍,嗓門吊的老高:“鄉下人沒見過肉腥似的,一到飯點就猛撲食堂,看了肉就跟狼一樣,眼冒綠光!大棒骨、紅燒肉,也不知道那胃是不是海填的,師傅一把菜盆端出來,她一個人就打了大半盆,叫後面排着的人還怎麽打?”

衆人心裏有底,那個“她”,吾翠芝說的是誰。

這時,華秋吟拎着食盆,晃悠悠的挪着優雅的小碎步,走進食堂。

吊扇的風吹起了她寬松的芽綠色裙擺,算起來離訂婚的日子才過去二十天左右,衆人再見到她時,只見華秋吟整個人胖了一大圈,曾經盈盈一握的腰身也不知不覺變粗了,她的周身,像泛着一層薄薄的飽滿潤澤光暈。

段汁桃一眼便察覺出了端倪。

無論哪次,她見到華秋吟,華秋吟都穿着走路生風的高跟鞋,而這回見到她,她卻換成了柔軟舒适的平底涼鞋。

吾翠芝和她交換了一個眼神,暗示她,之前從學校衛生院小姑娘那聽來的八卦,八成是真的,華秋吟這是懷上了。

吾翠芝譏諷的笑道:“華老師,你怎麽來了,往常打飯,不是你婆婆來的麽?”

話音裏,把“婆婆”兩個字,咬得極為重點高調。

吾翠芝剛剛話裏話外,嘲諷的那只“餓狼”,就是華秋吟的婆婆、數學系曲教授的母親——何老太。

何老太從鄉下來,年輕的時候遭過饑荒,餓得狠的時候,嚼過樹皮,啃過鞋底,哪裏見識過家屬院裏這樣神仙般的生活。

城裏面的生活條件好,食堂的肉菜便宜到姥姥家了,老太太心眼又急又狠,每次到飯點都特別積極,一準插到隊伍最前頭去,還絲毫不給後面的人留後路。

一打菜,恨不得把食堂的肉菜全都捧回家,害的隊伍後面的家屬,屢次撲了空,一時便怨聲四起。

段汁桃也奇怪,不是說華秋吟和曲老師暑假回老家結婚擺酒麽?怎麽這會還在學校,真是怪了。

于是問道:“華老師,你沒和曲老師回鄉下麽?”

華秋吟赧然一笑,自覺的排在隊伍最後面,把雙腳羞澀的并攏,知道婆婆搶肉菜的行為引起衆怒了,恨不能眼下縮成一團貓卷兒,不被衆人發覺。

“嗯,沒回,婆婆從四川鄉下來北京,照顧我和曲老師的生活。”華秋吟說的很委婉。

她這麽一說,大家徹底明白了,她這多半是有了。

兩個年紀加起來七十幾的成年人,又不是三四歲的奶孩子,哪需要人照顧呢?

曲家盼星星盼月亮,盼了這老多年,才盼來這一個孫子,自然也舍不得讓華秋吟長途颠簸的去窮鄉僻壤。左右結婚證一領,他們已經成了法律上的真夫妻,擺酒不急于一時,曲家的老太太幹脆就收拾了行李,來北京照顧新兒媳的孕期生活。

婆婆的“威名”遠播,華秋吟已經很不好意思了,其實婆婆一個人也吃不了多少肉,打那麽多,全是為了她。

從前沒懷的時候,飯桌上肉菜一多,華秋吟就不由自主的擰起眉毛。

懷上了之後,整個人,完全變了一副腸胃似的,只要一看見綠油油的蔬菜,心口就強烈的犯着惡心,胃裏的酸水也不住翻滾上湧。

可一看到肉,眼睛卻控制不住的泛起綠光,簡直到了無肉不歡的地步。

婆婆心疼她,每回到飯點,都早早的在食堂門口蹲着,不誇張的說,肉菜更是一打就滿滿一臉盆。

吾翠芝還想臊她幾句,不想食堂門口殺氣騰騰的沖進來一個身影。

衆人定睛一瞧,互相觑了一眼,覺得這下有好戲好瞧了。

來的,不正是京大俄語系的熟客——馮曉才嗎?

馮曉才渾身散發着人畜勿近的殺氣,一下空蹿到華秋吟的身前,捏起她的手腕,發狠道:“走,你個騷蹄子,跟我上醫院去!”

華秋吟本能的佝着腰,想護住肚子,哀叫一聲道:“馮曉才,你瘋了!光天化日,你想幹什麽?!”

馮曉才恨不能撲上去,狠狠咬破她這張放浪的嘴臉,他要飲她的血,吃她的肉!

他一點也不跟她客氣,理直氣壯的質問道:“懷着我的種,你卻和別人結婚,你當老子是王八,活該頭上被你戴綠帽?!”

華秋吟啐了他一臉,老東西,好大的臉?

他那蔫茄子硬不硬的起來都不知道,居然還有臉說孩子是他的?!

冷笑一聲,嘲諷道:“別給你自己臉上貼金了,你老婆為什麽和你離你不知道?你要是根鐵棍子,你老婆舍得和你離?窩囊廢,蔫了吧唧的小趴茄,別在我這逞你娘的能!”

男人最受不得這方面的刺激,你說他孬、說他廢,都成,就是不能說他那方面不好。

這麽一刺激,馮曉才的雄性激素蹭蹭飙高,像一頭暴怒的雄獅,擡起厚重鋒利的前爪——

馮曉才氣狠了,上去就甩了華秋吟一個熱辣的耳刮子。

啪——

全場驟然安靜,衆人紛紛倒抽一口涼氣。

天花板吊頂的吊扇,嗚啊嗚啊的轉着,大家都錯以為那是華秋吟的哭聲。

沒想到這女人狠起來,愣是一滴眼淚都沒有,捂着紅腫沸燙的臉,咬着槽牙,恨切切地說:“馮曉才,你別走,誰走誰是狗!我要給公安局打電話,我要報110,要讓你成為嚴打被抓的典範,讓你蹲大獄,吃牢飯!你等着吧……教育局會革你的職,斷你的俸,想相安無事的混到退休領退休金?美得你!這回不整死你,我還真不姓華了!”

馮曉才被咒得三伏天裏手腳冰冷,好惡毒的女人啊!

他一個離了婚的單身漢,靠着這點工資過生活,她現在,還想斷了他的活路?

朝三暮四的賤女人,前腳剛走了個沈海森,後腳就來了個曲一郎。打量着給他戴一頂綠帽不夠,還想接着給他戴第二頂、第三頂……

馮曉才怒瘋了,一個猛撲上去,揪住了華秋吟的頭發,開始砸她的頭。

拳頭像雨點一樣,铛铛铛地砸在華秋吟的顱頂、額前、眉骨……

華秋吟“哎喲、哎喲”的苦叫着,來打飯的幾乎都是婦女,被這場景吓壞了,有膽子小的,已經開始哽聲嗚咽起來:“要出人命啦、要出人命啦……”

不知道是誰喊了句:“快、快去和曲老師說,華老師在南食堂挨打了!”

才有人連跑帶跌,渾渾噩噩的跑了出去,給曲一郎通風報信。

馮曉才揍紅了眼,一雙眼睛恐怖的綻着屠戮的猩紅。

胸中的惡氣還嫌出的不夠,薅過華秋吟蓬亂的頭發,拽兔子一樣,把華秋吟整個人原地扭轉一圈,讓她鼻孔朝天臉對上,再猛然一腳,對準她的腰,狠足了勁,噔——的一腳,踹飛了出去。

“啊——”整個食堂回蕩着華秋吟慘絕人寰的叫聲。

整個動作發生的太快了,以致于衆人根本沒看清,馮曉才是怎麽把華秋吟,一把摔抛到地上去的。

其實剛剛的過程,華秋吟整個人,像被發射出去的乒乓球。先是肚子撞上了食堂餐桌的桌角,被重重一擊,然後再被桌角彈射出去,狠狠摔砸在地上。

等大家回過神來,已經是華秋吟倒在地上,雙腳的涼鞋都扭飛的不知所蹤。

她捂着肚子,整個人蜷縮成一顆紮手的蒼耳,昏痛到再沒力氣喊叫出任何聲音……

整個食堂的人都被眼前這驚悚的一幕,震驚到連呼吸都停滞住。

段汁桃眼尖的瞟到馮曉才慌亂的神情,下一秒,眼見着他就要拔腿開溜,段汁桃在人群中大喊道:“他想跑!大家抓住他、抓住他!”

段汁桃一面喊着,一面沖上前去,倒在地上的華秋吟像是死去一般毫無聲息。

人被摔成這樣,都沒有嚎一聲疼,會不會……

段汁桃和吾翠芝蹲下,掰過華秋吟的臉,只見她眉頭緊鎖,整個人痛得,牙都不住的磕抖。

還好……不是沒氣兒了……

只不過華秋吟□□汩汩流出的腥辣液體,讓同是女人的段汁桃和吾翠芝,把心都揪到了嗓子眼上。

吾翠芝慌得舌尖都打着顫,安慰華秋吟道:“華老師,華老師,你撐一撐,有人去叫曲老師了,他馬上到……”

黏膩的鮮血,洇紅了華秋吟芽綠色的裙擺,像極了叢叢綠葉間,開出了這一季最紅、最豔的薔薇。

段汁桃不忍去看那團腥亂,雙眼霧氣迷蒙,抽噎道:“再忍忍,華老師,咱們再忍忍,有人去找校醫了。”

誰不主動開口提孩子,但是誰都知道,這胎,是不成了。

馮曉才一把老骨頭,逃命似的,頭也不回,一個勁往前沖,身後跟着瘋狂追擊他的男女。

沖在最前面的,是食堂窗口打菜的精幹小夥子。

小夥子能跑,眼見着要追上他,結果馮曉才使壞,跑的連鞋也不要,居然脫了臭皮鞋,直接往小夥子的臉上丢。

一群男女追在身後,真是氣都氣死了,覺得這馮曉才,真是壞到了骨頭縫裏,招數陰損,又慫又孬。

誰知馮曉才剛逃脫,得意了沒多久,就和前來護妻的曲一郎,“嘭”的一聲,撞了個滿懷。

兩人碰了個四仰八叉,倒在地上,眼冒金星,簡直現成版的不是冤家不聚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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