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吃了午飯,老太太收拾碗筷,洗碗池裏響起涮洗瓷具的水花聲,見單星回又鑽進書房裏,段汁桃倚在門框邊上,說:“媽,電風扇多少錢,我給你。”

老太太白眼翻天,閨女和自己這麽見外,傷她的心了,不過很快又恢複了精氣神,說:“不要你的,一個電風扇才多少錢,媽這趟上北京,你真要跟我計較這些,那我把車票錢也一并算給你。”

段汁桃嗤笑了一嗓子,覺得老太太确實是和先前不同了,多少有些不适應,從小到大,還沒被母親這麽無所求的疼愛過,故意再問一遍:“真不要啊?”

老太太被問生氣了,甩了甩手上濕漉漉的水滴,瞪她一眼:“死丫頭,就知道損你老娘!姑爺中午沒回來吃,晚上回麽?”

段汁桃說:“嗯,實驗室的學生會給他打飯,這會手頭有項目,每天在實驗室熬到十一二點才回來,忙得披星戴月,不過我們娘倆也習慣了。一年到頭,忙一陣,閑一陣,忙起來的時候,星回十天半月見不上他爸一回,我呢,有時候夜裏太晚,實在熬不住,也就先睡了,等早上起來,他什麽時候出去的,我都不知道。”

老太太犯起愁,嘆了一口氣:“都說姑爺這些年出息了,不想他在北京過得是這種日子。這哪是掙錢,這是賠命啊!都說教書是閑差,怎麽也能豁命似的,沒白天沒黑夜,就是咱們莊稼人的牛,在地裏還有個三班倒,他倒好,大活人一個,活得還不如牛了!”

老太太話糙理不糙,單琮容可不把自己熬得不如牲口麽?

可是也沒法子,這京大,龍潭虎穴,單琮容一沒背景,二沒門路,混到如今,憑的全是自己的本事吃飯。

知道老太太是心疼的意思,段汁桃眨眨眼,臊她:“媽,想你姑爺了啊?明天我喊他早點下班陪陪您。”

老太太啐她:“扯我什麽臊,我是嫌姑爺沒時間陪你,你心裏頭冷落。這北京城不如咱們鄉下,左鄰右舍,三姑六婆,有事兒還能相互叨叨……你在這兒,孩子上學,姑爺上班,媽怕你一個人閑着心裏難受。”

段汁桃被戳中心事,淚險些被說了出來,強笑兩聲,道:“我和這院裏的鄰居們處得好,媽,你剛來,等過兩天,和鄰居們串門子串熟了,就知道這家屬院裏的大姐、嬸子們,素質高人品好。再說,我現在報了會計班,平時周二到周六都有課,不愁沒有我忙的時候。”

老太太心疼的說:“媽這回上北京也帶了錢,你兩個嫂子你也瞧見了,知道我來這看病,沒一個敢吭聲,生怕我強要她們似的。我要是心裏頭不放明白些,指着她們給我墊老底,我就是傻人傻到家了!媽這還有三千的私房錢,這事兒你爸不知道,加上出門前,你爸給我的兩千,我想好了,湊起來五千,這錢就給你,你不是說要學門技術,這錢就當媽支持你,給你墊的學費。”

這一段話,戳的段汁桃眼裏的淚,一下翻嗆了出來。

從小到大,她什麽時候被父母這樣無私無所顧忌地愛過?原來被父母好好愛着是一種這樣的滋味兒……哥哥們享受父母的愛,是有恃無恐的。而自己,鮮少得到這樣不計較的愛,一時得到,心底第一反應,竟是惶恐極了。

一邊喜極,覺得愛快在心裏滿出來了;一邊又害怕極了,怕過了今天,這樣的愛轉瞬即逝,母親又變成了那個,會暗中把自己标榜成籌碼的市儈女人。

沒錯,就是籌碼!兩個哥哥混得不好,讓父母在親戚朋友面前擡不起頭,自己這個嫁出去的女兒,成為了他們唯一拿得出手的炫耀品。他們對哥哥們再好、再付出都是應該,而到了自己這,就倒了個個兒——他們到女兒面前只管享受,女兒付出再多、再孝敬都是應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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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來自己曾經是父母手裏的廉價籌碼。段汁桃在心裏罵自己:你就這點出息!別人對你稍微好一點,給個巴掌再往你嘴裏抹點蜜,你就掏心掏肺,這臭毛病,什麽時候能改改?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段汁桃轉過身抹了抹眼角的淚,還沒撇幹淨淚水,就聽母親繼續喃喃道:“你們兄妹三個,你最小,都說你在家裏受寵,但你爹眼裏還是只有兩個兒子。他這人,認死理兒,覺得只有男丁能頂事,女孩再孝順,那也是別人家的人,他替別人家養的種兒,孝順他是應該。可如今,媽想明白了,什麽孝順不孝順,什麽應該不應該,三個孩子跟着他姓段,哪個也不跟我姓曹啊?我又何必跟他一樣死腦筋?況且星回他爺爺奶奶年紀高,身體向來不好,我心疼孩子早早沒了爺爺奶奶的寵愛,本來就多偏疼他些,我從牙縫裏省下的錢,給星回使,我這心裏也好受。”

老太太說得義憤填膺,覺得自己真心待兒子兒媳,卻遭遇不公,他們和喂不熟的白眼狼又有什麽區別?

這世上,沒有誰對誰好是必須的,這麽多年,她能在那個家源源不斷的釋放自己的勤勞與無私,就也能随時收回自己的縱容和寵愛。

人心不足的黑窟窿,忘恩負義的促狹鬼,往後也別想她在那個家能給什麽好臉!

老太太越想越恨,恨到極處,又為自己無限悲愁起來。

那個家,住着年輕不懂事的媳婦們,鸠占鵲巢,啃她的肉,飲她的血汗,連一絲肉糜都不放過;可閨女這,畢竟是女婿掙錢養家,女兒的腰板始終挺不直。她一個丈母娘,在這日久天長的,也不是事兒,可憐自己,一把年紀竟落得無以為家了。

女人,一輩子庸庸碌碌,生的孩子,是自己的,卻也不是自己的。兒子大了,是兒媳婦的。女兒大了,是女婿家的。自己打年輕時,辛苦一輩子掙下來的家,成了兒子兒媳婦的享樂窩;而到女兒女婿家呢,自己又成了外客。

女人啊,往前幾十年,還低賤的不配擁有姓名。

老太太想起自己早已作古的母親,纏着小腳,名喚翠蓮,可墓碑上,荒涼刻着的,只有:曹秦氏。

兄弟姐妹們,這幾年,相繼走得只剩下自己。

如今這世上,除了自己,誰也不會再記得母親的名字了。

女人啊,真是到老,終其一生,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麽。

*****

晚霞褪去最後一抹潮紅,天就只剩下藍紫的暗。

段汁桃坐在沙發前,一面給母親纏毛線,一面看着電視裏的肥皂劇。

新電扇吹得毛線在風裏抖動,一根根毛絨長線,像琴弦一樣被撩起漣漪。

“這會就準備打毛衣啊?”吾翠芝吃了晚飯慣來喜歡上單家的院子溜達,頭幾天段汁桃的娘家媽來,聽說來北京是為了瞧病,便不大好意思在人家家務纏事兒的時候上門讨嫌。

昨天中午,看着她們娘倆興高采烈的挎着手從醫院回來,就知道段家老太太這病,多半也只是小毛病。

這不,到底閑不住,又上單家這點卯來了。

段汁桃和她要好,便也不見外,起身招呼的意思都沒有,手裏依舊來回纏着毛線,直呼:“翠芝大姐,沙發上挑個空地兒你随意坐,瞧我和我媽收拾毛線把家裏亂的。我媽打毛衣手藝比我好,趁着她在的時候,翻一翻星回去年短了的毛衣,把袖子接長些。”

吾翠芝也不客氣,屁股往沙發上一挪,挑了個能吹着風扇的角度坐下。

問候兩句:“嬸子,聽汁桃說您的身體沒大礙,我說也是,咱們莊稼人的身體瓷實,哪那麽容易說倒就倒呢?”

幾天下來,吾翠芝愛和段汁桃唠,老太太也不臉生了,便和她拉起家常:“沒事兒,等入秋了,天涼快了,上醫院做個小手術,我就能好。汁桃說,院裏種的黃瓜是你去年留的種兒,我還沒見過結的這麽好的黃瓜秧子呢!”

吾翠芝說:“是我們家老張替我厚着臉,去跟農學院的袁教授拿的,聽說他們實驗室今年篩選培育的黃瓜種更好!”

閑唠幾句,吾翠芝明顯醉翁之意不在酒,便哀嘆起氣兒。

段汁桃知道她是對晌午華秋吟那事,打探的有眉目了,問道:“華老師在醫院裏還好吧?”

吾翠芝撇了嘴,搖搖頭,惋惜的說:“聽說送到醫院的時候,臨門一腳,大出血了,後頭搶救,子宮都摘了。”

段汁桃聽得臉色煞白,連子宮都沒了,這女人還成女人麽?

何況華秋吟和曲一郎這樣的年紀,又是半路夫妻,往後的日子,該多難啊……

“小華被推出手術室的時候,學校派了三四個領導過去慰問,孩子沒了,聽說曲老師倒還好,傷心歸傷心,畢竟是男人,總不好人前過于失态。只是華老師,麻醉一清醒,知道孩子沒了,哭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肝腸都斷了幾回……就這樣,旁人哪還敢告訴她,子宮也摘了,啊?”

段汁桃手裏纏毛線的動作慢了下來,心也跟着一起揪着,說:“是不好和她說,小月子也要養好,本來就上了年紀才要的頭胎,再知道這事,雙重打擊,這人還有活頭麽?”

老太太也搭嘴說:“孩子沒了還能再懷,只是這撒種的地都沒了,你讓牛耕個什麽勁兒?”

吾翠芝應道:“可不是這個理麽?”

想起自己之前還說過華秋吟婆婆的壞話,眼下也愧疚同情起來,“曲老師他媽,一把年紀也可憐。千裏迢迢的從四川趕來,一個老太太,普通話都說不利索,愣是一個人倒火車,倒到了北京。眼下兒媳婦掉了胎,往後也再沒指望了,這時候誰還顧得上她,一個人也不知道哪來的本事,人生地不熟,居然也摸到了醫院,渾渾噩噩的抱着曲老師痛哭大哭。”

哽了一聲,“那老太太心腸也怪好的,倒不計較小華之前的那些事兒,只一個勁的扇自己嘴巴子,說全賴她自己貪心,要不是她貪心在食堂多打肉,小華也不會被臊得自己親自去打飯,更犯不上被姓馮的沖撞。”

段汁桃心想,難怪曲老師生性老實,原來有其母必有其子,曲老師的媽媽本性也善良,出了這檔子事,罪過都往自己身上攬。

因着這份善良,大家都不得不高這位老婦人高看兩眼。

“聽說教育局的領導下午的時候出面了,意思是和京大協商,這件事別鬧大了,還是私了,兩家都是體面單位,這事傳出去對誰都不光彩。咱們校領導還算撐事兒,畢竟數學系出去的,和曲老師又是同門師兄弟,私下裏問過曲老師的意思,尊重曲老師的意見,如果不想私了,就按法律程序走,想私了,就趁熱打鐵讨個章程。”

“曲老師的意思是……?”

“曲老師那人你們還不知道!前妻在的時候,沒有不聽老婆的,這會兒自然也是問小華的意思。小華知道了,就差從病床上蹦起三尺高,這回說什麽也不讓馮曉才這老鼈橫着走。大家這才知道,小華原來也是可憐人,當初這馮曉才忒不是東西,奸污了小華,害的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和他糾纏了這麽久。這人就是個畜生不如的敗類,虎毒還不食子呢!他倒好,聽說自己的親閨女都不養,出了這種事,教育局的人替他通知他閨女來保人,被前妻搶過電話,兜頭淋了個滿糞。前妻質問道,之前上他們單位跟馮曉才要閨女贍養費的時候,教育局的領導沒見出來蹦跶過,這回馮曉才掉糞坑裏了,局領導就想起來她們娘倆,給她們惹一身騷。那前妻也是個有身份的,得罪不起的主,喉嚨響,手腕硬,這時候上人家跟前去碰瓷,教育局那群二愣子,不是白白去讨沒臉麽?”

“所以華老師……不打算私了?”段汁桃問。

吾翠芝重重點頭:“小華這回鐵了心要把那個老東西送進去。這麽多年被他壓着,心裏早不痛快了,當初的那些事兒也全都交代了出來,名聲也不要了,這回可不是要豁出去和馮曉才你死我亡麽?聽說學校也給了方案,這回小華要是能忍下來,人事處就給小華提幹,轉到行政口,不在一線教書了,待遇能比現在高個一兩級,小華愣是眼睛都沒眨,直接拒絕了。”

段汁桃怔怔說:“知道華老師心氣高,不想竟是個這麽決絕的人……”

吾翠芝道:“小華這人,我算是看走眼了,我覺得她可太給咱們女人掙臉了!你說,一個女人受了這麽大的屈辱,一輩子都被搭了進去,轉頭就被名利搪塞過去,咱們女人可真就淪為職場官場的玩物,随便叫人抖落點東西就打發了。”

段家老太太一路聽得雲裏霧裏,這時候大概也明白過來她們說的是怎麽一回事,很一針見血的道:“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人活着,不争一口氣,和死物也沒什麽兩樣了!”

吾翠芝覺得這段家老太太見識還真是不俗,從她字裏行間搭的話來看,一點也不像個目不識丁的鄉下老太。

再看自己和段汁桃能處的這麽好,不是沒有原因的,除了投緣之外,多半也是心性的緣故。段家老太太話糙理不糙,什麽藤結什麽瓜,教出的閨女自然也不會差。

一邊聊着,段汁桃手裏的毛線活就也慢了許多,聊了這麽一大通,才纏好一團毛線,擺直腰,伸手挺了挺胸脯,叫喚道:“星回,給我們送點茶水。”

吾翠芝說:“你支使孩子幹什麽,我進院子的時候瞧見你家星回,在書房裏敞着窗,讀書正酣。這天氣,憋悶的,就是牲口都不願意在屋裏多呆,你瞧這孩子多愛讀書啊!”

目光不禁流醉出羨慕,“我家兒子當初有星回這一半功夫,這會找工作也用不着愁了。據說現在外頭工作不好找,到處都是下崗潮,好單位招聘門檻自然拔高了。害,我這天天為兒子的學歷挨不上門檻頭疼!老張更是沒譜,說他同學在上海開了個什麽電腦公司,也不賣電腦,寫什麽代碼,我說北京這地兒多好啊,非得把兒子趕去上海。那公司聽着就離譜到沒邊兒,你說電腦公司不賣電腦,不給人修電腦,寫什麽代碼,一聽就是騙子啊?老張不聽我的,左右這兒子天天混在游戲廳裏打游戲,我想着靠不靠譜的再說吧,出去工作,怎麽也比整天窩在游戲廳要強一些。”

單星回進門送茶水,臉上被蚊子咬了好幾個包,在棱角分明的臉上拔地而起,一個個小山包腫的老高,聽到隔壁的張強要去上海了,神色流露出可惜。

強哥多好啊!領着他去游戲廳,從來不用他花一分錢,制霸整個游戲廳無敵手。

每回他搭着沈歲進做幌子,沈歲進在邊上插着耳機聽磁帶,他和強哥就在裏頭瘋玩。

後來打游戲的隊伍漸漸壯大,逐漸加入陸威、何濤、蔡敢唯……以後沒了強哥,他們這個小隊伍還支棱得起來嗎?

強哥也太不仗義了,都要去上海了,怎麽也不通知他們這些拜了山頭的小弟一聲,好給大哥送送行啊……

單星回拎了茶水壺,放到茶幾上,問:“吾阿姨,強哥什麽時候去上海?”

吾翠芝說:“下個月,車票還沒訂呢,得看人家什麽時候能把公司宿舍安排好。”

想起來兒子中午回家吃飯還問起單星回,說道:“你張強哥最近愛去學校圖書館裏混着,專門挑些修電腦的書看,回頭你上那去找他。”

單星回指正道:“吾阿姨,那不是修電腦的,是教人編寫代碼的書。”

吾翠芝說:“問過你張伯伯了,寫代碼也是給人捯饬電腦。”

單星回:“……”

這麽說,好像确實也沒錯。

*****

八月一號,初六,酷暑難當的京大,難得下起了雨,這一天,一共發生了兩件令人心碎的事。

第一件,是京大年輕的保安小劉,在清晨進行校園巡邏的時候,披着雨衣,手裏拎着一罐泡好的茶水,在靜湖邊上的一塊大石頭上,發現了一雙裹腳女人的小鞋。

黑色的素面鞋子,在雨水裏浸泡了一整夜,鞋底吸飽了汁液,拎起來的時候,沉甸甸的。

小劉起先以為是哪個小孩的鞋,端詳了一會,覺得不對勁。

小孩的鞋,多是圓頭,虎頭虎腦的模樣。

而手裏這雙,鞋頭卻是像一撇菱角,勾起一個尖尖上揚的角。

童年記憶裏,鄉下裹腳女人的三寸金蓮鞋,很快和手裏這雙黑鞋對上。

小劉望着潮答答被雨水灌注着的靜湖,心緊了一下。

天色尚早,又是陰雨天,沒有一絲陽光穿透雲彩投射下來,整個水面被霧氣籠罩得像一個氤氲的大蒸籠。

一只落了湯的烏鴉,從樹幹上撲騰起翅膀,在空中拍打起好大的水花。

呱啊、呱啊——

小劉仰頭,咒罵一聲:“小畜生,就連你也吓我。”

小劉上報隊長,很快,學校保安救援處的打撈隊伍,就浩浩蕩蕩的來了。

浩大的動靜,驚動了大半個校園,沒多久,整個靜湖周圍站滿了撐傘的人。

人是在雨勢漸小,天色破曉的時候被撈上來的。

其實看見那雙濕透的小腳鞋,衆人的心裏已經隐約有了答案。

警車開進校園的時候,民警走訪取證,有人對民警說:“同志,這工作你得做得保密一些,他們家不光這個女的出了事,醫院裏還半死躺着一個。你要是通知,就只通知他們家男人,別叫躺着的那個知道,人吶,脆弱的時候,根本受不住這麽多噩耗!”

陰雨天太适合睡覺了,七點多,不像往常太陽都燒透了整個院子,今天到這個點,天都還是垂暗的。

校領導大覺正酣,被人“砰砰砰”的瘋狂拍打着院門,于是連滾帶爬的從床上掙紮了起來,還沒來得及罵娘,就聽說學校裏出了人命。

校領導突然心髒犯疼,直喊屋裏的愛人,給自己拿速效救心丸。

他媽的暑假,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到底有完沒完!

在心裏問候了這個暑假它姥姥一萬遍,主任依舊像一匹任勞任怨的公牛,蹬上自行車,披風帶雨,雄赳赳氣昂昂的趕到了事發地點——靜湖。

汪主任膽子小,饒是撈上來的人已經被運走,望着草叢上,被壓出的人形,還是感到欲哭無淚。

汪主任驅離人群說:“每年夏天,都有失足落水的事發生。今天發生這件事,學校也很心痛。哀痛之餘,諸位也要加以警戒,看好自家的孩子和家屬,下雨天,湖邊打滑,少往這邊上走。”

大家心知肚明,汪主任在睜眼說瞎話,那鞋都是端端正正在岸邊擺好的,人怎麽能算是“失足”掉下去的呢?

已經有人在嘀咕:“那人是曲老師的媽媽吧?大約是聽說華老師的孩子沒了,也不想活了。”

有知情更深的人在交耳:“掉了一個孩子,還不至于尋死,只是往後華老師再也不能生育了,老人這才想不開。”

“啊?華老師怎麽就不能生了?”

“聽說摘除了子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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