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舒北北覺得他在跟自己開玩笑,誰二十來歲還尿床呢?

未婚夫難掩尴尬的幹笑了兩聲,邀請她去自己家住上一晚。

舒北北覺得既然訂過了婚,也不是不可以提前體驗性生活。許多外地同事,在她這個年紀,為了節省房租,已經在大城市選擇和男朋友租房同居了。

面對全新的人生體驗,舒北北是既緊張又害怕的。但顯然,趴在自己身上的未婚夫,比自己更害怕,甚至更恐慌。

未婚夫褪盡了她的衣服,呼吸急促的,讓舒北北以為他馬上就要窒息過去。

他的手不停顫抖的貼上她冰涼的腰肢,下一秒,伴随着未婚夫不由自主的吟哦,舒北北感覺到自己的下肢被一股熱燙的液體不停澆灌。

舒北北燙紅了臉,她聽同事們讨論過那是什麽,那東西又熱又燙,還很粘稠。

舒北北體貼的說:“你太激動了,緩一緩,還沒開始呢,怎麽就先繳械投降了?”

黑暗裏,沒有人回應她。

半晌沒有動靜,舒北北發現了不對勁,自己的胳肢窩跟随着某種異樣的微微顫動,不由震顫起伏着。

她擡手摸了上去,是未婚夫的頭顱,埋在她的腋窩裏無聲的哭泣顫抖。

眼淚流進腋窩的褶皺裏,像極了有人在撓她癢癢。

舒北北好笑的說:“這有什麽可哭的?我聽我同事說,她男朋友第一次更糟糕。”

她沒來得及繼續往下說,就被未婚夫絕望的哭聲遏止住了。

“北北,對不起,我又尿床了……”

舒北北吓得打了一個激靈,覺得他真的好過分,這種時候了,還在開她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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側身推開他,掀開被子,結果床上果然傳來陣陣的尿騷味。

而自己的下/體,被這陣熱尿,也滋了一身的騷。

那一刻,不僅未婚夫被扯掉了遮羞布,羞愧難當的掩面大哭,舒北北更是絕望的大哭、爆哭。

她覺得命運跟自己開的玩笑也太大了,從天之嬌女一路跌落到與一個殘廢耳鬓厮磨,結果這個殘廢還是個二十好幾還尿床的廢物。

這世界還有比她更寸的人麽?

被命運反複羞辱的舒北北,主動和未婚夫退了婚,退婚的時候,未婚夫根本都不敢拿正眼瞧舒北北。

舒北北是個有骨氣的好姑娘,退婚那天,不僅把賣身一樣的彩禮一分不少退了回去,還給未婚夫結算了一筆談戀愛時候,産生的吃飯、看電影、禮物等等開銷。退婚前一晚,她點起臺燈,坐在出租屋局促的書桌前,一遍遍反複回憶核算着那份費用清單,并且不打算AA,而是由她承擔所有費用。

她要以這種決絕的方式,徹底與這幾年的淪喪做一個割裂般的告別。

暈黃的臺燈下,滴答掉落的眼淚,浸濕了扉頁,卻又用淚水重塑出了一個鋼鐵做的舒北北。

也是那一天起,舒北北決定離開北京,她覺得北京的風水和她的命格不太對付,她要去別的城市重新開始,重新撿起她的驕傲!

*****

張強把視如女神的舒北北刻在了心裏,饒是初中畢業已經七八年,張強的心,還是會随着舒北北這個三個字而牽動。

單星回一直不懂,張強為什麽會對一個女人這樣執着。

張強對他解釋說:“如果你這一生,只有一件東西得不到,那你身體裏的每一個細胞,都會聲嘶力竭地叫嚣那個東西的名字。”

“所以你和淼姐,到底誰對舒北北更有執念?”單星回問。

張強給他的腦門敲了一記,叫嚣道:“喊北北姐,沒大沒小。”

單星回嘀咕:“我都沒見過北北姐,敢情只活在你和淼姐口中的一個虛幻人物,我叫叫名字你都舍不得?”

張強說:“不虛幻,等我去了上海,總有一天,我會帶着北北,介紹給你們這幫小屁孩。”

面對他爆棚的自信,單星回不得不提醒道:“那淼姐呢?”

張強頓了頓,不說話了。

陳淼……

“女人,麻煩吶……”張強仰天長嘯。

單星回笑他:“北北姐不也是女的嗎?怎麽她就不麻煩?”

張強啐他:“那能一樣嗎?!”

一個是夢中情人,一個是明目張膽逼他就義的女土匪。

陳淼雖然只和舒北北在同一屋檐下,做了五六年的半路姐妹,但陳淼卻把舒北北的一言一行學了個十足十。

比如她高興的樣子,會和舒北北一樣,捏捏自己的小耳垂,露出彎彎的小虎牙。

再比如,她吃面的時候,會和舒北北一樣,加上滿滿半大壺的醋,一邊吃,一邊覺得醋味淡了,就把剩下的半壺醋都加進面湯裏。

陳淼和舒北北一樣,去吃個面,能把老板店裏的醋,吃回本。

舒北北是山西人,喝醋的秘籍,不知道什麽時候,也傳給了陳淼。

有時候,張強看着陳淼使勁往面湯裏加醋的樣子,會怔忡恍惚的以為是舒北北回來了。一切仿佛回到了初二那年,舒北北領着陳淼和他一起去旱冰場滑完旱冰,去路邊吃擔擔面的樣子。

“你去上海,淼姐知道嗎?”單星回給了致命一擊。

張強久久沒有回複,拉開椅子,站起身,搭了搭單星回的肩,說:“下樓去吧,在閱覽室聊,吵着別人了。”

單星回指了指他手上的書,意思是還繼續看嗎?

張強說:“今天不看書了,帶你去游戲廳吧,也帶你玩不了幾回了。”

張強把書還到對應的書架上,和單星回勾肩搭背的下了樓。

“你小子真高啊,才十來天不見,又竄個頭了,馬上快趕上我了。”張強疑惑這家夥到底吃什麽長的,自己青春期那會,為了長高一厘米,拼死拼活的喝牛奶、跳高、吊單杠,可是收效甚微,一個暑假也才長了兩厘米不到。

單星回應道:“基因好呗。”

扯淡的基因,段阿姨才一米六不到,娘矮矮一窩沒聽說麽?

“沈歲進在下面?”張強下樓看見坐在咖啡店最外面一排位置的沈歲進。

“本來約好了跟她一起看書,給她輔導數理化。”單星回說。

“有你的,升職成沈公主的太傅了。”張強取笑。

單星回不忘損他:“強哥,你知道為什麽你和我們這群初中生處的好嗎?”

“為什麽?”張強也很疑惑,明明和他們差了也快六七歲。

“因為你幼稚呗!”單星回說完就拔腿開溜。

氣的張強想叉腰大罵,又因為圖書館是公共場,最後強忍了下來。

擦,這小子真不會說話,就不能說他赤子童心,心态年輕麽?

張強龇牙咧嘴的下樓,想掂量掂量沒大沒小的單星回,光顧着在肚子裏憋壞招,沒注意到圖書館進來一個熟悉的人影。

“張強。”陳淼叫住了他,看他這回往哪裏跑。

張強被熟悉的女音,吓得一哆嗦,遲遲不肯回頭,甚至打算拔腿開溜。

“還在那裝蒜呢?”陳淼拔腿上前。

她徑直繞到他的面前,與他對視。

“你怎麽進來的?”張強疑惑道。

沒有學生證、沒有教職工證,陳淼不該能被放進圖書館啊?

陳淼眯着眼,得意的揚了揚自己手裏跟學校學生租借的學生證,別以為她對他沒招了。

“上回的事怎麽說?”哪有人光顧着逃避的,好歹也給句回話啊!

“什麽事兒啊?”張強裝傻充楞。

陳淼瞪他一眼,踩了他一腳,惡狠狠地說:“我爸看上你,想讓你給他當女婿,你回家跟你媽說沒有?”

兩個人中專畢業都快三年了,當初報專業、找工作的時候,她都問過他,她什麽心思,他還能不知道?

讀中專,兩人倒還是同班,甚至為了和張強同年畢業,陳淼選擇和張強一起留級了兩年。但是找工作的時候,陳淼性格出挑,縱然學歷不夠,還是破例被現在的單位招上了。而同批參加面試的張強,被退檔後,從此一蹶不振,萎靡的居然和一群初中生整天在游戲廳裏厮混。

陳淼實在看不過眼,明明也是頂聰明有頭腦的一個青年,家裏的長輩還是高級知識分子,卻因為畢業的時候,一時不得志沒被招上工作,就開始耍脾氣擺爛。

聽單星回說張強最近埋在圖書館裏,陳淼才剛進圖書館的大門,果然在這碰上他了。

她都已經低頭成這樣了,他還想怎麽樣,這麽多年,一直受着她的照顧和喜歡,卻從來沒有給過一句像樣的負責任話。

誰都知道,他有着年少時的歡喜,但那人再也不可能回來了啊。舒北北不可能再回來了。

承認他對她有那麽點喜歡,就那麽難嗎?

明明一起吃飯、逛街、看電影,把小情侶之間的事情做盡了,他和她在一起時,也是很開心專注的,除了那根拔不掉的刺,陳淼覺得眼前這個人,就是完整的張強。

“淼淼。”張強叫她。

“嗯?”陳淼的情緒緩和了下來。

“我要去上海了……”張強別過頭,目光不敢與她對視,嗫嚅開口。

對面站着的人,靜默了良久,随後深吸一口氣,啪——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

她對遠處看得目瞪口呆的單星,回勾勾手指,面無表情的說:“過來,把這垃圾回收了。”

單星回木頓在原地,很懷疑自己這時候湊上前去,會不會累及無辜,也被陳淼呼上一個巴掌。

猶疑再三,單星回還是踱步上前,恭敬的喊了一聲:“淼姐。”

陳淼斜睨了他一眼,覺得張強整天和十三四歲的初中生玩到一起不是沒有原因,張強的情商簡直低下得退回智人時代了。

他對她說自己要去上海了,打量着她這麽多年是傻子,無欲無求是吧?

陳淼開噴:“瞅瞅你這慫樣,不合适就不合适呗,從來不開口正面拒絕。你這樣真傷我心了張強……”

拒絕她的同時,要去找另外一個女人。

陳淼說:“這麽多年,哪怕你說過一句不喜歡我,我也不會和你拖泥帶水到現在。”

又問:“你去上海幹什麽?你以為你去了上海,你就能找到我姐了?”

陳淼鄙夷的說:“當初我姐出了事,你沒去找過,現在你混成這樣,你還有什麽臉去找她?這麽多年,一遍遍的打着喜歡我姐的名號,幹着對我不負責任的事。一邊說着我姐的好,一邊卻從來不拒絕我對你的好,我也看透了,張強,你就是個慫人,慫到家了你!”

也算是她賤,明知道他拿着喜歡她姐的名義做幌子,光明正大的打着自己心有所屬的旗號,就可以對其他女孩的示好視若無睹、不負責了。

陳淼覺得自己眼瞎,單位那麽多追求她的大好青年她瞧不上,非要在這麽個扶不起的爛窩棚裏打轉。

單星回勸她消消氣,“淼姐,強哥這人你還不知道?嘴賤心軟,他對你還是很好的。”

“好個屁!”陳淼一點不客氣的罵髒話,“對我好就是這麽欺負我?!”

單星回如數家珍的說:“你看啊,每回你去游戲廳打游戲,強哥讓你輸過沒有?”

“那是他自己要玩!”陳淼叉起腰。

單星回又說:“那每回吃東西,強哥讓你付過錢沒有?”

“那是他瞎擺闊!”明明游手好閑沒有一點收入,畢業就啃老,糟蹋父母的血汗錢罷了。她是正經的上班族,有工資有收入,還輪不到花他的錢,說了多少遍,他就是不聽,非要跟她搶着買單。

單星回繼續舉例:“那你上下班,強哥總騎着自行車接送你吧?”

這回陳淼總算不吭聲了。

單星回見情緒扭轉,乘勝追擊的繼續擺例子:“去年冬天,你說要吃冬天裏的第一份烤地瓜,強哥總是吭哧吭哧的跑到西單天橋那買的吧?每回你說想吃什麽,強哥也總帶你去啊!”

這麽一想,好像确實是的。

張強雖然嘴上時不時會提着舒北北,像是在提醒她,他是名草有主的人,但實際上,張強的行動,卻很對她唯命是從。

爸爸說的對,有時候不能光看一個人說什麽,要看他做了什麽。

陳淼一合計,覺得張強才是那個一廂情願蒙在鼓裏的傻子,明明他對她很在意,只不過他一直固執的活在自己的執念裏。

陳淼被單星回提醒的豁然開朗,心頭一片敞亮,忽然也不想和張強計較了,他這個二愣子,左右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只不過聽說他要去上海,陳淼還是不放心的,他要是真去了上海,她還怎麽拴住他呀?

陳淼覺得有些事,小孩不适宜聽,于是又把單星回支了回去,“小單,你退回到之前的距離,有幾句話我要和你強哥單獨說。”

張強使勁給單星回使眼色,示意他別走。

單星回速度給他飛了一個眼神:告辭告辭。

單星回飛速退回到咖啡店的招牌前,剛一站定,就聽沈歲進在身後悠悠恻恻的說:“單星回,我要吃蘇式小馄饨……”

單星回一個踉跄。

剛伺候完一個女土匪,馬不停蹄,又來一個女大王。

沈歲進的眼睛亮晶晶的,她忽然想知道,單星回會不會像張強一樣,陳淼想吃烤地瓜,張強就二話不說的蹬着自行車去買。

然而答案是掃興的:“梅姨不是打電話給飯店了嗎?”

沈歲進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錯了,指望一個懶疙瘩替自己去買馄饨。

“你就是懶。”沈歲進不留情的點評。

“下雨呢……”

“那不下雨你會給我買嗎?”

“嗯……也許吧……”

“懶!”

沈歲進扭頭進了咖啡店,不想理他了。

原本替他點的拿鐵,已經冷了大半。

沈歲進回到位置剛坐下,服務員立馬上前問道:“杯子要收掉嗎?”

她的那杯,已經喝得見底了。

沈歲進毫不猶豫地說:“沒喝過的那杯一起收了。”

“別呀!”單星回一個大步在她對面坐下,“我還沒喝呢!”

“又不是給你點的。”沈歲進說。

“不是給我點的,是給誰點的?”單星回道。

端起差不多冷全了的拿鐵,啜了一口,揮手讓服務員下去,單星回說:“一會我和強哥準備去游戲廳,上午就先這樣了,下午我再給你輔導數學。”

沈歲進賭氣說:“這回我可不給你打掩護,一大早把我騙出來,一會我就回家去。”

“別呀!”單星回急了,“你回家了,萬一我媽中午突然回家,看見你在我不在,肯定知道我打游戲去了。”

“該!”沈歲進說,“下雨天,你不好好在圖書館待着,又去游戲廳!再說張強不是要學編程去上海麽?淼姐來了,你去摻和個什麽勁兒,他們倆的事有的掰扯,張強根本也沒工夫帶你打游戲去。”

一碗馄饨果真生怼出好大的怨氣,噼裏啪啦機關槍一樣的唇誅舌戰,單星回舉手投降,服軟道:“好好好,不去、不去!”

沈歲進心情好了點,可是也不想被輔導數學了,安靜的托腮,靠在桌子上發呆。

她隔着窗,看見不遠處依舊糾纏的張強和陳淼。

張強的臉苦成了一個倭瓜,眼皮耷拉的快掉在地上,根本不敢正眼去直視趾高氣揚的陳淼。

陳淼呢,越說越心涼,說到最後,已經完全不願意繼續再浪費口舌,眼裏不斷放出冷箭,一遍遍地淩遲木楞在原地的張強。

大概是他們之間的争執太過紮眼,杵在圖書館的大門口,來來往往的學生沒有不側目的,于是戴着袖章的圖書館的工作人員,踱步到二人中間,表情頗為嚴肅地進行教育并且遣散。

沒過多久,張強和陳淼就走出圖書館,徹底消失在沈歲進的視野裏。

沈歲進回過神來,手指敲在桌上,點了點,提醒道:“淼姐之前和我說過,她願意寵着張強,可她的寵也會有限度……一個總也長不大的男孩,總有一天會徹底寒了她的心。”

沈歲進想起了有一回在游戲廳門口,她出來透氣,陳淼是從一輛捷達小轎車上下來的,駕駛座上坐着的,是一個拾掇得利落又精神的青年。

陳淼沒想到會在游戲廳門口被撞個正着,于是尴尬的和沈歲進笑了笑,至于那個送她來的人是誰,她沒有過多的介紹,只說是單位的同事,順路載她一程。

“淼姐也不賴啊,長得漂亮,人又精幹,工作和家庭都很體面,張強傻人傻福,這麽好的姑娘不知道珍惜,非得巴望着不着邊的夢中情人。再說那個舒北北不見得會比淼姐好,強哥都多少年沒見到那個舒北北了?沒準那個大美女舒北北,現在都成了醜八怪,還沒淼姐漂亮呢!”

單星回卻不大認同,她們女生大概永遠不會懂,男人至死都有白月光的情節。

強哥和他說,每個少年,心中都有一個仗劍走天涯的江湖夢,那個夢裏,也總有一個穿着飄逸白裙,願意和少年執手前行的玲珑少女。

“淼姐是好,可惜沒穿白衣。”單星回說。

“什麽?”沈歲進錯愕了。

喜歡一個人,和穿什麽顏色的衣服有關麽?

好奇怪。

沈歲進古怪的看了一眼單星回,問:“你們男的,喜歡穿白衣服的女孩?”

單星回搖頭,一針見血地說:“你看你穿白衣服就沒人喜歡你。”

胸不是胸,平的像飛機場,腰不是腰,S曲線都沒有,連第二性征都沒發育。

沈歲進低頭一看,自己今天确實穿着白裙,再猛一擡頭,看見單星回望着自己一馬平川的胸部連連搖頭,沈歲進一下就明白過來,他剛剛說那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了。

沈歲進暴走:“流氓!”

單星回:“大小姐別給自己臉上貼金……”

沈歲進:“別喊我大小姐,又不是舊社會!”

單星回:“那……沈公主?”

沈歲進掀了個白眼:“……沒新意!”

******

兩人在圖書館學習了一上午,準确來說,是單星回撓頭了一上午。

單星回怎麽也沒想到,爹媽都是學霸的沈歲進,按理說,她的基因應該強悍的擠進人類排名前萬分之一,但就連代數X、Y這麽簡單的代入公式,沈歲進一上午都沒鬧明白。

這讓單星回不禁懷疑,是自己這個老師的水平太菜,還是學生的智商有問題。

難怪上學期期末考,沈歲進除了英語滿分,數理化幾乎全挂了。

原來人家壓根連最基礎的公式都沒整明白。

單星回算是徹底敗給她了,他好聲好氣的問:“沈歲進,你在國外上的學校,是正規的嗎?”

沈歲進疑惑的說:“私立的,應該正規吧,你問這個幹什麽?”

我懷疑是給弱智兒童上課的學校,單星回憋着沒說。

正常學校,哪連小學都畢業了,連個乘除都教不利索?

其實也不怪沈歲進,國外的教學模式和教材,确實和國內的教育體系大不相同。

大概中國幼兒園小朋友的算數能力,都可以秒殺國外的初中生了。

而且數學算是中國的強項,中國,光赫赫有名的數學家就出了多少個啊?

單星回說:“你爸怎麽不管管你的功課?”

沈歲進思考了一會,有些落寞的說:“也許忙着談戀愛,沒工夫管我吧……”

單星回擡眼瞟了一下她:“你爸上回相親那個,……看對眼了?”

沈歲進突然心煩意亂,抓着手中的筆不停的轉,“誰知道呢!”

單星回安慰說:“中國有句老話,你肯定沒聽過。叫: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大人的事你管那麽多呢?”

大人的世界真的很奇怪,一邊在乎着你的感受,一邊又要做着明知傷害你的事情,這叫摁着牛頭強喝水,管牛渴不渴呢,左右都覺得是為牛好。

就跟沈海森去相親一樣,姑姑對她說的是:“小進,你媽走了也快一年了,梅姐照顧你們爺倆雖然很妥帖,但家裏缺個女主人,始終不像個家的樣子。姑姑不是叫你那麽快就接受一個新的媽媽,而是這個家需要一個主事的女人,你懂嗎?”

有什麽懂不懂的,不過就是給她找個後媽,給她爸娶個後老婆。

“姑姑是為你好,你爸年輕時風流過,遇着你媽才定了性兒。他這樣,沒個家裏的女人拴着他,現在年紀大了,再出去為非作歹,可怎麽好?況且今時不同往日,你爺爺和你姑父的身份,都是在懸崖的鋼絲上走,外面人瞧着風光無兩,實際上私下裏再謹小慎微不過了。站得有多高,底下就有多少雙眼睛,自下而上的盯着。有存了壞心眼的,鑽了你爸這頭的空子,到時候家裏是要出亂子的!你還小,不知道這裏頭的厲害關系,姑姑這麽做,也是為了你好。”

沈海萍說這話的時候,心都是揪着的,她覺得,将來有個賢惠的女人能照應弟弟和侄女,自然是好的。

“小進,你放心,姑姑給你爸介紹的,都是把過關的女人,以後自然會待你好。再說有姑姑在,她們也不敢造次。姑姑答應你,以後這家裏頭該你的東西,絕不會少你的,你媽媽那頭留給你的,這個家不會動上半分。”

沈歲進壓根也不關心她名下該分得多少財産,從小到大,什麽時候為吃穿愁過?

過着錦衣玉食的生活不假,但對物質上的要求,沈歲進從來沒有具體的概念。

比如她想吃馄饨了,路邊兩塊一碗的馄饨吃得,漢京大飯店主廚專做的馄饨她也吃得,不計什麽高低貴賤,她想吃,就吃,從不計較吃食背後有沒有講究。

在她看來,她想吃什麽,想做什麽,純粹就是因為她這個人願意。

而對于她爹給她找後媽這事,随着母親逝世的悲傷被時間沖淡,沈歲進好像也不是那麽抗拒了。

有時候還會覺得她爹半夜騎着自行車,從實驗室回來,形單影只的很可憐。

找個人陪陪他,也好,沈歲進是這麽想的。

而不是衆人都打着為她好的名義,來開導她。

時至今日,她也不反對呀!唯一不舒服的地方,就是大家都把她爹娶後老婆這事,蓋在她頭上,美其名曰為她好。

好像這個老婆不是給她爹娶的,而是給她找的。

沈歲進不禁回憶起早逝的母親。

在印象裏,母親總是早出晚歸,每天有做不完的專題和寫不完的論文,自己在家中大多數的時光,也總是和父親相依相伴。

母親有一頭利落而又美麗的短發。

她和那些漂亮的長發美女不同,長發、細腰、杏眼……這些美太流于表面了。

沈歲進很驕傲,她的母親,向雪熒女士,就算是一頭幹練的短發,也絕對抵擋不住她身上傲人的美麗與自信。

母親的美麗,絕不是源自于漂亮皮囊所帶來,膚淺的刻板印象,而是她那股堅韌與不羁,把一切世俗情感踩在腳下,收放自如的自信之美。

母親像神,愛着世人,把科研視作人生唯一前進的目标。

那種普世的愛,是讓人沐浴在陽光裏的愛意,使人獲得源源不斷的能量。

而這種愛,也讓人遺憾,沈歲進甚至覺得,母親的愛,自己像是得到過,又好像從來沒得到過。

不僅她懷疑着,更替父親懷疑,媽媽是否真正愛過他。

母親那種若即若離,讓人永遠捉摸不透的情感,時而悲憫的看着他們父女,時而又冷若冰霜的俯視,她從來不會像一個正常的妻子或者母親那樣,對丈夫和孩子露出滿足會心的笑。

對此,父親沈海森對當時尚時年幼的她,是這樣解釋的:“媽媽生病了,她得了情感障礙。你看爸爸繪制的電路圖,是形成閉環,有回路的。但是媽媽是沒有,她這裏斷了一截,她是沒有回路的。海底有三萬裏,你不會期待一塊石頭扔進海裏,大海會給你作出任何回應,媽媽就像大海,你往裏面澆築任何東西,大海都只會默默無聲地包容。但是大海也很龐大,它的能量無窮,你總能從大海的身上獲得神秘的力量,渴望去海裏探尋精彩的寶藏。”

于是,那些年的歲月裏,他們兩父女,就這樣一直靜默無聲地愛着向女士,和她同住一個屋檐下,不求回應,默契共存。

*****

快到午飯的點,圖書館裏很多學生都跑出去吃午飯了。

不過人走了,書還在桌子上占着座,幾乎每個位置上都擺着一本攤開或者合攏的書,場面頗為壯觀。

食堂從上星期開始,已經準備歇業一個月,食堂的大爺大媽們各回各家找各媽。

午飯當然得在校外解決。

沈歲進提議說:“中午我們去喝粥吧,我肚子好像不太舒服。”

單星回說:“女人果然是水做的,一天到晚淨是湯湯水水了。”

大早上想吃馄饨,中午想喝粥,到了晚上,是不是幹脆喝點湯就完事了?

沈歲進調侃:“哪像你,稀的幹的,混不吝的照吃不誤。”

單星回進退得宜,好男不和女鬥,忖了一會,說:“去芝麻巷喝那家的潮汕粥吧?新開不久,我看是用砂鍋炖的,好奇特,廣東人喝粥,還往裏頭加海鮮和牛肉。”

沈歲進說:“以前我在紐約,唐人街上也有一家潮汕砂鍋粥的店。老板一口氣生了五個女兒,從高排到低,五個女兒,有三個已經能出來賣力氣活,三個半大不小的孩子就在店裏幫忙。說來也好笑,老板和老板娘給女兒們起名也太不走心了,大女兒叫春芳,二女兒叫夏芳,老三老四就叫秋芳和冬芳,誰知道第五個生的又是女兒,幹脆放棄治療,就叫小芳。我回國的時候,老板娘肚子裏懷着第六個,也不知道生出來男孩沒有,我可太希望他們家早點生個男孩了!”

單星回聽了一哆嗦,“下豬崽呢這是,生這麽多?”

“美國又沒有計劃生育,愛生幾個生幾個,老外還不樂意生呢,都是政府求着老百姓生。”

兩個人拿了傘,從圖書館裏走出來,才發現外面已經沒雨了,太陽從雲頭露出了半張臉,地都有點要被蒸發幹透的意思。

“不下雨了,我們不拿傘吧?”沈歲進說。

“那我把傘放回去?”單星回問。

“不然呢?”跑腿這種活,但凡他有點紳士的覺悟,就該主動做了。

沈歲進很自然地就把手裏的傘遞給了單星回,示意他把傘送回到三樓兩人占的座位上去。

單星回偶爾也很勤快,二話不說就為沈公主效勞。

等他從樓上下來的時候,看見門口的沈歲進正在低頭理涼鞋上的細帶。

單星回加快步伐,從最後兩截樓梯上直接跳了下來,一個躍步,幾乎是風一樣的速度,跑到沈歲進的身後,帶起她的裙擺都在空氣中抖了一抖。

“回家吧!”單星回說。

沈歲進直起腰,用疑似看神經病的眼神觑了他一眼。

這人有病嗎?多半是得了健忘症,剛剛還說一起去喝粥,變卦這麽快的?

“回家幹什麽?早飯我都沒吃,我要去喝粥!”沈歲進不容拒絕的說。

“為你好。”單星回答道。

“為我狗屁的好!”沈歲進瞪眼,生平第一次憋不住髒話。

她最煩別人說這個三個字——為你好。

單星回從來沒聽過她罵髒話,驚愕的睜大眼,很快就換上一種孺子可教的欣慰表情,“不錯,進步挺大,沈公主會說狗屁兩個字了。”

沈歲進下最後的通牒:“去不去吃粥?”

單星回擰巴起眉毛,覺得還是知會她一聲比較好。

“沈歲進,你是不是第一次來大姨媽啊?”

哈?——

轟的一聲,沈歲進覺得頭頂五雷轟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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