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沈歲進被陸威和單星回一人架着一個胳膊,幾乎是被綁到了舞臺的幕後。

室外冷,沈歲進的外套還在化妝間,怕自己回去拿外套的功夫沈歲進開溜了,單星回幹脆就脫了自己的校服外套給她披着。

班主任木如潔今晚總算逮到了沈歲進的身影,氣喘籲籲的小碎步跑到她跟前,問:“歲進,你瞧瞧待會鋼琴擺在臺上哪個位置。”

沈歲進悄悄拉開金絲絨的幕布,躲在幕布的後面往舞臺上瞥了一眼。

臺上已經是這次校園歌手大賽的第三位演唱者登臺了,之前沈歲進抽到了七號,眼見着快輪到沈歲進,班主任一早就派人去化妝間催了,可回來的學生總是回複說沈歲進還在化妝,弄得木如潔是催也不是,不催也不是。

好在這位大小姐總算提早到場,能把千辛萬苦從音樂教室擡來的鋼琴,給指點指點放在哪塊能合心意。

沈歲進說:“放在舞臺左上角就行,不用放在正中央。”

聽了這話單星回算是把懸着的心收回肚子裏了,沈歲進是真願意上臺唱了。

趁着沈歲進上臺還有一會功夫,單星回打算回主席臺的地下室幫沈歲進取外套,一會下了臺她能穿上。

天實在冷,單星回的外套給了沈歲進,上衣最外一層就只剩高領羊毛毛衣。毛衣适合內穿發熱保暖,外穿那簡直是在十二月的冬天作死,風刀子直往看不見的毛衣眼裏鑽,一下就把人身上熱氣全給吸走了。

陸威被對節目單的老師叫走了,單星回一個人回到化妝間,剛推了門進去,不想正好撞上薛岑,她正撿起沙發上沈歲進的羽絨服。

薛岑臉上的神情明顯慌亂了一下,不過很快就恢複了鎮定。

“單星回?”薛岑的招呼顯得不冷不熱。

單星回冷淡的瞥了她一眼,沒說話,徑直從她手裏拿走了沈歲進的衣服。

薛岑尴尬地解釋說:“我看這裏有件外套誰忘這了,準備拿給老師做失物招領。”

單星回不戳破她的謊言,淡淡的問:“你不知道這衣服是誰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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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岑目光躲閃,把視線轉到化妝臺前的椅子上,試圖用疑問的語氣說:“沈歲進的?”

單星回玩味的笑了一下,和她擦肩而過準備離開,低沉說:“下回,你對沈歲進有什麽不滿,可以沖着我來,但別欺負她。她不是玩不過你們,只不過不想陪你們玩這些手段。”

薛岑譏笑了一聲:“她不争,總有人替她争,最讨厭她那種裝作接地氣的樣子了,什麽都不開口,卻有的是人替她摘星星摘月亮。”

單星回停下腳步,皺起眉,擰頭鄭重問:“你是不是對沈歲進有誤解?”

薛岑面對班級裏這位自帶氣場的學霸,不知不覺氣焰矮了三分,可出言卻依舊憤懑不平:“這次歌手大賽一個班級出兩個名額去預選,本來我預選已經上了,結果沈歲進半途興起說要參加大賽,班主任就找我談話,讓我把名額讓給沈歲進……那時候開始,我的腦子就總是不斷浮現出沈歲進那副無論何時何地都神采奕奕的樣子……整個學校的領導和老師誰不捧着她,她的世界大概永遠都只有高興的事,永遠沒有‘得不到’這三個字。”

單星回面對女孩突如其來的剖白,陷入了沉思,很久不作聲。

沉寂了半晌,他鎖眉道:“很多事情不是她想發生,而是身在那個環境那個位置,身邊的人只想讓她看到萬事萬物美好的那一面。”

“你的意思是,我們這些人,就只配看到醜陋的一面?”薛岑逼仄反問。

“別想岔了,人生能自己決定的事很少,出生在哪,遇見什麽人什麽事,大部分都不是我們自己能決定的。你們出生在北京已經比我們這些非京籍的普通人享受了太多的資源傾斜,按照你說的,那我們這些十八線小縣城出身的,豈不是不配活着了?人比人氣死人,薛岑你真要這麽想,除非你回到封建帝國當皇帝,統領天下、萬人之上。可當皇帝也有不痛快的時候,還得受臣子掣肘。既然很多事情不能自己決定,那麽注重過程的享受,會比一味計較得失更讓人釋然。既然唱歌這條賽道太擁擠,換去跳舞也不錯,沒必要在一條道上争得頭破血流,人得學會跟自己和解。”

在班上一向話少的單星回,除了每學期開學作為學生代表發言,薛岑還是第一次聽見他說這麽多話。

薛岑沉吟道:“單星回希望有一天你被迫失去擁有的時候,也能心平氣和地為自己開解同樣的話。你就偏心沈歲進吧!誰不知道你們兩個插班來的好成一個人?”

單星回無所謂的擺擺手:“我專注做我自己的事兒,盡量不礙着別人,別人嫌我礙眼,我識趣就是了。偏心是有,你說我和你不熟,沈歲進算我發小,我這人腦子沒毛病啊,幹什麽偏心你?人之常情吧。”

“你們男的都愛捧沈歲進的臭腳,長得好看了不起!”

“長得好看是了不起啊,醜八怪演電視劇主角你愛看?再說我住沈歲進隔壁,她腳臭不臭我最清楚,人家每天洗腳呢!”

“你!——”薛岑被嗆的不知道說什麽好。

單星回玩世不恭的說:“都是同學,也別計較那麽多了,這事兒怪不到沈歲進頭上。真要怪,得怪老師,是老師把你換下來的,冤有頭債有主,你把火撒在沈歲進身上也不對。這事兒咱們老班辦得不地道,沒道理讓沈歲進背了黑鍋。而且沈歲進之前還覺得你倆關系挺不錯的,想不明白怎麽你突然背後給她捅刀子。要不這樣,你有什麽科目菜的,我免費人肉幫你輔導?沈歲進的數學可是我一手輔導起來的,這回月考分數都快趕上我了。權當給你賠罪了?”

薛岑奇道:“我說沈歲進怎麽數學成績突飛猛進,上個學期期末考我和她還是一樣的分數,這個學期她就跟自行車換跑車一樣,數學這科都快奔滿分去了。”

單星回昂起驕傲的下巴,沒給她透底之前自己英語菜,還得靠沈歲進幫忙補習的事兒,拍板釘釘道:“這事兒那可就算翻篇了,老師整出來的一個烏龍,咱們誰也別往心裏去。”

年輕氣盛,這氣來得快,去的也快。

薛岑也不知道着了單星回的什麽道,眼下還真就不計較被沈歲進擠掉名額的事,反而有閑心追問起:“沈歲進今晚唱什麽曲子啊?”

“《飄雪》。”

“下課鈴聲那個《飄雪》?”

“對。”

“靠,服了!”

還嫌他們這群苦逼的學生沒聽夠呢。

兩人一起走出化妝間——

單星回:“你剛剛想對沈歲進的外套做什麽來着?”

薛岑:“畫點東西。”

單星回:“畫什麽?”

薛岑:“畫臭腳啊。”

單星回:“你還有這能耐?”

薛岑:“不知道了吧,我爸打小就送我去上國畫班,咱們班的黑板報一直就是我出的呀!”

兩人剛從主席臺的地下室出來,迎頭就撞上了來找單星回的陸威。

陸威一副活見了鬼的樣子,吓得不輕,愣了好半會才緩過神來:“沈歲進已經開唱了……”

“聽見了。”熟悉的下課鈴聲前奏已經在操場的音箱裏播放而起,意味着此時已經輪到沈歲進登臺。

“你們忙,我回自己的位置上看晚會。”薛岑微笑開溜。

陸威見人稍微走遠了點,才驚魂未定地盯着單星回追問:“你沒事兒吧,和她攪和到一起?你不剛才還說她在化妝間外頭,挖坑整沈歲進嗎?要死……!”

被沈歲進知道單星回和她的仇家一起有說有笑,姑奶奶還不把單星回當柴火給劈了。

單星回搭搭他的肩,“招安聽過沒有?”

“招安?!”

“敵在暗處我在明,暗虧吃了一回,防得住第二回 ,難免防不住第三回。化敵為友,轉幹戈為玉帛,咱們沈公主才能把這日子給過踏實太平了。我這是為沈歲進鏟除道路障礙,鋪就康莊大道呢。”

陸威聽得雲裏霧裏,文绉绉是想氣死他這個沒文化的啊?

将信将疑啐罵道:“媽的,我怎麽覺得你是在背着沈歲進泡妞?!”

******

好好的元旦彙演,輪到陸威的街舞,一下子畫風全變,變成了陸威的個人大型表白現場。

“誰給他配麥克風的?”校長在臺下第一排的正□□席上急的直擦汗。

“快快,快把他的麥給摘了!”教導主任發虛的瞟了校長一眼,已經從位置上跳了起來。

“陳珍妮,我的舞獻給你,我能把自己也獻給你嗎!?”陸威在臺上跳的酣暢淋漓,結尾動作以一個丘比特拉弓開箭的姿勢結束。

底下的學生已經開始躁動起哄,也不知道是誰第一個喊出了“陳珍妮”這三個字,于是“陳珍妮、陳珍妮”的口號在舞臺下面的人浪裏排山倒海一般,起來一波又一波。

陸威還想再說兩句,可惜教導主任已經氣勢洶洶地殺到舞臺上,猶如獵鷹把陸威身上別着的小話筒精準定位,再一個眼疾手快搶摘了下來。

“安靜、安靜!”教導主任一看臺下黑壓壓按不住的人頭,腦殼隐隐作痛。

底下哪是一群學生,那是一群祖宗啊!

話說重了不行,說輕了又沒人聽。

教導主任在臺上悄悄鉗住陸威的胳膊,暗地裏搗了搗陸威的後腰,求爺爺告白奶奶地低聲哀求:“威威,別惹事兒,給你丁叔叔一點兒面子,咱們學校不允許談戀愛的風氣四處散播!”

陸威笑嘻嘻地貼着丁主任的耳根說:“丁叔叔,我下去也行,但今晚的事兒你得保證不跟我爸我媽他們打小報告。”

死崽子,衆目睽睽之下還敢讨價還價,早知道當初就不該答應他讓他上臺跳街舞。

心裏這麽想,教導主任老丁嘴上卻爽快地答應:“成,你快下去,別耽誤後頭的節目,馬上要公布今晚歌手大賽的名次了。”

陸威下臺之前,還跟山大王巡山似的,沖臺下頻頻揮手,擺出一副領導視察的派頭,教導主任跟在他身邊,倒像極了替他在前面開道的小兵。

陸威一下來,還沒來得及去找陳珍妮邀功,就被在臺下等着的沈歲進叫住。

“陳珍妮被你吓跑了。”

“我擦,不會吧……”

沈歲進拍了拍他的肩頭,“你跳舞的時候,我一直替你觀察陳珍妮。”

陸威慌了,眼睛也往初三的座位席那邊瞟,“她跑哪兒去了?”

沈歲進指了指操場的西門。

陸威拔腿就跑:“一會散場我要是沒回來,你和星回就先走,我去芝麻巷找你們。”

沈歲進臊他:“你今晚還惦記羊肉串呢!陳珍妮都跑了,你能追回來算我輸。”

好好一個驚喜變成了驚吓,全校所有人都在底下瞎起哄,聲嘶力竭地大喊“陳珍妮”,也不事先問問當事人覺得臊不臊。

沈歲進好笑地看着陸威活寶一樣追出去,這時臺上主持人已經開始播報——

“本次校園歌手大賽二等獎:沈歲進、吳佳輝、鄧小超,有請獲得二等獎的同學上臺領獎……”

這個結果似乎有些令人大跌眼鏡,學生們的掌聲仿佛都帶着一絲絲猶疑,好像不太相信沈歲進才拿了二等獎。

說好的內定一等獎是沈歲進呢?

一早就有流言傳出來,這次的歌手大賽冠軍,除了沈歲進絕不會是其他人。

這樣的結果,打破了大家的對謠言的迷信。

風向開始倒頭,甚至已經有人開始在底下悄悄議論——

“第一名誰啊?今晚也沒覺得誰比沈歲進唱的好啊!”

“瞎說什麽大實話,我還以為大家都聾了,聽不出今晚沈歲進唱的最好。”

“沈歲進唱的也就還行吧,決賽那首英文歌還搶調了。”

“搶調也唱的比別人好啊,別人唱的更歪瓜裂棗!”

“這第一名牛X啊,連沈歲進都敢踩,在附中還想混下去嗎?”

“聽說這次歌手大賽,第一名有保送附高的加分項……”

“校長膽子真大,有加分項還敢給沈歲進小鞋穿……”

大家議論到後面,居然已經開始破天荒的為沈歲進鳴不平了。

頂着衆人探究疑惑的目光,沈歲進一派清明地走上舞臺領獎。

校領導為沈歲進頒獎的時,頗為心虛的不敢和沈歲進對視,水晶獎杯握在手裏,跟燙手山芋一般,戰戰兢兢地雙手遞給了沈歲進。

校領導的笑容裏帶着絲絲入扣的尴尬。

底下誰也沒瞧出校長給沈歲進頒發獎金時的別扭。

單星回一早就等在舞臺側邊,等校領導們串珠一樣走下舞臺,他就見縫插針地上去給沈歲進獻花。

“不錯啊,五十串羊肉串到手!”單星回簇擁着龐大的粉玫瑰,借花獻佛,為沈公主獻上今晚最拉風的鮮花。

沈歲進驕傲地接過花,舞臺的燈光打得尤其亮,像她的笑容一樣璀璨明目。

這個二等獎,她拿的比一等獎還要高興。

兩人一起下了舞臺,這時舞臺上的主持人已經播報起了冠軍的獲獎情況。

沈歲進回到臺下自己的位置坐好,單星回給她擰了一瓶礦泉水,又把巧克力的包裝紙撕開了一個口子遞過去給她。

“游一鳴,冠軍是他?”人群中爆發出不小的驚呼。

今晚的賽況堪稱冷門頻出。

先是綜合實力最佳的沈歲進只拿了二等獎,再是冠軍居然被一個平時腼腆得不像話的男生拿了。

這還是衆人第一次聽見游一鳴的大名,因為平時這號人物從來沒有在附中各大八卦中出現過。

大約是游一鳴平時低調腼腆得過頭了,導致學生們對他剛剛在臺上的表演,也沒多大的印象了。

于是有人問:“他剛剛唱了什麽啊?”

“沒印象了,估計唱的不怎麽樣吧,好聽我肯定記住了。”

“評委沒事兒吧?游一鳴是不是有什麽大背景啊?”

“他好像是三班的吧……家裏是拆遷戶,京大之前有一大塊地征的是他家的。他爺爺在古玩圈挺有名的,有一年收了個青花瓷在蘇富比拍賣一鳴驚人,那一年剛好他出生,所以他爺爺給他取名叫一鳴。可惜後來他爺爺死了,他爸賭博,家裏的家當也賠得差不多了。之前已經從京大家屬院搬去了二環的大別墅,最近好像又準備搬回去了。”

“你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

“他爺爺生前跟我爺爺經常一起玩古玩兒啊!兩個老頭是潘家園那塊兒的常客。”

“你說他爺爺是男高音我還覺得有點譜兒,祖傳的好嗓子……所以他剛剛唱了什麽,能拿冠軍?”

“他唱的《水手》,鄭智化的《水手》。”沈歲進仰脖子喝了一口冰冷的礦泉水,不動聲色地說。

******

這學期期末考總結那天,沈歲進打算上午領完成績單和獎狀,下午就約單星回和陸威去後海公園滑冰。

一早起來,她在衛生間洗臉的時候就跟徐慧蘭彙報:“徐阿姨,我們學校今天上午期末總結,下午我約了星回和班上同學去後海。”

徐慧蘭想起來她前幾天鼓搗了一雙冰刀鞋回來,馬上反應過來說:“這會後海公園湖面的冰已經凍瓷實了嗎?戶外危險,你想玩滑冰,還是和同學們上室內滑冰場玩。”

沈海森聽了也覺得有風險,每年後海游客掉冰窟窿出事故的新聞,總有那麽幾篇。

“進進,你徐阿姨說的對,今年入冬,雪花都沒見過葡萄幹兒那麽大的,萬一冰面不踏實,你要出事兒的。”

沈歲進把幹毛巾往濕漉漉的臉上怼,印幹了臉上的水漬,說:“前陣子我們班上早有人去過了,他們期末考考完那天就去玩了,鞋刀子蹬在那上頭邦邦響。”

沈海森仍然不放心地說:“你這榔頭砸玻璃啊?還邦邦響!唉……爸爸這輩子不圖你功成名就,只圖你平平安安,你別讓我操心。”

徐慧蘭覺得他這話說重了,孩子愛玩是天性,總不能因為做父母的怕孩子磕着碰着,就什麽都不讓孩子幹了吧?

孩子想幹點什麽,別總拿自己的苦說事兒來綁架孩子。

于是徐慧蘭婉轉兜回來說:“反正今天公休,一會我和你爸替你開車上後海考察考察去,要是冰面真凍得瓷實了,我們就開車去你學校門口等着你,到時候幹脆就送你們去那塊滑冰。”

沈歲進馬上說:“不用送我,我和同學搭公交,學校門口就有直達後海的線路。”

沈海森經過這幾個月和徐慧蘭相處下來,覺得徐慧蘭這人簡直就是亡妻派來給沈歲進助纣為虐的。

寵孩子也得有個度啊?

閨女想去滑冰,也值得她一大早開車單獨去考察考察冰面凍實了沒?

沈海森忽然感到自己這個親爹,對比起徐慧蘭這個後媽,很多細節方面,多多少少是自愧不如了。

這邊剛搞定自己親爹和徐慧蘭,好不容易他們達成一致,松口肯讓自己去滑冰了,結果沈歲進出門和單星回把這事兒一說,沒想到單星回還推辭了。

沈歲進氣鼓鼓地說:“下午的事兒你就不能推了,改天再去?”

單星回想了想,拒絕說:“不成,答應了別人的。”

“答應誰了啊?”

“……”

“我都不能說?”

還真是除了你誰都能說。

單星回抿緊嘴巴,沈歲進見他不肯漏嘴風,也就不繼續追問了。

不死心,酸酸的貧他:“那你可別後悔,我玩滑冰可厲害了,在美國我媽還專門請了奧運冠軍教過我。”

單星回不為所動:“你和陸威去吧,我下午真有事兒。”

沈歲進盯着他淡然的臉,像顆癟了氣的氣球,“沒勁兒!”

*****

上午領完成績單,沈歲進和陸威還有陳珍妮,去後海公園附近的東北小飯館馬馬虎虎吃了一頓午飯,就去結冰的湖面上玩了。

公園裏來玩的人還真不少,加上學生們已經陸陸續續放寒假,整個冰面紮滿了人。

看着陸威他們成雙成對,沈歲進多少覺得自己落了單,淪落成了一枚大電燈泡,便全程心不在焉的。

陸威牽着陳珍妮滑到她面前:“你期末考也沒考砸啊,怎麽看起來不高興的樣子?”

陳珍妮瞪了他一眼,沒見過情商這麽低的,哪壺不開提哪壺。

“要不咱們早點回去吧,冬天太陽下山早,我們回家倒公交還得一個小時。”陳珍妮說。

陸威還沒盡興呢,不肯回去:“別呀,晚上我都想好去大董吃烤鴨了,咱們滑到四點半,坐公交車去,剛好趕上晚飯的點兒。”

陳珍妮狠狠白了他一眼,這人怎麽就看不懂她的眼色呢!

陳珍妮使勁擠眼色:“還是早點回吧……”

陸威終于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天!別是因為星回不在,沈歲進你就沒勁兒了吧?”

沈歲進猛一擡起腳,又克制地放了下來。

要不是穿的鞋下面是鐵刀子,沈歲進可能真就一腳招呼上去了。

“給他美的,少往他臉上貼金,我沒他不行啊?”

陸威總算領會過來,今天下午沈歲進渾身上下,為什麽哪哪都犯着別扭勁兒了。

陸威:“媽的,早知道老子五花大綁也給他綁過來了,害的我們下午這麽掃興!”

陳珍妮:“嘴欠的,不是說過在我面前不許說髒字兒嗎?”

陸威:“那……母親的?”

陳珍妮:“陸——威——!”

陸威:“好好好,下回不說了。”

沈歲進擠在他倆中間,就差發出“救命”的哀嚎了,這狗糧她不想吃還硬塞,沈歲進一下就滑到岸邊,準備收拾收拾上岸回家。

*****

午後的公交車颠呀颠,把人的瞌睡蟲都颠出來了。

沈歲進起先還顧着把一雙用塑料袋裝好的冰刀鞋,攏到自己的腳邊放着。

可一覺醒來,迷迷糊糊的,眼前的重影好不容易消退了,把目光調去自己的腳邊,結果自己剛買沒多久的那雙滑冰鞋卻不翼而飛了!

“誰拿我冰鞋了?!”沈歲進又氣又急,眼珠子在公交車上所有人的臉上都掃了一遍。

剛上車的時候,後海那站人特別多,她站了四五站才有空位置坐下。

剛坐下沒多久,午後的太陽就曬得她犯起了困。

等她這會醒來,車上所剩的人,已經寥寥無幾了。

“小姑娘,你是不是從後海上車,一直在這車上沒下去過啊?”司機從後視鏡裏瞟了她一眼,“這季節去後海滑冰的人多,售票員不是一直在車上喊,讓大家注意自己的財物嗎?”

言下之意,這趟車上丢東西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沈歲進簡直無語,這冰鞋還是表哥從紐約出差帶回來的,本來是準備送給他女朋友的,結果沈歲進瞧上了,被她截了胡。

這小偷可真有眼光,七百多塊一雙的冰鞋,才穿了第一回 ,就把它給順走了!

肉疼之餘,沈歲進不忘在心裏問候那個小偷的祖宗十八代,順便遷怒單星回,要不是他下午沒來,這冰鞋沒準還丢不了呢!

下了公交,沈歲進就氣沖沖地殺回家屬院。

也不知道單星回在家沒有。

徐慧蘭原本窩在沙發上抱着一筐提子看電視劇,聽到門口的動靜還以為是風把門帶響了,扭頭一看,沈歲進居然這麽早就回來了。

徐慧蘭擡眼看了一下牆上的時鐘,兩點還差十分。

“午飯吃了嗎小進?--------------麗嘉”

閨女臉色不大好,不知道在外頭碰上什麽不痛快的事了,可能是期末考沒考好?

多大點事兒啊,考不好有什麽關系,她讀書那會成績就一般,可參加工作後,還不是憑實力一路做到了副處?

“吃了。”

喲,夾槍帶棒的,口氣像吞了火藥。

徐慧蘭調小了電視的音量,上身從沙發上支起來,輕聲細語地問:“滑冰好玩兒嗎?”

沈歲進踏進門,在客廳門口的腳墊上跺了跺腳,屋內暖氣十足,她一進屋就急着脫羽絨外套。

“別提了,人太多,滑都滑不開。”

“這樣啊?早上我和你爸去看場地的時候,那會還沒什麽人。對了,你不是說約了星回嗎?他下午沒去滑冰啊?”

沈歲進剛把外套挂在客廳衣架上,轉過身子問:“單星回在家?”

徐慧蘭:“在啊,中午我和你爸回來,還問他怎麽不和你們一道去滑冰,明明上午你和我說有約他的。”

沈歲進:“他怎麽說?”

徐慧蘭:“沒怎麽說,好像家裏來客人了,我看見他手上還揣着兩瓶北冰洋,提了一袋子的零食。”

一天下來,昏昏恹恹的,沈歲進這會總算覺得來勁了。

既然他在家,沈歲進可就不客氣了。

徐慧蘭打量着她進門時候臉色不好,心裏估摸可能這回期末考閨女考砸了,可自己這個後媽也不好意思多問。

見她剛進門沒多久,才脫了外套,又往衣架上伸手,徐慧蘭小聲問了句:“又出去嗎?”

沈歲進:“就去隔壁,我找單星回去。”

徐慧蘭稍稍放了心,“晚飯在家吃吧?”

“在家。”沈歲進換下鞋,趿了拖鞋就準備往單家去。

“你段阿姨他們不知道在不在家,沒聽見那院的動靜,要是你玩的晚,他們留你吃晚飯,你就說徐阿姨在家,不叨擾他們了。”

徐慧蘭心裏已經有了主意,閨女今天心情不好,一會等她出了門,就給沈海森的辦公室挂個電話過去,夫妻倆商量商量晚上一家三口去哪吃大餐,算是慶祝閨女這學期順利結束。

電視劇的劇情太吊人胃口,一集電視劇,電視臺恨不得一集塞進去幾十個廣告,徐慧蘭趁着又是電視廣告的無聊空檔,正準備給沈海森打電話,就瞧見沈歲進鐵黑着一張臉踹了門回來。

“砰”的一聲,還徑直鑽進房間,甩上了門——

“小進?”徐慧蘭耳朵貼着沈歲進房門的玻璃,敲了敲門。

沒人回應。

“小進?”徐慧蘭又叫了一聲。

“徐阿姨,一會單星回找我,你就說我不在!”

“你這孩子,怎麽了這是?”

說曹操曹操到,單星回在院子裏已經聽到了沈歲進剛剛說的話,和徐慧蘭隔着門窗的玻璃對視一眼,明知故問地說:“徐阿姨,沈歲進說她不在,那我就先回去了啊?”

徐慧蘭敲門的手還沒再次捶下去,沈歲進就呼哧一下拉開了房門——

“你不打算解釋了?”沈歲進問。

“就是你看到的那樣。”單星回平靜的說。

“那你找我幹什麽?叛徒!”

“那你出來,我們上外頭說。”

“……”

“不出來,我真走了。”

可惡,威脅誰?

“你必須給我好好解釋解釋!”沈歲進一邊往外走,一邊鄙夷地朝單家院子的方向丢了個白眼,“薛岑已經走了?”

“沒走。”

沈歲進聞言,扭頭就要重新鑽回房間:“你這人有病吧!”

氣死她了!

薛岑那次在元旦晚會給她挖的坑,他這麽快就忘了???

瞎了她的狗眼,徐慧蘭和她說單星回在家,虧她還興致沖沖地跑去隔壁,結果看到了什麽?——

單星回居然和薛岑在書房有說有笑!

狗東西,見色忘友的狗東西!

虧那次他還在她面前,說薛岑是條看門狗,原來他才是真的狗!

不僅狗,還是兩頭倒的狗尾巴草!

單星回被她磨的徹底沒了脾氣,也不打算和她繼續這麽僵持,直截了當說:“還不是替你償人情債,薛岑的數學比你還差,一個勾股定理教得我都快被套了進去,我都快瘋了。”

沈歲進耳朵一凜。

他說——他幫她償人情債?

她也沒欠薛岑什麽啊!

“元旦彙演,歌手大賽名額,你不是後來才要參加的麽,人家預選都選完了。”單星回淡淡的瞟了她一眼。

沈歲進的腦子“嗡”的一下,這會全明白了。

她的參賽名額,是薛岑讓給她的……

然而她自己壓根都不知道這回事,也就是說,這件事,應該是班裏老師施壓的結果。

“你要不要去薛岑那報個道?”單星回提議,“我這教了兩三個鐘頭的勾股定理了,回頭題型一變,阿茲海默症都沒她能忘事兒,教的我快瘋魔了,要不……你去給她輔導輔導?”

沈歲進咬着下唇還在猶豫。

徐慧蘭聽得雲裏霧裏,不過也聽了個囫囵明白。

孩子們之間的事兒,還得靠孩子們自己解決。

她勸說:“都是同學,小進你就去玩兒吧,回頭徐阿姨給你爸打電話,晚飯點兒等你爸從實驗室回來,咱們娘倆領他去外頭吃飯。”

說的她們娘倆才是CP,領個巨嬰孩子上外頭撒歡似的。

單星回也給沈歲進比了個“請”的手勢。

沈歲進這才磨磨唧唧、扭扭捏捏,大姑娘上花轎一般,不是很好意思地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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