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沈歲進念完了大一的下學期,暑假準備和同學上瑞士避暑。
瑞士沈歲進一年基本上去兩次。寒假去滑雪,暑假去消暑。
每年暑假,沈歲進都會去Wengen一家叫Regina的小旅館,住上一星期左右。不為別的,就是因為旅館的主人,在前臺養了一只長得很像路卡的可卡犬。
路卡是媽媽生前最愛的狗,在沈歲進回國前夕走丢了。
前幾年,沈歲進去瑞士旅游,在下榻的酒店,偶然間發現了這只神似路卡的小狗。曾經動過心思,想把它買下來帶回國,可惜主人不肯割愛。所以後來就變成了,沈歲進每年都要定時去那家小旅館住上幾天,主要目的就是探望這只狗。
期末考才考完一周,別的同學還得等半個月左右,才能收到郵寄的成績單,而作為京大教師子弟的沈歲進,已經第一時間知道了這學期自己的成績和年級排名。
沈海森已經在電話裏通知了徐慧蘭,閨女這學期特別給他們掙臉,考了新聞系的年級前三。照這勢頭下去,保研名額,非自家姑娘莫屬。
徐慧蘭心情大好,高興極了,撂了沈海森的電話,就馬上撥響了家裏的座機號碼。
接起電話的是梅姐。
去年在響應領導幹部年輕化的號召下,徐慧蘭升了出版處的正處,成為出版局有史以來最年輕的正處級幹部,職級高了一級,但工作量卻不止翻了一番。
工作上的業務和大大小小的會實在太多,加上一個月最起碼有十個工作日在外出差,徐慧蘭就打電話給大姑姐沈海萍,讓沈海萍把梅姐請回了家裏,照料一家三口的日常生活。
梅姐接起電話:“噢,小進呀?在二樓琴房臨陣磨槍練琴呢。後天她朋友有個小型個人音樂會,請她去當鋼琴雙人奏的副手。是嗎?期末考成績我去和她說,先生也真是,太太你工作這麽忙,他怎麽把電話打你那去。噢噢,一會兒農場送生态老鴨來呀?好好,晚上我多燒兩個菜,等你和先生回來吃。”
挂了電話,梅姐仰起脖子,就在樓梯口喊沈歲進:“小進、小進,你徐阿姨來電話,晚上她和你爸回來吃,慶祝你這學期期末考總成績年級第二!”
沈歲進正好停下手上的彈奏,在調整節拍器,聽見樓下梅姐的吆喝,“噢”了一聲算是回應。
怎麽才第二呢?第一是誰啊?可能是新聞采訪那門專業課自己沒考好吧,那天正趕上小感冒發燒的第一天。
空調外機嗡嗡作響,琴房有窗的那面牆沒做隔音,吵得沈歲進更加不滿意自己練的曲子了。幸虧下星期就要去瑞士度假了,不然在這個暑假,要聽一整個夏天的空調外機嗡響,沈歲進覺得自己會得神經衰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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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進、小進,你下來一下。”梅姐的聲音又從樓下傳來。
“什麽事兒呀?”沈歲進撂下手裏的節拍器,起身往樓下走。
一打開琴房的門,裏外冷熱交加,讓沈歲進覺得整個身體的皮膚表面,起了凝結作用,挂上了一層薄霧一樣,黏黏糊糊。
沈歲進的真絲裙擺到了夏天,開始真正神采飛揚。不過眼下正午的太陽太毒,任憑這裙子再怎麽翩跹起舞,擺起的弧度,多少有點狼狽的意味在裏頭。
今年夏天,才真正入伏不久,怎麽就這麽熱呢?
院子裏的杏樹,已經爛了一地熟透的黃杏。梅姐只拾掇掉一半的爛杏,她說留一半在地裏沃沃土,來年這杏樹才能結果結的更好。
沈歲進還沒下到一樓,就聞到了樓下傳來的陣陣爛熟杏子味兒,這氣味讓她覺得甜膩得慌,又混雜着一股爛果子的酒精味,別提多讓人堵得慌了。
沈歲進緩步下樓,看見正門口強烈的日光裏,站着一個被陽光暴曬的身影。
是一個看着年紀不大的小姑娘,腳邊停着一只老式牛皮行李箱,裏面鐵定塞爆了衣服,看起來就沉甸甸的。身形長瘦,穿着一條不透氣的假真絲裙,大約是材質太不透氣了,把姑娘捂出了滿頭滿臉的汗。還有那高原蘋果似的的雙頰,在蒸騰的暑氣裏,居然叫人看出了一盤沸水裏煮開的紅蝦子感覺。
梅姨說:“她說她找人。”
沈歲進問:“你找哪位啊?”
小姑娘說:“我找我媽。”
沈歲進打量着她:“這裏是錦瀾院2巷13號,你是不是找錯地方了?”
小姑娘晃了晃手裏的紙條,照着上面的字,念了一遍,語氣堅定:“錦瀾院2巷13號,沒錯兒,就是這裏。”
沈歲進疑惑的問道:“你媽哪位啊?”
小姑娘目光堅毅:“徐慧蘭,徐女士。”
沈歲進險些一個趔趄,從最後一階樓梯上跌了下來。
她說什麽——?她找徐慧蘭,徐慧蘭是她媽!?
沈歲進的頭皮驟然發麻,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豎起來了,頃刻間覺得家裏這是要出大事了。
徐慧蘭才三十五歲,眼前這姑娘看着和自己一般大的年紀,少說十七八。往前推算的話……這孩子應該是徐慧蘭在和她一樣的年紀生下的。
老天爺,這都是什麽離譜劇情。好好的,徐阿姨怎麽冒出來一個這麽大的女兒?
梅姐冷着一張臉,睥睨着眼前這個鄉下來的小丫頭,冷靜的考究了一會,覺得這丫頭的五官,沒有一絲一毫和徐慧蘭有相像之處,怎麽看,都不像是從徐慧蘭肚子裏生出來的。
不過徐慧蘭嫁給沈海森這麽些年,至今沒有生養,這讓梅姐也心存疑惑,難道說……真是徐慧蘭少不更事,年輕的時候留下一筆糊塗賬,才導致的不生養?
梅姐顧慮了下,還是先把人請進屋,不過語氣冷冷的:“你先進屋吧,外面太陽毒,要中暑的。”
梅姐擡了她的行李,小姑娘不好意思極了,那股子熱情勁兒都快把梅姐給弄暈了。
“阿姨,您放着,我自己來就好。我多大人了,用不着您擡!”
看着她不客氣的把牛皮箱拎進屋,梅姐又恍惚的覺得,那股熱情勁兒裏透着一股鸠占鵲巢的味道。
咋這麽自來熟呢?
梅姐去鞋櫃裏給她揀了一雙客人用的拖鞋,讓她把腳上的髒鞋子換下來,別踩髒了家裏的全屋地毯。
小姑娘确實不怕生,換上拖鞋就在屋裏溜達,絲毫不畏懼沈歲進正目光嚴峻的端詳她。
梅姐嫌她不安分,用命令的口氣說:“你先去沙發上坐着吧,我去給我們太太打個電話。”
打電話前,不放心,又跟她确認了一次:“你說徐慧蘭是你什麽人?”
小姑娘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仰起天真無邪的笑臉,肯定無誤地說:“我媽。”
沈歲進和梅姐互相對望了一眼,沈歲進點點頭,示意梅姐可以打這個電話。
梅姐撥通電話後,是徐慧蘭的下屬接的,說徐慧蘭開會去了,讓梅姐半小時後再打過來。
梅姐一邊挂電話,一邊忍不住叫停小姑娘翻看沙發墊的動作:“沙發墊別弄亂了。”
剛剛打電話的時候,眼睛就一直盯着她呢。跟只猴子似的,連坐下來都沒個消停的片刻。她進屋沒洗手,早上才洗了曬幹的沙發墊,別叫她的手給弄髒了。
梅姐有潔癖,就連沈海森進門不先洗手,梅姐都敢上前嗆聲,更遑論一個鄉下來的小丫頭的。
梅姐盯着她去公共衛生間洗完手,特地叮囑她多打兩遍肥皂。等梅姐領人從洗手間出來,沈歲進已經從冰箱裏拿了兩瓶北冰洋出來,開好蓋,擺在茶幾上。
兩腿交疊勾着,人松松懶懶的陷進單人沙發裏,沈歲進指了指茶幾上的冰汽水,說:“喝口水吧。你叫什麽名字?”
“陸之瑤。”女生說。
姓陸啊?沈歲進在腦海裏搜尋,徐阿姨似乎沒什麽姓陸的朋友吧?
女生兩只墨黑的眼,同樣打量着沈歲進:“你叫什麽名字,是這家的什麽人?”
梅姐都震驚了,這丫頭片子膽兒可真大,還問沈歲進什麽名字,是什麽人呢!人家是這家裏正正經經的女主人,就連徐慧蘭都沒沈歲進在這個家有分量。
不過梅姐和徐慧蘭處的不錯,梅姐這會兒心裏很是煎熬,徐慧蘭前上個月才剛給她提了工資,可這會出了這件大事,不及時彙報給沈海萍,似乎又說不過去。
“我叫沈歲進,是這家的女兒。你說的徐慧蘭,是我的後媽。”
“噢,她和你爸結婚了呀。還以為她這輩子不結婚了呢。”
沈歲進盯着她一口氣喝了整半瓶的汽水,她居然一點兒也不見生,徑直在這片陌生的領地,舒坦的從喉嚨裏震出一個響嗝。
那聲劇烈的響嗝,像是平地一聲雷,把正在茶水間涮洗茶杯的梅姐,都驚得探出了半個腦袋。
梅姐怪異的觑了沙發上那個天真爛漫樣子的姑娘,心底卻覺得這樣的行為不優雅極了,甚至一度以為,下一秒那姑娘還會大大咧咧、無所顧忌的就地放出一個響屁來。
哪有姑娘家這麽不收斂舉止言行的呢?
陸之瑤望着沈歲進說:“我剛剛還沒進門,就聽見鋼琴聲了,是你在彈吧?”
沈歲進點點頭。
“我在老家學過電子琴,可惜小縣城沒什麽正規的鋼琴培訓學校,不然我也能彈到你這樣的水平。”
梅姐正豎着耳朵聽客廳裏的動靜呢,聽了這話,是真覺得這姑娘大約腦袋裏缺根筋。說話不經過大腦似的,講的都是些陰陽怪氣的話。
沈歲進微微露出個不鹹不淡的笑容:“你說你是徐阿姨的女兒,你爸爸呢?”
陸之瑤滿不在乎的說:“我小學的時候我爸媽就離婚了,他再婚了吧,聽說過得還不錯,不過我媽堅決不讓我和他沾上半毛錢關系。我有七八年沒見了過他了吧。本來這回我被京大錄取上了,他想領我回他老家遛一遛,我舅舅罵了他一通,說他想得美。我讀書的時候沒見他出現過,考上大學了,倒是想把我認回去。”
沈歲進覺得她口中的舅舅一定很寵她,這姑娘性格被寵得大大咧咧,有着一顆不知天高地厚的虎膽兒。
沈歲進問:“你來找徐阿姨,徐阿姨知道嗎?”
徐慧蘭明顯不知道吧,知道的話,肯定不會讓這麽大的閨女突然上門造訪。這閨女空降的威力,不說有原子彈那效果,但也趕得上家裏高壓鍋爆炸,弄得四處一片狼藉。
沈歲進這麽問,是想探探她上門的用意。
“她不知道,是我問了她的一個朋友,知道了她的地址,找上門來的。很多年前,她說過,如果将來我到北京上大學,就來找她。”
“噢……”沈歲進遲緩的點了點頭。
這時家裏的電話響了,梅姐從茶水間裏出來,濕漉漉的手擦了一把圍裙,接起了電話。
“喂?噢,是太太啊。”梅姐的視線調轉到了陸之瑤的臉上,她看着陸之瑤,若有所思的說:“有件事兒,我覺得您親自接聽比較好。家裏來了個小姑娘,說是要找您。”
陸之瑤聞言,就從沙發上彈了起來,興奮的跑去樓梯轉角的電話邊上,用眼神使勁給梅姐使眼色,示意梅姐讓她自己來接電話。
梅姐皺着眉,不大高興的樣子,把電話聽筒遞給了她,還特地朝沈歲進遞了個眼神,表達自己的不滿。
太沒有規矩了這姑娘,梅姐是一點兒都不喜歡這樣過于活泛的孩子,顯得缺失教養。
陸之瑤接起電話,眉飛色舞,興奮勁兒都快溢出聽筒了:“喂?幹媽,我是瑤瑤,你還記得我嗎?我來北京上大學了!”
梅姐和沈歲進差點被“幹媽”兩個字給怄倒。
剛進門時候,陸之瑤嘴裏“我媽”、“我媽”的叫,一副言之鑿鑿的模樣,讓人還真以為徐慧蘭有什麽私生女。鬧的梅姐和沈歲進兩個人心裏七上八下的,其實原來是個烏龍,徐慧蘭只是這姑娘的幹媽。
梅姐的心髒病都快被這孩子給唬出來了,整個人鬧挺的像是回到了更年期。沈家優渥從容的日常生活,已經讓梅姐很久沒感受到暴躁是一種什麽滋味兒了。
電話裏徐慧蘭像是很快就想起了這位幹閨女,趕忙讓梅姐去聽電話。
梅姐捂着尚未平靜下來,仍是突突的心髒,上陣接電話。
徐慧蘭在電話裏說:“這孩子是從興州來的。就是以前和咱們在老平房住一個院兒的段大姐的老家,梅姐,你先拾掇出來一間客房給這孩子住,回頭我領她上外面租房。她是一個人來北京的吧?她媽媽過世好幾年了,這孩子不容易。對了,晚上飯後甜點做酒釀桂花圓子,瑤瑤小時候最喜歡吃酒釀桂花圓子。”
梅姐挂了電話,覺得心口堵着一口氣喘不上來。平時見徐慧蘭也是這麽仔細的對待沈歲進,梅姐心裏是舒暢得不得了,可一旦目睹徐慧蘭把這份認真勁兒,用到了別人家的孩子身上,梅姐心裏就覺得冷落。
梅姐把這股失落,解釋為徐慧蘭終究不是沈歲進的親媽。同樣家裏來客,如果是沈歲進的親媽這麽熱情的招待客人,那麽梅姐一點兒醋都不會吃,甚至還會覺得家裏的主人好客、大方。徐慧蘭沒有錯,錯的是自己那一顆偏歪了的心眼。後媽是原罪,後媽做的再好,總是讓人不由自主雞蛋裏面挑骨頭。
梅姐自動帶入了一種見不得沈歲進吃虧的視角,半分委屈是都不願意沈歲進受。
“小陸,我們太太讓你先在這住一晚,客房是現有的,一會兒你拎着行李和我上樓。客房那層沒有衛生間,你要洗漱的話就上一樓的公共衛生間來。”
梅姐隐隐約約聞到了這姑娘身上的馊臭味兒。想起來徐慧蘭說的,她是一個人從興州來的,以前沈家在老平房住的時候,隔壁的段汁桃也回過興州老家,聽她說興州發往北京的火車,路上得三四天。
這麽熱的天,三四天在火車上不洗澡,人不馊了才怪。
梅姐說:“一會兒我給你拿一塊新肥皂,你先把澡和頭發洗了。客房裏有空調你會用嗎?制冷得一會兒,你這會上去就把空調開開,等你洗完澡,屋子就涼快了。”
陸之瑤點頭說:“我舅舅家剛上個月剛裝了空調,給我房間也裝了一臺。”
沈歲進覺得自己第六感果然不錯,陸之瑤的舅舅是真疼她這個外甥女,就是這家屬院裏,裝上空調的人家,也不到半數。陸之瑤的舅舅還舍得給她的房間裝上一臺空調,要知道陸之瑤上了大學,可就長年累月不在家裏住了。
陸之瑤身上那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勁兒,不是平白無故生出來的,一定是有人疼有人寵,才養出來這樣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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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姐剛領陸之瑤上樓去客房,院子的鐵門外就傳來小貨車熄火的聲音。
沈歲進一看是遠郊生态農場的貨車,就喊梅姐:“梅姨,家裏今天是不是訂了菜啊?”
梅姐在樓上往樓下喊:“你讓小劉先把菜卸到門口,一會我下樓給他簽字。”
等梅姐下樓清點好這批菜,陸之瑤也捧着幹淨的衣服,下樓準備洗澡。
她一看梅姐手裏拎着一只土鴨,叫道:“殺鴨子我在行,我幫忙吧?”
一點兒也不見外,把要換的衣服往沙發上一丢,就和梅姐搶手上的被困住雙腳的呆鴨。
梅姐都用那種匪夷所思的眼神打量陸之瑤了,陸之瑤依舊熱情洋溢,要幫着宰鴨子。
“我舅媽在菜市場有一個家禽攤位,我有空的時候就幫我舅媽殺雞殺鴨殺鴿子。有時候客人不在攤位上買,自己帶了不敢宰的雞鴨上攤位來,我就收他們兩塊錢一只宰殺費。”言語間,已經利索的觀察起從梅姐手中搶過的土鴨,認真觀摩并思考過會兒該從鴨脖子的哪個地方落刀。
沈歲進被這一幕看的一愣一愣的。別說殺鴨子,就是讓她吃炖熟的鴨爪鴨內髒,她都覺得心理承受能力有限。陸之瑤也太能幹了吧?
沈歲進問:“你舅媽的攤口忙嗎?你一天最多殺過幾只家禽啊?”
陸之瑤微微眯起眼,似乎真的在認真回憶:“最忙的應該就是逢年過節了。白露節氣我們那要吃炖鴨子,光那一天,我就能殺個三四十只土鴨。我舅媽賣的鴨子和別的攤口不一樣,她的鴨子是從鄉下農家收過來的,價錢比別人的一斤要貴十塊,雖然賣的貴,可就數我舅媽的攤口生意最紅火。”
沈歲進咋舌說:“三四十只?還替客人拔毛嗎?”拔家禽的毛,可不是容易的活兒。沈歲進但凡吃到點兒剃不幹淨的毛囊,那盤雞鴨,就絕對不會再吃第二口。
陸之瑤昂起下巴,露出驕傲:“當然!有要鴨血的,我還會把鴨血瀝起來,讓他們打包帶回去。”
梅姐信奉君子遠庖廚那套,催促兩個小姑娘別對着一只鴨做學究:“小進,你繼續上樓練琴。小陸,你先去把澡洗了。這麽熱的天,鴨子我等太陽照偏了再殺。拔毛要好一會兒呢,廚房這會兒正是最熱的時候。”
沈歲進也覺得讓客人在廚房打下手不合适:“小陸,你先去洗澡吧,洗完澡休息一下,等晚上徐阿姨回來,你再好好和她敘舊。”
陸之瑤:“幹媽什麽時候能回來呀?我給她帶了老家的糯米,興州的大米好,可她最愛吃的還是興州的糯米。”
梅姐怪道:難怪那只皮箱子那麽沉呢,原來裏頭還裝着米。
剛好徐慧蘭吩咐晚上要做酒釀桂花圓子,梅姐說:“往常我們太太下了班六點半左右到家,不過她今天吩咐了回來吃,應該能早點。小陸,一會你把糯米交給我,晚上家裏做甜湯用得上。”
等陸之瑤洗完澡出來,梅姐正好揀完了她帶來的那一小袋糯米。
真像她說的那樣,興州的糯米,确實是好米。
梅姐做活向來仔細,平時家裏煮飯的米每頓都要仔仔細細地篩過,防止裏面摻了碎石子兒或者黢黑的壞米。可這一整袋挑下來,陸之瑤帶來的糯米,梅姐只挑出了不超過十粒壞米,并且裏頭一顆沙子大小的石子兒都沒有。
梅姐蹲在地上,看着低頭彎身用毛巾大力揉搓濕發的陸之瑤,一下子心肝兒又沸騰起來了。
叫道:“哎喲喂,傻姑娘!誰這麽搓老泥似的搓頭發啊?毛鱗片都給你搓受損了,那頭發能好嗎?你擦頭發,得輕輕的印上去,不挪動毛巾位置,就這麽雙手捏緊的攥幹,這樣才不損害發質。你瞧瞧我們小進頭發多好啊?她就從來不這麽粗魯的對待頭發,一會我給你找點發油,你把發油上到發梢上面去啊?”
陸之瑤仰起了一張倒擦頭發時憋紅的臉,茫然的“啊?”了一聲。
梅姐看不過眼,覺得她帶的米好,剛把她看順眼一點呢,她又露出了她那點兒鄉下帶來的糙相。
沈歲進從樓上練完琴下來,看着梅姐捂心口的煩躁樣子,就知道梅姐那精致的強迫症又犯了,笑着說:“梅姨,小陸剛來,你就想給她來個大改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