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沈歲進可是沒忘記當初梅姐是怎麽從頭到腳“改造”她的。就連馬尾上紮的蝴蝶結,和當天穿的衣服不配套,梅姐都要愁得不成樣子,心心念念的去市場裏,給沈歲進找能配得上衣服的同色系蝴蝶結皮圈。

好在徐慧蘭堅持己見,覺得沈歲進時不時穿穿襯衫和大桶褲也挺有韻味的,梅姐這才忍住沒把沈歲進衣櫥裏那些假小子似的衣裳全丢進垃圾桶。

好好的女孩子,穿的跟個假小子似的,像什麽規矩啊?

梅姐碰上徐慧蘭這樣的硬茬兒,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一邊敬她的人品,一邊心裏卻有無數的槽點,好好的女孩兒,徐慧蘭非得讓孩子鍛煉的跟個小子似的。

她還讓沈歲進每天堅持晨跑、拉伸。特別是大冬天的時候,沈歲進起來晨跑那會兒,天都沒亮呢,外頭還刮着刀子一樣的冷風,徐慧蘭卻一點兒也不心疼孩子似的,每天拉着沈歲進一起去操場鍛煉。碰上下雨也不休,就改為娘倆去室內籃球場跑步。

梅姐都心疼死孩子了,敢怒不敢言,徐慧蘭卻說:“小進的體質本來就發育得遲,青春期得加緊鍛煉,才能把前面幾年落下來的發育趕上了。”

沈海森頗有助纣為虐的意思,還安撫梅姐說:“小進是該鍛煉,有一個好身體比什麽都強。我這輩子不圖她能做出什麽成就,我只要我的女兒健健康康。她媽媽那病,我問過醫生,基因上可能會有遺傳的概率,這會兒趁年輕打下底子,以後的身體素質再差也差不到哪裏去。”

夫妻兩個愣是這幾年,把瘦竿子一樣的沈歲進,鍛煉成了一個小有肌肉的矯健姑娘。

夏天到了,梅姐就越發懷念沈歲進以前穿裙子時,那雙沒有一絲贅肉的小腿肚子,現在這腿肚子呀,走起路來,隐約還能看見肌肉形狀呢。

有好幾次梅姐就盯着沈歲進的小腿肚子看,盯得沈歲進自己都察覺了。

沈歲進問:“梅姨,你老盯着我的腿幹什麽?上頭也沒髒東西啊?”

梅姐:“嗐,你徐阿姨還把你練出肌肉了呢,穿裙子沒以前好看了。”

沈歲進額頭挂上黑線:“這叫健康美,咱們中國人就是被那套病恹恹的審美給害了。就跟歐洲中世紀流行得肺結核似的,好像得個肺結核就成了了不得的大美人,那種病态美也太畸形了。我現在一口氣能跑十圈操場,還一點兒不覺得累。這學期期末考八百米,我還是我們班女生第一名呢!”

梅姐:“病西施、病西施,首先她得是個西施,其次她才能病了還是個美人兒。你就糊弄你梅姨吧!誰把害病當審美,歐洲那群人是瘋子嗎?”

沈歲進笑笑。她才不跟老古董的梅姨争呢,回頭梅姨上她姑姑那告狀,她姑姑變本加厲的讓商場往家裏頭送一堆裙子,她都快成為專櫃的VVIP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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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慧蘭下午果真回來的早。三點多的會一開完,就緊着往家裏趕。路過百貨大樓,還特地拎了一個八寸的漬櫻桃起司蛋糕回來。

家裏的女孩兒們多,包括她自己,都愛吃甜點。

見到有五六年沒見的陸之瑤,吓了一跳。

這孩子長得一點兒都不難看了。當初陸之瑤的母親何薇,還總在信上說,陸之瑤換牙期牙齒掉的像個小老太,加上她愛瘋愛野的性子,一個冬天養白了點的皮膚,一到夏天,又變成了一塊大黑炭。

女大十八變,這句話果然不騙世人。十八歲的陸之瑤,已經抽條出了一個少女的形體,雖然還是那股大大咧咧的虎勁兒,但是體型卻一點瞞不了歲月的眼睛,時光把一個土頭土臉的小縣城姑娘,雕琢出了一份專屬少女的清透。

飯桌上,徐慧蘭問道:“瑤瑤你報了京大的什麽專業?你小進姐姐讀的是新聞系,馬上升大二了,成績特別優秀,這回期末考還是年級第二,平時學校的活動參加的也多,才大一,就是好多社團的副手。”

陸之瑤回答說:“我報了中文系的漢語言文學。”

徐慧蘭“哦”了一聲,哦字的尾音拖得有點長,“也好,你媽媽是個思想很先進的女性作家,只不過興州那邊文壇太不景氣了,不然你媽媽還能在文學界有更高的地位。你将來可以繼承她的衣缽,繼續搖筆杆子。不過京大的中文系,沒另一所出名啊,京大還是理工科強,你怎麽報京大的中文系來了?”

陸之瑤舀了一碗酒釀圓子湯到碗裏,回說:“那所中文系的錄取分要高好幾分,我估了分剛好擦邊,心裏頭還是有幾分沒把握的,我就填了京大的中文系。”

沈歲進說:“中文系和我們新聞系是一脈的,我們好多大課都是和中文系一起上的,特別是語言、文學類的大課。我這還有好多專業課的書,你剛好可以拿去學習。”

梅姐關了老鴨湯的火,撒上了一把泡開的枸杞作為裝點,端上桌說:“快嘗嘗農場下午送來的老鴨,說是有三年了,高壓鍋炖了足足兩小時,怕炖不爛,又倒出來在砂鍋裏熬了半小時。我還放了點秋天做的栗子罐頭在裏頭,又糯又甜。”

說着,就拿起沈歲進盛湯用的空碗,先把鍋裏那只完整的鴨腿先盛給沈歲進。

陸之瑤奇異的看着梅姐,覺得這家的保姆真是服務到位。平常人家的保姆,做個飯就夠不容易了,哪裏主人家吃飯的時候,還立在一邊伺候盛湯盛水的。

其實梅姐平時不這樣,家裏就沈歲進一個孩子,有什麽好東西自然都是她的。可今天一起上桌吃飯的還有陸之瑤,梅姐的心偏着呢,炖鴨子的時候就盯着那只完整的鴨腿,另外一只鴨腿在翻鍋的過程中不小心攪散了,梅姐就特地趁着鴨子端上桌的時候,先把那只好的鴨腿盛給沈歲進,不讓沈歲進吃一點虧。

看着沈歲進嚼了一口鴨肉,梅姐這才放心的轉回廚房去收拾竈臺。

電風扇吹着桌上的飯菜熱氣往沈海森的臉上鑽,沈海森問道:“離開學還有一陣子呢,小陸你這會兒就來北京,是打算找點事兒做嗎?”

陸之瑤點點頭:“我們班上好多同學這個暑假去打工了。我本來也打算在老家找份散工做,但我聽說北京這塊特別喜歡大學生家教,而且按小時計算工資,我拿着京大的錄取通知書去面試,一小時的薪水還能有十五塊。我一算,如果我一天做滿6個鐘頭,那不就是90塊了嗎?我們老家的暑期工,一個月也才兩百二三,在北京,我三天就能掙到。”

沈歲進說:“可北京的房租也不便宜,徐阿姨說你要在外面租房子,我班上同學暑假在北京找了份實習,據說一天房租都得三十,還是筒子樓裏的小隔間。”

徐慧蘭有心想接濟孩子一把,可又覺得不合适。這房子是沈海森的,她和沈海森這麽多年一直財務分開,要讓陸之瑤在這借住,倒像她占了他的便宜。

便開口道:“下個星期小進去瑞士度假兩個星期,瑤瑤你可以先在這住一段時間,這兩個星期你好好找找房子,幹媽也幫你打聽打聽,我單位裏有沒有誰不住宿舍的,要是有空床位,正好你就不用上外頭租了。”

陸之瑤心裏有點失落,她原本還以為徐慧蘭會留她在這住。畢竟從萌生出上北京當家教的這個想法,陸之瑤想的就是可以借住在幹媽徐慧蘭家裏,這樣就可以省去一筆房租費用了,剛好可以充作開學後的生活費。

陸之瑤掩飾內心的失落,裝作輕松的說:“好啊。”

簡短的“好啊”兩個字,在徐慧蘭聽來,多少有些紮耳。徐慧蘭在單位分了套九十幾平的公房,不過出租給了一對湖南來北京做生意的小兩口。這會兒小兩口的孩子快出生了,那屋子裏眼下住着湖南老家來照顧孕婦的雙方老母親,是不好提前結束租期了,不然那房子倒也能讓陸之瑤住上一陣兒。

徐慧蘭還操心着沈歲進過兩天音樂會的事:“聽梅姐說,小進你過兩天要上朋友的個人音樂會上演奏,你這孩子,有演出總不和家裏說。在哪個演奏廳,幾點呢?徐阿姨和你爸有空就一起去聽,沒空的話,我就訂兩束花送過去。”

沈歲進差點被嘴裏的米飯噎到,梅姐真是耳報神啊?這事兒居然也和徐阿姨說。

沈歲進:“鬧着玩兒呢我們,開個人音樂會能加學分,薛岑打算早點修完學分,提前出國。”

徐慧蘭:“哦,是薛岑呀?她和游一鳴還在一塊兒嗎?咱們搬錦瀾院後,就很少往老房子那片走動了。”

沈歲進:“在一塊兒呢,黏黏糊糊的兩個人,煩死了。游一鳴準備大三出國交流兩年,薛岑才準備早點修完國內的學分,去申請美國的音樂學院,到時候他倆一起出國。”

徐慧蘭:“胡錦繡和游大林離了倒也不清淨,不過比之前好多了。虧得一鳴這孩子争氣,年年拿獎學金,往後她還有能熬出頭的一天。”

陸之瑤豎起了耳朵:“哇,開個人音樂會?那是書裏和電視上才有的情景!我能去嗎小進姐?”

徐慧蘭:“這是個人音樂會,很私人的,你小進姐作不了主,得問問人家主辦人。”

沈歲進說:“薛岑沒那麽小氣吧?我還沒收她演出費呢,友情演出,我帶個人去她還能不幹?”

陸之瑤:“噢耶,第一次聽現場音樂會,是不是和電影裏歐洲貴族那樣,得穿禮服戴手套去啊?”

沈歲進瞠目:“你看的什麽電影啊?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吧?一個音樂會,慣出那麽多毛病,不拘陽春白雪還是下裏巴人,好音樂一定是沒有階級界限的。”

陸之瑤:“我只看過大戲。我小時候我媽最愛領我去村上看大戲。誰家老人辦大壽,家裏經濟條件好點的,兒女都會給老人請戲班大戲臺子,請全村的人免費看。後來搬去鎮上,就再也沒見過那樣熱鬧的戲臺子了。”

沈歲進搭腔:“那你就當成去看大戲,放松自然點兒,音樂會上的鋼琴提琴吃不了人。”

沈海森和徐慧蘭哈哈大笑,這個比喻真恰當。

*****

第二天一早,沈歲進照舊和徐慧蘭起來晨跑,等兩人滿脖子汗回到家中,發現陸之瑤已經起來了,穿着棉質的泡泡袖睡裙在院子裏轉悠。

她大概還不清楚,屋裏的地毯是需要保持幹淨清潔的,居然把室內的拖鞋,拖到了院子裏。梅姐這會大約正在廚房裏忙着倒騰早飯呢,不然梅姐看見這一幕,喉嚨早就響破天了。

沈歲進喊她進去吃早飯,問道:“你怎麽起這麽早?”順便從鞋櫃裏給她揀了雙新拖鞋。

陸之瑤起先還不懂她的意思,再一看沈歲進手指指着廚房的方向,瞬間懂了,這家裏的保姆有嚴重潔癖。

換下在院子裏踩髒的拖鞋,陸之瑤說:“你們這院子裏也種棗樹呢?不過蛀得厲害了,到秋天結果子的時候,拐下來的棗子,基本上都會有蟲洞。”

沒想到陸之瑤對植物還有點研究,沈歲進說:“是的啊,這棗樹結的棗子又酸又醜,梅姐還不讓灑打蟲藥,說是灑了農藥,這棗子就沒法吃了。”

梅姐端了一屜蒸好的肉包子出來,耳朵尖,聽見沈歲進在說她的壞話,“嗐,想什麽呢,現在人買菜願意吃生态農場裏産的,就因為天然無公害。自家的棗樹,還往上灑農藥?”

沈歲進噤了聲,這個家,誰敢嗆梅姐啊?那就是和自己過不去了。

徐慧蘭沈海森吃過早飯上班去了,沈歲進準備練一會琴,中午去圖書館看點新聞實錄筆記。陸之瑤吃了早飯,準備上學校附近的介紹所問家教工作,沈歲進讓她騎家裏的自行車去,錦瀾院離那個介紹所還大老遠呢。

剛準備上樓,電話鈴聲響起來了。

是薛岑。

“歲進,你《哥德堡變奏曲》練好了嗎?明天千萬別放我鴿子啊!”

沈歲進繞着電話線:“哪敢呢?薛小姐!明晚演奏會結束,你做東請我們上哪兒去吃大餐啊?”

薛岑囑咐道:“放心吧,少不了你的,記得化個妝打扮得漂亮點啊!還有,一定得來,有驚喜等你。”

沈歲進:“少給我整什麽驚吓。”就沖她時不時給游一鳴整個心髒大爆炸這架勢,沈歲進覺得從薛岑嘴裏蹦出驚喜這兩個字,基本上需要按照反義詞來體會。

薛岑在電話那頭悶悶笑了一聲:“真不騙你,真是驚喜。我明晚和你四手聯彈穿的是藍白色系的晚禮服,你記得穿淡色系的禮服。還有,記得化妝化漂亮一點兒啊?我教你那個燙睫毛的技術學會了嗎?用燒熱的火柴梗卷,賊好用,卷出來睫毛又彎又翹,楚楚動人。”

沈歲進損她:“我打扮那麽漂亮幹嘛?又不是我的場,底下觀衆看見我打扮得比你還出風頭,回頭該罵我心機婊。”

薛岑:“沒事兒、沒事兒,有多漂亮,就打扮得多漂亮!不然你會後悔的。”

沈歲進撂了電話,正愁明晚該穿什麽呢。

原本打算明晚穿十八歲成人禮那天穿過的檸檬黃赫本裙,眼下聽薛岑說她到時候穿的是藍白色系的禮服,便覺得檸檬黃的顏色太紮眼了,有點兒喧賓奪主的意味。

沈歲進繞上二樓的衣帽間,在裏頭對着一堆姑姑送的裙子發呆,陸之瑤不知道什麽時候蹑手蹑腳走了進來。

陸之瑤對着滿屋子玻璃櫥窗的衣服發出驚嘆:“小進姐,這些衣服全是你的嗎?天!人家賣衣服的店裏,衣服存量可能都沒你的多!”

陸之瑤徹底驚呆了。到底什麽樣的巨富人家,才舍得給閨女買上一屋子的衣服啊?自己真是做夢都不敢想有這樣一間專屬于自己的衣帽間。

在舅舅舅媽家有一間專屬于自己的一間房間,陸之瑤已經覺得自己的生活很了不起了。畢竟自己在興州的女同學,長到十五六歲,很多人還是和家裏的姐妹擠一個房間。

陸之瑤曾經為自己能有一間專屬的閨房而沾沾自喜,并且可以用驕傲來形容。擁有隐私空間,那是她作為獨立的個體标志,暗示她受到寄養家庭的尊重與寵愛。

可這份曾經的驕傲與喜悅,到了這間衣帽間前,顯得一文不值。陸之瑤心裏有點嫉妒,憑什麽沈歲進的衣服,都配享有一間單獨的屋子啊?

沈歲進注意她身上斜挎着一個用珍珠串成的小挎包,問:“你這就出門去了?介紹所沒那麽早開門吧?”

這姑娘真是勤快,才吃完早飯,八點都沒到就急着出門找工作。

陸之瑤還沉浸在震撼之中,顯得有點恍惚:“早點出門,顯得我誠心。我們興州的勞務市場,早上五六點就擠滿了民工,等早上八點多,人都差不多散光了。勤快的人才起得早,老板看得順眼,當場就要。那些八/九點才晃晃悠悠到勞務市場的,多半是懶漢,老板價錢給的低不說,還不是很敢要,怕招回去給自己惹麻煩。”

沈歲進想起來明晚她也要跟去音樂會,看看她穿的衣服,是不太時髦。漿洗褪色的白色T恤,上面燙印的英文字母,都掉了渣。牛仔褲也是,大約洗的次數太多,就顯得泛白,一點兒也不精神。音樂廳裏的勢利眼可不少,一個鄉下來的姑娘,穿的不體面,難免遭人白眼。

沈歲進讓她去自己的衣櫥裏,挑一件明晚要穿的裙子:“明晚你也要去聽音樂會吧?我們倆身材差不多,你挑一件我的裙子,到時候我讓梅姨再給你化個淡妝。”

陸之瑤心頭突突的跳。這是一種從未有過的人生體驗。音樂會、夢幻連衣裙、化妝,一切像是要去參加一場灰姑娘的舞會。十二點的鐘聲一旦敲響,自己的水晶鞋就會掉落,身上華麗的裙子就會被打--------------麗嘉回原形。

陸之瑤有點想哭,她的人生從來沒這麽狼狽過。

在興州她是天之嬌女,成績好,有舅舅舅媽非比尋常的疼愛,有各科老師和校長的殷勤青睐。甚至第一年考上大學,自己差點被京大錄取,複讀學校不僅免費請她去就讀,還用五千的獎勵金,三顧茅廬地請她入校。

今年考上京大,錄取通知書剛收到,就連鎮長都來跟她合影,還命令鎮上的企業家,要出錢資助她上大學,并予以巨額的助學金以示興州政府對教育的重視。

可老家那點值得驕傲的東西,到了北京似乎就什麽都不是了。

陸之瑤甚至開始有點讨厭北京。之前她覺得北京很遙遠,是抽象的,那代表着貫穿她整個青春期的少女夢想,仿佛到了北京上大學,她就成為了高人一等的人上人。可現實總是來得那樣殘酷,一個十八線小縣城來的丫頭片子,誤入了一個浮華圈,見識過迷人眼的富貴,那份平和的心态就靜不下來了。

具象後的北京,一切都變得有些諷刺。似乎無時無刻不在嘲諷着她從小縣城帶來的那股窮酸和微薄的見識。

陸之瑤從沈歲進的衣櫥裏挑了一件明豔的檸檬黃色連衣裙,她覺得這條裙子好看,最特別。因為她的手指在一堆裙子中劃過的時候,沈歲進的表情明顯猶豫了那麽一下。

沈歲進舍不得,必定是最好的。

陸之瑤說:“就這條吧,可以嗎?”

沈歲進只猶豫了一小會,馬上拒絕了:“這是我媽媽十八歲成人禮穿過的。今年三月我生日,我外婆特地從蘇州帶過來給我的,我生日那天也穿着它。這條裙子有特殊的紀念意義,以後我讓梅姨把它收起來吧,你再看看別的裙子。”

陸之瑤微眯起眼,想使勁回憶起自己十八歲那天穿的是什麽樣的衣服,可在記憶裏一無所獲。洩氣地想:為什麽自己的十八歲生日,過得那麽沒有意義?除了舅舅和舅媽給自己買的生日蛋糕,陸之瑤一點兒也記不起那天有什麽值得記憶深刻的事情發生。

梅姐在樓梯邊上拖地做衛生,聽見衣帽間裏有人聲,早就在門口拄着拖把,看裏頭在做什麽文章。

自然陸之瑤剛剛挑裙子時候,臉上那副狠勁兒,沒逃過梅姐的眼。

梅姐壓下心頭的不快,說:“小陸,一會我幫你挑吧。小進不是讓我明晚給你化妝?妝容得和衣服搭配着來,你就別操心了。介紹所八點整開門,你這會從家裏出發,那裏差不多正好開門。”

順手接過她手裏的裙子,擰頭對沈歲進說:“這裙子我就收起來了啊?這麽重要的東西,下回不能混在普通的衣服裏頭了,得單獨放。”

沈歲進點頭如搗蒜:“梅姨,你拿個防塵袋套上。前兩天我是想明晚的音樂會穿,來拎出來在這放着的。”

梅姐看她一眼,挑了挑眉毛,再把視線調去陸之瑤的臉上,定定看了一會,心裏就感慨:是得感激徐慧蘭。要是擱以前,按照沈歲進這人畜無害的大小姐性子,沒準真就被陸之瑤當成一只軟柿子捏了。

沈歲進長到這麽大,沒嘗過人情冷暖的滋味,是被養在溫室裏的嬌花。嬌花看似明豔,卻最不耐風雨的摧殘。沈歲進剛回國那會兒,這孩子性子多單純啊?成天樂樂呵呵的,和誰都能打成一片,一點心眼和架子都沒有。

沈海森打小就是那個育兒理念,孩子想幹什麽就任由她天馬行空,梅姐卻不以為然,這份縱容,會縱得孩子沒有心眼,容易被人坑害。原本梅姐還愁沈歲進這孩子将來碰到硬茬,心善要吃虧。沒想到這幾年在徐慧蘭的歷練下,沈歲進越發果敢、決斷了。

梅姐第一次在心裏徹底認同徐慧蘭這個繼母:在養孩子上,徐慧蘭是比沈海森強了那麽點。盡管梅姐到現在還是不贊同徐慧蘭經常給孩子買襯衫和大筒褲,但梅姐在心裏,漸漸的也開始認同,沈歲進穿着松垮的大一號襯衫和褲子,是比尋常的時候,多了那麽一分飒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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