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你仔細看啊,第一個信封裏面還有一張畫

沈歲進被他說的好奇,“什麽畫?”

單星回特地說:“等看完了這個故事,你再看看去看那張畫。”

沈歲進:“故事?”

本來還有點期待,他給她寫了什麽了不得的一打告白信,結果只是一堆的故事?

沈歲進覺得自己對單星回,果然得降低點心理期待。

嘴賤的人,哪兒那麽容易在她這屈就啊?

單星回:“太長,你每天可以睡前看一點,推一點進度。”

沈歲進盯着紙箱裏快溢出來的信封,問道:“你從什麽時候開始給我寫的?”

單星回大大方方地說:“初三畢業那年。有時候來靈感了,我能給你一個星期寫好幾封。”

哦……“那會兒我早就搬去錦瀾院了。不過這郵差也真怪,咱們這片區,家家戶戶他都熟呀,沒道理不知道我搬家了。況且,這信怎麽現在,又全到你手裏了?”

單星回沒好脾氣地說:“我們家房子,這麽多年我舅舅住着呢,一聲招呼沒跟我媽打!這信還全被他截下了。估計碰上送信的人問他了,他看見上面的寄件人是我,就讓郵局的人往後送他那。”

沈歲進震驚了:“我知道你家這麽多年一直有人住,但不知道那人是你舅舅……還以為你家把房子租出去了,我的天!你親舅舅嗎,這事兒他也幹的出來?”

單星回哼了一聲:“提他就來氣。我媽以前就沒少被他禍害,我姥爺就慣着他兒子。”

沈歲進對這種奇葩親戚簡直匪夷所思。沈歲進的親戚裏面,就很少有這種奇葩。兩個姨媽和姑姑,對自己都特別好。有時候沈歲進和姨媽們撒撒嬌,她們還會專程上北京來看她。

沈歲進說:“你姥姥不是挺好的嗎,怎麽你姥爺和她不一樣,他們夫妻倆不同心啊?”

單星回:“我姥爺重男輕女,以前還不讓我媽接着上學呢!我兩個舅舅讀書成績沒我媽好,我姥爺還把他們供到高中。我媽初中沒畢業,我姥爺就讓我媽早點休學去給家裏掙錢。我也挺讨厭我姥爺的,糊塗蛋,拎不清。這麽老了,不圖清淨,他圖啥?還想着管他那兩個不成器兒子,自己老了沒能力幫襯了,就專門盯着我媽,想讓我媽出力!我媽才不聽他的,就讓把我爸推到我姥爺跟前,做擋箭牌。所以我爸在我姥爺眼裏,那簡直就是十惡不赦的大惡人,摳門吝啬的自私鬼,阻礙他兩個兒子飛黃騰達。”

Advertisement

沈歲進聽得一愣一愣的,有這麽離譜的姥爺嗎?

沈歲進想起自己的外公。當初為了和自己爹,争她的撫養權,處心積慮準備了很久。不僅給她在蘇州買了房子,找好了學校,甚至連她的家教老師都找好了,對她上心的不得了。

外公沒有兒子,只有三個女兒,三個女兒明面上一碗水端平。但其實人難免會有私心和喜惡,除了自己最鐘意的,還能兼顧到其他孩子的感受,已經算是做得不錯了。

沈歲進知道的,外公最喜歡自己的媽媽,因為媽媽聰明好學,還特別喜歡給外公做點心。連沈歲進都嫉妒了,在她的印象裏,她媽媽是很少下廚的。結果外公和她說,她媽媽沒結婚、還在蘇州上學的時候,放了假,最喜歡在家裏鼓搗蘇式的精致小點心。因為外公是老蘇州人,從小吃着松鶴樓的小點心長大。

到了沈歲進的家門口,單星回把紙箱遞給她,讓她早點休息。

本來想約她明天一起上市場裏買空調,可沈歲進讓他再等等,于是他改主意,明天先上中關村把電腦先買了,再把網線和寬帶拉起來。

Q/Q上有個姓劉的讨嫌精,必須先解決了。

單星回:“進去吧。明天我有事,後天吧,我們約後天。”

沈歲進:“?我們需要這麽頻繁的見面嗎?”

單星回痞氣地質問:“不然呢?你家和我家,才隔了幾條巷子。誰這麽近距離搞戀愛,還天天精神柏拉圖啊?”

沈歲進一陣無語,卻隐隐又覺得很對……不對!誰和他搞戀愛了啊!她同意了嗎她。

“後天不行嗳……”

“你有事兒?”

沒事,但是必須現場編出一個事來,顯得她檔期很滿不好約。

“後天我去圖書館學習下學期的專業課。”

“那我陪你去圖書館。”

“嗯……我想想……”

單星回識破了她這是故意在使壞,伸手掐了一下她的臉頰。

原本打算狠狠掐一下,讓她長長記性,以後不許推三阻四的拒絕邀請。可手指剛一觸摸到她頰邊的肉,單星回整個人都被柔軟了下來。

女孩子的臉,怎麽這麽軟啊?軟軟嫩嫩,比剛剝了殼的水煮蛋還要細膩光滑。

改為輕輕小捏一下,嘴上惡聲惡氣地警告:“後天我來接你,幾點?不準再耍花腔了啊!”

沈歲進識相地說:“八點半吧。一般我晨跑完,回家洗個澡吃完早飯,也得八點左右了。那會徐阿姨已經出門上班,我爸也去實驗室了。”

單星回一陣無語:“我有那麽見不得人嗎?”

沈歲進禮貌性地微笑:“你是沒見過薛岑早戀,被她爸關起來的樣子。整整一個月,薛叔叔天天在家盯着她,不讓她出門半步,自己班都不上了。”

單星回提醒她:“我們算早戀嗎?成年人,見鬼的還有早戀這一說?”

沈歲進一想:是哦……都成年了,自己這張老臉,都不好意思仗着未滿十八歲,稱自己是早戀了。

沈歲進忍不住噴笑了出來:“你快回去吧,也不知道談戀愛是不是天天這麽晚回家,跟賊一樣,淨挑夜班兒上。”

單星回臨走前不忘耍帥,把手插進褲子口袋,姿勢閑适極了,“我看着你進去,我再走。”

沈歲進覺得再和他磨下去,兩個人能磨到天亮。

救命,也沒人跟她說,談戀愛是這種告個別,都能拉扯磨叽個半天的情況。

沈歲進下了決心,甩甩頭,把紙箱環抱在胸前,輕聲且甜地說了句:“再見。”

然後蹑手蹑腳,走進了家門。

家裏的人,看起來像是已經全部都睡下了。

回到房間,輕輕合上房門,聽到“啪”的落鎖聲,沈歲進才把神經徹底放松了下來。

屋內梅姐已經幫她開上了空調,進門就特別涼快。

把箱子放在地毯上,沈歲進盤腿坐下,随手翻了翻裏面的信,粗略數了數,肯定上百封了。有的信封還特別厚,估計是裏面的信紙頁數比較多。

拆開了最上面的一封,沈歲進打開信紙,單星回熟悉的字體,讓沈歲進傻傻笑了一下。

很難相信吧,那麽個大學霸,居然字寫得比小學生還醜。

段女士曾經也納悶:“小學一年級,他還得過書法大賽的一等獎呢!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後來這字寫得,比狗啃了還磕碜。”

單星回就是這樣,随性松懶,不喜歡刻意地追求什麽工整。你真要他好好練一手好字,他倒是也能給你寫出來,只不過他就喜歡按照自己的方式來,不練就堅決不練,沒有那麽多的講究。

沈歲進替他捏了把汗,幸虧他念的是理科,這要是讀文科,得吃老大虧了。一張卷子,一上來,字跡不工整,咵的一下,先給你扣三分的卷面整潔分。

一目三行掃下來:胡小刀?這名字真夠江湖風的,确實符合一部武俠小說的主角名字。

信紙的最後一頁,附了一張素描畫。

沈歲進一眼就認出,畫中捧着畫盤在畫畫的少女,就是自己。

這是單星回什麽時候畫的?有點兒像是她初中的時候,還帶點嬰兒肥的模樣。

這人畫畫還真是寫實派,把她的臉,畫瘦點,會死啊?

沈歲進覺得看他寫的字,實在費眼睛,就決定先去洗澡,等洗完澡,再出來繼續看。

這一晚,沈歲進坐在地毯上,拆遍了他的信封裏,那些遲到多年的信。

她不敢相信,所有信紙,摞起來快有五十公分那麽高,而她居然熬夜通宵一口氣地看完了。

沈歲進側躺在床上,準備抓緊看完剩下的幾頁。

窗外的鳥,都開始在空曠的清晨鳴叫了,沈歲進看得眼睛酸脹,總算看到了最後一頁。

全文最後一句是:一代游俠胡小刀,失去了摯愛的手足胡小花。有生之年,唯一所剩心願,就是能再見山溪一面。

沈歲進覺得這個結尾好平淡,心裏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居然通宵達旦地看完了這個奇怪的故事。

還有,山溪這個女主角,壓根兒也沒在整篇故事裏占據多大篇幅啊?頂多活在胡小刀的回憶裏。整篇小說,胡小刀的瑣事兒也太多了,連胡小刀每天吃了什麽,都要流水賬地記上。

窗簾沒拉嚴實,屋外靛紫色的天光,透過兩片窗簾之間的縫隙,穿透了進來。

沈歲進看着攤了滿屋滿床的手稿,不知怎麽,一眼掃到了那張素描畫。

這讓沈歲進覺得,對比起平鋪直敘的寡淡故事情節,所有信封裏,最亮眼的,恐怕就是這張畫着她的素描手稿了。

沈歲進擁着被子,從床上挺起身子,去撿起散落在被子上的那張素描。

整個人放松地往後倒,再次舒适地陷進了柔軟的席夢思裏。

舉起雙手拿着畫,借着床頭櫃明黃色的臺燈燈光,沈歲進再次認真欣賞起這張素描。

她的眼睛,像是雷達一樣,一下子捕捉到了,素描右下角的三個字落款:贈山夕。

山夕,是歲?

她的名字吧……

然後沈歲進整個人像是被高壓電觸過一般,整顆心髒開始劇烈顫動——

山夕、山溪……

“一代游俠胡小刀,失去了摯愛的手足胡小花。有生之年,唯一所剩心願,就是能再見山溪一面。”

沈歲進突然爆哭。

眼淚不聽話極了。

天!這些年,她究竟都錯過了什麽?

單星回一封封地給她寫信,她卻一封沒有收到。

直到此時此刻,她才恍然大悟,自己看了一整晚胡小刀的故事,那個胡小刀就是單星回;而自己,就是胡小刀那個,至死都在一生追尋蹤跡的青梅竹馬——山溪姑娘。

這個故事,他為她寫了整整兩年。

沈歲進大哭,爆哭。

兩年!他是怎麽在沒有任何回應的情況下,堅持下來的?

胡小刀從中原,舉家遷去外州,開始了他從一只菜鳥,逐漸完成了他一代無堅不摧大游俠的夢想。其中曲折,遭受過歧視、有過彷徨、有過無助、有過無人諒解、有過難以排解的孤獨。這些在沈歲進當時讀來,稀松平常,只覺得這主角必經的荊棘之路,并沒有什麽稀奇之處。

可知道主角居然就是單星回自己,那些經歷,在沈歲進眼裏,一下全部不一樣了。那成了單星回,有血有肉的痛苦和歡樂,是真真切切、真實發生在他身上的人和事。

距離最早一封信的時間,已經過去快四年了。

整個故事,開始在沈歲進的腦中進行重組和诠釋。

到最後,她竟絕望地發現,其實文章一開頭,胡小刀的背井離鄉,就隐喻了單星回的遠走。而胡小花,竟指的是陪伴了單星回整個童年的花卷。

故事裏的胡小花,客死在了異鄉——所以花卷是在香港,為它這短暫的一生,劃上了句號嗎?

一打高五十公分的信紙,寫的全是單星回自己的人生。

他在把他的心,徹徹底底地剖開來給她看。

而她,在漫長的時光裏,一直被屏蔽了信號,聽不見、看不見他任何的心聲。

沈歲進的心快痛死過去了,為什麽那些最艱難最彷徨的時刻,她沒有及時地收到這些信……

而全文的結尾,胡小刀有生之年唯一的心願,竟是能再見山溪一面。

她就是那個山溪姑娘啊……

傻而不自知。

窗外鳥鳴幽幽,沈歲進把自己壓抑的哭聲,躲藏進被子裏。

那種被人一生所追求着,放在心尖上摯愛的珍重,讓她潸然滿面、痛哭不已。

原來被人好好愛着、珍惜着,是一種這樣既叫人酸脹、又讓人感動的感覺。

她好想此時此刻,就大聲地告訴單星回——

其實她也是的,她一直都這麽喜歡着他。

山溪姑娘不是對胡小刀沒有感覺,而是山溪姑娘這麽多年,一直沒有胡小刀的任何音訊。

她失望地以為,胡小刀,再也不會記得她這個朋友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