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王三郎的離間計
郭懷旭感覺自己第一次這麽快樂, 她找理由把自己留下,調皮地把自己抹得滿臉都是泥,看着她高興, 郭懷旭也覺得內心像吃了蜜一樣甜。
他從懷裏掏出那張帕子,上面似乎有隐隐的香氣。他的嘴角帶出了笑,他也不知道剛才為什麽這麽大膽, 居然當着沈二叔的面藏了她的帕子。
他又把帕子藏了起來,下次從祁州回來時, 給她帶幾塊好看的帕子。珍珠送了我這麽多東西, 我除了給她打了一些小玩意, 什麽正經東西都沒給她送一份。
那頭, 沈複年等郭懷旭走了後也帶着女兒回家。他走在前面, 沈珍珠提着燈跟在一邊。
沈複年忽然想起十幾年前,那時候他還是個毛頭小子,沐氏是平遠鎮最好看的姑娘。他喜歡沐氏,沐氏見到他也會臉紅。
他想法設法去接近沐氏, 還請沈老太太去提親, 卻被沈老太爺和沐老太爺同時拒絕。他實在沒辦法了, 甚至去爬過沐家的牆頭。
那回鎮上有人家請了戲, 全鎮的人家都去看熱鬧, 沐安良也帶着妹妹去玩, 中途妹妹卻丢了。等他發現沐氏與沈複年在一起說悄悄話時, 沐安良的眼刀子好懸沒把沈複年淩遲。
後來他們歷經磨難終于成了夫妻, 這麽多年只有一個女兒。沈老太爺說過歪話, 諷刺兒子娶錯了人,這才斷了子嗣。
沈複年從來不去在意那些話,沈家已經有了四個孫子, 他有沒有兒子又不關別人的事。
這些舊事還歷歷在目,一眨眼他們的女兒都這麽大了,知道與喜歡的少年郎一起玩耍。
想起舊事,沈複年忍不住看了一眼旁邊的女兒。
這麽大了,還玩泥巴。
沈珍珠當然不知道她爹的心裏話,把燈往他前面送了送,“爹,您走慢點。”
沈複年袖子一甩,加快了回家的腳步。
轉天,郭懷旭趕住下學的時候去了一趟沐家。
沐雲舟見到滿臉笑容的郭懷旭,忍不住對他的肩膀錘了一拳,“看你這樣子我就想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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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雲檀見到郭懷旭後忍不住在心裏贊嘆,旭哥兒真是真是越來越打眼了。他去了祁州一趟,待人接物更加得體,為人也更謙和,連臉龐都因着不曬太陽,比以前白皙了兩分。
郭懷旭向沐家人行禮,沐老太爺仔細看了看他,然後對沐雲舟道,“雲舟,你每天也好意思吹噓自己風流潇灑,看看人家旭哥兒,這才叫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啊。”
沐雲舟被親祖父轟成了渣渣,他把扇子一甩,“光好看有什麽用,見了我還是得行禮。”現在得叫師兄,往後得叫哥,一輩子矮一頭。
郭懷旭只站在那裏微笑,并未接話,沐雲舟側頭看了看,啧啧啧,這小子真是長得越來越招人了,難怪表妹又原諒了他。
“出去了這麽久,有沒有抽空做功課啊?”
郭懷旭點頭,“每天都有寫字,你讓我背的書和文章都背熟爛了……”
他慢慢将自己這些日子做的事情一一彙報,沐雲舟知道他每天忙,故而沒給他布置太多功課。但郭懷旭自己上進,在沐雲舟布置的基礎上多做了很多。比如沐雲舟只是讓他背一些好文章,他背過之後還會自己學着寫一寫。
沐老太爺摸了摸胡子,“這才是好孩子,讀書是一輩子的事情,不管你現在在做什麽,都不要放棄。”
自從知道郭懷旭的親爹曾經中過探花郎,沐老太爺心裏越發喜歡,難怪這孩子讀書這麽有天分,原來是肖其父啊。沐老太爺在心裏感嘆,他一方面希望這孩子給外孫女當女婿,一方面又可惜這孩子不能參加科舉。但不管怎麽說,只要他願意學,沐家會傾囊相授。
他吩咐孫子,“雲舟,帶旭哥兒去你屋裏,好生跟他多講講。再有天賦,每日一個人悶頭學,進益也不大。”
郭懷旭再次向諸位長輩行禮,跟着沐雲舟去了書房。
等師兄弟兩個走了後,薛氏問沐安良,“官人,兩家的事兒還沒定下來嗎?”
沐安良摸了摸胡子,“急什麽,妹夫心裏都有譜。”
那頭,沐雲舟帶着郭懷旭在書房裏泡了将近兩個時辰,帶着他一起研讀了許多文章,把書中的要義講給他聽,還把他帶來的幾張大字攤開,一個字一個字地指正他的錯誤。郭懷旭記憶力非常好,雖然有些東西一時半會吃不透,他都記了下來,等回去後自己慢慢琢磨。
沐雲舟見他肯用功,這次布置的功課比上次多一些,“你去祁州,若是能遇到讀書人,也可以請教一二。可能會有人說你一個銀匠,做這些是徒勞。你莫要信別人的鬼話,不管什麽時候,讀書都是有用的。”
郭懷旭點頭,“多謝大師兄。”
沐雲舟喲了一聲,“這去祁州城一趟就是不一樣,居然曉得喊師兄了。”
郭懷旭知道自己往後不能随意再喊他的名字,“總不能讓人家說沐家學堂的學子不敬師兄。”
沐雲舟把手裏的書扔在桌上,“你什麽時候走?”
郭懷旭算了算日子,來去路上需要六天,他已經在家裏逗留了兩天,那就還剩兩天,“大後天就出發。”
沐雲舟啧了一聲,“可惜了,你要是能晚兩天,能跟我們一起走。”
郭懷旭雙眼一亮,“你是不是要去參加院試了?沐先生要去參加秋闱嗎?”
沐雲舟笑看着他,“等我回來時路過祁州,我去看看你。”
郭懷旭心裏忽然激蕩起一股自豪感,“雲舟,你一定能中榜的。到時候你們父子一個舉人一個秀才,一起衣錦還鄉。”
沐雲舟斜睨他一眼,“可別這麽說,讓外頭人聽見了,說我們張狂。”
郭懷旭心裏有些不好意思,“你都快要去考試,還要給我上課。”
沐雲舟哈哈笑,“給你上課,我也能學一些東西。”郭懷旭總是能從不同的角度破題,不時能給沐雲舟一些靈感。他時常在心裏感嘆,這大概就是庸才和天才的區別吧。旭哥兒沒有正經上過學,卻靈性十足,自己每日苦讀,經常不得要領。
是了,他爹年少中探花,一介寒門子弟,憑着才華和相貌迎娶侯門千金,我爹一把年紀還是個秀才,這大概是差別的根源罷。
沐雲舟見外頭天黑透了,“你快些回去吧。”
郭懷旭知道他的意思,“無妨,這次我回來,我娘不怎麽管我了。”
沐雲舟笑,“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編排長輩。”
郭懷旭帶齊自己的功課,與沐家長輩們告辭後,摸黑回了家。這回沈珍珠沒等她,鋪子的門已經關上了,他看了看那把鎖,獨自回了家。
又是郭懷章開的門,“二哥你總算回來啦,給你留着飯呢。”
郭懷旭與弟弟打過招呼,把功課都放進自己屋裏,然後折身去堂屋。
郭鐵匠看了他一眼,“去找雲舟了?”
郭懷旭嗯了一聲,“爹,沐先生和雲舟要去省城雲州考試了。”
郭鐵匠臉上的表情變嚴肅,“我們要不要送些儀程?”
郭懷旭想了想,“爹,要是有玉蟾,倒是可以送兩個。”
郭鐵匠抓耳撓腮起來,“也不知道陳家有沒有,明天我去問問。”
劉氏坐在一邊做針線活,忽然接口道,“二郎,我給你做了一身衣裳和兩雙鞋,三郎,去我屋裏拿來給你二哥。”
郭懷旭很有禮貌地道謝,“多謝娘。”
劉氏只嗯了一聲,什麽都沒說。她給老大和老三做這些,他們從來不說一個謝字,只有老二,不管給什麽,他都會說個謝字。
罷了,劉氏已經不想去争那些。她做下的事情,她不後悔。她沒辦法抱着別人的孩子當成自己的孩子,特別是因為這個孩子,婆母還懷疑過她偷漢子。
母子兩個的關系現在說不上多好,但還算和諧,郭鐵匠也沒有太多要求。
後面兩天,郭懷旭每天上午會抽時間在鋪子裏幫忙,下午會去沐家學堂,至少要學兩個時辰才回來。
沈珍珠知道他忙着學習,也不去打擾他,自己開始忙自己的,不是在鋪子裏忙活,就是在家裏折騰那些舊貨。
最後一個晚上,沈珍珠想到郭懷旭明天就要走了,故而一直留在鋪子裏沒走。郭懷旭抱着書路過雜貨鋪時,意外地看到裏面的一點油燈。
他邁着長腿走了進去,發現沈珍珠一個人坐在櫃臺後面發呆,毛毛趴在她腳邊。
“怎麽還沒回去?”
沈珍珠站了起來,“我才剛忙完呢。”
郭懷旭走到櫃臺邊,先俯身摸了摸毛毛的頭,然後站起身,用另外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頭。
沈珍珠笑着拍開了他的手,“我又不是毛毛。”
郭懷旭下午一直在學習,腦子有些發蒙,現在終于清醒點,“我明天一大早就要走了。”
沈珍珠嗯了一聲,轉身從後面拿出一個小包袱遞給他,“我手藝不好,不會做衣裳,就給你做了兩雙襪子。裏面還有幾個月餅,你留着路上吃也好,過節的時候吃也好。你要堅持每天寫字,不要舍不得買紙,喜歡讀書的人永遠都比別人更有上進心。打首飾是為了糊口,讀書是你的愛好,不要為了糊口丢了自己的夢想。”
沈珍珠覺得自己簡直能獲得最佳女友,看看,剛剛和好,愛心牌包裹就送上了。
郭懷旭就這樣怔怔地看着她繼續說話,“天眼見着就冷了,你記得自己買一床厚被子蓋,再置辦一身體面的棉袍。”
沈珍珠見他遲遲不接包袱,就放在了櫃臺上,“你走的時候,我就不去送你了。”
沈珍珠不大喜歡離別的感覺,特別是這種交通不發達的古代,送別總會讓人傷感。
郭懷旭驀地感覺鼻子有些發酸,他把自己手裏的書放在櫃臺上,伸手把她拉到自己身邊,“珍珠,你等着我,我以後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
沈珍珠的雙手被他拉住,掙脫兩下沒掙脫開,只能開玩笑道,“什麽好日子啊,我沒有太大野心,家裏有田有鋪子有點銀子,我就滿意了。”
郭懷旭擡起手把她額前的碎發撩到耳朵後面,“下次我可能就要過年才能回來,你自己要照顧好身體,晚上回去早一些。”
沈珍珠感覺他越靠越近,急忙往後躲,可後面就是櫃臺。
這個賊小子老是把我逼進角落裏,上回是牆面,這回是櫃臺,你上輩子是言情男主角嗎,專職壁咚的!
郭懷旭就着微弱的燈光,看着她眼中波光流轉,小臉一點點變紅,他心裏沒有前幾日的迤逦,只有滿滿的溫暖。
他雙手輕輕一帶,把她帶入懷中,然後伸手摟住了她,用低沉的聲音道,“珍珠,我很高興,我又得到了失去的寶貝。”
沈珍珠吓了一跳,門還開着呢。
他把臉埋在她的頭發裏輕輕蹭了蹭,見沈珍珠開始掙紮,輕聲道,“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沈珍珠不再掙紮,悶聲道,“在外面要照顧好自己。”
郭懷旭嗯了一聲,然後放開她。他伸手從自己脖子裏掏出那塊玉佩,擡起他的手放在她的心裏,“我一直戴着它呢,你摸摸,它是不是圓潤了許多。”
那玉佩上面還殘留着他的體溫,沈珍珠擡眼看着他,見他像毛毛一樣滿臉期待,心裏美滋滋的,我的帥哥男朋友又變成小奶狗了。
她伸出白嫩細膩的手,在他眉間輕輕撫摸,“郭二哥,你以後千萬別再騙我啦,不然我就。”
她伸出手指捏捏在他脖子上,做了個掐死他的動作。
郭懷旭再次伸手把她摟進懷裏,“是我不對,以後我再也不會騙你了。我可以失去一切,不能失去你。”
他摟得太緊,沈珍珠忽然覺得胸口壓得劇痛,開始掙紮,“你快放開我,你弄疼我了。”
郭懷旭連忙放開她,又把她從頭到腳看一遍,“你哪裏疼?”
沈珍珠心裏淚流滿面,跟童子雞談戀愛太難了,這傻小子可能根本不知道小姑娘胸口怕疼。
她輕輕拍開他的手,一臉嚴肅道,“沒事了,你可以走了。”
郭懷旭仔細觀察她的神态,見她不自然地護着胸口,轉瞬明白過來,眼神躲向一邊,然後收回雙手,“天黑了,我送你回去吧。”
沈珍珠把包袱往他懷裏一塞,把後門鎖上,然後帶着一人一狗出了大門,又把大門鎖上。
郭懷旭故技重施,一口吹滅了手裏的燈,然後用一只手同時提着燈和包袱,另外一只手一撈,撈到她的手。
毛毛就在兩人腳邊颠颠地跑,有它帶路,倒是不會迷路。
二人一路默默地走,郭懷旭見她不說話,低聲安慰道,“珍珠,等以後我學好了手藝,我就不走了。”
沈珍珠今天沒有捉弄他,而是開口問道,“你喜歡祁州嗎?”
郭懷旭想了想回道,“祁州有祁州的好,那裏樓高、富貴之人多,吃得穿得都好。平遠鎮也有平遠鎮的好處,這裏有我們的家人,有我們的根兒。”
沈珍珠笑道,“你不如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
郭懷旭也跟着笑,“你喜歡哪裏,我就去哪裏。”
沈珍珠歪着頭看他,雖然看不清什麽,也能感覺到他正在看自己,“我喜歡平遠鎮,這裏的日子安靜祥和,我也挺喜歡祁州城,那裏有漂亮的花花世界。”
郭懷旭又笑,“你知道什麽叫花花世界?”
他去祁州兩個月也算開了眼界,萃華樓有些夥計經常私底下開葷腔,甚至想拖着他去煙花之地,吓得郭懷旭連連說自己已經成親。那些來買東西的富貴人家的太太奶奶們,見他長得這般好看,甚至起了給他說親的心思。郭懷旭撒謊臉不紅心不跳,家裏已經娶妻,娘子賢惠持家,孩子已經會跑了,太太奶奶們只能道一聲可惜。
沈珍珠哦一聲,“我不知道什麽是花花世界,郭二哥你見識過嗎?”
郭懷旭咳嗽一聲,“我整日忙得腳不沾地,沒工夫去看花花世界。”
沈珍珠又問,“你什麽時候過生日?”
郭懷旭的手輕輕捏了他一下,“我爹說,我是冬月十一的。”這是郭大人把孩子送給郭鐵匠的日子,具體他是哪一天出生,郭鐵匠也不知道。
沈珍珠算了算日子,“那你過生日的時候不在家裏啊。”
二人走着走着就到了沈家大門口,郭懷旭在黑夜中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發,“不要緊,以後多的是機會給我慶生。”
黑夜裏,沈珍珠看不清他的臉,卻能感受到他的缱绻和不舍,沈珍珠覺得也挺開心的,“郭二哥。”
郭懷旭嗯了一聲,忽然又把她拉近圈在懷裏,對着她耳朵輕聲道,“以後不要叫郭二哥好嗎?”
沈珍珠在他胸口輕輕錘了一下,“那要叫什麽,郭老二?”
這麽帥的美男要是整天被人喊郭老二,沈珍珠想想就覺得好笑。
郭懷旭輕笑,然後用只有她聽得見的聲音道,“叫二郎好不好?”
沈珍珠心裏爆笑,這小子難道被打通了任督二脈,最近越來越會了,她捂嘴笑道,“我不要,太肉麻了。”
郭懷旭圈着她不肯放,在她耳邊哀求,“好珍珠,你就喊一聲好不好?”
沈珍珠感覺脖子耳朵那裏都癢癢的,笑了起來,“我才不要呢,你爹才那樣叫你。你快放開我,癢死了。”
郭懷旭見她又是扭動又是笑鬧,又不肯喊二郎,雙手發力将她箍得更緊,沈珍珠身體嬌弱,豈能是他的對手,立刻被全方位鉗制。
她底氣不足地低聲喊道,“郭懷旭,你快放開我,不然我喊我爹了。”
郭懷旭用額頭低着她的額頭,“乖,別喊,我想聽一聲二郎,你就叫一聲好不好?”
沈珍珠聽到他說一個乖字,整個人頓時有些發軟,“叫什麽不都一樣嘛。”
郭懷旭聽見她的聲音變得軟糯,蹭了蹭她的額前,“不一樣,你叫的,我喜歡聽。你不知道,我在祁州日日夜夜都在想你。”
沈珍珠覺得自己快要站不穩了,郭懷旭也發現了,穩穩地托住她,還在她耳邊一遍遍哀求,“珍珠乖,你叫一聲二郎好不好?”
沈珍珠終于投降了,像蚊子哼哼一樣喊了一聲二郎。
這一聲二郎,不僅沒讓郭懷旭松開她,反倒讓他靠得更近。黑夜裏,他尋找到聲音的來源,顫抖着堵住了那個地方,就像他在夢裏時一樣。
好甜啊,郭懷旭感覺自己尋到了這世上最美味的東西,他吃了一口還想吃……
沈珍珠驚呆了,這小子在幹啥?不要以為你長得帥我就不敢打你!
還沒等沈珍珠動手,旁邊的毛毛汪汪叫了兩聲,郭懷旭瞬間驚醒,連忙放開了她。
沈珍珠定了定伸,忽然伸出手在他肋下狠狠擰了一把,郭懷旭上一刻還泡在蜜罐裏,這一刻立刻疼得咬緊嘴唇才沒發出聲音。
沈珍珠又在他胸口捶一拳,“你趕緊滾!”沈珍珠在黑暗中搓了搓自己的臉,現在這個樣子回去肯定會被爹娘懷疑。
郭懷旭也感覺到了自己剛才有些孟浪,拉住她的手,“珍珠,是我不好,你別生氣。”
沈珍珠抱起旁邊的毛毛,“我先回去了,你在外多保重。”
不能再待下去了,她果斷轉身敲門,沐氏聽見聲音聞訊而來。
“可算回來了。旭哥兒來啦,進來坐坐。”
郭懷旭很有禮貌道,“多謝嬸子,原想進去給叔叔嬸子請安,只是明日就要早起去祁州,等回來後再來叨擾叔叔嬸子。”
不是他不想進去,他手裏還拎着沈珍珠給的包袱呢,怕沐氏看見了不好。
沐氏責怪女兒,“怎麽也沒提個燈。”
郭懷旭解釋道,“嬸子不用擔心我,這路我閉着眼睛都能摸回家。我先回去了,嬸子快進去吧,外頭風大。”說話的時候,他把手裏的燈還給了沈珍珠。
沐氏只來得及囑咐一聲,“在外要多當心。”
郭懷旭嗯了一聲,與母女二人告別,獨自歸家。
沈珍珠進到堂屋就看到沈複年正在那裏看一本書,奇怪問道,“爹,您在看什麽?”
沈複年一邊翻一邊道,“挑日子。”
沈珍珠更奇怪了,“您挑日子做甚?”
沈複年頭也沒擡,“給你大舅送行。”
沈珍珠立刻拍手,“爹,大舅和表哥去考試,這可是大事,咱們要送什麽好?”
沐氏端着飯進了屋,“要我說,送什麽都不如送銀子。你大舅家裏只有一個鋪子,田地也不多,這麽多年得虧有個學堂撐着。我聽說那王家大老爺也想辦學堂,到時候肯定有學生會往王家去,畢竟王家出了個縣丞。”
沈珍珠端起碗就吃,“娘不用擔心,這回大舅中了舉人,表哥再中個秀才,那什麽王家不夠看的。”
沐氏把一大碗菜端到女兒面前,“多吃些,舉人豈是那麽好中的,你外祖父以前考了十幾年都沒考上。”
晚上沐氏做了兩個小菜,一個是涼拌小黃瓜,一個是辣椒炒雞蛋,兩個都是沈珍珠愛吃的。
每天在鋪子裏忙碌,回到家後沈珍珠就想吃頓像樣的飯菜,“爹,什麽時候給家裏雇個婆子?于老爺那裏還沒有合适的人嗎?”
于老爺是鎮上最大的中人。
沈複年輕輕翻黃歷,“我去看過幾次,那些婆子要麽邋裏邋遢,要麽嘴巴碎,還有人聽說手腳不幹淨,這種人豈能雇。再看兩回,要是沒有合适的,我去縣城雇一個。”
就在沈珍珠一家子準備給沐家父子送行之前,王明月再次給她下帖子,這次,王明月只請了沐雲檀和沈珍珠。
王明月準備的很充足,姐妹兩個到王家時,她親自到垂花門外迎接。
“沐姐姐,沈妹妹,你們可算來了。”經過了上次的宴席,王明月對二人的稱呼也變了。
沈珍珠開玩笑,“明月姐姐,這會子荷花都沒了,你難道要請我們看桂花嗎?”
沐雲檀笑道,“看什麽花,明月就是最好看的花。”
王明月已經好久沒有聽到人誇贊自己貌美,雖然有些不大自在,臉上仍舊帶着笑,“我不如妹妹,想誇贊妹妹,一時竟想不到什麽好詞。”
旁邊王二姑娘也賠笑站在那裏,“姐姐,咱們進去說話吧。”
王明月連忙道,“看我,失禮了。”
王明月在前,帶着表姐妹兩個進了自己的屋子。沈珍珠特意看了一眼牆角的那口大缸,裏面只剩下一片葉子,花兒都沒了。
到了屋裏,王明月親自給姐妹兩個奉上茶,“這是我從外地帶回來的,雖然不是什麽好茶,勝在少見,沐姐姐和沈妹妹嘗嘗。”
沈珍珠輕輕嘬了一口,味道很輕,倒是有些上輩子她喝的毛尖的味道。
王明月主動搭話,“才剛我見沈妹妹看那荷花,這會子季節不大合适,等明年一開春,妹妹來移栽一些過去,養在院子裏,倒是個趣味兒。”
沈珍珠笑着回道,“缸裏面還能養兩條魚。”
沐雲檀笑,“三句話就漏了底,明月說的雅致,偏你是個大俗人。”
沈珍珠又嘬了一口茶,“俗人有什麽不好,俗人快樂啊。”
三個姑娘,王明月與沐雲檀引經論典,沈珍珠偶爾也跟着說兩句,王明月并沒有冷落沈珍珠,偶爾與她讨論衣裳首飾,屋裏的氛圍越來越熱鬧。
只有王二姑娘一個人,默默地坐在角落裏。她連字都不認幾個,尋常家裏也舍不得給她做衣裳打首飾。
沈珍珠知道王二姑娘對自己敵意很大,特別是這回郭懷旭回來後見天往沈家和沐家跑,王二姑娘現在見到她不飛刀子已經是看王明月的面子了。
王明月并不曾冷落王二姑娘,偶爾與她說幾句。王二姑娘一邊笑着給大家倒茶,一邊心裏暗恨。
當然,當着王明月的面,她是一個字都不敢說的。一場宴席,雖然人少,卻氛圍卻很好,王明月與表姐妹二人之間的關系也親近了不少。
臨走的時候,王家姐妹二人把表姐妹兩個送到垂花門,相互之間客氣地告別。
等到了大門外,沈珍珠對沐雲檀道,“表姐,今日這宴席倒是不錯,要是讓飄香居來做,少說得二兩銀子。”
沐雲檀笑而不語,沐安良馬上要去科舉,王家男丁不好太過熱絡,通過姑娘家來往,也能結個香火情。
王家要開學堂,就得從沐家手裏搶學生,但王家又不想做得太難看,先這樣假裝兩家交好,含糊着,一切都等沐安良秋闱結果。一旦沐安良落榜,王家必定會立刻開學堂。王家有個舉人,勝算更大。
沈珍珠忽然感覺到事情的嚴峻性,“表姐,往後我們還要來王家嗎?”
沐雲檀臉上的表情不變,“來,為甚不來,二三兩銀子的酒席尋常可難吃到。”
沈珍珠哈哈笑起來,“表姐,你也要被我帶成個俗人了。”
這頭姐妹兩個一邊走一邊說笑,那頭,王明月帶着王二姑娘回了院子。杜鵑已經把桌上都收拾幹淨,王明月讓王二姑娘陪着自己坐。
王明月見王二姑娘笑得勉強,嘆口氣勸她,“妹妹,這事件的事兒都得看緣分。不是你不好,是郭二公子心系沈姑娘,就算你是個天仙,他也未必會多看你一眼。”
王二姑娘低下了頭,“要是像姐姐這樣的人,我也就認了,沈珍珠有什麽好,她以前病歪歪的,一陣風都能吹倒,脾氣又壞,聽說在家裏連飯都不會做。現在整天在鋪子裏招蜂引蝶,我不服氣。”
王明月笑道,“妹妹何必執着,你有你的好,她有她的好,不用比。就像我跟沐姑娘,你說我們誰好?”
王二姑娘立刻道,“自然是姐姐好。”
王明月又嘆了口氣,“我哪裏就好了呢,沐姑娘讀書不比我少,持家不比我差,她爹以後是舉人,夫家在縣城裏,但我從來不跟她比。妹妹,你莫要為了一個郭二公子耽誤了終身。如果你只是覺得他長得好看,幾十年以後,他也會變成個老頭子。”
王二姑娘噗呲笑了起來,“姐姐真是的,郭二公子就算變成了老頭子,也是個好看的老頭子。”
王明月笑着搖搖頭,“你想歸想,我管不着你,但你莫要做任何出閣的行動。”
王二姑娘點頭,“好,我聽姐姐的。”
姐妹兩個說了一陣子話,王二姑娘準備回家。臨走的時候,王明月把屋裏的點心給她帶了一些。
王二姑娘本來有些不高興的,被王明月一頓勸,又得了點心,心裏又高興起來。
她拎着點心往外走,剛走到二門外,忽然聽見後頭有人喊,“二妹妹。”
王二姑娘一回頭,是王三郎,她恭敬地行了個禮,“三哥。”
王三郎笑眯眯的,“這就走了,不多玩一會子?”
王二姑娘笑着回道,“今日叨擾了明月姐姐一天,我在這裏,姐姐不得歇息。”
王三郎看了看她手裏的東西,“我觀二妹妹近來總是魂不守舍,可是遇到了什麽難事?”
王二姑娘臉上露出一絲尴尬,“多謝三哥關心,我還好。”
王三郎仔細看了看她臉上的表情,“自從妹妹來了,姐姐開朗了許多,妹妹是我家裏的功臣。你叫我一聲三哥,我豈能讓你受委屈。”
王二姑娘不知道他的意思,沒有接他的話。
王三郎知道她一慣有些蠢笨,非得說明白些,“妹妹想去郭家,偏偏遇到了絆腳石,為兄幫你把這絆腳石搬開,妹妹不就能如願了?”
王二姑娘聽到這話,一顆心砰砰跳了起來。